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书香话恩师(外二篇)
甘肃宁县二中张永锋()
那夜,一觉醒来,辗转反侧再难入眠,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银一样泻在床上。床头放着一本《河边说文――一个人的写作教学史》,这是我的老师――李建荣先生――的又一本著作。李老师厚道质朴、学养丰厚、著作等身,对我们的影响可以说惠及一生,至今我上学时的一些事情还历历在目。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和一帮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进入师范学校学习。我们那时意志消沉、情绪低落,因为将来做小学教师并不是我们理想的工作,好多人大多都有怀才不遇的感觉,可是万幸的是上帝一手剥夺了你的幸福时,或许另外一只手就会给你恩赐一些你料想不到的收获或者机会。我们一开始上《文选与写作》课,是一个毕业留校的年轻老师任教的,差强人意吧,后来李老师任课,记得讲一首鲁迅写给许寿裳的《自题小像》,整整讲了一周时间,以至于我们下去给其他班的同学吹嘘,我们遇到了学识渊博的老师。今天想来,他讲的内容我们已经忘记了,但我们确实眼界大开,因为从来都没有想到一首古诗干巴巴的,能够掏出来多少东西,尤其是鲁迅的作品和文言文、作文一向都是学生很头疼的“三大难”问题,从此我们慢慢地认识到了母语博大精深的内涵和无穷无尽的魅力。以后他带领我们分析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品读艾青的诗歌《大堰河,我的保姆》,我们很久沉浸在那如诗如画的优美境界之中,他把朱自清的形象塑造得铁骨铮铮又儒雅倜傥,大堰河那个紫色的灵魂至今还让人悲悯同情。后来,在“黄河象”文学社那块热土上,在晶莹的荧光灯下,他带领我们赏析辛弃疾的《卜算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我们似乎听到了铿锵的“分麾下炙”的声音,看到了“沙场秋点兵”壮观场面。那一场场讲座至今想来还回味无穷,都是一道道精美的文化大餐和盛宴。记得有一次,他把自己写的一首诗《以手,优雅地把风度抚平》拿来让我们欣赏,我斗胆提了一个字的修改意见,他很平和地接受了,并且给了我一个“一字师”的封号,现在想来似乎很平常的一件事情,但在那个时候确实对我们的鼓舞不小,学生能够给老师的作品挑刺还得到了老师的赞赏实属不易,如果说我们今天能够有这样的胸襟与气量,何愁学生没有质疑批判的精神呢?
记得我们班级排练诗歌朗诵还是歌咏比赛,别人都休息了,我们还在教室里反复练习,大家很不情愿,他就说,我们不可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到最好,但如果要把一件事情做到问心无愧,不付出比别人更大的代价都不可能,还给我们说吴玉章的座右铭是“人生在世,事业为重,一息尚存,绝不松劲。”这些话至今都让我受用不尽。师范四年的生活,我们班的奖框得了十四面,现在,我们也已经为人师二十多年了,才体会到了这十四面奖框中包含了班主任的多少心血与智慧,可是他没有得到“模范教师”或者“优秀班主任”的称号,记得那时牛群说相声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领导说你行你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行也不行,他就那么粲然一笑没有事情了,职场中也确实很复杂,既要讲“方”,也要讲“圆”,我们现在也都深谙其中的滋味了。现在想来那一帮毛头小子桀骜不驯,就连我曾经也让老师痛心疾首,差点成了不可教的孺子。现在看来学生时代的有些事情很幼稚但决不荒唐,很没有分量但很值得回味,毕竟我们有过李老师这样的引路人。也正像陶行知先生说的“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千教万教教人求真”,这或许是普天之下教师的最高境界也可以说是职业底线,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达到“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乐也”的教育境界。
无法被记忆风化的岁月(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甘肃宁县二中张永锋()
