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关于“清明”的诗,很多人会不自觉地想起并吟诵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是的,“时间、事件、人物、环境”几个要素一个都不少,最关键是弥漫在诗中开头两句的感伤气氛很符合彼时刻的人物心绪。清明的确是令人感伤的,天色抑郁,故人不在,悲从心来,缅怀祭奠,以寄哀思。再一个就是诗中的后两句所展现出来的民俗文化和酒文化,也与清明节气的时间段内的生活相贴切。印象中,祭奠先人,总免不了酒,虔诚的为故人斟上三杯酒,缓缓地洒在亲人的碑前,泪水和酒一起溶沁到土壤中,思绪和酒气翻飞,平时的忙碌在此刻静止,工作的纷争在此时早已渺然无存。待一行自家人祭祖归来,总会习惯性地摆上一桌,一大家子团坐在一起唠唠嗑,叙叙古人们从前的点滴,说说近段时间来的工作和心情,以田地为谋生的则会谈谈接下来的春耕计划。此时来上几瓶酒走上几个回合,不如意、欢笑、生计、血缘关系都融汇在这难得的相聚和酒气中,实在是一种可爱与感动。
清明于我,除了酒,令我深刻得难以忘怀的是亲手给故人刻印纸钱。总记得前几年每当清明要来的时候,爸爸总会提醒我给已故的亲人们刻印纸钱,说可以反映出我的孝心,还可以得到故人们的恩泽与保佑,保佑孙子或重孙、玄孙的我日后学业有成、平步青云。我们家乡话叫“保佑”为“默应”,我觉得方言有时候特别能映衬、解释一种文化。这个“默应”的形容实在是太准确传神了。“默”既是我们对已故亲人无比思念而无法言说的默默心态的描摹,也是想象亲人们在遥远的国度默默地想念着我们的视觉勾勒。“应”既是希望得到亲人保佑的真实心态的比拟,也是包含了感情与生命印记的一种回生。“默应”不是一种封建迷信,却是一种阴阳两世相隔但情感仍在勾连、延续与寄托。少了这个寄托,人类的心理结构就会变得匮乏,时间和情感的重量就会变得很轻。
拿出买好的红,找出玻璃瓶和废弃的筷子,倒上水调好了印制的红墨后,就可以在厚厚的冥黄色的纸上给故人印钱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发觉自己进入了一种非凡的思绪中——-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似乎又很慢,虔诚的刻纸不是为了亲人保佑学业有成,而是幻想着能在这一种看不到的、朦胧的、奇妙的氛围中和亲人对视,似乎感觉到他们就在我的身边看我乖巧的重复刻着一张又一张纸。这个时候脑海中的思绪是灵动的,时空是跳跃的,从现在想到过去,又从过去跳跃行进到现在和以后。耳畔嗡嗡的响着,心里被净空了好多遍,一切在这个时候变得飘渺。每刻一个印总想把它刻得清晰而鲜亮,怕印得不清故人们收不到,怕刻得不鲜亮,好教故人们在遥远的国度比不过别的人们。
对清明印象还很深当数给亲人们做花标。清明时节来临,大的花标去街上买,小的一般都是和哥哥一道跟妈妈一起做。爸爸老早就到山丘或田畔将做花标的黄树杈砍回来,农村人都讲究树杈的硬度和直度,这样既是对故人的尊重,做起花标来也好看一些。我们就精心的裁剪好彩纸,裁剪成各种形状,用浆糊或胶带缠粘在黄树杈上,漂亮鲜艳的花标就完成了。祭祖的路上谁家做的花标好看也会作为一个话题来谈论,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清明文化现象。在祭祖的山丘,放眼望去,各色花标在和风的吹拂下绽放,像昂扬斗志的士兵、像猎猎作响的彩旗,更像一排排生命的印记。每一只花标下是长眠在此的已故亲人。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幅幅往昔温馨的场景、一段段当年对话的声音,今日在花标的映衬和诏示下,仿佛浮现在我们的眼前、耳畔和脑海之中。寂静了几个月的山丘,今时今日又活跃了起来、生动了起来。
在轰鸣鸣的鞭炮与爆竹声中,在敬给先人的缭绕升腾的烧香雾里,在烧纸钱的火堆旁,在酒气的陪伴下,虔诚的对着墓碑三叩九拜,只希望他们在那边能过得好一起,这边家里亲人都好。
自大四实习到现今工作一年半来,不逢清明给思念的古人拜祭已有两次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去年的清明是在学校度过的,今年的清明和一大帮人去了沙井和一村前方的海边。对着下午阴郁的天空和安静的大海,我的内心忽的又回到几年前给故人刻印纸钱的场景。只希望年底回去给先人“送灯”(在农村,大年三十的中饭后,一大家子人会去拜祭先人,叔叔们扎的草把子称之为“灯”,是希望先人和我们一样有光亮的照明,辞旧迎新,过上一个安详的瑞年)的时候,多烧点纸钱,多磕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