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不喜欢过年 你有什么原来不喜欢,现在越来越喜欢的东西、事情或人吗?为什么?

回家。

十二岁那年刚上初中,一天大概想十遍,什么时候能离开家。每想一遍,心痒一分,百爪挠心。
二十岁的时候离开家已经很多年,走到路上总会有种隐约的错觉,啊这条巷口跟小时候的某条街真的很像,一边走一边扭头回头,啊从这个角度看更像了。大学里的每一次考试,出了考场我总会立马掏手机,订回家的票,然后把一堆烂书甩给回去的室友,直奔校门出去。
现在二十二岁了,越来越想回家,但越来越思考一个,似乎永远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那就是,究竟哪里才是家?自己的出生地是家?有家人的地方是家?呆久了的地方是家?好像都不是很确定。
越来越不喜欢过年 你有什么原来不喜欢,现在越来越喜欢的东西、事情或人吗?为什么?

我至今仍记得八岁那年的快感,
暑假里的某一天,爸妈都上班走了,昏沉的下午两点半,我用我妈的眉笔在白花花的墙上留下大字,“爸爸妈妈我走了,我去找宝藏”。当时“藏”字我不会写,查了很久的新华字典,差点放弃那次探险。

然后我出门,把家门口我爸种的“看石榴”拔 了一截,把备用钥匙塞了进去,一边藏一边嘿嘿嘿嘿地笑,觉得自己是一个即将浪迹天涯的天才。
然后下了楼,觉得脚底冰凉,低头发现好像没穿鞋。。。尴了尬,上楼换上双星球鞋继续踏上征途。

那天我一路向北,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路过不卖百货只卖衣服的百货大楼,绕过吵闹的菜市场,穿过狭长的平房巷口,还有人烟稀少的体育学校,阴森森的火葬场,来到了北外环外。
外环上一边是葱郁的大树绿树,树林之后是农村,一边是宽敞的柏油外环路,拖拉机跟货车突突而过,我走啊走,走啊走,口袋里揣着悠悠球,时不时地掏出来玩“睡眠”。
说来也是幸运,那天下午我一分钱都没有带。甚至说,我心智发育比较迟缓,八岁的时候对于钱啊之类的还没有一个较为明确的定义。可当我那天又累又渴的时候,就刚好路过一个西瓜摊。
一大片一大片的巨大西瓜拥挤在许多个竹篮框里。
我也不想再往前走了,就蹲在瓜摊的棚子支架旁,缠我悠悠球的线。
其实我是想蹭瓜吃的,但八岁的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算了,不管了,就蹲下来假装玩悠悠球把,哦哈哈哈哈我好机智。
然后卖瓜的老大爷就过来了,小孩,想吃口瓜吗?
我摇摇头,然后一把接过了他递给我的一块西瓜。

说来也是奇怪,我不知道那天下午,我爸是怎么在北外环外的西瓜摊上,找到我然后一把把我拽回家的。
这大概是天底下父母的本领,他们对自己家的熊孩子有着神奇的感知能力,
着大概也是8岁时候的我,对家的唯一理解。

那天下午我爸给卖瓜老伯说着抱歉还掏了瓜钱,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手里还捧着两瓣儿西瓜,吃了他一后背。
回到家之后我的脸是肿的屁股是疼的头是懵的,
可能是因为我一往无前的探险旅途而挨揍,
但更可能的是因为我妈的眉笔,我爸的看石榴,还有我家白花花的墙。。。

我之所以对这段旅途那么的难以忘怀,是因为时至今日,二十二年来,我似乎也就那么一次,主动,自我选择,义无反顾,兴高采烈地“离家”了。

从那之后的每次离家,我都是那么的被动。
中学之后,我爸问我愿不愿意去省会读寄宿学校,
我说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啊。
大学前我爸问我要不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呢?
我说啊啊啊我也不知道啊。
毕业之后家人问我,还要回家来工作吗?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我说啊啊啊我还是不知道啊。

然而我还是这样被动地离开了,去了省会去了很远的地方,
然后我就被动地留了下来。
但更让人疑惑且迷惑的是,我在“被动”的情况下,竟然不知道我是确切的,“被谁而动”,被什么而离开,被什么而留下,因什么而离家,因什么而回家。