我们的日子里有些记忆会被岁月的剪刀剪切了,可是生活中有那么一些吉光片羽甚至一段日子永远不会被记忆风化。这不只是因为这段时光弥足珍贵,我们才无法忘却,而是留存在记忆里的人或者事情本来就是我们的生命历程,就是滋养我们精神的财富和资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进入县城的中等师范读书。记得通知书来了,别说家里人就是一个村子的人都高兴地说:孩子,天道酬勤。这是你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可是,面临将来要当小学老师,我们心里并不只是将来端铁饭碗的满足和喜悦,而是青春被夭折,才华被埋没的委屈和幽怨。开学的时候,老父亲背着我的铺盖卷子,带着我登上学校门口的那三十六级台阶的背影,今天依然飘在我的梦里。后来,学校组织了一系列的活动,像开学典礼、实习生事迹报告会、文艺晚会;那时候,有一种喜悦在我心头萌生了,因为每次活动,会场上都有绝妙的对联,诗文朗诵会、演讲赛高潮迭起,书画展上精品纷呈,文艺晚会上教音乐的杨晓平老师用二胡把一曲《赛马》演奏得精美绝伦,甚至粉碎了我们的梦乡,我们宁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忍受天寒地冻的折磨,去聆听人间的天籁之音,原来,这个地方是藏龙卧虎之地。这时候,我才细细地咀嚼出“只要你是一块金子,就会有发光的地方”;“珍珠永远不会被埋没”这些话的深意和份量。
现在,我们毕业都近二十年了,班上的有些标语还记忆犹新:要想让别人不把你看做一条虫,你首先就要把你看做一条龙!记得那是我们班的球类运动会失利后,老班李建荣先生做总结的时候,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以后,我们班同学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肯服输。诗朗诵反复的练习,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挤出来练,先后集体朗诵过艾青的《光的赞歌》,贺敬之的《雷锋之歌》,都让听众为之动容,观众站起来鼓掌不能不说是对演员最高规格的奖赏。又一次,排练文艺演出的节目,晚上休息的时间,别人都去约会周公了,我们教室里灯火通明,大家反复地摸索、训练,弹吉他的同学琴弦断了,我们几个人大半夜转县城找吉他弦,现在想起来真有几份痴情,为我们那个时候的狂劲现在还有几份骄傲,不仅是为了荣誉,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有一种精神――《易经》上说: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当厚德载物。我们的语文老师李老师丁字步站在讲台上很投入的范读课文,讲课时激情充沛,抱着大大小小的书旁征博引,文学的,哲学的,历史的,美学的兼容并包,无所不有。我们那时才真正领略了诗人和学者的风度与才情,最主要的是他那种敬业的精神、治学治教的态度到今天还让我们的同学感叹不已,如果说我们在自己的工作上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的话,那么。李老师给我们精神上的滋养和培育确实功不可没。他不光是“言传”,比如毛泽东同志给吴玉章题词:“人生在世,事业为重,一息尚存,绝不松劲。”至今还言犹在耳,最主要的是“身教”:因了“黄河象”文学社的召唤,我们深夜坐在晶莹透亮的日光灯下,咬文嚼字,为一个字词,师生都争论得耳红面赤,甚至,我们也给老师的诗文挑刺,还能够堂而皇之收一顶“一字师”桂冠,乐在其中。捧读他给你写的指点迷津的批语,不要说写作方法、技巧上让你受益匪浅,思想上受到鼓舞,单就老师写的批语比学生的原文长都让人很感动。文学社的专题辅导有经典名著导读、作品交流与赏析、专家讲座都是佳肴盛筵。爱迪生说的不错: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而成的。我们在师范二年级的时候,就有大部分同学在《太阳永远在天上》“村学弦歌”“中学生悄悄话”等系列丛书上发表了作品,我也有幸忝列其中。这在那个时候,一所偏远山区的师范学校,语文教学能够有那样的成绩实属不易。后来,虽然带班任课的老师多次更换,可是,他们的精神是薪火相传的,态度是一以贯之的。可惜了,我们那个时候还有些桀骜不驯的狂野,经常因一些离经叛道的言辞和举动让老师失落或者大发雷霆,现在都为我们当时的无知和偏见而愧疚。余秋雨先生在他的散文《老师》中说:“天地间最大的感情失衡,第一产生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第二产生于老师与学生之间。子女和学生痛切地发现这种失衡时,大多已无法弥补。”我深有体会。
如今,我也为人师二十余年,我深深的体味到,影响一个人成人成才的因素固然很多,但最主要的是两个:幼年时良好的家庭教育的熏陶,中学时代能够遇到几位有事业心有学识,人品纯正的好老师,如果有好的家风家教,我们的一生不会走上歧途;如果遇到几位好老师,我们的一生不一定能够把路走得辉煌,但一定会走很少的弯路,这当然与一个人的资质、习惯、机遇有关,但至少我们能够把头抬起来,把胸脯挺起来走路!
