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健(1919-1993)祖籍贵阳,长于上海,后就读于北平清华大学。日寇侵占北平后,清华南迁,先生旋入读燕京大学。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先生及燕京部分师生被怀疑从事抵抗活动,同陷囹圄。先生日后每谓,于此战时遭际了无悔咎。战争结束后,先生作为东京国际军事法庭的中方法律代表团成员,前往日本。刘子健先生,在燕京时期的老师且终身尊为导师的洪业先生的影响下,来到美国,从事政治时事方面的研究。1950年,获匹兹堡大学博士学位,并在该大学及其他学校任教。1960年,成为斯坦福大学教员。1965年,入普林斯顿大学。
刘子健_刘子健 -学术计划
在斯坦福,由刘子健先生牵头,启动了一项极富远见的学术计划,该计划不但促进了美台之间的学术及文化交流,而且令众多“中国研究”领域的研究生们受惠。在刘子健等先生的努力下,这一计划最终发展成台北的“美国各大学联合研习所”(译者按:1997年后改称“台大国际华语研习所”)。
刘子健_刘子健 -宋史界
1959年,凭借一本名为《宋代中国的变法》的小书,刘子健先生一跃成为宋史界的领军人物。这本书是日后极有影响的“哈佛东亚研究丛书”的第三种。刘子健先生研究的对象是帝国晚期最具争议性的题目之一,他征引了极广泛的史料,运用其自称为“截面研究法”的手段,对这一复杂的时期进行了颇有说服力的记述。此外,该书充分利用了日本及中国学者最新的中国史研究成果,在这方面,它与当时一般的西文着作比起来,可谓着了先鞭,令人侧目。尽管后继者不乏其人,但在中国史研究领域,刘子健先生始终是促进美日两国学界交流的一座桥梁。
刘子健先生其后的一系列着作表明,他是全球宋史领域的顶尖专家之一。对11世纪的重要诗人、学者、官员欧阳修,他尤为关注。同样是广征博引,刘子健先生在1963年出版的中文着作(香港新亚书院)及经改写于1967年出版的英文着作(斯坦福大学出版社)中,对欧阳修的生平和多方面的志趣进行了描述。这部关于欧阳修的着作,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刘子健先生作为中西史学津梁的作用。正如邓广铭在《刘子健博士颂寿纪念宋史研究论集》(出版于日本京都,收文章40篇)的前言(译者按:该文后收入《邓广铭全集》卷十二)中所云,刘子健先生在中国大陆的多次讲座和会议上都强调,路子应该宽一点,争取打破学科藩篱,以矫正有时显得狭隘、琐细、教条的大陆学术训练体制。同时,在指导研究生的过程中,他也强调了在作出大判断之前掌握第一手材料的重要性。学生们难忘师恩,不仅因为得到他的悉心培养,也是因为他总是乐意给予睿智的建议与帮助。
刘子健_刘子健 -文章解析
当然,刘子健先生的文章也常常作出大判断。为什么到了9世纪马球就不受欢迎了?童蒙书《三字经》发生过哪些变动?对这些问题,刘子健先生都做了入情入理的引申。他提出了一些全新的概念,如“新传统时代”及“包容政治”。他还提出了一些全新的解释,其中持论最力的莫过于12世纪初“中国转向内在”说(哈佛,1988)。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观点,一个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他热切盼望能成为另一座连接古代中国、当代中国以及未来中国的桥梁(对连接未来,他总心向往之)。
在中美之间,刘子健先生同样希望能通骑驿。即使他因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友好而在美国受人攻击,因长驻美国而在中国受人攻击,先生照样不改初心。他回中国时,得知自己的三个兄弟于“文革”期间惨死的情形――周恩来都认为“太过分”――却不曾流露丝毫怨尤之意。
刘子健_刘子健 -角色半宾
刘子健先生知道扮演桥梁的角色令他两头不靠岸。为此他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半宾”――半个客人。无论是在美国、日本、欧洲,还是在中国,他都当自己是个客人。在涉猎某一学术领域或某一历史时期的意义上,这个名字也挺合适:他是社会科学领域的半个客人,也是人文领域的半个客人。刘子健先生身边的同事、弟子意识到,先生对各种政治事件、历史材料知之甚详,因此要想理解20世纪的中国,向他请教准没错;在一个混乱时期,先生到中国探访过。同样,他对11世纪、12世纪的深入了解简直让人以为他曾到宋朝当过游客。先生本人的书法就是宋徽宗的“瘦金体”,即可印证此说。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他作为“半宾”,当然也意味着,在所有他感兴趣、研究过的领域中,他同样会有半个“主人”的感觉。而他以普林斯顿大学为归宿,与吾等盘桓,竟达二十五年之久,何其幸也。
然而,刘子健先生久病不愈,已于1993年9月30日,在美国新泽西州劳伦斯威尔(Lawrenceville)寓所中溘然长逝。享年74岁。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