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高端领袖对话
理想中的政策性银行“做别人不做的事” 关于发展方向 《英才》:你理想中的中国进出口银行应该是什么样的? 李若谷:我的看法,进出口银行应该是对中国和发展中国家乃至发达国家的合作进行支持的银行,比如说我支持了一些在美国的项目,等于扩大了美国的就业,那么等于支持了美国的经济发展,也支持了中美经贸关系的巩固发展。在当今这个世界,中美两国如果对立或者敌对,对我们两国和全世界都不好,因此我们做的工作是缓解矛盾和摩擦,为美国创造繁荣也为中国创造繁荣。有的项目都是中国的企业去承担的,同时为美国创造了几千个就业机会,也支持了中国的管理团队和管理水平的提升,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发展吗? 因此,如果我们能支持中国和其他的国家,包括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经济合作关系不断地巩固和发展,对人类的发展不断地做出贡献,这就是我理想中的政策性银行,因为有很多商业银行不会去做,将来它会不会做?有可能做,那我退出,我去开发新的领域,去开发更艰苦的,商业银行不愿意做的领域,这就是政策性银行,做别人不做的事情,或者不愿意不敢做的事情,最后可能别人愿意做也敢做了,那我就退出。 《英才》:中国进出口银行跟美国进出口银行比,主要差别在哪里? 李若谷:中国进出口银行是主要靠贷款支持某些行业、某些领域的发展;美国进出口银行它刚开始贷款,现在大多数是采用一种保险方式,由其他的机构提供资金,比如由其他商业银行提供资金,它只提供担保和保险,这样就把利率降低。 关于风险控制 《英才》:这两年进出口银行的信贷规模迅速放大,那么这些政策性业务的风险在哪里?如何管控这些风险? 李若谷:风险会有很多,除了一般的商业银行遇到的操作风险、项目本身的风险,我们还有比较大的国别风险,因为我们有很多国外的项目,这个风险并不小。但关键问题并不是风险大和小的问题,是你怎么管理这些风险,让这些风险不要成为真正的危险。风险老是存在的。好比开车上路,你被撞和撞人家的风险天天都存在,但是你自己怎么能够驾驶汽车让它既不撞别人,也不让别人撞到你,这是一个本事,要遵守交通规则,另外要靠你自己的经验,眼观六路,判断危险及时采取措施,我们要做的事情,虽然风险很大,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管理得还可以。 《英才》:你如何评价这几年在进出口银行的工作? 李若谷:如果说这几年我还有所作为,做了一点事情,那就是进出口银行政策性业务大幅度上升,亏损大幅度下降,对中国企业的支持力度大幅度上升,对国家利益的支持大幅度的上升,比如说支持了中国与其他国家资源的互利合作,巩固了我们和发展中国家的关系,也支持了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像刚果、安哥拉在获得我们贷款后经济发展很快,这是双赢的结果。因此,从实践的结果来看,我们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英才》:很多企业都找你贷款,你怎么选择? 李若谷:别的商业银行不支持的情况下,符合国家的政策,我们就支持。如果它发展起来以后,很多商业银行都来跟进贷款,我们就逐渐退出。 《英才》:你们在之前做很长时间的调查吗? 李若谷:贷前调查是必然的,但能不能支持这个项目靠的是眼光,银行家特有的眼光,政治家特有的眼光。像TCL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我们支持的,别的商业银行都不贷款,我们没有撤贷款,支持它翻了身。华强是中国的动漫企业,也是我们支持的。进出口银行第一个和文化部签合作协议,支持中国文化企业走出去。 关于银行效率 《英才》:你觉得进出口银行的资产效率高吗?李若谷:我觉得很高,去年我们税前利润是35.05亿,税后利润25.39亿元。我们和所有商业机构一样交税,营业税、所得税税率也一样。