人的一生尽管很漫长,经历的事情也很多,但人生处在关键处的时候,有些岁月注定永远无法被记忆风化。
原文刊发于2010年《九龙》2期
往事依稀浑似梦
甘肃宁县二中张永锋()
弹指一挥间,走上教坛二十余年了,遥想初上教坛,也曾雄心勃勃,以孔子自诩也想一生弟子三千,得意者七十二人,可是一晃二十多年来,不知道忙忙碌碌辛辛苦苦的为谁辛苦为谁忙,忙出了什么名堂,忙出了什么结果。有时候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再想这是一个托词,连自己的良心都无法欺骗,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功劳但有苦劳和疲劳。
想当初,在一所村学任小学毕业班课,因为恨铁不成钢,惩罚了村上几个头面人物的儿子,以体罚学生的名义被炒得沸反盈天,一度心灰意冷,后来经朋友指点:“你何必这样,你看看专业课程方面的书籍,换个单位,难道你就甘心这样屈就在这个小村庄吗?”确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后来几次调动,教育对象由蓬头垢面的稚子变成了初谙人世的懵懂少年,也不尽如人意。一个姓朱的女孩离家远,有病的时候,我也曾寻医问药,找医生在办公室给输液体,垫支医药费。这个孩子后来因为争强好胜,考试成绩不理想,几个男同学开了几句不冷不热的玩笑,她后来就服了几片安定迷昏过去了,整整几个小时,不是那个班长当机立断找医生,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想来我还心惊胆战,当时家长说孩子头疼我怎么办,她孩子自尊心强,因为受了这几个学生的刺激造成这个事情,那些学生该负什么责任,我只好安慰开导,因为毕竟是同学之间无心的玩笑。后来庆幸的是那个孩子高中毕业了,虽然也没考上什么学校,但性格从此开朗了,听说嫁人后生活还过得去。现在想来,你做了好事情别人认为那是你的责任,你做好是天经地义的,你工作中有疏忽,没有人来为你买单。有些事情不能够单靠热情去做,还要细心、有预见性和智慧。还有一位姓孟的同学和家里关系搞得比较僵,我做家长的工作,也做学生的工作,后来他勉强把高中上完了,去深圳打工了,我也释然了,毕竟有些事情心有余力不足。最让人痛心的是一个姓豆的女孩子从新疆转回来上高中,聪明活泼,课程也好,英语和舞蹈特长,这样一个孩子在农村薄弱高中对老师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可偏偏这个孩子就好动贪玩,高考在即,她忙里偷闲去打乒乓球,和不同年级的男生打,打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我曾经在办公室苦口婆心的说教,甚至给发过不小的脾气都无济于事,那年高考前夕,家里遇到一场车祸,她的母亲和哥哥受伤,她父亲先前就有心脏病,这个孩子也不容易呀,可是上帝不会同情弱者,不相信眼泪,那年高考的时候,她以五分之差与梦中的大学失之交臂,家里也没要让她去复习,白白的浪费了这个孩子的才情,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这是一个教育的败笔,有时候人说教育不是万能的,这话很逼真,逼真得几乎接近残酷。用一个教师几年的心血做注脚,忍无可忍你却无能为力。
有句俗话说弯弯树长不端,端的树不用扶,这或许就道明了因材施教的原则了吧。有一个叫闫杰的孩子,诗写得不错,但上大学学了金融专业,我为他惋惜了好长时间,但他大学毕业后亦商亦文,北京、湖北、东莞一路走来,办了一份《大西北诗报》,后来出了网络版的论坛,搞得红红火火,和高凯、那也、梁小斌先生多有交道,和他们在课本上了解的诗人那么近距离得接触,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吧。学生的出道,我们如果扶上马再能够送一程该是积德行善功德无量的一件事,可是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天下英才而育之。
