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SARS疫病前后,在湖南一座叫耀扬的小城里生存着这样一些人。宏伟和妻子经营着一家非法的麻将馆为生,却是麻烦不断。麻将馆隔壁非法同居着一对青年男女,牛振宇和王蓉,是打胎还是结婚,金钱与感情纷杂交织。阿紫下岗后几经起伏,最后开了一家按摩院,却要倚仗地痞小丘勉强维持。全城风行六合彩赌博,阿龙赌得很凶,输得一塌糊涂,但他认为没有其它出路。
香平丽_《喧哗的尘土》 -简介
《喧哗的尘土》
宏伟是一位残疾人,九六年其所在的福利工厂倒闭了。下岗后他以卖烟和卖冷饮为生计,2001年开始他和妻子黎为经营麻将馆。每天上午11点开门至第二天凌晨2点关门,顾客只需交纳2元钱即可打一天牌,有茶水供应。打麻将的人都是周围的住户,有老人、职工、干部、待业青年等等,打麻将是赌钱的,输赢在几十到几百元。麻将馆每月的收入有两千元,宏伟一家很珍惜这份工作,每天乐此不疲。宏伟六岁的女儿,每天都会到麻将馆去玩,她很关心生意,因为没开麻将馆之前,她的父母总是抱怨没钱送她上学。这一家在开麻将馆的日子里经历着他们人生中的喜怒哀乐……
在麻将馆里的常客有阿紫、小丘、小陈等。
阿紫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工厂上班。但很快她便遇到了工厂改制,拿了八万元的分流费后她便失去了工作。她卖过服装、化妆品,但全部失败了。最后她用仅剩的两万元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按摩院。按摩院中的小姐来自天南海北,年龄在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按摩女小邓二十三岁,她每天要打很长时间的电话跟客户联系,按摩一次只需二十元钱,如果要色情服务也不过五十元,但即使这样,生意也十分惨淡。按摩院和麻将馆一样,你无法辨认它们属于非法还是合法:如果非法,但它们却是真实的存在,都有上千家遍布于这个人口仅一百万的城市;如果合法,它们却时时都会遭遇各种势力的侵扰,不时有工商、城管、公安以及地方黑势力来打断他们的生意,不时的抓人、罚款,让他们每天处于惊慌不安的状态之中。
小丘三十岁,无业,他在社会上有一帮兄弟,他打牌的手艺也不错。阿紫和他同居,主要是仰仗他的关系维护按摩院生意。
小陈二十三岁,大专毕业后在一家保安公司当保安。他很想出外打工,但外地的朋友告诉他,外面也不好混,他一直处在犹豫之中,这期间他时常泡在麻将馆里面。小陈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但他和女人们的关系都很好,因为他每次都给她们钱。
麻将馆的隔壁住着一对同居的青年男女。男的叫牛振宇,二十六岁,过去自己开过门店,卖钢材。后来,城市道路改造,将门面拆了,他只好去他姑父的公司当一名推销员,每月工资八百元。女的叫王蓉,二十一岁,三年前便和牛振宇同居,她以前是一个服务员,和牛在一起后便不再上班。今年她又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与牛结婚,但牛却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
从2003年,香港六合彩在耀扬城以地下方式流行。它把1-49的自然数分列在中国的12生肖中(如:生肖马相对应的数字为2、14、26、38。)每次中奖号码只有一个数字,最低一柱押5元,高不封顶,压中了以1:40比例中奖,每星期开奖两次。这个城市每天晚上八点钟几乎所有的男女老幼都会收看这档儿童栏目《天线宝宝》,据说这个给两岁孩子看的识字节目中间存有香港六合彩的玄机。
阿龙是一位老板,早些年做服装和走私生意,发了一些财,后来在广西办矿厂又亏了,现在一直赋闲在家。他每期的六合彩都买。他说“买六合彩不用求人,只凭个人的智能就能赚大钱,况且现在很多生意都不好做,没有关系发财是不可能的。”买六合彩是他幻想一夜暴富最好的途径,但他每次都输,他已经输了两万块钱了。
老谢以前是名警察,后来为了哥们义气失去了工作,他也很迷恋六合彩,他把买六合彩称“下岗再就业”。
王蓉与牛振宇为了要不要孩子争吵不休,王蓉的母亲也加入进来了。她的打算是要牛振宇买一套房子和王蓉结婚,把孩子生下来。牛振宇已经给王蓉的父母一些钱了,但她的父母都没有工作,明显的将这个未来的女婿作为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这一切对牛来说已令他十分的厌烦和疲惫,而生活的压力也让他害怕还要承担一个孩子的将来。最关键的是他与王蓉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两个人在一起极少交流,冷漠如同那张空床横亘在于他们之间。
人们在生活的漩涡中,追逐着发财的梦想,日子也就在打麻将的一吃一碰之间;在绞尽脑汁为猜中六合彩的中奖号码,奔波于看《天线宝宝》、上网、算命、看天书之间;在为要不要一天天在肚子里面长大的孩子的争吵之间渐渐的消逝……
四月下旬席卷中国的SARS在耀扬城流行开来,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下,人们的心情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恐慌……
麻将馆终于没有人再敢来打牌了,宏伟一家将麻将馆关闭,到乡下去躲避SARS。这时的农村家家户户在送瘟神,人们祈祷神灵来保佑躲避劫难。
按摩院的生意也深受其害。习以为惯的打闹在生意惨淡的焦虑之下,最后演变成一场暴力。
在疫情最严重期间,王蓉无奈的将孩子打掉了,这是她第三次流产,无路可去的王蓉真的会离开冷酷的牛振宇吗?今后的路在哪里?
