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的是,由于许多阿根廷“问题债券”最后被转卖到纽约证交所而遭“国际债券秃鹰”觊觎,阿政府就像如今的丰田汽车一样在美国官司缠身。截至2009年9月,在纽约联邦法院向阿政府提出诉讼的案件已超过100件。与此同时,国际债权人开始清算阿根廷的海外资产,如没收国营阿根廷航空的飞机及暂时冻结阿根廷大使馆在巴黎的账户等,甚至有债权人主张扣押阿根廷在德国展出的恐龙化石以抵销债务。今年4月7日,纽约地方法院判决阿国债券持有人可没收阿根廷央行存放在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1.05亿美元资产。
面对如此恶劣的国内外环境,阿根廷6年来的第六位经济部长阿马多·布杜可谓是左支右绌。对于央行新行长人选,布杜虽对外声明将由前央行行长布莱赫尔接替,却遭后者婉拒;布杜后来才请到耶鲁毕业的阿根廷国民银行行长马尔科·德尔蓬蒂临危受命。不久前,阿根廷参议院以1票优势确认了对德尔蓬蒂新职务的任命,但就在同一天,众议院投票否决了总统动用央行外储偿还私人机构外债的紧急命令。若参议院同样否决此命令,阿政府就要将已经动用的外汇储备退还给央行!眼下,布杜欲借新推出的债务置换方案“一洗阿根廷的前耻”,但接受置换方案的债权人比例能否达到阿政府预估的“至少60%”,也还是个疑问。
哈佛大学教授尼尔·弗格森在金融海啸后曾谓:“今天,美国是阿根廷,欧洲是阿根廷,投资银行和一般屋主都是阿根廷人。”从以下几项国际性评比排序上不难理解何以阿根廷会成为弗格森作比的参照:根据《全球经济自由:2010年度报告》,阿根廷在全球179个接受评比的经济体中排名第135;“世界经济论坛”(WEF)公布的《2009年全球促进贸易报告》中,阿根廷在全球121个经济体中名列第97;国际透明组织2009年的全球“贪腐认定指数”中,阿根廷在180个被调查的国家中名列第106。这些都是阿根廷经济衰败的注脚。
2009年9月匹兹堡G20峰会期间,国际媒体相关报道中很少提到阿根廷,理由很简单:阿根廷是G20中经济规模和影响力最小的国家。难得的报道却是负面的,《拉丁商业纪事报》的标题为《G20应要求阿根廷偿债》。今年6月下旬,G20峰会又将在加拿大多伦多召开,阿根廷能否以其性感撩人的探戈(去年被评为联合国“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与G20共舞?尽管克里斯蒂娜的丈夫5月4日刚刚当选南美洲国家联盟首任秘书长,但阿根廷在如此贪婪无能的第一家庭治理下,其探戈虽优雅充其量也只能在G20的盛会中担任余兴节目!
墨西哥:离上帝越来越远
由于墨西哥是非法移民和毒品等影响美国民众日常生活的主要源头,因此奥巴马当选后以电话征询意见的唯一拉美国家领导人就是墨西哥总统。尽管早在2001年9月5日布什就曾指出墨西哥是美国“最重要的盟邦”,但到2009年初布什卸任前美国却担心墨西哥将沦为“北美地区的伊拉克”,甚至成为“世界上新出现的最大安全威胁之一”。根据墨西哥官方调查报告,1994年元旦在墨西哥南部恰帕斯州引发暴动而震惊全球的“萨帕塔民族解放军”(EZLN)曾计划于今年9月16日独立纪念日推翻该州政府,可见其社会仍充满不稳定的因子。
2009年3月,美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问墨西哥时坦承,美国对于墨国贩毒组织暴力活动升高负有责任,因此承诺请美国会拨款8000万美元并提供墨国3架黑鹰直升机缉毒。今年3月23日希拉里再度访问墨西哥,主要原因是墨西哥的毒品暴力已严重危及美国国民的人身安全。2007年美国人在墨西哥因毒品暴力丧生者为37人,2008年增至78人。今年3月14日大规模的毒枭火拼中,美国驻墨西哥华雷兹市总领事馆的美籍女性职员及其丈夫亦惨遭杀害。
墨西哥人口1.12亿,人均收入是中国的两倍以上,在进入美国市场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理应成为“崛起中的大国”,但毒品却拖住了其发展步伐。2009年墨西哥在毒品冲突中丧生超过6500人,是同期死于战火的阿富汗平民人数的近3倍。2010年开春的前10天,毒品暴力事件夺走238条人命。位于美墨边界的华雷兹市,去年超过2600人因毒品暴力遇害。
就经贸层面看,重新展开“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谈判成为奥巴马的烫手山芋。该协议自1994年生效以来,除造成美国巨大贸易逆差外,不少工厂也移往墨西哥,导致美国人大量失业或工资被压低。奥巴马上任以来金融危机导致美国保护主义高涨,因此拿“北美自贸协议”开刀。美国国会于2009年3月决定停止自2007年起准许部分墨西哥货运卡车进入美国的“试行计划”,结果墨西哥方面展开报复,对美国水果、蔬菜乃至卫生纸等课征10%~20%的进口关税。难怪《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欧歌兰蒂认为,“华府打响了另一场贸易战”。奥巴马政府和墨西哥重新谈判“北美自贸协议”,可能陷入两难处境:如果着重“自由贸易”则美国选民势将反弹,如果着重“公平贸易”,那么美国与墨西哥的关系将雪上加霜。
