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与大学时的好友敬约好,自今冬始,每个周末都要去滨海路漫步,看看沿途的风景,放松放松身心。怎奈,第一个周末天气预报有寒流,加之我还住在医院里,没能成行。第二个周末,她又临时有事情,也没能成行,第三个周末,我也临时有事情了。我就发短信安慰加自嘲地说:好饭不怕晚,下个周末我们一定能尽兴地漫步。她犹豫了很久回复到:下周不能下雪吧。那宣外之音是:下雪了,我们还能漫步吗?我立即回到:下雪了,我们就在雪中漫步啊,那多诗情画意啊,像我们大学时候一样。她当即回复:但一定别忘记穿上红棉袄。这个回信使我为之一震,兴奋劲儿汩汩地冒,赶紧回到:一定一定。她也兴奋地回复:一定一定。
入冬以来,只要天气预报一通告要降温变天。就禁不住地想,要下雪了吧。快下雪吧。下场雪吧。而今与好友的约定,更使我那关于雪故事的影像极速飞转,一次次地回到那些些冬天里去了。
那可不是个小雪呢。大大的雪片子,飞着的蝴蝶,拥着的芦花,飘着的柳絮,浩浩荡荡地把个世界翻涌成了莽莽的白。山白,路白,房子白,就连那蹲在屋檐下的小母鸡,哈巴狗也白成了开着的包米花儿。这样的一场大雪后,一定会有大风起兮。呜呜的西北风一刮,那雪地里的空气可就冷冽得一颗颗狼牙地扯咬着你,风更是一闪闪的快刀子地剜割着你。在这扯咬和剜割中,身前身后,左左右右的白雪,一下子变了脸色,成了恼怒的北极熊,翻涌的海浪,密集的弹粒,嚣张挥洒,四下扫射,全方位地投掷……这更使你觉得那冷已临近最低点了,备觉冷得无处躲无处藏。别说把脑袋露出,哪怕露出个头发丝儿,也会冻得上牙碰着下牙,得得瑟瑟地抖,赶紧跺着脚,呵着手,猫着个腰寻暖祈暖。这样的天气里,小孩子是不敢轻易出门去,可好动的天性让他们依然不肯闲着,那就围火炉子缠着姥姥,妈妈讲那陈年的故事吧,故事总也有听腻了的时候,那就快快把妈妈冻在屋檐下的冻梨,冻红薯拿来,在呼呼旺的火炉子上化烤了。甜甜的,水水的,软软的,滑滑的冻梨冻红薯也吃完了,就无聊站在被冻裹得如雪地里一样白亮白闪的窗户沿上,选一个鼻子底下的窗户玻璃,大口大口地呵着气,使劲使劲地用手在那呵气的地方擦,转眼的,一个不规则的圆就黑洞似的出现在结着白花花的冰凌子的窗户上了,透过这圆的一点屋子外的雪世界就在眼前了。辉辉,玲铃两位姐姐淡蓝的罩衣,黑黑的大辫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走进了我的视野。
那是一个雪堆堆地下着的黄昏,没有一丝的风,只有雪汇集的云层在弥漫。白白平展的大马路上,远远地走来了两位姐姐。那时的她们,正值十六七的花季,高挑,婀娜,青春。她们都穿着淡蓝的上衣,一个围着银白的围脖,一个围着银灰的围脖,长长的围脖和着她们长长的黑辫子,有韵有致地摆动……她们慢慢悠悠地走着,轻声细语地聊着,不看脚下的路,不了望前方,只沉醉在她们絮语的世界里……长长的大马路上,白白的大马上,就她们两个在彳彳前行,静谧的云雾,悠长的流水似的在纯白的天地里袅娜……皆白的世界因她们而暖意蒸腾,而静得更静,白得更白,暖得更暖,矜持得更矜持……
快快快地长吧,一下就长到她们那样地大,她们那样地高挑,也留着个大辫子,也穿上淡蓝的罩衣,围着灰白的围脖,在雪花翩然的世界里,悠悠地走,静静地立。这个雪下的浩大的黄昏,玲玲,辉辉姐姐淡蓝恬淡的身影,和着雪雾,雪团,构成的美丽图景,成了我孩童视野里最优美的神往……
