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它撑起了欧洲银行业体系的大半江山；它在国债市场采取了干预行动；它推动银行公布“压力测试”的结果，并获得了成功；针对面世11年之久的单一货币，它提出了大胆的政治改革建议。与此同时，它的掌门人一直在不知疲倦地游说政界人士采取紧急行动，并重视财政纪律。 在人们的想象中，欧洲央行(ECB)本应一心扑在对抗通胀这项乏味、却又必要的工作上，可最近欧洲央行却忙得不亦乐乎。 欧洲央行影响力大增，是过去三年的危机给欧洲大陆经济形势带来的最显著变化之一。欧洲央行昔日的形象是一家极其独立、专注于对抗通胀的央行，其谨慎的天性，与大本营法兰克福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相得益彰。 如今，在金融行动方面，欧洲央行几乎无所不在，它与各国政府并肩作战（或扮演牵头角色），力图恢复欧元区的稳定。欧洲央行在货币政策方面——制定官方利率，并就未来可能的走势发表含糊的意见——没有引起多少注意。相反，它那些政治色彩日益浓厚、争议越来越大的危机管理措施，却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这些措施将决定欧元区的命运，并影响全球经济前景。而风险在于，该机构无路可退。 “对欧洲来说，欧洲央行已变成一个迷你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他们正在提供流动性，以拯救金融体系。但只有满足了他们的条件，他们才会出手。”华盛顿一位关注欧洲央行的人士表示。 德国人越来越担心，欧洲央行角色扩大，可能会使它分不清主次。保守的德国央行曾是欧洲央行的行事典范。“目前不存在通胀问题，明年也不会有——这一点确然无疑。但总有一天会出现真正的经济回升，而欧洲央行却已更加靠拢政界——它的使命已变得更加复杂。”德国商业银行(Commerzbank)首席经济学家约克8226;克雷默(Jörg Krämer)表示。 巴克莱资本(Barclays Capital)驻法兰克福的托尔斯腾8226;波雷特(Thorsten Polleit)补充称，欧洲央行已打开了潘多拉盒子。“最大的风险在于，欧元区的通胀水平可能会远高于这个货币联盟成立之初人们所料想的水平。如继续推行当前的政策，的确存在货币贬值的危险。” 欧洲央行的身影几乎无所不在，这是异常的经济环境所致。美联储(Federal Reserve)和英国央行(Bank of England)也已转入了“危机应对模式”。但欧洲央行的转变——填补政界留下的真空——却是欧元区创建者们始料未及的，也与欧洲大陆的传统观点——即央行的角色应预先仔细地用白纸黑字写明——存在冲突。
欧洲央行的角色转变，是在5月份颇具戏剧性的几天之内完成的。欧洲央行行长让-克洛德8226;特里谢(Jean-Claude Trichet)在那段时间东奔西走。特里谢上世纪90年代担任法国央行行长，在反通胀方面声誉卓著，堪与德国央行任何一位行长媲美。他应对全球金融危机的经验，最早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 5月份之前，欧洲央行的紧急措施着重于全面满足欧元区银行的流动性需求。它采用“强化信贷支持”策略，在吓得不敢相互拆借的银行之间充当媒介。 然而，当5月份希腊公共财政危机开始向外蔓延时，特里谢率领欧洲央行理事会，采取了更为大胆的举措。首先，在5月3日，欧洲央行向希腊抛出了救生索，宣布在其提供流动性的相关操作中，将接受希腊国债，不管评级机构将其评级降到何种地步。 此举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因为欧盟(EU)和IMF通过了援助希腊的一揽子计划，欧洲央行的资金由此得到了保障。但此举打破了欧洲央行对全体成员国一视同仁、不厚此薄彼的承诺。 尽管欧洲央行理事会的会议纪录是保密的，但此后情况已十分清楚：理事会从5月之前就在考虑另一项空前举措：干预国债市场，以缓解紧张气氛，确保市场运行。到5月6日理事会在里斯本开会时，时机差不多到了。 在美国和英国，央行购买资产托市和提振经济的做法并没有引起什么争议。但对欧洲央行持批评态度的人士认为，即使是小规模购入国债，也会使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这种做法是在偏袒财政上不负责任的国家，有可能使欧元区变成一个富国扶持穷国的“转移联盟”——这一切，与德国1999年加入欧元区时所以为的条款相违背。 在里斯本一个艺术区举行的一次喧闹嘈杂的新闻发布会上，特里谢告诉记者，欧洲央行理事会会议没有讨论过购买国债事宜。从技术角度讲，这话没有错——购买国债计划的确没有正式列入议程。但他谨慎地没有排除任何可能性。当被问及欧洲央行是否准备灵活应对金融市场日益加剧的紧张形势时，他答道：“是的，先生。”理事会“时刻保持警惕”。 然而，次日飞往布鲁塞尔参加欧元区峰会时，特里谢就已下定了决心：各国政府自己首先应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跟踪布鲁塞尔历次峰会的分析师彼得8226;拉得勒(Peter Ludlow)在5月份事件记录中写道，过去3年中，特里谢“扮演了一种政治角色，时常让那些熟悉德国央行行长往昔行事风格的人感到惊讶。