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情,偷情,到底谁偷了谁的情?
【一】
灰蒙的天色终于阴暗下来,对于萧然来说,这是个强烈的信号。夜幕的降临,朦胧了很多阳光下的美景,却点燃了他内心粗野的激情,像有一支曳明弹,自心野上的黑暗中幽幽升腾,瞬间炸开,把他每每期盼着,而此时正在迫近的那个时刻照得纤毫毕现。这个信号,在萧然看来,只有他和凝香可以读懂,他也宁愿世界上永远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读得懂。然后,静悄悄的,不为人知的,躲在迷离的夜色里,自由自在的,如胶似漆的,忘我的在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尽情的拥有彼此。
每当这个时刻迫近,萧然总是心神不宁。3个月了,每周一次的相会,每次都在忐忑中期待,在匆忙的一个小时里完结,又在漫长的不安的折磨下,如饥似渴地盼望下一次的快速到来。周而复始得有些机械,这让萧然的心田压上了一座大山,尽管,为了这个特定的时刻,他已经进行了周密的安排。
他这个拥有十几号人的小小的进出口公司,从成立到现在差不多5年时间,一直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国贸大厦的第18层1802A座,从未挪过窝,为了节省费用,他甚至把家安在了公司里。5年的时光,足够他和所有的保安打成一片。保安们都很敬重萧然,不光因为他的出手大方,也为他的创业精神感动不已。国贸大厦是个商业办公大楼,汇集了全市最有实力的企业,照例是不允许办公人员在此过夜的,唯独萧然是个例外。5年前,孑然一身的萧然租下1802A座,吃的是最简朴的食物,睡的不过是一张可以折叠的沙发,从来没人见过他的家属。保安们一开始还有人去提醒制止,后来见此情形司空见惯,便不无同情,也不得不作罢。现在萧然已经小有所成,深谙世事的他,不时给保安们送点烟酒,既方便白天络绎不绝的客人,也保持晚上不被打扰的宁静。保安们自然投桃报李,甚至有时遇上警察不定期的检查,也会及时通知他做好准备。这一点,萧然深信不疑。
关于他和凝香两人世界地点的选择,萧然曾经掂量过许久。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到哪个偏僻的高档宾馆开间房,或者在他5系宝马的车里玩玩时兴的车震,他始终有他自己的顾虑。安全,并不是主要原因。在他看来,无论是宾馆,还是豪车,都带有浓郁的野合味道,而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理念,更与他的最终愿望相悖,在他的心目中,凝香,就是他的女人,他早晚会名正言顺的娶了她,而与自己的女人相会,只能在自己的家里,这个家,现在就在公司里,在这个1802A座里,哪怕着实很简陋。(文章阅读网:www.www.AihuAu.com.net )
萧然具有很强的计划性,时间的安排总是被拿捏至恰到好处,这似乎与他刚满40岁的年龄很不相符。客户们和萧然的商业谈判,经常被他设置在最令客户放松,最令客户感觉舒适的时间段进行,所以,生意很难不成交,这也是他近年生意兴隆的重要原因。他的客户们时常困惑于他的年龄,觉得他清秀的面容看上去怎么也到不了40岁,而他的处事风格却又让人觉得远超50岁。他也得意于自己对时间的把握,他总认为,一个可以掌控时间,能够成为时间主人的人,才是这个花花世界真正的主宰。
他的公司,3个月前,也就是和凝香的第一次幽会前,一直严格实行朝九晚五的作息制度,而当他以敏锐的嗅觉预知他和凝香之间特别的故事即将拉开帷幕的时候,他毅然决然将下班时间提早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其实并不影响他的生意,但着着实实的感动了所有的员工,连行政助理兼翻译凝香都被蒙在鼓里。这提前的一个小时,对凝香的准时赴约至关重要,因为他仔细计算过凝香的家到公司的距离,来回的时间,他把幽会时间定在晚上8点至9点,每周不定期,这样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每念到他的精心筹划和带来的成功,他不由得不沾沾自喜。
【二】
萧然是个固执的人,固执的个性让他坐拥今天小有成就的事业,更是他心中永远的一个痛。因为固执,他失去了原有的家――他原先一直深爱的家,他的相貌平平,但满脸写着张曼玉式的妩媚,聪敏而又妖娆的前妻,还有他们漂亮可爱的女儿。5年了,整整5年,他固执地不和她们建立任何联系,从孑然一身地离开那个家时起。一想到前妻,萧然浑身都会哆嗦,5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总如影相随,挥之不去,在他孤独无助或者郁闷绝望之时,这一幕就会如同蛇蝎一样出来啃噬他的心。
