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他国际影展相比,上海电影节尽管设置了电影交易市场,却并没有太大的财力招来重量级的国际片商。去一趟戛纳或者威尼斯,就能卖出电影的国际版权,这是上海电影节目前完全无法匹敌的。像刘杰这位国际影展上的常客,此次在上海就没有遇到在其他国际影展常遇到的熟面孔,他甚至没有去过上海电影节特设的电影交易市场。
刘杰说:“那儿的人都在说这部要赚多少那部要赚多少,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么多人都去拍商业片,不缺我一个。其实上海电影节可以更有专注性,来参加上海电影节的外国人都是对中国和上海感兴趣的。我在威尼斯,遇到的1000个人里,可能只有50个人是对中国感兴趣的。在上海,我遇到的1000个人都对中国感兴趣。” 有钱有良知 好电影来了,但没人关注,还是等于没有。上台领奖时,刘杰说,“我有点失望,媒体对我们关注不多”。与他同命相连的还有其他14部金爵奖参赛片的主创们,大部分主创在新闻发布会上见到的都是挂着工作人员证件的志愿者们,真正的记者寥寥无几。唯一例外的只有开幕片《海洋天堂》——因为这部电影里有李连杰,片方花了两天时间才接待完所有有采访意愿的媒体。 如果没有李连杰,即使导演薛晓璐的剧本写得再出色,《海洋天堂》的命运也不会如此;在没有遇到李连杰之前,薛晓璐花了4年时间寻找资金。 作为导演是新人,但身为北京电影学院编剧老师的薛晓璐写过多年的电视剧和电影剧本,最著名的作品就是陈凯歌导演的《和你在一起》。她在国内第一家为孤独症和自闭症儿童服务的北京星星雨教育研究所做了14年义工,2005年左右她写出了《海洋天堂》的剧本,一个患了末期癌症的父亲为22岁的自闭症孩子“托孤”的故事。故事残酷而又平和,温情中感人至深。 “当时有好多机缘。我最早照顾过的一个孩子锅子,把手伸进了墙上的插座而死了,我打听他爸爸的生活怎样?比以前过得好了。很残酷的一件事,心里很难受。正好当时有人请我看一个剧本,一个五六岁的自闭症孩子以前和妈妈生活,后来去和爸爸以及爸爸的女友一起住,因为他很可爱,一家人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设计的情节也就是孩子发个脾气,哭一阵,这完全不是自闭症孩子典型的状态,是那种浅层的廉价的同情,你们真不知道自闭症孩子对一个家庭的影响。”薛晓璐说。 薛晓晓花了4年时间寻找资金,见过无数的投资人,每一个都希望电影朝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把他们写成底层人物,弱势群体,变成苦情戏。都不是的,他们每天的生活简单但真切,挺乐呵的生活,但也有压力。我特担心别的导演拍歪了”,她特别担心别人说这部电影“悲情”。 后来她被引见到了香港安乐电影公司老板江志强的面前,江老板没说太多话就答应投资,还推荐了李连杰出演父亲这个重要的角色。因为李连杰的参与,重量级的电影幕后力量奚仲文、杜可风、张叔平和久石让加入主创团队,一股完全配得起上亿投资的创作力量共同完成了一部仅700万投资的“小片”。 《海洋天堂》作为上海电影节的开幕影片亮相,无数传言在说,这部电影肯定会有奖拿。但金爵奖并没有青睐该作。19日晚上的优秀国产新片展映单元——电影频道传媒大奖颁奖典礼上,《海洋天堂》获得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导演三项大奖。青年演员文章获得了最佳男主角,而不是最大牌的明星李连杰。“我要的不是名和利,我要的是良知”,李连杰在上海说。
与《海洋天堂》靠“明星”博得了关注相反,《我是植物人》这样没有大牌明星的优秀小成本电影在上海电影节期间并未获得和其电影品质相匹配的关注度。《我是植物人》是导演王竞和编剧解晓东合作的第三部电影,讲述中国假药的黑幕。他们两人曾合作过口碑甚佳的《一年到头》(关注农民工春运)及《无形杀》(关注人肉搜索),长期致力于现实主义题材的小成本影片,遗憾的是这种类型的电影和两位持之以恒的主创在市场和电影奖项上都无人关注。 去年的《无形杀》入围过电影频道传媒大奖,今年的《我是植物人》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更为犀利,其中点题的台词“我们都是植物人”振聋发聩。解晓东终于收获了最佳编剧一奖,而导演王竞的愿望是,“多关注一下我们这些缺钱但不缺精神的电影,而不要总是关注那些除了钱什么都缺的电影”。 