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秦淮桑
错生于帝王家,眼看浮华尽成沙。数年来,醉生梦死,一晌贪欢,不过贪恋人世一点清欢、一点温暖。曾以为幸福近在身边,几乎唾手可得。谁曾想,天教心愿与身违?
梦里不知身是客。或许,这是他的福祉,也是悲哀。假装若无其事,一任繁华流逝,一如那指尖的沙。明知,握得愈紧,消失得愈快,何况早有人慨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也只是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日子里,莫名地泪湿枕巾。黑夜中清醒的眼眸,盛满离殇。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转眼分崩离析。他站在那片废墟之上,发被吹乱。
残垣之上,是谁还在弹唱,一支绮丽柔靡的曲?笙箫缠绵婉转,吹断云水。熟悉的韵律,悠然流转,意境深远,婉约靡丽,靡靡的亡国之音,转而悲凉,转而惨淡。(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旧香残粉依约飘散,惹两行清泪沾湿衣裳。独自凭栏,望着庭院深深,梧桐叶坠,不知霓裳翩跹的人儿如今离去了何方。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曾一度迷恋磁带里朴树轻轻哼唱的《那些花儿》,木吉他轻弹忧伤的韵律,在盘旋,飘散在湛蓝的天空。
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果他学会伪装,收藏好所有的情绪,像一具提线木偶,才可能无悲无喜地苟且活下去。可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乐不思蜀的虚伪和隐忍,他始终学不会。
他若有知,数百年后大宋江山在赵佶手里毁于一旦,黄泉路上相逢,或许会一笑泯恩仇。
只恨山月不知、人事尽违。吹开盏面浮醅,冷风猛然灌进胸腔,笑饮一盏残觞,欲将沉醉换悲凉。凭阑半日无语,奈何,胸口丛生的离恨,便恰如三月雨后润如酥的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横亘在心口的疼痛,被时间的车轮碾过,一番,又一番。伤痕,历久弥新,会在他最深的梦寐里生长起新的疼痛。
仿佛是一夜之间,风催白了头发,愁压弯了脊梁。忽然想起黄粱一梦的典故,世人都说荣华富贵如梦一般,虚幻而短促,所有的美好,亦在顷刻之间,成空。
原来,人生不过梦一场。可为何,要让我醒来?迎浮生几重变,看繁华散尽,最后,都付了云烟。
水可东流,时间怎么偷?再也回不到从前,“待踏马蹄清夜月”的情致,“快活如侬有几人”的安逸。
这些年来,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独自一人登上高楼凭栏远眺,千山万水阻隔了的故国。扶着栏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想起年少时的梦想。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荡舟在浩渺烟波上,和心爱的人自由自在地垂钓,或是无忧无虑地戏水,在日头沉落时携手回家,温馨而美好。
最初的满心欢喜,终成夙愿难偿。而他终于说,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宋太宗听到这样的句子,不禁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李重光,你不过区区阶下之囚,何以竟狂妄至此!”
一道密令,一杯牵机酒,他含笑饮下。豆影摇曳的烛火,映红了他的满鬓清霜残雪。
暮色里,隐约听见子规声声殷切,在啼唤着什么,努力听,原来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而今,我终于得以归去,那梦绕魂牵的故国――
2013.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