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回到记忆中的那天 如果你保留了现在的记忆并回到了小学的课堂上,你会怎么做?

“吕晓艺!吕晓艺!干嘛呢?发呆呀!”

我睁开眼,只见一个粉笔头朝我径直飞来,我下意识伸手一把抓住。诶?我的手掌咋那么小?

“你干什么!站起来!”

我定了定神,看得清眼前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戴金丝眼镜,着黄色短裙。发愣了一会后,我喊了起来:“诶!你不是我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老师吗!”

周围沉寂了几秒,猛然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老师,他是在想思榕啦!”笑声将落,突然有人高声接道,瞬间,又爆发出更嘈杂的一波欢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见得老师满脸怒容,从讲台冲下来一把抓起第一排的我往外拖:“你今天怎么回事?!给我出去外面站着!”

在被往外拖拉的那一刻,我这才注意到满屋都是笑得贱兮兮的小孩子们,他们曾经如此模糊,此刻却这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这些四年级的同学啊,快二十年了,我哪里还能记得住任何一人的名字。

不。

我看到了那个在第一排角落正低着头噙着笔的小女生。

我记得,她叫思榕。


此刻,站在“四年二班”牌子下的我意识到:我TM这是穿越了?!艹,小鸡鸡都还没发育成熟,回来干屌啊!

下课铃响,老师从教室出来,一番训斥:“今天放学后你留下来扫地知道吗!回到位置上!”

坐回座位,瞬间围上来一圈小屁孩:哈哈哈哈吕晓艺你也会被老师罚啊哈哈哈活该!

嘲笑一番后就呼啦散去。什么鬼,这么无聊……我托着腮帮子开始想回家后怎么告诉爸妈准备攒钱去买股票买足彩。

“这个……这道数学题怎么做?”耳畔传来弱弱的声音,是思榕。我回头看,不禁讶异:好小的女孩子啊。虽然她现在还比我高半个头呢。

“哦,这个啊,简单……”我瞄了一眼题,就拿起笔来。

瞬间围上来一圈小屁孩:哎哟哈哈哈哈小夫妻好恩爱啊哈哈哈!

有个小男孩突然蹦上讲台,迅速地用粉笔将我和她的姓名写在黑板上,列出一堆奇怪的数字,莫名其妙地加加减减,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字:0。

“0!!!”他兴奋地喊道:“天生一对!天生一对!!”

即使回到记忆中的那天 如果你保留了现在的记忆并回到了小学的课堂上,你会怎么做?

“哎哟~~~~”小屁孩们哄笑起来。

傻逼。

我看见思榕涨红了脸,劝慰道:“哎呀没事啦,不要理他们。这道题很简单,我告诉你……懂了吗?”

她点点头,低声说:“谢谢。”


上课铃响。我咬着笔发呆思索我重生一次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躲避我女朋友吗?还是说要改变我一家人穷困至今的命运?或者,是上天让我来解救众生,为那些大灾大难的地区提早预警?

想着想着我突然感觉不对劲,旁边传来窃窃的偷笑声。

我疑惑地往左边看,这一侧的小屁孩们都往后靠在椅背上;往右边看,另一侧的小屁孩们也往后靠在椅背上,整个第一排就只有我和思榕伏在桌上,显得特别突兀。

搞什么鬼。

同桌淫荡地指了指我和思榕,贱兮兮地说:“哎哟,爱情直通车哟!”

什么玩意?

无聊。我懒得理他们,继续托着腮帮子想着要不要跟父母说我不读书了,我要去深圳或着杭州找个姓马的叔叔认作干爹。

几个小屁孩们靠了一两分钟的椅背,见我俩毫不搭理,也就悻悻然回到正常的坐姿。

听得一女孩“哼”地一声嘀咕道:“就知道吕晓艺肯定喜欢她。”

我转头上下瞅着说话的女孩,心想:这女孩不知道以后发育了胸大不大腿长不长脸好不好看……

她回瞪我一眼,又开始往后靠了。其他小屁孩见状也跟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所谓的“爱情直通车”再次成型。

我向思榕看去,她始终低着头噙着笔。

算了,这么无聊的游戏,我也往后靠好了,就当陪他们玩玩咯,反正也没事干。

突然,我看到一滴晶莹的水珠滴在她的作业本上,迅速被她用手背抹去。

莫名心一软。

“老师!”我举起手来,“他们这几个上课不认真,一直动来动去的,影响我。”

——哎哟,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打小报告呢!内心还有点小激动呀。

“你们几个给我认真点!”诶,说话的这个男老师是谁?我怎么没印象。

又发呆了一会,猛地感觉有东西袭击背部。

低头看,脚底下是一团纸。

丫丫的,哪个小屁孩扔我!我愤怒地往右边看,正瞧见又一个纸团精准地打在思榕的头上。

她不动声色,漠然地把纸团扫到地上。

我这个暴脾气!蹭的拍桌而起环视班级:“谁刚扔的纸团!站出来!”

“吕晓艺!你干什么!”老师估计被我的气势吓一跳,发怒道。

算了,跟小孩子有什么好吵的我也是够幼稚。“老师!我要去大便!屎快蹦出来了啦!”