近日,美国边境州亚利桑那州对非法移民的歧视性立法再次触痛墨西哥敏感的神经。亚利桑那州4月23日正式签署通过的打击非法移民法案堪称全美最严厉,不但民众未随身携带移民证件属于犯罪行为,警察也可以任意逮捕被怀疑是非法移民的民众。该法案引发各界普遍质疑,除墨西哥总统卡尔德龙予以谴责外,奥巴马也警告这一法案可能引发政治权力滥用。
因此近来墨西哥已开始思考到底应该将自己定位为北美国家或拉美国家。今年2月下旬墨西哥外长在“里约集团”及“加勒比联盟”的高峰会上表示,“美洲国家组织”如果在美国和加拿大操纵下很难发挥真正作用,如2008年哥伦比亚与厄瓜多尔之冲突,最后还是由“里约集团”出面调停才结束。巴西总统卢拉更在会议之前便宣布,他支持建立一个新的拉美和加勒比区域的组织,类似美洲国家组织但不包含美国及加拿大。
担任墨西哥总统长达35年(1876~1911)的独裁者狄亚士对美墨关系有一段经典的描述:“可怜的墨西哥,离上帝那么远,离美国那么近!”从前述政经发展观之,墨西哥似乎离上帝越来越远。至于墨西哥到底应该继续以北美国家自居或回到拉丁美洲的怀抱,明年墨西哥总统选举应该会给个答案。
智利:拉美明日星
今年1月智利亿万富翁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当选总统,不仅代表智利向右转的趋势,也被国际媒体视为拉丁美洲左派政权式微的象征。而皮涅拉在3月11日就任总统前,已开始分担地震灾后重建的重任。
2月27日智利发生史上第八强、里氏8.8级的地震,造成近千人罹难、150万栋房屋毁损及至少30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相对1月12日海地发生的7级地震死了22万人、陷国家于瘫痪而言,智利地震不仅生命财产损失小,救灾与复原也较有效率。3月5日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弗朗西斯科大爷”透过全国联播方式展开马拉松募款活动,结果在短短24小时内募得近300亿比索。相较于海地赈灾物资需在美军协助下才得以发放,两国的差距实不可以道里计。
在诸多讨论两国差异的文章中,《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布莱特·斯蒂芬斯的观点算是相当独特的。他认为被智利前独裁者皮诺切特重用的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功不可没,因为他留给智利足够的智慧来克服地震的灾损。
1958年到1973年智利的三任总统出现标准的“政党轮替”:先是右派的亚历山德里(1958-1964),继为中间派的弗雷(1964-1970),最后是左派的阿连德(1970-1973)。然因阿连德得票太低(36.2%),很难在政策上取得共识,经济困顿、社会动荡终于导致政变。此后将近17年的皮诺切特独裁时期,固然有许多令人发指的罪行,但在他执政期间奠定基础的智利经济发展模式,也成为学术研究的经典案例。
与其它独裁政权最大的不同是,皮诺切特居然于1988年10月5日就“是否同意继续执政”举行公投,从55.99%反对、44.01%赞成的结果看,皮诺切特政府当时的支持率甚至超过许多民选政府。而皮诺切特欣然接受公投结果并于1990年3月11日“还政于民”。此举显示他是一位“知所进退”的独裁者。皮氏下台后,由基民党、社会党、激进党等17个中间和左派政党组成的“民主联盟”连续执政20年。或许正因17年独裁统治的痛苦经验,智利政经发展在拉丁美洲始终令人刮目相看。
根据“自由之家”公布的《2010年全球自由》报告,智利在“政治权利”和“公民自由”的评等均为1分,名列拉美最优者(最高为1、最低为7)。根据《全球经济自由:2010年度报告》,智利在全球179个接受评比的经济体中排名第10。根据《2009年全球促进贸易报告》,智利在全球121个经济体中名列第20。在《全球竞争力报告》(2009~2010)中,智利名列全球第34。而在国际透明组织2009年的全球“贪腐认定指数”中,智利在180个被调查的国家中名列第25。
刚卸任的总统巴切莱特今年1月11日代表智利接受邀请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后,智利不仅成为此一包括30个工业化国家的组织中第一个南美洲国家,也是继墨西哥之后第二个拉丁美洲国家。更难得的是,皮涅拉在就职前就表示,他任内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在2018年使智利成为拉丁美洲第一个发达国家。看来军事独裁政权也罢,左派或右派民主政权也罢,似乎都阻挡不了智利的经济发展。若说智利是拉美的明日之星,应不为过。
(作者为台湾致理技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