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
“丫子”也许只有白马湖畔的农民和渔民才知道是什么物件。它是一种很特殊的捕鱼工具。之所以叫“丫子”,我相信用这个字有它的道理,乡间有句俗语:“一剖两丫叉”,这是依据它的象形命的名。这东西的形状就像英文字母“V”,呈现的是九十度直角,每边长度为七十到七十五公分。一边是供鱼进口,鱼钻进去想回头就难也,进口有竹签倒须,好进不好出,另一头有一个帽子,把帽子一摘鱼就可以顺着倒出来。
这种“丫子”,常规捕两种鱼,一种是黄鳝,一种是鳅鱼,不过有时候也会有好多小螃蟹钻进去。位置摆得不好还会钻进蛇类。这个张是支撑的意思,也就是支张在水边,坚持守株待兔式,等待鱼儿上当受骗。
“丫子”的构成原料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用芦柴篾子编织,相对成本较低,但很不耐用。第二种是竹篾子编织,它虽然耐用,但制作工时慢,造价也高,几十对要编好多天。第三种是用硬质塑料包装带编的,这种更耐用。包装带“丫子”还没有时兴多少年,因为早年可没有包装带这种物件。其实这也是废物利用,那些从包装箱上拆除下来的旧带子,长长短短不问,都好编。
“丫子”的早年发明人是动了一番脑筋的,这“丫子”等于是一种迷魂阵,里面放有钓饵蚯蚓,特别是黄鳝最爱吃蚯蚓,它闻到蚯蚓的味道,就会从好远赶来,正好那“丫子”的嘴张在那里,又在它游动的平行线上,很容易被引诱进去,钻进去的空间比较大,还可以拐弯,等它吃到蚯蚓时,已经意识到出不来了,也许它不会说话,不会把自己上当的消息传递出去,上当的还有第二者、第三者。
记得小时候,大集体时期,秧田里虽然不出庄稼,但出黄鳝。因为田里没有农药化肥毒素,我当时可没有胆量张“丫子”,多是陪庄上比我大几岁的堂哥一起去,我每次服务项目是提马灯。他当时只有七八只“丫子”,都下张在秧田边上,只在两条秧田埂边间隔分布着,每每早上天亮收“丫子”,都是满满一筒子,每只丫子里都有好几条黄鳝,他每天都要收到三四斤,这些鱼是细而长的那种,每条约一二两重,适宜同韭菜拌着炒,很是美味。(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要想张到大黄鳝,就必须把“丫子”张到小水沟边,最好是支架在黄鳝窟附近,夜里大黄鳝出来觅食就会上当受骗了。记得最重的一条有一斤多重,黄鳝躺在里面不得动弹。但小水沟边张丫子比较危险,那位置摆得不好,蛇很容易钻进去,不光是无毒的水蛇,还有像青草蛇之类的毒蛇。蛇是有蛇性的,如果是一条母蛇进了圈套,那条公蛇就会在附近埋伏守候,当你收丫子时,会狠狠咬你一口。那时还没有长筒靴子,堂哥收“丫子”多是穿着新草鞋。草鞋上据说有一股味道,毒蛇是不敢近前的。当时他总是叫我站的稍微远一点,避免碰到毒蛇。收小沟里的“丫子”通常不现场倒鱼,都是拿到比较开阔的场地上倒,有时倒鱼时还要在手面抹点雄黄,这样蛇就自动游走不伤人,那时他们都没有胆量捕蛇,再说蛇也没有地方收购,但通常是不会把毒蛇打死的,听说蛇的报复性特强,害死一条,它家族里所有蛇都会游来为死去的亲友报仇。
到落实生产责任制以后,为了夺高产,田里喷撒化肥农药越来越多,黄鳝的生命受到摧残。现在张“丫子”往往是广种薄收,一担“丫子”几十对,能收到斤把黄鳝就不错了。张的地点位置多在水沟边,湖岸边,现在水乡蛇也少了,张“丫子”已经不怕毒蛇了,再说都是穿长筒靴,蛇对你小腿肚也不好下口了。
现在水乡张“丫子”的人还是不少,多是那些留守在家的老头。他们骑着三轮车,在三轮车后车斗里放上几十对,傍晚时分放下去,天亮时把它取上来。多是放在公路旁的小河边,交通便利,这也是让他们天天锻炼身体的好机会,早晨乡野的空气可真是沁人心脾。他们是骑一路放一路,到第二天早上再骑一路收一路,有时候会出现几个人都先后在同一条小河边张“丫子”,这样就牵涉到各人都有自己的标志,不会收错“丫子”。记得饥荒年代,无赖的人有,在天没有亮时跑去偷倒人家“丫子”,这些偷“丫子”的人是不会把“丫子”偷回家的,因为传说把“丫子”偷家去会惹野鬼上门,再说人家各人“丫子”都标有暗记,就像密码一样只有自己破译,人家找到门上不是就露馅了吗?
近来我每天早上在野外散步。总要看到有一位很漂亮的中年大嫂到小河边收“丫子”,我不禁有点好奇,她认识我,曾是我收集民歌的采访对象,年轻时很是清秀,只是眼下有点饱经风霜,她总是很热情地同我打招呼,我有点惊喜,以为女子张丫子是一种独特的风景。我现在平时埋头写作,很少亲和外面的世界,对附近的熟人都生疏了,还亏芳邻秀嫂在张“丫子”女子走远后,告诉我此女子是出于生活无奈,丈夫去世了,女儿二十多岁都不能自理,家庭生活很是困苦,说这张“丫子”本来是很图吉庆的,不允许红人女子干这种活,传说这是对村野甘露的亵渎,叫我不能随便笑话人家,我说哪里哪里。
原来就连这“张丫子”还有这种枷锁女性的陋习,哎,真是不可思议。从此我不觉对这位张“丫子”女性敬重起来,她毕竟是冲破封建世俗才就此无奈之举,这张“丫子”其实也很辛苦,晚上一只一只张放下去,有蚊虫的叮咬,到很晚才能归家,早上天刚朦朦亮又去收“丫子”,一只一只凭着记忆找,快节奏的劳动全身都会被汗水湿透,那种辛苦可不同于我们悠闲地晨练啊。哎,辛苦了,那位尚很清秀的张“丫子”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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