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六年级的一个放学的傍晚,我想穿过我家门口的那条大马路,只要过了那条单边4车道的大马路,我就可以回家了。
当时我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我周围没几个人。我还在计划着今晚要多快写好作业我才可以看星空卫视的《大嘴鸟》,然后绿灯亮了,我刚抬起脚,下一秒就失去知觉了。
这是我第一次晕倒。
还好我们那都是本地人彼此都认识,我被好心的人送回了家,然后我和我爸开始了第一次求医之旅。那段记忆对我而言已经很模糊了,就记得去了好几家医院抽血验血,也试过在脑袋上面贴满了各种小电线,然后电脑里各种看不懂的图示。
折腾了一个多月也没查出点什么,我爸看我也好像没什么问题,就让我回学校准备小考去了。
初中一年级,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我从校车走下来的那一瞬间。
只不过这一次我凭借着意志力走到路边,坐在那里自己恍惚了几分钟,又默默地回家了。
高一的时候,某天下了晚自习,和小男友走在校园里,我抬头看着楼上的灯光,笑着对男友说:“你看,那些灯怎么会动的...”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后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我坐在食堂的凳子上,男友说刚才人群尖叫声太大,他只能把我扛到这里来了。
我听完也忍不住笑了。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把这个毛病视为一个老朋友,它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好在没有痛感,也不会有太多的麻烦,所以就放任不理了。
但是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它开始逐渐频繁了起来。整个高中,我试过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老师以为我犯困睡觉非要叫我站起来,也试过吃饭吃到一半突然晕倒,整个脸趴到饭盆子里,最恶心的是,有一次路过垃圾堆......
这么恶心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喝喝。
总之,它的频繁出现开始让我有点心慌,我只能在某个周六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弱弱地跟我爸说:“爸,最近又开始莫名其妙晕倒了。”估计你们很难想象我当时的语气,夹着一根菜,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接着又和我爸开始了求医之旅。一直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态还是很积极的。
但是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疼。
大学以后,我开始头痛。
一发烧就头痛,有的时候痛得走路都嫌太颠簸,一整天都得躺着。
痛得最难受的那一次,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完全不想动,连上厕所都觉得远。脑袋里的神经线像跳舞一样,每隔一秒钟抽一下,我只能尝试着去习惯它痛的节奏,这样会好受一点点。但是如果头部动一下,它就会偶尔变成连续抽动两下,第一下是我预料之中的,但是第二下让我毫无准备,痛得想打滚。
白天偶尔会昏睡,晚上想睡了却痛得睡不着,就只能吃止痛药。
整整两个星期,我一直觉得它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慢慢地不痛了。所以我一直在等,大广东的夏天我不敢洗澡,又痛又热,全身都是汗,汗水粘着头发,夹在脖子下很恶心,偶尔忍受不了会哭上一场。
绝望,那时候我才感受到这两个字的含义。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良心的事情,相反,我一直相信,人的一生时间是固定的,如果自己有时间有能力就要去帮助别人,否则拿来消遣也是浪费。
这些观点是我家里那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奶奶教导我的,而在我读大一的那个国庆,她因为忍受不了长期的头痛,选择了上吊自杀。我也记不清楚,是不是她走了以后,我就患上的这个病,但是我开始理解她的不辞而别。
到两个星期之后,我的耐心被彻底磨灭了,愤怒开始驾驭我。我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没做过对不起上天的事,我没理由要承受这样的折磨!!
所以我让朋友扶我走出了房间,去了最近的诊所。
当时我一进诊所,医生都被我吓到了,她说我看起来整个人都很痛苦,她可能帮不了我,建议我第一时间去大医院。
大医院就大医院,我走到路边去打车。由于我的动作太过剧烈,脑袋里的神经突然猛得一抽,力度比以往每一次都大,大到我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我最后的防线也被击溃了,我颤抖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我爸,几乎是奔溃地哭着跟我爸说:“爸,我头痛得不行了,我好难受啊...”
想过打完电话就跑到马路中间死了算了,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直觉告诉我这样对司机很不公平。虽然只是想得到一点安慰,虽然知道家在千里之外爸爸不可能马上蹦出来,但是爸爸决定立马亲自开车过来确实让我坚信我还不能死。
我爸成功在6个小时后出现在我面前,又6个小时把我拉回了家。真的是“拉”,因为一上车我在后座基本已经半昏迷,只有每一个收费站我爸刹车的时候我才醒一下下。
回家是因为我叔叔是我长期以来的医生,他熟悉我身体的情况,第一时间照了胸腔CT,确诊急性肺炎。
这次漫长的折磨后来证实是急性肺炎引起持续发烧而导致的头痛。
我不怕什么急性肺炎,也不怕发烧,我只是怕痛,特别是头痛。长期的头痛会让一个人失去工作能力,我没法上学没法工作没法思考问题,记忆力也越来越差。第一天可以忍,第二天开始不耐烦,第三天开始愤怒,到最后心理基本是奔溃的。
人在极度无助的情况下,容易寻找虚无的精神寄托。我奶奶没有把她对基督教的信仰与追崇传递给我,但当我在痛苦与昏迷之间不断徘徊的时候,我一直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所以上天要这么鞭策我,还是我吃太多肉没有怜悯众生?
后来,肺炎好转了,我的头痛也好了。但是我成了易感人群,稍微一点风吹就能感冒发烧,体温稍微高一点就头痛欲裂。询问了很多医生,也查过很多资料,结果都显示,我只能通过控制发烧来减缓头痛,但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绝望是什么?
就是看不见未来。
我才23岁,下个月我才大学毕业。
我有一份喜欢的工作,有不错的收入。
我可以计划什么时候买房,什么时候去旅游,什么时候生孩子。
但是在疾病面前,我显得好无力,好懦弱。
因为我不知道它是否会在我工作蒸蒸日上的时候一瞬间击垮我。
上一次头痛从4月28号一直持续到5月4号,整个劳动节我几乎都在床上度过。
最舒服的时间就是从医院吊完消炎盐水后的几个小时,头痛会得到稍微的缓解。
那么大一个人,每次都哭着走进会诊室,说实话我觉得好丢脸。
当年我玩双截棍的时候把右手虎口绞下了一块肉我都没哭,而如今的这种哭,更多的是一种委屈,一种不甘。
人,生而自有命。
这就是我想说的绝望。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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