去年腊月二十六,大学毕业的几个学生在一家酒店聚会,约了他们高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我。听说先前毕业的那个个头高挑、眉清目秀气质不俗的女孩婚姻不顺,刚结婚不到一年又离婚了。本想说一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孩子,没有想到她却说无所谓,现在的老公对她不薄,有房有车,我也就释然了。席间看到这些孩子个个西装笔挺意气风发,工作也过得去,政府部门的,医疗卫生系统的,教育行业的也有。孩子们很坦诚地说,他们很感激我,他们高三了还贪玩,经常惹我生气,多亏我严加管教,否则他们很难成人成才。其实我想,在孩子们成长的道路上,我能够做些什么呢?他们父母无微不至的操劳,同学亲朋的鼓励,个人的自身努力,其他老师的不倦的教诲与亲密协作,才促成他们中间极小的一些人接受了普通高等教育,而我一名普通的语文教师能够在多大的程度上成就他们呢?何况我自己从初出茅庐进入为人师的行列不过二十多年时间,期间经历了好几次调动搬迁,小学、初中、高中都断断续续的蹲过一段时间,自己接受的教育本身就不够完善,师范毕业,自学考试,边教边学,有时确实力不从心,好在自己别无嗜好,唯有嗜书如命苦读不辍,代过的学生也比较多了,考上名牌大学的凤毛麟角,也不是说,孩子们考不上大学也就无所作为,但是他们被社会选拔的机会也确实不多。能够记得姓名也就那么几十个学生,其他学生的生活状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我有时候自我宽慰,孩子们进入社会以后,能够有自己的一份职业,组建一个家庭也就不错了,毕竟我们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又好像欠了他们的债务一样。人的一生关键处就那么几步,他们和我们相处的日子里我给了他们什么东西呢?就像有些人说的,我们的学生中也有考上清华的学生,可是细想,一个能够进入清华北大深造的学子,教师能够在多大的程度上起作用,如果我们能够教出清华北大学生,那么,我们教出一大批,大家不是皆大欢喜吗?何况我们自己的孩子不一定个个都能够进入名校吗。所以,一个普通人的作用是很有限的,只是我们要最大限度的挖掘自己的潜能,尽到自己的职责和努力。这好比从官窑烧制出来的一件陶器,或许是一家普通人家里的器皿甚至官宦之家的夜壶,而涂上一层釉,诗人写一首诗,画家作一幅画,摄影师拍摄一张照片,挂在宣传橱窗里做广告,或许是这件瓷器身价倍增冠冕堂皇地进入富贵人家的客厅或者博物馆,但是它的本质还是一件陶器或瓷器。因此,一个人无论有多么显赫的地位、出众的才华,还是要本本分分的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自己的责任,社会的,家庭的,尤其在伦理学意义上来说,一个人在家庭的责任还要比社会学意义上的责任重大。因为在一个单位,或许你只是其中的几十分之一或者一百几十分之一,而在一个家庭中,父母的子女有几个呢?对妻子或丈夫而言可能你能够被别人取代,但是对于子女而言,真正意义上的爸爸妈妈是独一无二的,这样说并不是倡导我们都蹲在家庭里不出来工作或者逃避自己在社会学意义上的责任,而是说,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以生存或者工作的名义,逃避自己在家庭中应该尽到自己的职责!因为毕竟一个人的能力和精力、时间有限,一生中你踏踏实实做几件事情,做成功一件事情也就可以问心无愧了,因为改变一个人,一个家庭尚可,要改变一个家族,一个集体,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很难,何况我们都是普通人,我们也毕竟向着抵达幸福的彼岸努力过。
作者简介:张永锋、汉族、现年40岁,曾用名张咏峰。中学一级语文教师。中共党员。1991年宁县师范毕业,2001年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中学一级语文教师。有作品发表于《九龙》《陇东报》《未来导报》副刊芳洲、陕西《自学考试报》《现代语文》《大西北诗歌论坛》《甘肃教育学院报》“雁苑”、并入编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采绿》,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俊采星驰》(散文卷)、《华夏之恋》(诗歌卷)、三秦出版社出版的《西部诗人四十家》、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的《阳光花丛》,在《教育论丛》《满分阅读》《中学语文》《庆阳教育》《甘肃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等杂志发表教学论文几篇。参加编著了"宁县二中思想政治教育读本”――《长河浪花――宁县二中杰出校友风采录》一书。
联系电话:。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