萧然的固执个性跟他的出身贫寒密切相关,父母早逝的他,因为贫困,学习就固执地刻苦,结果是轻松地考取名牌大学震济大学的名牌专业国际金融学;因为渴望摆脱贫困,工作就固执地努力,即便吃尽千辛万苦,即便与家人聚少离多。
跟绝大多数同龄人相比,萧然大学毕业时,幸运很多。25岁那年,由于就读于名校,专业对口,英语通过6级,直接被市外贸局点名要了去,分配到市外贸公司从事外贸业务。凭着精湛的专业知识,良好的英文能力,不怕吃苦的精神,很快就崭露头角。一年打拼下来,除了带给他第一桶金外,还为他的婚姻搭上了桥。
萧然面目清秀,温文尔雅,身高1。75米,正是许多青春女孩梦中的白马王子。早在大学期间,不少女同学就曾被他倾倒,或暗送秋波,或大胆表白,但无一例外均被萧然无情回绝,毫无商量余地。因为萧然固执的认为,没有事业基础的爱情是苍白的,没有可靠交集的婚恋是难以为继的,与其接受生涩的苦果,不如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在工作后的第一年里,无数有心人曾为他牵线,其中不乏靓丽俏美的姑娘,而他,却把目光汇聚在一个相貌平平,但妖娆可人的同事身上,办公室文员――后来成为他前妻的那个女人梅婷。
梅婷当时22岁,比萧然小4岁,身材娇小,清甜可人,容貌虽然一般,但善于修饰的她总显几分妩媚,行事极为乖巧玲珑。最让萧然蚀骨的,应该是梅婷主动进攻的姿态,咄咄逼人,连续出击,压迫得不解风情的他毫无招架之力。梅婷的身份有些特殊,高中毕业的她是时任市外贸局局长的独生女儿。萧然选择梅婷,在当时,乃至他们结婚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相当一部分人背后的谈资,而萧然并不在意。在他看来,选择和谁婚恋,和选择走什么路一样,他自己有权利,别人愿意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跟他无关。
婚姻选择带给他的变化,可谓立竿见影。婚后不到一个月,他立马坐上外贸一科副科长的宝座,工资连升两级,婚房也挪了窝,由一室一厅的小房搬到了三室一厅的大房,连平素向来严肃有余的总经理见了他,都忙不迭的笑着先打招呼。萧然心中有数,自有盘算,他甚至连婚假都没休满,就开始履新,天南海北到处奔波,把一科的业务搞得风生水起,硬生生让某些议论和谣言自生自灭。婚后的头5年里,他和梅婷情投意合,相亲相爱,除了对梅婷大手大脚的消费稍有微词,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而他始终觉得,像梅婷这样出身官宦之家,从小被娇生惯养了的女子,花钱不心疼,自是可以理解的。很快,他们有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似乎遗传了萧然的所有优点,让萧然幸福不已,他甚至觉得,他这一生,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平稳下去,将会很圆满,他坚信。
时光荏苒,潮起潮落,月圆月缺,世事风云变幻。云水间,有些随风老去,有些兀自褪色变味。在岁月大潮的冲刷下,青苔悄悄爬上石板,蔓上一些人的心野疯狂滋长。
32岁的那年,萧然碰到人生中从未遭遇过的挑战,手足无措,穷于应付。先是他的老丈人溘然离世,接着国营市外贸公司倒闭改制,他们夫妻俩顿时都成了下岗者,房改又几乎花光了他们的积蓄。即便如此,梅婷依然我行我素,名牌服饰,高档化妆品,带彩的牌局,周末舞会……丝毫不改奢华的生活习性。面对入不敷出的窘境,萧然四处借钱,固执地想凭借老业务关系重振旗鼓,怎奈失去了老丈人的荫蔽,世态炎凉,杯水车薪的他终究抵不过商海大潮的湮灭,一败再败,落下不少债务。而梅婷却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一份白领工作,一家房地产商的办公文员,收入颇丰。强烈的对比,让萧然抬不起头,男人的自尊,迫使他不得不严厉劝诫梅婷。于是,争吵开始了,过去因较好的经济条件而遮盖的缺陷,在无情的现实面前,被真实地曝光,并无限地放大。
裂痕,终于出现。如同撕开了一个口子,没有强有力的粘合剂来修补,裂口只会越来越大。那么破碎,就是早晚的事了。而萧然,从不会相信他相貌平平的妻子有朝一日竟然背叛他,他当时一直那么认为,顽固地执着。他始终相信,他的妻子只不过暂时适应不了清贫的日子,而应该为贫困负责的,是萧然他自己。
