伟大领袖?平壤那肉麻的个人崇拜不仅令人厌恶,而且与事实严重不符。即便是按照该国通常的昏庸尺度来衡量,其决策水平也每况愈下。
去年,朝鲜踢出了两个精彩的乌龙球。它进行了导弹试验及核试验,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向愿与宿敌接触的美国新总统致意。结果不出所料,联合国安理会对朝鲜进行了谴责,并对该国武器出口进行了制裁——制裁正在收到成效。 朝鲜的国内政策同样是灾难性的。去年12月的货币“改革”让人看不懂。难道金正日(Kim Jong-il)真的不明白,改变币值并不会治愈通胀、而只会使之恶化吗?难道他真的不明白,这种对人民储蓄的公然窃取(超出一个很低的限额,朝鲜公民就只能拿回自己10%的储蓄),最终会迫使长期忍受苦难的人民起来暴动吗?平壤后来被迫撤销了一些措施,官员们甚至道了歉。一位替罪羊遭到免职,可能已被枪决。 据金正日自己承认,他不懂经济。1996年朝鲜饥荒开始肆虐时,这位“亲爱的领袖”在一次讲话中以辩解的口吻发牢骚,称他已故的父亲金日成(Kim Il-sung)曾告诉他“不要插手经济工作,而只把精力集中在军队和党的事务上”。 这一拙劣的建议给出了许多问题的答案。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朝鲜一度比韩国还要富裕。在当今世界,经济较量才是关键。“问题是经济,笨蛋!”——这不仅是一句口号,而且是社会科学的法则之一。 尽管开局领先,但金日成糟蹋了大好格局。他打造了全球第四大的军队,导致经济陷入瘫痪,却又拒绝改革,把放开市场视为背叛。他营造的对其个人的崇拜,曾是(也仍是)国家的重负,消耗大量非生产性支出。 习惯于骗取莫斯科和北京援助的朝鲜,曾在上世纪70年代向西方银行借款,而且很快便拖欠不还。这并非聪明之举,自那以后,该国不得不以现金支付。 平壤还寻求不那么正统的融资。1976年,北欧国家驱逐了十几名贩运香烟和酒的朝鲜外交官。去年12月,一家瑞典法院把两名走私香烟的朝鲜外交官投入监牢。过去30年里,有100多起朝鲜外交官在世界各地遭拘捕的事件,所涉物品从象牙、海洛因到“超级美元”(百元面值美元伪钞),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些行为是朝鲜的政策。 不过,即使撇开道德不谈,这项政策也很愚蠢。无赖国家会一直贫穷下去。如果朝鲜走正路,它可以赚到多得多的财富。在开城工业园区(KIC),韩国企业雇用朝鲜工人来制造一系列产品,这表明合作能够奏效。但平壤方面不断干扰园区运转,随意在边界设置通行限制,还向韩方提出离谱的加薪要求。 现在,它还威胁要没收韩国在金刚山旅游区的3.7亿美元资产。2008年,一名韩国游客在该旅游区遭枪击身亡,而朝鲜拒绝与韩国联合对此事进行妥善调查。此后该旅游区就处在闲置状态。即使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平壤在向现代集团(Hyundai)勒索高额费用中暴露出的贪婪,也足以让其它韩国企业集团打消来朝鲜投资的念头。这与中国大陆欢迎台湾投资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 低谷出现在1991年。当时,走向末日的苏联突然断绝了对附庸国的援助。所有附庸国都陷入困境,但多数适应了变化。古巴选择了旅游业;越南尝试了谨慎的改革;蒙古出售了矿产。只有朝鲜奇怪地什么都没做,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旧体制走向崩溃。该国国内生产总值(GDP)骤减一半,饿死的人多达百万。如今,饥荒再次肆虐这个国家。政府没有能力提供粮食,却仍试图阻止市场发挥作用。 这一切既令人费解,又令人厌恶。中国和越南的情况表明,亚洲的共产党国家是能够向资本主义转型并蓬勃发展的。金正日或许担心,如果他也走上这条道路,朝鲜会遭遇苏联那样的命运。没错,他的政权幸存了下来——尽管许多朝鲜民众未能幸存。但他现在走的这条路显然是死路。金正日身体欠佳,再加上迟迟才把自己默默无闻的三儿子推为继位人,这让朝鲜的前途变得更加难以预料。平壤在核问题上进行的“强行乞讨”——先要求国际社会为该国向遥远的去核迈出的每一小步提供经援,然后退回到原有立场并故伎重施——不会再有效果。朝鲜已无路可走,它的把戏终于破产了。 现在该怎么办?软着陆仍是最佳结果,即金正日对外接受和平,对内实施改革。但如果他仍顽固拒绝变革,我们就需要一套备用方案。美国和韩国已针对朝鲜崩溃制定了应急计划。中国也制定了自己的应急计划。各方亟需达成默契,以免彼此的冲突加剧未来动荡——就像19世纪90年代的情况那样。朝鲜人有一句引人同情的谚语:鲸鱼打架,殃及虾米。 但北京不会坐视局面发展到那一步。中国正在不声不响地进入朝鲜,收购后者的矿山和港口。首尔某些人士称这是殖民主义,但正是由于他们目光短浅地抛弃了过去10年实行的、对朝鲜展开耐心接触的“阳光政策”,才制造了这一真空。李明博(Lee Myung-bak)总统或许为韩国争取到了主持20集团(G20)峰会的资格,但他失去了朝鲜。而金正日也不会驯服地躺在中国的卵翼之下,尽管他儿子可能会这么做。像以往一样,朝鲜会拿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2010年初,一种新的、极难鉴别的高仿真“超级元”开始在中国出现。这不会是朝鲜干的吧? 本文作者是英国利兹大学(Leeds University)社会学与现代朝鲜名誉高级研究员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