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此以后我都不敢抬头看,仿佛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从那一天起,我忘记了呼吸……。”听见这首歌时头顶轰隆隆划过一架飞机,尔后在天空拖出一道盈白的长尾。我在想,是不是那三千米的高空可以平复一切愤懑和忧伤?
东城的商业区人声鼎沸,嘈杂中夹杂着各个商店高放的音乐杂糅成一曲交响乐,像有毒的氤氲充斥整条商业街。听见飞儿乐队曾风靡一时的主打歌时我不由得一路狂奔。每个人的一生里必定会有些东西是生命的蛊,哪怕沾染丁点,却是致命的毒,而那首“我们的爱”是我最致命的毒。
跑了好一段路,突然一间工艺坊光亮的橱窗摄入余光。仔细打量原来是一个精致的玻璃球,里边有个闭目祈祷的小女孩无助地跪拜在质地圆滑的小木台上,样子看起来虔诚而感人,十分惹人怜惜,还有雪白的泡沫雪配合着音乐的旋律飘洒,咋一眼看像个大雪纷飞的小世界,美至极至!第一眼便觉得可亲很想买下,但在看到那个标价后我无奈之余只得悻悻离去。
“人生像一个变幻的魔方充满了变数,可以炽烈如火,也可以平淡如水。没错很久以前于你生活似火暖心,现如今却似水心寒。尽管伤感,无奈,但这是生活,是你逃不掉的事实!”夜半凌晨,阳台边我总对着夜空絮语似燕交颈呢喃。来北方两年了,已习惯每晚仰望天宇,哪怕有时无明月也无星晴,但那是一种对过往的凭吊。
(二)回望凝眸,时光像玻璃凌厉的擦身而过,唯剩下惨败的自己和碎了一地的现实。不能说谁背弃了谁内想深处的自我,只是半道迷途,不经意闯入迷宫,便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我叫叶紫薰,所在大学是北京赫赫有名的京大。京大以师资力量雄厚,教学水平高而闻名,最令京大学子自豪地是在北京地价堪比天高的地段京大校园居然占地面积3600亩。经管专业的女生总是备受优待――住在全校环境最好的静姝区。好归好,这可让女生们每次上学都得比别的宿区的女生提早走一阵子,要不可有的狂奔了。我和夏嫣儿在马路边焦灼的等待红绿灯。“筱苒,知道吗?最近咱们学校和S大,H大联盟办了一个主题为‘灵魂深处’的投稿活动,据说获奖者不仅可以得到三校颁发的荣誉证书,而且奖金优渥喔!你若参加的话铁定拿奖,而且听说许慕然要参加哦。”“当真,雨鸢?”人群中只恍听见两个女生娇柔的对话。不加思索,任何人都能猜到两人定是汉语言专业且都是名噪一时的美女兼才女――尤筱苒和谢雨鸢。尤筱苒专长写作,而谢雨鸢专长舞蹈。身旁的夏嫣儿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朝前边不服气的努了努嘴又转过头对紫薰低声说“紫薰,你也参加去,灭灭两个妖孽的威风。”我对视着嫣儿,好看的睫毛在风中一扬一合如同飘洒在春日里的扬花,突然惊觉嫣儿像极了以前那个恶人的面孔,但很快打消了念头,很简单那人姓袁。习惯性的九十度视角仰天,天空干净的像泪洗过,是北方天晴鲜有的洁净。偶有一架飞机轰隆隆划过,若一叶扁舟游弋在蓝色的海洋里,这样的场景是记忆里北上最好美无垠的画面!觉察身后的人前拥,便转正嫣儿的肩拉着她走,嫣儿反手晃着我撒娇:“你去不去呀?不嘛,去嘛去嘛!”(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小薰,天气渐寒要注意保暖,最近店里有点忙所以少给你来电,钱用完了及时给妈打电话。”刚和嫣儿冲进教室还没坐下就收到妈妈的短信,看着掖在课桌下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暖”字呼了口气,屏幕瞬间被圈上一层雾。看着楼下的枫红叶落,不忍感叹时间易把人催。三年前,母亲为了我上大学毅然辞掉了中学的职务靠着早年的积蓄自己开了家小店,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忙活。
“雨鸢,我查了慕涟今年的生日在圣诞节,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去筹备一个礼物?”“那当然,想想去年咱跑到凤祥楼买的那枚银尾戒许慕涟居然看都没看我就气不打一出来。要不是仗着她是许慕然的妹妹,我早抽她了。”
“也是,那我得寻思寻思到哪儿去买个有创意的礼物,笼络一下慕涟。可是上哪儿寻?”
“要不去东城看看,听说那儿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精品店和工艺坊。”“我突然想起前两天任心禾还嚷着见到一可爱的玻璃球,由于价格贵搁置到下个月去买,要不咱晚上去看看,要行咱抢先买了!”