在幕后、电话中或者面对面得时候，即使是最有权势的政府首脑，也会重视他的意见。” 2008年9月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倒闭数周后，特里谢开始摊牌。当时在比利时召开的政府会议上，特里谢直接出面干预，以确保跨国银行及保险集团富通(Fortis)得到援救。今年4月，特里谢亲临柏林，游说德国国会议员支持为希腊纾困的计划。 5月8-9日周末期间，布鲁塞尔忙作一团，一项私下协议就此达成：在政界采取欧洲央行满意的行动后，欧洲央行才会对外宣布自身应对欧元区危机的措施。法国总统尼古拉8226;萨科齐(Nicolas Sarkozy)殷切期盼欧洲央行采取行动，这反映出法国信奉由政府牵头的经济行动主义。德国总理安格拉8226;默克尔(Angela Merkel)尊重欧洲央行自行决定的自由。标榜自身独立性（这得到了一项欧盟条约的保障）的欧洲央行官员，屡次被问及他们计划怎么做，但他们从未给出直接的答案。 5月10日周一早间，欧洲财长们宣布了一项规模为7500亿欧元（合9400亿美元）的欧元区援助计划，其中包括4400亿欧元的欧洲金融稳定工具，以发挥“最后贷款人”的作用。 直到这个时候，欧洲央行才宣布延长“强化信贷支持”计划，最重要的是，它将开始购买国债，“以保障运行失常的市场的深度和流动性”。数小时内，西班牙和葡萄牙相继宣布了新的重大财政紧缩措施。 欧洲央行的大胆在欧元区以外赢得了一片赞誉。针对欧洲央行丧失了“政治纯贞”的说法，英国央行负责制定利率政策的货币政策委员会的外部成员亚当8226;波森(Adam Posen)予以了驳斥。他上月在纽约发表演说时表示：“在适当环境下，不仅赞成、而且亲自发起正确的购买国债行为，是成熟、负责的政策制定者的份内之事。” 比利时鲁汶大学(Leuven)教授保罗8226;德8226;格劳威(Paul De Grauwe)表示：“看看危机是如何演变的，各国政府缺乏应对之策，政界采取行动需要很长时间，这造成了一个缺口——而欧洲央行一直在填补这个缺口。”欧洲央行拥有应对金融市场剧烈动荡所需的专业技术和覆盖全欧洲的视角。 然而，5月9日星期天召开电话会议时，欧洲央行理事会内部却对购买国债计划产生了争议。一反按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进行决策、无需投票的传统，若干理事正式登记了他们的反对意见。德国央行行长埃克塞尔8226;韦伯(Axel Weber)公开警告称，此举会带来通胀风险；其他理事则倾向于采取会上讨论的其它方法。 韦伯的反对尤其引人注意，因为柏林方面希望明年11月特里谢8年任期届满时，韦伯能够接任欧洲央行行长。在一些人看来，从德国央行行长的位置，要登上欧洲央行行长之位，这一步恐怕太过遥远。人们仍然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德国央行在通胀问题上的强硬立场加剧了欧洲的汇率动荡。 不过，德8226;格劳威表示，德国央行“从未遇到过规模如此之大的金融及银行业危机”。“我不清楚换成韦伯会怎么做，但我预感他会乐于救助银行，采取与欧洲央行同样的行动。” 在未来策略方面，韦伯和特里谢所见略同。尽管特里谢四处活动，但从他这几周的行事来看，他期盼银行恢复原状的心思与任何人无异。 一个明显的迹象是，为避免危机重演，欧洲央行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欧元区政改计划。特里谢赞成对财政政策实施更为严厉的（独立）监督、监控欧元区经济体的竞争力，并把欧洲新创建的金融稳定工具变成一种“危机管理”制度。 还有一个迹象能够表明欧洲央行的不安。尽管市场仍然存在紧张气氛，欧洲央行已逐渐减少了国债购买规模：上上周的购买额仅为40亿欧元，而5月份第一周则高达165亿欧元。欧洲央行理事会成员已对外宣称，欧洲央行打算把迄今购买的590亿欧元国债售予金融稳定工具。 欧洲央行的日子真的还能恢复到危机前的样子吗？除非投资者对希腊、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的信心回升，否则欧洲央行很难撤消各项托市措施。欧洲央行提供流动性的操作仍有约7000亿欧元未得到清偿。这个问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银行的压力测试结果。压力测试是在欧洲央行协助下进行的，结果将于本月公布。 即使经济环境恢复到较为正常的状况，欧洲央行的角色也会因欧盟计划成立的系统风险委员会(Systemic Risk Board)而加重。系统风险委员会负责监控金融体系重大风险，将由特里谢担任主席。 欧洲央行的行为或许创下了不可逆转的先例。德国商业银行的克雷默表示：“我的主要想法是，欧元区作为‘转移联盟‘的角色将进一步深化。对欧洲央行采取更多行动以‘帮助欧洲‘等等的需求将会增多……政界人士会说，‘两年前你就这么干过，现在为什么不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