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桃花村时,常欢已不见了昔日相识之人,桃花村中绽桃花,缤纷飘扬落谁家,桃花依旧,人面却不知何处去了。几年前,常欢跟着狄英伟、董岚还有董斐三人乘船来到桃花村,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忘却了烦忧,以为到了安宁的桃花村,就可以安宁一生,那时的常欢真希望时间在那一瞬间定格,再也不理会尘世的纷纷扰扰,但真正归隐,又谈何容易,今日想起昨日之事,只觉弹指一挥间,万般如烟灭,不忍回顾。
“阿斐,你在哪?”常欢痴痴念着董斐的名字,董斐,是常欢昔日的好兄弟。
桃花村中,董家姐弟俩所住的房子已灰尘满布,房间里,不留一碗一筷,一被一褥,一衣一裳,这里,已没有了属于董家姐弟俩的一丝痕迹,常欢问了邻居,才明白原来董岚与狄英伟去浪迹天涯云游四海,而董斐,则音讯全无。
常欢静静的坐在董斐的房间里,思绪流转到从前,四人来到桃花村,吃完了饭休息时,常欢来到了董斐的房间,两人挤在一起小憩,常欢说,要是能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阿欢,你要是舍得胜叔胜婶,我当然欢迎啦。”董斐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我把我爹娘接过来。”常欢笑道,他记得他那时的心情,他是真的想把爹娘接过来狄英伟与董岚董斐同住,就像以前那样,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两人那时的对话,或是无心,或是有意,但最终没有兑现。擒拿五鬼之后,常欢做了将军,而董斐则离开了杭州,说是要回桃花村。
一句珍重,一句再会,对昔日的好兄弟来说,未免显得有点薄凉,看着董斐的背影远去,常欢无以形容那一刻心中的落寞,就这样远隔天涯,相见遥遥无期。
经不住似水流连,逃不过此间少年。初相遇,董斐匆忙“逃”到了常欢的渔船上,他天性贪玩,是为了不让他的姐姐找到,渔船上,忽然闯进来一个少年,让常欢惊讶的同时也欢喜,看着那少年活泼可爱的样子,常欢决定帮他打掩护,直到董斐的姐姐董岚走远之后,董斐才从渔船中钻了出来,对常欢连声道谢,那时,董斐的笑,就像灿烂的阳光,常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笑,除了董斐。
“谢谢你啊,我叫董斐。”
“别……别客气……我叫常欢,你可以叫我,阿……阿欢。”
“那你叫我阿斐吧。”
两人说说笑笑,董斐口齿伶俐,常欢说话大舌头,咬字不清,脸上生了一块金钱癣,自认为相貌丑陋,总是自卑。常欢和董斐聊的投机,但董斐的姐姐还是找到了他,当晚,常欢带着董家姐弟俩去自己的屋子,爹娘热情的招待了客人,吃饭时,董斐不住的说说笑笑,活跃了气氛,而常欢,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开心。
一连几天,常欢都和董斐一起玩耍,董斐还说要常欢教他捕鱼,常欢欣然答应,只是没几天,董家姐弟就要离开了,离别当晚,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常欢永远忘记不了那时天真无邪的董斐的那一句话:“我喜欢与阿欢为伴。”听的常欢心中暖暖的,那时,时光未变迁,常欢和董斐的一字一言,都是发自肺腑的。知道董斐要走,常欢闷闷不乐,只顾埋头吃饭,却一口也吃不下,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什么朋友,好不容易认识了董斐,这就要分离了。董斐端起手中的酒与,与常欢一饮而尽,大丈夫志在四海,有缘自会相聚,董斐笑笑,恍若无事的回房休息,而常欢却失落了一晚上。
董家姐弟离开了,不出一天又回来了,董岚说,他们还有些事要在杭州办,所以只得继续叨扰了,常欢登时高兴的如过年一般,他恨不得,立刻买鞭炮来庆祝,董斐也开心的不得了,这样,两人就能再在一起玩耍了。