只有买六合彩的人们在热火朝天的继续,瘟疫丝毫抵挡不了人们发财的狂热。但发财的梦想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破灭,阿龙已经输掉三万块钱了。
在饭桌上一群年轻人在谈他们的过去、未来、生命、金钱、机会、江湖等等,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发财,但发财的机会却只剩下铤而走险的“赌博”。
在昏暗、狭窄的按摩房中,十六岁的按摩女在给老谢按摩。老谢买六合彩又没有中,一脸的颓废,按摩女拼命的工作,使这按摩看上去象两具肉体在床上扭打、撕咬……
香平丽_《喧哗的尘土》 -影片特色
导演的摄影机没有给这座叫耀扬的小城以光亮与动感,是诚实而令人信服的。暂且不论我对这样的城市有切身的体会,仅凭逻辑,我们也可以推导出它们本身就是这样的。
首先,它们的居民大多是刚刚脱离土地的农民,或者他们与周边农村的农民有某种亲缘关系。这就决定了他们不是纯粹的市民,而是聚居在一起的半市民。由于脱离了乡村,他们会取得某种人身的自由性,但是县城中城市经济的不完全发育并没有把这种自由性导向以服务业为主的城市产业,而这种自由性又直接导致了县城的无序和混乱。
其次,小县城作为城市的下级领属,是各种城市文化的倾销地和城市垃圾的排泄地,各种城市景观包括城市思潮都在小县城树立起自己的二级版本,可是这种二级版本缺乏其原始版本在城市中的物质及精神基础,它们于是在县城中发酵变异,终于形成了某种独属于县城的“县城文化”。
为什么在当下的中国,对“县城文化”发现与开掘,是重要的?
县城不会像城市那样,有一层光鲜的外表,这所谓光鲜的外表,不是指霓虹灯、摩天楼、宽马路,而是指城市所自诩的某种精英意识。这种精英意识或许只在城市中占据一角,但它使得城市拥有了傲人的资本,拥有了逃避批判的途径,更严重的是,它掩盖了深层的矛盾,它吸引了社会中人们的视线,而使问题更加被遮蔽。所谓的霓虹灯摩天楼,只是这种精英意识的外在羽翼。而县城是赤裸裸的。县城中没有高级知识分子,没有跨国企业,没有研究机构,没有淮海路,一切覆盖在洪流之上的看似蒸蒸日上的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各种上层建筑都被无情剥离。
于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真正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在县城得以还原,以及建立在这种生产关系之上的人们内心的真实的精神状态。这就是“县城文化”的历史性。它与农村一道,最真实地把我们这个时代写进历史。金领阶层的轿车洋房,中产阶级的兴起,小资生活的迷醉,都只是建立在对未来的某种乌托邦式的想象之上,而真正的未来性,取决于占中国大部分人口的农民与小市民的当下的生活状态。
而在中国的电影中,把触角伸向小县城的,无论是纪录片还是故事片,都是屈指可数的。贾樟柯的山西县城通过贾樟柯的一朝成名而昭示天下,《任逍遥》中那种四处弥漫的幻灭感正和《喧哗的尘土》中的人物状态一脉相承。县城们终于以我们的主流媒体极不愿意看到的形象出现了,这种出现显得如此微弱而坚定,以至于我在初看它们时,甚至抛弃了一种客观的态度,直接在道德上对它们的作者大加赞赏。冷静下来时,方觉得这是不恰当而一厢情愿的。因为不管作者本身的态度如何,只要他忠实地纪录,在目前的中国,便已经是可称赞的了。
《喧哗的尘土》所关注的,除了县城中几个小人物的几件琐事之外,更加显眼的,就是人物的状态。所有行为――六合彩、麻将、吵架――都在形成一种共同的氛围,这种氛围冲散了故事性,增加了心理性。而这种心理性又直接外化为影片所使用的色调、机位运动以及剪辑等等。它就是这样成功地做到既避免了使自身陷入某个事件的发展中去,又避免了由于缺乏主体事件而可能导致的枯燥乏味。事实上,它很准确地把握了此种生活的真实质感,使人肌肤相亲地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县城文化”,这是它影像上的成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