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显得极不寻常。
有群山顶洞人围坐在一起,中间躺着一个死人。在这个有点诡异和凄凉的夜晚,一场葬礼正在举行。他们小声嘀咕着。在死者身上洒点红色的粉末,这样他身上就会重新流动新鲜的血液。灵魂会回来和他们住在一起。冬天要到了。洒点燃的碳粉。他也不会觉得冷。
对于这些尚未开化的人类祖先来说。死亡,不过是换一种活法。
仪式进行得缓慢而有序,你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悲伤的表情,只是偶尔眼睛里会闪出害怕的光。没有人见过死者的灵魂。可他们分明觉得他的灵魂就飘在空气里。或许就围坐在他们身边,像活着时那样。看着他们,咧开宽阔的嘴巴。憨憨的笑。
杀死你,然后崇拜你
身上穿着铁环,皮肤上用植物染料画出流云般花纹的巫师,带着龇牙咧嘴的巨大的木质面具,头上插着长长短短的鸟的羽毛,手里拿着桃木刻的剑。高高的祭坛,周围飘着五颜六色的灵幡,空气里有成分复杂的烟雾在弥漫。
人们围在一起,沉默、死寂,连停在树上的乌都若有所思。
这是发生在几千年前的葬礼。即使人类的智慧已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对鬼的崇拜与忌惮依然停留在原始阶段,只不过在方式上有了更为体面地表达。这对于以后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达的鬼文化来说,已经具有不可限量的意义。
鬼在每个国家地区的发展演变轨迹都不同,待遇也不同。中国人没事的时候供神有事的时候求鬼;日本的妖怪最有个性,数量堪称世界之最。而日本人关于鬼怪的情结就是一种强烈的正在遭受监视或威胁的直觉;西方的鬼怪吸血、会煮让人变来变去的怪味道的药、喜欢规格大小差不多的水晶球和吐泡泡的癞蛤蟆,打架的招数也太野蛮,不够漂亮。
按照现代心理学的理解,当人们(尤其是还没有太高智慧的古人)产生不安情绪时总希望在别处得到安慰,就是希望能在别人身上发现和自己共同的情绪,情绪的平等会消解部分不安。如果我们能更有心一点,会发现,所谓生活在别处的哲学艺术,不过是每―个人的本能(通俗的讲类似拉人下水),好笑的是现在我们将其奉为人类存在的经典。觊觎别人的生活,又害怕被别人觊觎,不怕得罪活人,只怕开罪死人,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君子报了仇,多半又会因为怕仇家的鬼魂报复而变成小人。
恐怖
多余的阴暗,不多余的鬼
即使是丰盛的祭品也挡不住鬼魂爬出地表寻找过去生活的回忆,人们在入夜的时候开始猜测周围奇怪的声响,晃动的阴影。只有死人的时候才举行祭祀已经远远不能解除人们心里的恐惧,需要更持久的礼仪来使人和鬼真正的阴阳两隔。于是便有创意丰富的各式鬼节。
中国向来有“七月半,鬼乱窜”之说。而关于鬼节的真正起源有两种说法,但目莲救母也好,阎王放亲也好,背景都是关于陲心的教育典范。只是孝子的感天动地还是不如鬼怪叨扰来1用吉祥的数字4(预示四季平安)、5(五谷丰登)、6(六畜兴旺、庆六大顺)等等,而鸭子可把所有供品送过奈何桥,交与先祖巨用。
在日本,立春的前一天叫做“节分”。这一天,不论寺庙还是普通家庭都举行一种叫做“撒豆驱鬼”的活动。在普通人家,父亲戴上鬼的面具担当鬼的角色,孩子们向“鬼”撒豆子,并大喊“鬼出去,福进来!”,很是热闹。
还有关于鬼的俗语,“碰到了鬼或者蛇”(前途吉凶莫测)、“鬼口边念佛“(猫哭老鼠,假慈悲)、。鬼也会流泪”(铁石心肠的人也有心软的时候)、“鬼也有十八岁”(丑女妙龄也不难看)。所有日本人小时候大概都玩过“鬼追人游戏”。
已经俗到家的万圣节也不能不提,至少还有关于南瓜灯的有趣传说,古爱尔兰有个名叫Jack的醉汉某天把恶魔骗上了树,还在树桩上刻了个十字,恶魔苦苦哀求后Jack才答应放他,条件是恶魔一整年都不能骚扰他。谁料后来Jack死去,进不了天堂只好去地狱求恶魔收留,恶魔拒绝了 Jack,只给他一块烧红的木炭让他放在大头菜内当灯笼照明。后来人们也挖空大头菜放蜡烛点灯。这个习俗传到美国后,人们发现圆圆胖胖的的南瓜更适合当空心灯笼,于是南瓜灯应运而生。
死亡不死,有些问题没有消失
鬼魂在地球上潇洒了数十万年,我们中的一些人总以为只要文明在进步这些精神怪物会有在阳光下烟消云散的一天。但遗憾的是,集体无意识是一股比寻求解脱的革命更为强大的力量。就好比“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这个问题被提出来时,信念似乎有动摇的人们看见的还是一张张讪笑的鬼脸。
我们甚至更加喜欢所有与鬼有关的旅行计划,参观封闭的空间,晦暗、尘封、有诡异的气味。老房子是多血质人的最爱。
像伦敦塔,有名的鬼魂马格利特女伯爵,她被亨利八世以叛国罪宣布处死。l541年5月28日,年近七旬的老公主被押上了刑场,但她不肯跪伏在断头台上,刽子手刚向她走来时,她竟然撒腿就跑,但很快被刽子手一顿乱砍,顷刻殒命。于是每年的5月28日,塔内的看守都说可以听到垂死女伯爵痛苦的呻吟声。
在汉普顿宫,亨利八世的第三任妻子简•西摩的鬼魂手持一支蜡烛在午夜时分穿过王宫中铺满鹅卵石的庭院。而第五任妻子凯瑟琳•霍华德的鬼魂身穿一袭白衣,悄无声息地在王宫的画廊之间飘荡。
不经意中,鬼怪们成了刺激情绪的佳品。既然“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到现在还是个没有答案的问句,那好吧,不如让这些鬼怪们穿上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在某个精神疲劳的时刻,和它们一起赞美生活。
关于鬼的哲学问题解决不了,也消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