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自忠受聘为永祥多晶硅公司专家组组长,永祥还有一批来自峨眉739厂的技术团队,与戴的意见存在分歧,刘汉元让他们分别放手去试,戴自忠负责一条200吨的生产线,另一组负责一条800吨的线。时至今日,外界仍有人说刘汉元让戴自忠给骗了,刘汉元一笑。戴曾承诺大幅削减成本,提高副产品利用率,他所做到的比刘汉元期望的更多,已成为刘的秘密武器之一。
做农业赚的是辛苦钱,现在要为一个新产业撒上数十亿资金,公司内部自然少不了怀疑与犹豫。“不用说别人,就是自己脑袋里面,左边这种观念和右边那种观念都打得厉害。”他拍了下额角。 一旦说服自己,他就陷入狂热之中。“这是21世纪我们所能看到的全人类最大的产业,”他顿了下,“不加之一。如果我们用一种积极心态去对待它,将执二十一世纪经济之牛耳。上世纪的产业革命我们基本上是参与了,也跟着跑,不过核心还是全掌握在别人手里。而这一轮,政府还没花多少钱,我们‘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世界前沿。” 尽管以规模计,通威尚属光伏行业第二梯队,可刘汉元却是最积极的鼓动者,而且像个斗士,为多晶硅行业会不会造成污染、产能是否过剩等焦点话题振臂而呼。他是全国政协常委、民建中央常委,从2008年开始,连续递交以光伏产业为主题的提案。2010年全国“两会”上,他将一本参与编著的《能源革命》送给胡锦涛主席,附了一封信,谏言“中国应该下决心、花大力气,以高度紧迫感真正着手解决永续清洁能源的生产与供应问题”。 将公司的事业放入宏大叙事背景中是一回事,如何真正分享到机会是另一回事。刘预料到多晶硅暴利状况难以持续,出乎意料的只是,好日子结束的太快了。 两条全产业链 2008年9月,永祥多晶硅项目第一期投产。其产出的第一炉多晶硅,卖了330万元/吨的高价。第一个月,即使是优惠价格,也在285万元/吨,而平均利润都在250万元/吨以上。 “照这种速度,只需要4-6个月,投资成本就能收回来。”刘汉元估计,然而,这已是盛宴的尾声,一个月后,风云突变,多晶硅价格进入直线落体运动,最低跌落到40万元/吨以下,至今仍徘徊在43万-45万/吨。 2008年2月,通威股份以1.91亿元收购永祥50%的股份,成为其第一大股东。当时决定将永祥装入上市公司,刘汉元笑称“受不了诱惑,耐不住寂寞”。他最初希望能将永祥单独上市,而很多人都鼓动他,这么好的产业非要等两年后再与资本市场接轨,还不是“等到花儿也谢了”?既然有现成的上市公司,不如现在就装到里面。 2008年上半年,一片火热之中,沾了新能源仙气的通威股份股价的确曾一路上扬,不过金融危机还未到来,硬币就翻转到另一面。 总体看来,永祥并没有增加通威股份的价值,尽管通威股份未公布多晶硅业务板块盈利状况,不过根据永祥股份未经审计的数据,截至2009年12月31日,净利润不过219万元。 实际上,2009年永祥的多晶硅生产线运行了339天,是全国同行业中达产率相当突出的一条线。关键在于,稳健的农业与高风险高收益的多晶硅搅在一起,令通威股份原本清晰的形象变得模糊,投资者对此分歧很大。 “都装在一个上市公司里面,有人看好有人不看好。喜欢看农业的看不清新能源,看新能源的看不清农业,大家一片困惑,各种声音都有,后来想想不如干脆正本清源。”刘说。另一个他并未明言的原因或许是,多晶硅市场正逐渐回暖,即将展开新一轮产能大战,能否尽快提高规模依然是重要砝码。三个3000吨的项目,刘汉元已拿到全部审批。如果装在通威股份的盘子中,要扩大产能所受股东层面的制约太多。
退出多晶硅业务同时,通威股份以10.38元/股的发行底价,定向增发不超过9500万股,募资9.24亿,投入江苏、河南等地的12个饲料项目中,另外还有多个饲料行业的收购项目正在低调进行。 并非巧合,通威两大主业都采用了全产业链战略。 农业中,水产链条经过二十余年苦心经营,相对成熟,涵盖了种苗、饲料、养殖、储运、加工、销售等多个环节;畜禽链条从2005年前后开始布局,近年来,通威在四川生猪养殖重地邛崃投资建厂,进行畜禽产业集群建设,准备打造可在其它分公司复制的“蓉崃模式”,即以饲料公司为牵引,成立兽药、屠宰、担保等公司,通过“公司+合作组织+农户”,形成一个整体链环。 大型涉农企业已进入全产业链竞争时代,新希望集团在层层力推由猪产业链、禽产业链、奶牛产业链、农村营销电子商务网、农村金融服务网所构成的“三链两网”,而中粮集团也以全产业链扩张带动公司转型。“农业产业链打造和延伸的经营格局,正从局部探索,转入全面深入发展阶段。”刘汉元判断。 饲料行业,特别是畜禽饲料的竞争已白热化,处于低毛利率状态。