《英才》:这是好事还是不好,因为你们是政策性银行? 李若谷:好事还是不好要看怎么认识这个问题,我觉得作为一个政策性机构你没有给国家亏损这就是好事,同时你没有减少政策性业务。我们大幅度推进政策性业务,大都是亏损的业务,或者盈利很薄的业务,我们都做得挺好,你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按照一般商业银行你看看,它是盈利多少?最少是1%的利润,我的利润百分之零点几,比它低得多,实际上是我们比企业承担更大的风险。 关于拉动内需 《英才》:你在今年“两会”上有一个提案是对促进消费有不同看法,从一个银行家的角度观察,你认为消费无法作为主要推动力,推动现阶段中国经济的发展? 李若谷:不是因为我们不想,而是我们目前还没有这个能力。我们现在城镇人口年均可支配收入17175元人民币,相当于2500多美元,这个水平不可能把消费作为推动经济的力量。想要让消费成为这个力量,就必须大幅度提高收入水平。这是短期内不可能实现的,就算可能也会比较大幅度减弱我们劳动力比较便宜的核心竞争力之一。如果这个竞争力一下子消失,就业就会出现问题。中国这个人口大国,必须把就业放在经济发展的首要位置,为此,中国现在在加速建设现代化、城镇化、城乡一体化等,加大投资是必然的,所以,在提倡消费时,我们要把这样一个基本国情了解清楚。 另外,我们在谈论中国经济发展问题的时候,必须把13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东西部发展极不平衡等这些现实考虑到,然后才能提出解决中国经济发展问题的比较合理的政策。消费往往是不可逆的,推上去就很难再下来,13亿人口提倡消费,会不会造成大量的资源占有和浪费?这需要研究,不能简单地把消费作为推动经济的主要力量作为一个正确的结论接受。 关于外需和汇率 《英才》:你前一段时间说不排除经济因外贸压力而出现短期二次探底的可能,我们看到近期的出口数据还不错,那么究竟现在海外市场状况如何? 李若谷:我觉得不能看这么短,还要再看看,怎么说呢?现在这个恢复可能里面还有增加库存的因素,所以它出口订单增加。但是我们要看的是西方的消费是否恢复了。美国经济没有完全的复苏,因为银行盈利是收缩业务的结果,银行惜贷的行为并有减少。消费呢,银行不好,如果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也不算太好,它没有财富怎么消费呢?所以,它的消费增长会很有限的。再看欧盟,因为西班牙、希腊的问题陷入很大的困境。3个月过去了,它也没有什么好的表现。因此我觉得中国出口不会一直那么强势,事实上1、2月都比去年12月下降了。 《英才》:汇率和人民币升值的问题,你怎么看? 李若谷:中美之间汇率问题的争论,实际上是政治问题,不是经济问题。如果企图用经济的办法去解决中国和西方国家关于汇率的争论,那是异想天开的事情。中国的汇率已经上升了21%,而美国的对华贸易逆差每年都上升10%,这表明逆差和汇率是没有关系的,就算人民币升值了,有些生产就会转移到越南、老挝等国家去,逆差还会有,只不过不是对中国的逆差而已。人民币要不要升值?我认为应该抛开美国、欧洲、日本等国家的因素,主要看我们自己的经济发展情况而定。人民币的升值是个趋势,不可能不升值,但问题不在人民币该不该升值,而在于目前这种局面不是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水平造成的,而是不合理的国际货币体制造成的,人民币升值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应该是全世界来讨论一个替代美元的办法。 关于IMF的经历 《英才》:在IMF的那段工作经历,你有什么样的认识? 李若谷:第一,我在那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我觉得这个组织对发展中国家基本上不了解,因此它制定的政策基本上是从书本到书本的;第二,它的很多技术手段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比如说对经济的分析,他从任何贸易赤字都倒推你国内政策是哪一方面出现了问题。 不过,这次危机,美国贸易赤字这么大,实际上它应该推算出美国国内政策出问题了,但是由于美国控制IMF,因此它没有尽到责任,或者是提醒,它约束不了美国,所以美国走到了今天,从一个世界金融体系的支撑国,变成了世界金融危机的发源地,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义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