常欢一直当董斐是他最好的兄弟,董斐对他的好,他会一辈子记得。常欢忘不了董斐说说笑笑的逗他开心,忘不了难过时董斐给他的鼓励,忘不了董斐对他的赞扬,忘不了受人欺负时董斐为他打抱不平,更忘不了董斐为了求董岚医治他脸上的金钱癣而去磨一把小刀,董岚说,只要把小刀磨成针,她就帮常欢医治。董斐不断的磨刀,一不留神割伤了手指,常欢感动,让董斐不要再磨刀,董斐不放弃,虽然刀未成针,但感动了董岚,董岚答应帮常欢医治。董岚医术高明,不仅治好了常欢的金钱癣,还治好了他的大舌头,常欢对镜自照,发现自己竟也玉树临风,丢失了的自信渐渐找了回来。
时光向前划,常欢和董斐一起拜狄英伟为师,学习武艺,两人朝夕相伴,兄弟情日渐浓厚,后来,两人一起做了节度使近卫,携手共近,然而,两人的关系也在悄然改变。董斐因聪明伶俐被节度使赏识,渐渐有些骄傲自满急功近利,常欢憨厚老实而沉稳,从平平无奇渐渐独当一面,节度使对他另眼相看,两人先后升为一等近卫,本可喜可贺,但董斐面对常欢时,总是闷闷不乐,终于,两人之间变得冷落。若不是董斐的那一句“我不会让常欢超越我”,常欢怎么也不相信,昔日的好兄弟变成了这样子,常欢转身,董斐手握兵器自言自语说的这句话,被常欢听的一清二楚,董斐坐在院子中,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而他的影子,闪烁着不安与妒忌,夜晚虽凉,但常欢的心更凉。他没有想到,他的好兄弟,会这样想。常欢没有察觉,其实他已不是当初的阿欢,相貌丑陋,说话大舌头,不知不觉间,他已蜕变成一个英俊的少年,受人的欢迎,他以为他会一生捕鱼与水为伴,却因为董斐的出现,而改变了一切,只是,董斐也不是昔日的阿斐了,自从当了近卫,董斐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天真烂漫,忧郁爬上了脸颊,忧伤点染了星眸,变得自私狭隘,贪功好利,沉醉于繁华,事事爱当先,常欢劝说董斐,让他不要再沉沦下去,董斐总是对常欢冷言以对,到后来,与常欢从暗斗变为明争,两人一度为一些小事大打出手,甚至反目。昔日的兄弟情,几乎变的面目全非。常欢每每见到董斐,都不敢认他,从前那个天真的阿斐,已经找不到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董斐利欲熏心,董岚不忍弟弟迷失自己,丧尽最后一点良知,和狄英伟假死以唤弟弟回头,董岚“去世”的那一瞬间,董斐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常欢和董斐救了狄英伟和董岚之后,董斐答应和姐姐回桃花村,常欢也与他们一起去,四人在一起,只拥有了一天真正的快乐,但那一天的快乐,也让常欢终身难忘。
因为一些事情,常欢和董斐还是分开了,一个留在了杭州,一个回了桃花村,董斐抛弃了荣华富贵,常欢却当了大将军,威风八面,临别时,常欢说会去桃花村找董斐,董斐也说会给常欢写信,但几年来,常欢一直没有收到董斐的一封来信,他也没有去找过董斐。
镜子破碎了,就再也不会完美无瑕了,人与人之间产生了裂痕,一样难以和好如初,两个人并非不冷战互不理睬,就还是好兄弟。
常欢和董斐再不能像初遇时那样言笑晏晏,其实,他们已疏远,已陌生,两人之间,终究有太多的不同,亦有太多跨不去的坎儿,比如,一起喜欢过的女孩儿,他们与她,有过太多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还有他与他,渐变的两颗心。常欢想,如果当初他们没有一起去做近卫,现在会不会还是好兄弟?
董斐,今生再也不会与他重逢了吧?常欢失落的想,是不是,他与他之间,经不住流年的洗刷,经不起世俗的考验,是不是,他们之间,只适合一起玩耍?
常欢起身,出门,关上门,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桃花村,脑海中却回响着阿斐说的那句话:“我喜欢和阿欢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