“能在这个行业生存下来,就能在任何一个行业生存下来。”刘汉元说,唯有通过不断整合,才能降低链条上每个环节的消耗成本,提升总体竞争力。 他也在多晶硅生产中推行全产业链。永祥是国内多晶硅生产链条最长、最系统的公司,从氯气、氢气、卤水到三氯氢硅、硅料都能自己生产,而且还有PVC、水泥、烧碱等配套项目。在今后3-5年中,他的雄心将继续延伸,进入单晶硅、硅片、太阳能电池组件直至太阳能发电站。 如果他的梦想能够实现,这将是一条全球最完整的光伏产业链,旁观者或许因此为他担心:工业不同于农业,现代大工业强调分工,链条拉得太长,会不会自乱阵脚? 面对这一难题,他与比亚迪总裁王传福找到了共同语言,两人都想搞垂直整合,还有,都是“技术疯子”。 技术疯子 “王传福对技术的那种偏执、狂热,让人觉得他一定在最杰出人物之列。”刘汉元评价,“他甚至比我更执着,比我干劲更大。” 不久前,他曾与王传福有过深入交流,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对“一谈到技术眼睛就发亮,一谈到请客吃饭就头疼”的王传福,这种饭局相当罕见。新能源成为两人共同兴奋点,刘汉元发现,王传福对新能源汽车的目标坚定而清晰,从手机电池、铁锂电池、整车到储能发电站,“王传福的思路就是垂直整合一条线,减少中间关联成本、交易成本与界面,他做得很艰难,可只要做成了就能打遍天下。”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王传福不擅应酬,性格偏冷,讲话慢条斯理,而刘汉元总是笑呵呵的,谈到感兴趣的话题,像个热情洋溢的传教士,但是,他们都同样精明、专心而重视细节。 “技术员”精神从未在他心中消退,他一直是以做高新技术产业的状态做传统产业。他对多晶硅本来只是一知半解,周围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时间补课,半年之后谈起技术问题,能进入很专业的层面。与戴自忠这样的专家交流,戴说上段,他马上能说出下段。 多晶硅厂建设时,刘汉元指出一根管子安装得有问题,那是个极细小的疏漏,而刘只是在工地转了圈随便一看就发现了,现场的专家脸都红了。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当然有压力,“我最怕和他探讨技术问题,最怕向他汇报,技术上一就是一,绝不能似是而非。谁要是想用专业术语把他搞迷糊,推脱一下责任,门儿都没有。”永祥多晶硅公司副总经理李斌半开玩笑地说。多晶硅还原炉电火时,刘汉元也到了,据说因为他在,技术人员按电钮时手都发抖。 “事情做到99%够好了吧?但0.99的10次方是多少?也就是说经过十个环节,成功率就只有35%,经过一百个、一千个环节呢?”他如此解释自己为何关注细节。 “你看我现在想的事情,基本上是脑袋有毛病的人才想。不过,真正做事情的人与狂想家往往是一念之差,偏执狂才能成功啊。”他感叹,“回头看看牟其中,要把珠穆朗玛峰炸个口,真的是那么异想天开吗?” 通威是个典型的家族企业,刘汉元持有通威集团80%股份,其妻管亚梅持有20%股份,另有多位亲属在公司任要职。也许是因为敏感地觉察到家族体制所可能产生的局限,刘汉元1990年代中期就想把公司推上资本市场,根据当时的规定,民企上市必须要捆绑一家国有企业,他调研了数家国有企业,最终还是望而却步。之后还有数次借壳机会,可他还是反复思量,未敢妄动,直到2004年通威股份才登陆上交所。 “动心不动脚”是他常用的比喻,多晶硅之前,他在多元化之路上走的最远的是集成电路,2000年初,盛传通威要投资20多亿搞芯片,但刘汉元其实只是试了下水温。他曾打算收购德国一家集成电路工厂,最后时刻又放弃。后曾在集成电路之都无锡考察过类似项目,也无实际动作。 然而,一旦确定了目标,就很少有人能像他那样卖命投入。他在公司内部经常提到的还有华为。任正非对技术近乎苛刻的要求,以及难以遏制的冲劲,与王传福异曲同工,都大对他的脾胃。“没有事情干不成,如果一件事情干不成,就应该想想,为什么现在要回去睡觉呢?”蓉崃饲料公司一位高管惟妙惟肖的模仿着他的口气说。 刘汉元身体力行所谓“没有不可能”,他曾率师改变广东饲料行业的规则,当时广东所有饲料厂都赊销,通威南下后,偏偏不如此。 他办公室书架上,放着12本与马云有关的书。马云、陈天桥、施正荣、彭小峰等都是因为抓住了产业机会,在不到十年时间内完成了不输于他的财富积累,刘汉元心中或许还有隐隐的羡慕。现在,他能在两条战线同时赢得胜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