也记得,那是大二元旦的晚上。吃了会餐宴席,唱了歌,跳了舞,意犹未尽中,随着敬的一声“我们到雪地里狂欢吧”,同寝室的几个死党,就嘻嘻哈哈地飞奔到校园的运动场。那日的元旦下着好大好大的雪。想想,在新一年伊始的夜里,一群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的青年人,就着喜庆的灯火,堆雪人,打雪仗,何其英姿勃发。雪人堆好了,雪仗也打得累了,就想着回到教室里唱唱歌,说说话地喘息一下。(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真得是亮了!不是灯火照亮了她,是她映亮了灯火,映亮了眼前的世界,也映亮了我的人。
就在我们走进教学楼大厅的刹间,一仰头,就看见师生络绎不绝往来的楼梯里,一个穿着彤红彤红棉袄的女生,正款款袅袅地走下楼来,她边走边和同伴们说笑。她的红棉袄的领子是深奶白的大方的领子,很体贴,很恰当地围住了她的脖颈,披盖了她半个肩,衬得她的红棉袄欲发地红火俏丽,衬得她粉白的脸儿更粉白,漆黑的齐肩短发更漆黑。她不十分的高挑,不十分地漂亮,可她的藏蓝的长裤,黑黑的方头皮棉鞋,红红的短棉袄,黑亮亮的短发,欢欣中裹着矜持,文静中藏着灵动,却是这节日最灿亮艳丽的灯盏,使得节日的喜庆更喜庆,热闹的窗花更热闹,冷森的空气更因她的红棉袄而弥漫着无尽的纯净和温暖……
要是穿着这一身的行头,在雪地里行,雪地里跑,该多好。
就在这一刻,我痴醉地想要穿上这个不知名的女学党那样的红棉袄,藏蓝长裤,黑棉皮鞋,在大雪纷纷中嬉戏,漫步。一个星期后,我真就买了红棉袄,藏蓝的长裤,黑棉皮鞋。不同的是,我还编制了一顶白白尖尖的风雪帽,穿戴上它们,在雪地里奔突,感觉自己就是那雪天地里最美丽的奇葩,一切的冷寒皆给我开道让路。也是因为我的带领,敬们也买了红棉袄,一时间,我们的宿舍成了红棉袄的聚结地。因为红棉袄,我们更多了份娟好的记忆。
以后的日子,特别是近些年来,更会不自禁地想起穿着火红棉袄在雪地里奔跑的欢声笑语,还有那透过了窗户玻璃看到两位姐姐淡蓝色的倩影。沉醉神往中,感恩的情愫越发地升腾氲氤,想,造物主真是神奇,不仅把万物之首的人类赋予了高贵的仪表,美丽的容颜,还把真善美作为了追求的至高境地。为把人类的灵魂塑造得高贵,哪怕是在灰寒冷冽的时刻,也没忘记用洁白滋养着大地,好让万物和生灵,就着它的白,将一切都幻化成多姿多彩的醉心和惊叹,给灰寒涂抹上艳丽的色片。这样想,哪怕在最灰暗的低谷里,只要一想起冰天雪地里的红棉袄,淡蓝罩衣,欢笑就自心底里漫,就毫不含糊地打起精神,劲劲地向前。
美国著名的评论家哈兹里特,在他的《远处的物体如何令人喜悦》一文中说;“如果从远距离看,从流逝的岁月的远景来看,一桩极普通的事经过无数次回忆的增补和丰富之后,会变得十分有趣味。都会使我们产生多么大的渴望,真巴不得一步就越过期间的距离!。这就是人性的优点,也是缺点。”我和敬对雪地里红棉袄的神往,不排除这样的心理在作祟,但我们乐的,太感谢人性这一大优缺点,才把日子过得这么的诗意。
如了我和敬的愿吧,下周末下雪吧。但愿我们陶醉在自己的红棉袄的同时,也成为雪世界里一道迷人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