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秋夜的风扫过山林，冰凉中含有一股杀气。嗖- 嗖- 嗖的响动像极了一只落魄
的山兔，有点四顾茫然。
烛影中，项王仰着头一盅盅地饮着酒。虞静立着，持着剑，风影中飘浮着酒的
烈气。豪饮中的项王是一座山，日复一日地矗立在她的眼前，她以他的快乐为快乐、
以他的悲伤为悲伤。她知道他饮酒落盅时的沉重，她喜欢在沉重的落盅声中去揣摩
他眼神中飘浮的磷火般的尖锐气。无论他的胜利还是他的失败，她相信，在这剪影
后必是一座耸立的大山，正如在沉重的落盅声后必是一阵仰天大笑一样- 多年了，
她已习惯抬头仰望。
嗖- 嗖- 嗖的风声中隐约地传来了响声，一片、一大片。像有人在哄笑、哭泣、
歌唱。慢慢的，合唱声传开来，像一股蓝烟从山脚悠悠地漫向山顶。" 长江外- 是
故乡…三月地- 菜花黄…八月树- 桂花香…故乡的爷娘- 把儿望……" 啊，是楚国
的歌谣。它穿透了幕帐，顺着袅袅的秋风四处飘荡，像只魔乐鼓躁着人心。剪影中
的项王放下了酒盅，" 兀" 地腾起。虞，汉军已经占据楚地了，项王禁不住朝着虞
吼到。披着白披风的虞持着剑，静立着，望向项王。
虞持着蜡烛，她要替项王夜巡。山脚下燃起篝火，是黑暗里飘荡的萤火虫，不
知方向、连绵不绝。她知道她要去项王的军营告慰他们- 大山是不倒的，不会倒的。
项王端着酒盅看见他的虞如白色的鬼魅飘向黑暗，他凝视着，她的飘浮一点一点地
在他的视线中缩小、隐没，感觉到冰凉的风漫过他的血脉，他的心紧缩一团。
很久了，虞像一个白色的鬼魅飘进帷幕里。她的无声、她的镇静，还有那始终
浮挂在嘴边的微笑，那连睡觉也隐匿不了的水般恬静的眼神不停地在项王眼前晃动。
她那么镇静，她在高兴吗？她以为- 她长了翅膀要到新居落巢了。项王眼前浮过了
刘邦的眼神，贪婪的、就像鹰隼发现猎物时的眼神，项目心中兀地一惊。她也盼望
她起飞吗？也许她也厌倦了。
虞伸出手持着酒盅。项王触着她的手肤，柔滑无骨，有点冰凉。
虞，你要喝酒暖下身子。
虞仰头而饮。她喜欢他的豪气中带着的怜悯，绵绵不断，构筑成一座坚固的堡
垒，隔绝了鲜血，她能耳闻蓝天的鸽哨、春草的萌发，她躺之卧之她相信明天还是
继续的，天还是蓝的，山还是青的。就像今夜这样长久地凝视着，她的心里充满欢
喜。虽然在巡营时，她也曾想到他的成功、他的失败，而她只是大山中的葱绿树木
中的一棵。
虞，汉军已快冲进来了。
虞触到项王的手指，有点沉重。她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她想传递她的力量、爱
恋和信赖。但她发现他的眼神迷茫而慌乱。项王甩开虞的手端起酒杯，举起剑舞着，
唱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 虞- 兮- 虞- 兮- 奈若何！项王几乎声嘶力竭了。他立着剑，瞪大双眼。
虞凝视着项王，水般恬静。她知道，他的快乐是她的快乐，他的悲伤是她的悲
伤。她没有归宿，绿树只能依附大山。
她拔出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