“脆静静噻溜淋层king!快去快回!”老师爆出一句不雅的闽南俗语把我打发出去。


走出教室,我一个人溜达起校园来。午后的阳光安静地抚摸着这破旧的乡村小学,自毕业后离开有15年了吧,不知2015年的它是否还是这般萧条。嗯,等我认了干爹后,我一定回来捐款修建,到时候看你们还敢欺负我,哼!

嗯,我现在要是有一百块钱,随便买点零食钓钓他们,保准不敢再找我麻烦。不过就我目前的智力而言,是不是直接跳级比较合适呢?

唉,真惆怅。

我一边想着未来的生活一边溜达,不多久,放学铃响了。走在回教室的楼梯口,见一个小女生慌里慌张地冲我喊道:吕晓艺你老婆被人打了!快去救她!

什么鬼。

走到教室门口,情不自禁张足了嘴:卧槽!

教室角落,那个发动“爱心直通车”的小女生正疯狂撕扯着思榕的头发,两个人手上纠缠着,脚下也不闲着互朝对方猛踢。战况激烈吸引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前来围观,纷纷拍着手掌叫好,脸上洋溢着刺激的兴奋。

“你个外地来的转校生拽个屁啊!看我不打死你!”小女生嘴上不饶人。

卧槽!这么狠!我眉头一皱。

“吕晓艺你还在看什么!快去救你老婆啊!”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孩子起哄道。

我叹叹气,走了过去,用力拉开她们,“诶诶诶别打了啊!都是同学……”

“你给我滚开!你们这对狗男女!”小女生不愿松手,瞪大了眼珠子向我喷火道。

嘿你个小屁孩!我加大力道拉开她们,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小女生被我推倒在地。

她带着哭腔蹦了起来:“赛林木啦!我去告诉我哥!你给我等着!”

看着她愤怒离去的身影,我“切”了一声:幼稚。低头看,思榕已经被抓出几道血痕了。啧啧女生还真是——

一道阴影覆盖住了我。我抬头看,呃,这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应该是那女孩的哥哥。

“赛林木你居然打我妹妹!”他抓住我的衣领喷着火。

我看着他的脸,轻蔑地笑了:丫丫的,好小的小孩啊!如果我不是穿——啊——

操!他的巴掌也是火辣辣的。

毫无反手之力。我瞬间被打倒在地,一脚又一脚,猛烈的力道踹在我身上。


我一边佝偻着身体忍受,一边想:马勒戈壁老子回来就是为了被打吗?!!!

我看到地上的尘土被一滴水晕开。

我想起来了,妈的,我想起来了!

思榕是个转校生。

她莫名其妙地被孤立。

她在同学们的“安排”下和我组成了情侣搭档。

我为了躲避调侃刻意疏远了她,不理不睬,不回答问题,迎合爱情直通车的游戏,别人对她的欺负视若无睹。

她当年的那一场打架,为了表明立场,我故意兴奋地在一边拍手叫好。

然后……

她在那一架之后,就再没回来,不知转到哪座学校去了。


我这次回来,难道是为了改变这个结局?!


“你们在干什么!”是老师的声音。

全场安静。

“你们几个都给我去国旗下罚站!”


夕阳余晖染红天边的晚霞,校园静悄悄只听得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

被训了一顿后,我们回到教室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就剩我和思榕两个人了。

“喂!你不要走好不好?”我突然说道。

“啊?”

“如果你走了不再回来的话,我会难过一辈子的。”

“啊?”

“我不想因为你而永远永远内疚下去。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要走。”

她的眼珠子很大,闪亮闪亮地看着我。

“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要理他们。我想跟你做好朋友,一直一直的好朋友。我不知道我明天会不会忘了这句话,所以……”我从作业本撕下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写下“吕晓艺和吕思榕是好朋友”,郑重地递给她。

“如果我明天真的忘了,你就把这张纸拿给我看,拿给全班看。他们笑就让他们笑吧,没关系的,这些人十几年后我们一个都不记得了。”

她默默地接过了纸,放进书包。背起书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低声说了句:“谢谢你。”


解决了。


我心满意足地背起书包,是时候回家指导爸妈如何发财致富了。

走到门口,又是一道阴影覆盖住了我。果然,又是小女孩哥哥。

“林娘卡吼啦!林被罢啊你龟头龟面!”一个巴掌呼啸而来。


我睁开了眼。

“吕晓艺!吕晓艺!干嘛呢!发癫啊!”女朋友满脸怒容。

“没什么。做了个梦。”我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什么没什么!我刚刚检查你微信,又有人结婚给你发请帖了!丫丫的不知道我们很穷吗!”

“你不要老偷看我手机好吗!谁又结婚了……”我一把夺过手机。

我看到了微信头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的一个巴掌打在脸上。“你有病啊!干嘛笑得这么欢脱!她是谁!!!”

“哦,一个小学的朋友,她叫思榕。”我笑嘻嘻地回答道。






————————————————————————————————————

为当年的懦弱、逃避、视若无睹的行为,表示深深的歉意。

也许当事的人早就不记得这些孩童的阴暗,后来开心幸福地过着圆满的生活。

但我每每想起,仍旧觉得愧疚难安。

写这个玩意,就是提醒自己,不管身处什么环境,都不要迁就更大的势力去伤害他人。

躲得过一时的霸凌,躲不过一世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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