接下来的两年里,萧然东奔西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辗转生活。零打碎敲的浅薄收入,时不时上门逼债的眼神,都让他疲惫不堪。他已无力支撑这个他所深爱的家,他无法面对梅婷,也无法面对无辜的女儿,间或情绪低落时,他恨不得从天桥上跳下去,一了百了。而他眼中的梅婷,依旧华丽显贵,妖娆媚人,依然雷厉风行,咄咄逼人,丝毫看不出来自一个窘困落魄的家庭。每天早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梅婷打扮妥当,优雅的一步一步走出家门,钻进那家公司派来的小车,一溜烟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梅婷越来越忙碌了!这个感觉让越来越清闲的萧然困惑不已。一个小小的文员,再忙也不会经常早出晚归,何况梅婷有时甚至浑身酒气,回到家倒头便睡。他不愿问,他卸不下面子,他更不想面对脾气越发暴躁,越发不耐烦,且早已失去妩媚的梅婷的那张绷紧了的脸。他也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和梅婷好好亲热过,他觉得他的身体如同他的事业一样,暮气沉沉,曾经让梅婷死去活来欲仙欲死的鲜活壮实,如今像蔫了的花一样失去了应有的色泽。
梅婷的反常,就像一根毒刺,每出现一回,都会在萧然心尖蜇上一针,生生刺痛,半天缓不过来。萧然不是没有想过梅婷的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他曾乘梅婷烂醉如泥瘫倒在床的时候,偷偷翻看她的包和手机,他甚至计划好跟踪梅婷,像胡蜂探索花蕊一样,把心中的谜团彻底揭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知道,以梅婷的个性,她想做什么,谁也无法阻挡,就算她在外面真的做了什么,萧然也根本无从知晓,除非他每天和梅婷形影不离。萧然陷入巨大的痛苦中,他无法承受梅婷倒在其他男人怀里撒娇,然后被压在其他男人身下呻吟的画面,他宁愿相信梅婷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工作。梅婷是他萧然的,她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只能由他一个人知晓,他一个人探索。
那段日子的煎熬,让萧然明白了什么是人间炼狱。他仿佛每天都是行走在原始的山洞中,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踏实的东西相伴,只听见低沉的野风沙哑地带走光阴,而他,始终找不到出口……
最终为他解开谜团的,是一封小小的手机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那时秋风正裹着落叶漫天飞舞,萧然百无聊赖的在阳台上清扫花盆下的残花败叶。“萧先生,你妻偷情,芙蓉宾馆303房,速!”萧然以最快的反应回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来不及多想,萧然搭上出租车,心乱如麻地往目的地赶。
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是萧然此生难忘的刻痕,深深烙在他的记忆中,难以褪色,成为永久的殇。梅婷几乎全裸,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随手拿被子掩住敏感部位,眼睛瞟着天花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一位瘦高个男子,约摸五十多岁,慌乱地拿枕头挡住下身,站在床边不知所措。萧然直到今天都没想明白,为何那时的他竟然那么懦弱,或者换个好听的说法,冷静。他本该歇斯底里地狂怒,把那个瘦高个老男人暴揍一顿,然后往梅婷的那张妩媚的脸上狠狠地啐上一口,接着,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可是萧然,仅仅冷冷地死死地盯着他们,眼中似乎冒出火来,话,却一句也说不出,连胳膊腿都不大听使唤。
“萧然,你都看到了,谈谈条件吧,咱们离婚。”这是梅婷柔柔的声音,却像一把带血的利刃直插萧然的胸膛。
“是啊是啊,好谈的,只要不闹出去,一切好说。”旁边的老男人低声弱弱地附和着。
一丝鄙夷和不屑悄悄写上萧然的眉梢,耳边嗡嗡地作响,萧然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宾馆的,只觉得秋风很萧瑟,吹在脸上,冷冷地,有些疼……
他和梅婷很快离了婚,房子和女儿都归梅婷,至于那个老男人,他什么条件也没有提,他甚至连那个人到底是谁都懒得去打探,因为他确信那么做毫无意义。过后不久,他发现有人替他还清了全部的债务,卡上多出50万,他知道,这必定是梅婷一手操办的。
搬出家的那一天,他特地挑了全市最好的酒吧,从下午一直喝到深夜,一遍又一遍的聆听王馨平的那首《别问我是谁》。在凄楚哀怨的曲调里,在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他肆意地释放那几年深深扭曲了的人性压力,他,终于解脱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