关注电影,还是明星 因为“囊中羞涩”,上海国际电影节只有30个正式工作人员,大量的重要工作都必须交给志愿者学生们;哪怕肖恩·康纳利和彼得·杰克逊愿意来上海,电影节方面也因承担不了200万的私人飞机费用而婉拒对方;即使自己也知道失礼,但自筹经费的电影节也只能面对国内电影人自出飞机票的难堪局面。 然而,上海电影节有着世界上最可爱的影迷,电影节期间展映了数百部平时难得一见的中外佳片,25家放映影院平均上座率近七成,140多场电影满场。有时哪怕英文电影没有中文字幕,观众们也愿意看到结束,他们甚至会为那些把字幕一个个敲上银幕的志愿者大学生们送去蛋糕。 日本电影周的负责人耿忠为观众的热情感动:“由于沟通交流上和各环节衔接上的一些小问题,我在电影周活动开幕之前是有所担忧的。但没想到的是,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始售票的第一天,日本电影周的电影是最受欢迎的,票也是最先卖出去的,很多场电影都出现了满场的情况。” 如此踊跃的中国观众是出乎日本方面意料的。如今在上海定居的日本人有10万多,日本电影周的一大目的就是让他们在电影院里看到最新的日本电影,放映的11部电影大多是过去一年里在日本公映过的热门电影,其中开幕影片《哥哥的花火》在上海进行了全球首映,直到秋天它才会在日本国内公映。与观众们相比,参与电影节报道的记者们的视线大多朝向了明星。上海电影节从去年开始解决了“星光黯淡”的难题,邀请正在拍摄中或者即将上映的影片主创来参加电影节开幕式。但是明星又抢走了电影的风采:去年搭车宣传的剧组们曾经创下一天排了13个通告的纪录,记者们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今年愿意走开幕式红地毯的剧组超过了50个,主办方甚至动过把红毯时间从60分钟延长到90分钟的念头,一众话题女星以各种“理由”博得了媒体版面,电影节的官方主体活动——竞赛片的放映和记者发布会——成了受冷落的鸡肋。 没有了记者,公众也就难以了解竞赛片的真面目。常有记者向嘉宾提问,如何看待电影节忽视金爵奖参赛片。但是有一个问题的答案也只有记者们自知,除了有李连杰主演的开幕电影《海洋天堂》,有多少记者看完了一部金爵奖参赛片,有多少记者去过金爵奖以及亚洲新人奖单元参赛片的新闻发布会现场,又有多少记者是在颁奖礼时才听说过获奖影片的名字? 贾樟柯为上海电影节开出的药方也是“提升各单元的质量,尤其是选片质量”,和“将焦点放到电影里”。他说戛纳电影节有一招可以学学看,法国人请来全球重要媒体给参赛片打分,这样每家媒体都会报道这些参赛片,而且像法国影响力最大的报纸《费加罗报》在电影节期间还会开设“戛纳专版”,最主要就是采访和评论参赛片,“电影节要有这样的氛围”。 刘杰可能也是第一次在国际影展上遭到如此冷遇,与《碧罗雪山》首映发布会撞车的是,这个城市的另一角落一场有国际功夫巨星参加的影业公司发布会。“别被明星晃了眼睛。上海电影节有点失焦了,戛纳他们三大电影节都力捧自己的主竞赛单元,人家的明星们如果没有电影入围,去红地毯干嘛呢?而我们这边,不用入围影展,找几个明星,来这边开个发布会就可以了,电影节就没威望了。”刘杰说。 《碧罗雪山》拍摄花絮 电影《碧罗雪山》里出现的所有演员都是怒江边的村民,他们不会说普通话,电影开拍时他们甚至没有见过电,也没见过电视机。导演刘杰和他们语言不通,足足花了两个月时间来和他们建立亲密的关系,“我们就靠翻译和眼神交流。我告诉他们,情境是怎样的,他们自己发挥”。 男主演汪普泽会几句简单的汉语对话,刘杰告诉记者,“他爱和你用汉语交流,但说下去,你就知道,他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主演娜真叶因为上海电影节,第一次走进了电影院,第一次来到了大城市,为说一句“请支持我们的电影”,她足足练习了三分钟。剧组解散后,她很快就结婚了,带着身孕来到了上海。刘杰说,“我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他们和以前一样的平静,没有一点对外面世界的欲望”。 娜真叶的家坐落在怒江边海拔三四千米的山上,从她的家往东下山是中国,往西下山是缅甸。刘杰是在一个宗教活动上见到娜真叶的,“我通过翻译问她是否愿意演电影,她哭着跑开了。后来请当地政府去和她说,她吓得跑回了山上。我们的副导演爬了4个小时的山,找到她家,一定要她答应去拍电影,不然就住在她家,把吃的东西全部吃光。第二天,她哭着来剧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