“哈哈哈”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随即听到外室的走廊传出高跟鞋掷地的声响,但娇嗲的媚笑却仍回荡在洗手间。厕所里的我突然像受惊的鸿雁――我知道她们定会买走那个我钟爱的玻璃球以期博得许慕然的妹妹许慕涟的好感。盥洗台前,我将拇指沾湿用腹指在镜面画了几笔,顿了顿才离去。却不知下一个从厕所里出来的女生眨着长睫毛好奇地看着模糊的镜面,不由分说喉间发出清脆的笑声,捧水意欲擦掉却意外发现是一个卡通版简易的小房子,还有两个像眼睛一般的小窗户竟在伤心的落泪。泪水从她眼角溢出。
(三)如果说生命如一片叶,俱以往便不再光鲜亮丽,可是为何往昔的记忆如同梦魇日日在身后追逐,我甚是清晰的记得每一声呼唤连同那日事发时听见的背景音乐都一字一顿映刻在心田,提到那个人会痛,听见那首歌会痛,夜以继日终在心底长出纠缠的线,牵绊我一世。
走出工艺坊,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店铺老板才同意给我半月时日筹钱,否则过期不候。三年来,妈妈为了我的生计操尽了心,因而决计不可烦扰妈妈,所以,眼下筹钱最多最快的办法就是写作。回到宿舍已是傍晚时分,坐于书桌前思索混迹人群等红绿灯时见着公告牌一栏张贴着海报的用黑体赫然写着“灵魂深处”的字样,思绪像风筝的线绵延放飞,穿过经年,看见伏在课桌上高考的自己。那年给定的语文作文题目是给父母亲的一封书信。那时候我边抹泪边在纸张上写下“理想深处,如你所愿,我一直都想当一个像你一样的作家,不是因为光鲜,不是因为酬劳,我只是想随了自己的心记下你给过我的温暖传递人间,想要告诉每一个人,当你的小薰我曾那么欢愉过,谢谢你给过我十七年的温暖,父亲……”走出考场面对妈妈时已泣不成声,妈妈想是我没发挥好心疼得将我揽入怀中。事后发榜妈妈才知我写给爸爸的信获得了满分。
三年的落寞寡欢,那场景像胸前的朱砂依稀可见,引得思念犹如浩瀚的海,袭卷伤怀渐次轰顶,漫天浩秩的记忆在顷刻错乱飘零。我回过现实整理整理思路开始奋笔疾书。
。。。从此以后我都不敢抬头看,仿佛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从那一天起,我忘记了呼吸……。”
“小薰,你怎么了?”“我写好了那篇稿件,只是看着自己写下的文章,我把自己感动得哭了。嫣儿,我好疼,心好疼,三年前发生的事像场灾难电影,每次言及会疼,触及会伤。”嫣儿将我扶正,只见我两眼红肿哭的像个泪人,拍着我的背脊,不无伤感的叹道“我知道你疼,我也很疼,我懂,哭吧!”嫣儿心疼得将我揽入怀中两人抱头痛哭。
(四)等待一个季节太漫长,等待一个轮回心太凉。等得到还好,可忧其等不到的人可如何是好!是陷入无尽的怅惘,还是穿越煎熬的烈火重新活过呢?我不怕人生的经历有多艰难,不怕等待的时间有多久远,但,我怕伤害,怕离别。
圣诞节,在漫长的等待中揭晓了答案。结果如我所想―――第三名许慕然,第二名尤筱苒,第一名是我。多年来且不论爸爸对我的栽培,我打小就对文字有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圣诞节晚隆重的颁奖活动定在馨苑楼,眼看时间就快到了,嫣儿还在发呆中,我只得拉着嫣儿一路狂跑。话说,嫣儿最近几天时常魂不守舍,有时去趟洗手间都要待半天,但眼下顾不得多问,因为听见主持人念到第一名:叶紫薰时我们已踏进馨苑楼。嫣儿累得脸色苍白直奔后排,我则是喘着气在众人的歆羡中径直走上前台。待走上最后一个台阶一抬头就见尤筱苒和许慕然紧盯着自己,转过身接受奖金时我瞥见尤筱苒精致妆容,着一袭黑色的晚礼服,一枚似枫叶的小胸针别致的悬于白色的小披肩,看起来格外美艳。其身边则是一脸帅气的许慕然。
颁奖环节一过,自然少不了导师教授的官话,所以一下台我便打算奔赴工业坊,怎奈刚别过身就被身后的一只手死死拽住,转过身瞧见笑靥如花的尤晓冉靠近自己低头耳语:“不用去了,我已经用三倍的价买下赠人了,东西被别人抢走感觉可不好受吧!”我突然后退险些摔倒在地,所幸许慕然急窜上前,一把将我抱住,奈何却引得满堂喝彩,低下头听见许慕然关切:“你还好吧!”仰头却见许慕然紧锁眉头,我羞得摔开许慕然跑出馨苑楼。走出门方奇怪嫣儿怎么未跟出来,“那个,叶紫薰我知道你。还有我听见了关于礼物的事,我会把它还给你权当我赠给你的圣诞礼物。还有很高兴认识你!”语毕,许慕然笑着退回了馨苑楼。
“紫薰,快打电话给你妈,我爸,我爸前两天出来了一直蹲守在你家附近,他刚给我通话说要去找你妈寻仇,快点快点给你妈打电话呀!”电话里,嫣儿歇斯底里,语毕已泣不成声。“你爸。。。你爸真是……?”“是,出事后我改跟我妈一个姓了,你快打电话给你妈妈呀!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已经报警了,我再也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我受够了!”听此,我顿觉天玄地转。“妈。。。妈。。。妈。。。。”我发狂般拨通妈妈的电话,传来的却是机械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妈妈从来不关机的,她怕我做恶梦醒来找不到她。妈妈,不会。。。关。。。机……我突然眼前一暗,倒地时恍惚瞧见许慕然在空中箭步飞来,还有尤筱苒在众人中狰狞的笑脸,还有圣诞的冬天暗如那日的黑夜仿佛是天真的真的不会再亮了!
