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中国经济改革史上,吴敬琏之重要性在于,他几乎参与了建国之后所有的经济理论争议,由他的思想演进出发,可以勾勒出中国经济变革理念的大致曲线。这本书由老人家亲述,回首一生。通过著名财经作者吴晓波的笔,读者可体会到其苦难、喜乐交叠混然,可意会而不可名状。 一上路,吴敬琏就意识到情况远非参加几个讨论会那么简单。马洪拿出一叠文稿,题为《关于社会主义有计划商品经济的再思考》,吴一看笔迹就认了出来,这是他的两位老朋友——已经担任工经所副所长的周叔莲和财贸所所长张卓元拟写的初稿。马洪说:“拉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必须马上把它搞定,因为再过3个月就要开十二届三中全会了。” 这叠文稿的背后,风潮汹涌,这其实涉及改革史上一个十分敏感而重大的“名词解释”之争:到底该如何定义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总的来说,主要是两个名词的选择:A.计划经济;B.市场经济。 是A还是B,看上去泾渭分明,非此即彼。但是,由于中国改革的渐进性特征,实际的情况却远远要复杂得多。日后我们知道,从A到B,我们整整走了15年。在这期间,发生了多次激烈的争辩和反复,还出现了多个阶段性、交叉性的“中间态名词”。从这种反复及名词中,我们可以读出中国改革之艰难和曲折。
![商品经济的基本规律 为「商品经济」翻案](http://img.413yy.cn/images/a/06020206/020612122359577760.jpeg)
在传统的经典表述中,市场经济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同义词,是应该坚决反对和批判的,如果提倡,就是走修正主义路线。而据考证,不管是邓小平、陈云,还是李先念,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都用过市场经济的说法。不过,他们说的是经济的部分运行方式,而不是改革的总体目标。例如,邓小平早在1979年就使用过这个名词,在同年11月接见美国不列颠百科全书出版公司编委会副主席吉布尼等人时,邓小平谈到:“说市场经济只存在于资本主义社会,只有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这肯定是不正确的。社会主义社会为什么不可以搞市场经济,这个不能说是资本主义。我们是计划经济为主,也结合市场经济,但这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不过,邓的这个讲话当时并没有被当成重要的、成熟的思想进行传播和传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到1992年之前,“市场经济”这个提法仍是一个“禁区”。为了避免“因名废事”,引起不必要的争论,在论及改革目标时,改革派进行了妥协,改之以“商品经济”的提法。 据当时中央编译局专家的考据,在邓小平和恩格斯的所有著作中,既没有“市场经济”一词,也没有“商品经济”这个词汇,“商品经济”是俄国理论家在20世纪之后“发明”的特有用语。使用“商品经济”作为中国改革的目标,可以避免“市场经济等于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障碍,所以当时采取这样的辞藻,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