哈哈真像个无奈的绕口令。

所以渐渐地,在每一个来回奔波的早晨晚上,都总会有回家的冲动。
想回住所好好洗澡睡觉,
想回家乡跟家人团聚然后睡很长很长时间的懒觉,
也想去很远的地方,终日无所事事。

总之我现在变得越来越想回家。
可是我却越来越不知道究竟哪里是家,
能洗澡睡觉的住所,
能跟家人团聚的家乡,
还是很远很远的无所事事的远方。

每次节假前的几天我总会因为要回家而兴奋不已,
可当我真正地拥挤在去高铁站的地铁里,还是坐在高铁上看着列车外转瞬即逝的陌生的树跟农田的时候,我心底总会有莫名的恐慌往外泛。
这种情况在时间较短的“小长假”里更为凸显。

后来我知道,造成这种恐慌的原因,是我对于“回家”的一种已知的短暂感。

这是矛盾的,回家,与,短暂感,
是矛盾的。

“家”不应当给人以短暂的感觉,
家应该是长久的,应该是一成不变的,应该是有些岁月的积灰的,应该是有老院子老灯光的。
不应当是在还没回家时,就已备好回城票的短暂旅程。

当然,你在工作之地的住所更不能称之为家,因为我在打心底都认为工作是不断变化的,更不要谈现在的住所。

那么就让我疑惑了,究竟什么地方才是家。

大四的时候,我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里租了一个一居室,一边复习考研一边四处奔波面试。
有一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从长到发昏的午觉中醒过来,坐在桌子上喝白开水。
然后我左侧的阳台,雨棚的线被我系在了推窗的把手上,有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玻璃上反射到我的眼中。
那个小区环境还算不错,再往后走有一排一排的小洋楼,拐角的一户,种了满园的玫瑰。
然后那天下午我看了下日期发现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了。

我无聊地刷着豆瓣,看到了一组很美的摄影作品。
有白色的花,有参天的树,有看起来就很冷的清晨,有淹没在林荫中的小路,都太美太美了。
我看着这些陌生的事物,忽然胸口一暖,有一种找回家的感觉。

然后我发朋友圈给自己的二十二岁许愿,
说希望毕生追逐到能够让自己安身其中的美景,然后告诉自己,就这样过下去吧。

“安身其中的美景”,不就是家的感觉吗?

再后来我读毛姆的书,
书上说,“有些人诞生在某一个地方可以说未得其所。机缘把他们随便抛掷到一个环境中,而他们却一直思念着一处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坐落在何处的家乡。”

这让我更加对“家”而感觉又迷惑又清晰,
对于“回家”也更加的迫切。

想到我在高铁上的惶恐,每天早晚奔波的慌张,
还有每年过年回家,家庭聚会时,热闹的家里或者餐厅里,家人与饭菜都温暖蒸腾着,而我总是在不自觉中就放空了自己,心里想了很多,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毛姆书上的话对我产生了震撼。

后来我慢慢开始理解,
“回家”,其实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必经的一段旅程。
而“家”,根本不见得就是你的出生之地,你的家人所在之地,你的长居之所,而是你人生的终点,

每个人穷其一生都在找寻着家乡。

有的人找到了爱人,于是他告诉自己找到了家乡,
有的人在海外漂泊了多年终于返乡,他告诉自己家就是自己的出生之地,他的“回家”旅程于是就成了一个首尾相接的圆,
有的人找到了未见很久的亲人,于是亲人在哪里,他们就把哪里认作家乡。


这些能够在有生之年找到家乡的人,都是幸运且值得庆幸的人。

和尚道士们认为死亡是家乡,
诗人们认为月亮是家乡,
西太平洋里的安康鱼把世界上最深的海底当做家乡,

这些人抽的人生的半签,虽然有生之年无法追寻,但他们知道自己家乡何处。

剩下的人便如毛姆所说,
他们既不幸,又知道自己的不幸。
他们认为自己未得其所,却一直思念着一处,自己根本不知道的故乡。

所以自从八岁之后,我就一直羡慕着八岁那年的夏天,
我换上球鞋拔了看石榴丢了钥匙出了家门,
义无反顾地走过百货商场走过菜市场走过平房走过体育学院与火葬场,
蹲在瓜棚下啃着瓜,脑子里全是,自己要沿着北外环路,一直一直往北,的念头。

那时候我不知道毛姆也不知道故乡,
而现在,我把八岁那年的北环以北,当做毕生想追却追不到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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