(五)那时,你眉角绽开的哀怨,像蜗牛厚重的壳,一直压抑着幼年不安的我。我唯可做的是站在你身后,告诉你还有我在,我没说,因为我们同是无法豁达之人。消失宾妮说“这世上唯有既知自己生活缺陷又无法豁达之人,永远苦痛,所以那类人,因无法宁静而依借各式各样的方法平复自身”。我知道,我无法释怀,所以注定我永远苦痛。
我咧着嘴笑着说“爸,下班早点儿回我要献歌一曲。”“大小姐,可不可以不唱歌呀!你去年唱的那首我到现在都没消化完,容我多活两年吧!”爸爸两手一收忙作抱拳状。我立马撅起嘴瞪大眼睛嘟囔着“爸,你敢嫌弃我?”“小薰呀不是爸嫌弃你唱的难听,那可是~~真的难听呀。”“修文同志,嫌我家小薰唱的难听,那要不要我献歌一曲呀?”妈妈着一袭白色棉裙配着妆容精致,看起来十分温婉可人,手里却握一擀面杖咄咄逼近。“不用,不劳夫人大驾!嗯,呵呵。。。”爸爸一边恭敬地连连摆头,一边往后退“再说你唱的也。。。也忒难听。”说完拔腿就跑。
每次唱完歌爸爸总是意味深长的望着妈妈说,唱的真好,可是多亏你妈的遗传。我知道自己唱的不好,但我不在乎,因为爸爸说我的声音像半开的花蕾还没长开。父亲生日那天,我准备为爸爸唱飞儿乐队的“我们的爱”。那一天,妈妈特地为我放大了音响,接到爸爸的噩耗时DVD里正播着那首歌。
梦醒来时,已是事发第三天。枕边压着嫣儿的信,信中述说多年来她跟我相似的经历。而对于他,她又爱又恨即便那个恶人杀害妈妈后在警车的追捕下被大卡车撞得粉碎。从中得知原来三年前嫣儿的妈妈病了急需大笔钱,袁彪不得不铤而走险偷走爸爸的底稿以期拿得奖金救嫣儿妈妈,怎知后来败露,袁彪抵死不承认逼得爸爸跳楼示清白,最终引来警察介入此事查明真相,嫣儿的妈妈却因此病逝床头。三年后袁彪不仅不心生悔意还发誓报仇。嫣儿走了,叫我一定要替所有人努力活下去,而她生无可恋。
我颤巍着走出阳台,看见又似三年前那日无边无尽的黑夜―――让我无数次误以为从此不再天明。结果是:天体依旧运转,昼夜循环。那个时候,我和妈妈总做着同一个梦:爸爸叶修文站在作家协会大厦,声声痛斥是社员袁彪,他容不得别人的诬陷,向天嘶声力竭发誓愿一死明清白。语毕,纵身一跃与世诀别。知晓爸爸死亡时17岁的我正在学唱那首“我们的爱”。
尔后,我还时常衍生出一个噩梦:梦见我是朝圣中的一朵流云,随人潮涌动翻滚颠帔流离,只为跟着母亲去祈福。途中几多惊险,母亲终因心力交瘁而瘦弱不堪,我抱着妈妈说“妈,我们回家,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突然像小孩子般嘤嘤恸哭,我也就跟着无声落泪了。以前每次梦醒,枕边一片温热,所以,每次梦魇不管多晚我都会打电话给妈妈。妈妈一直以为我害怕,的确,我害怕,我害怕我会把她也弄丢了。
但,这一次我是真的永远弄丢了他们!
-------------紫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