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溪河畔一条小溪,弯曲伸之大山里。溪岸梯田层层,延之山麓。水田沤着畜粪,呈酱色,散着春耕的气息。山崖边,苗寨吊脚楼,炊烟袅袅。一老翁,叼着旱烟,在荷塘边张望。不时吐着烟圈,忽圆忽扁,心里乐呵而焦急,今天家里要迎来新主妇。塘水浊而静,不时冒些气泡。轻盈的水蜘蛛,用它修长的腿,划出微澜。塘边的垂柳,在晨风的吹拂下,舒展着艳绿服,扭着腰肢,仿佛也在迎接新主人。
老翁沉思深邃,突然手机响了:“你说我的小呀小苹果,多么爱你也不为过……”音乐刚开头,就被老翁掐断。
“喂,老婆子!你到哪了?”
“老头子,我还在家,脚崴了。”
“哦,你先别动,我马上到。”话音刚落,就挂了电话,锁上门,匆匆地朝溪之上游走。
且说这老翁,家里有儿有女:儿子在城里工作,女儿早就出嫁了。如今就剩他,独守老屋。老屋是苗寨典型的吊脚楼:正屋实土靠山,两房一厅(俗称中堂,宴客之所);偏屋,吊脚悬空,为一厨一房。偏屋一侧的正房,就是老翁卧室。说起这老翁,还是外来户,姓孔,名潮,苗寨独姓。虽说他早已年过花甲,但身板还很硬朗。老伴去年过世,患脑溢血,没来得及抢救,就驾鹤西去。如今这老婆子,刚过花甲,前不久才过的生日。她是本村人,也有儿有女,在外乡工作。老婆子,相貌平平,在苗寨不大引人注意,但做事麻利,烧得一手好菜。对潮知寒知暖,体贴有加,孀居也有好几年了,小名翠花。(文章阅读网 www.aIhUau.com )
潮毕竟上了年纪,不能健步如飞,但也行动自如。在一山湾,见两房一厅的正屋,旁配厨房,这就是翠花家。翠花坐檐下,朝张潮来路方向张望,见之,脸露喜色,显痛楚之状。潮第一反应,问之严重否?蹲下摸摸翠花的脚,捏捏痛不痛?翠花见其稍用力,就哎哟哟喊痛。
潮抱她进屋,让她平躺在床上,问:
“花,有红花油吗?”
“哦,有!在屉子里,左边那个。”潮按翠花指示,很快就找到了。潮褪去翠花的袜子,露出白净还有些弹性的脚,和着红花油,轻轻地揉搓着。虽说翠花年过花甲,但肤色白皙柔软,潮均匀地涂抹,力度恰到好处,把个翠花揉得忘了痛。潮假意嗔怪,边揉边说:
“花,怎么那么不小心!”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早早地起床,想把屋檐下扫干净,就过你那里去,谁想把脚崴了。”
潮渐揉,渐停说:“花,看看,好些了吗?”
翠花伸伸腿,动了动踝关节,含情地说:“哟,还真不痛了。潮,今天幸亏有你。”
潮见其脉脉,停止了揉搓,扶她坐着,说:“别这么说,花!这也是我分内的事。”翠花顺势躺在他的臂弯里,难为情地说:“本来我是奔你家去的,结果让你‘倒插门’。”潮见其诙谐,用手摸摸她的脸,当触及额头,欲抚平那岁月的褶皱。脸还是细腻的,但早没了年轻时的红晕,黄里带些憔悴。潮边摸边说:“花啊,余下的日子,我们要愉快地度过。”翠花扭头瞅着潮,仿佛眼前这男人,很有责任感,可把余生托付于他,深情地点点头。
“花,还是到我家去吧!”
“让我试试,看还能不能走?”潮轻轻地挪着她,脚渐渐地点地,试着用力,还能走,但有点瘸。潮见其能走,就说:“还是去我那,我来照顾你。”锁好门,潮搀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出门了。到了潮家,已快中午了。潮家比翠花家阔气,且不说房屋,就其家电,在村上也是首屈一指的。每月小孩寄的生活费,加之政府老年补助,足以让他逍遥无忧。翠花进家,让他对生活又有了新的内涵。
翠花对潮家不再陌生,被扶进了卧房。床单几净,还是她收拾的。待其坐定,潮斟茶去了。翠花眼瞅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家,泪水模糊了视线。暗自庆幸,晚年遇着了他。之前,压根儿也没想到,能与他相濡以沫,共度“夕阳”。
话要说到去年五一,翠花去赶乡场(乡里赶集),回家路上,遇见了潮。潮见其提着大包小包,主动上前,说:“妹子,买了那么多东西,我帮你。”翠花与他,虽说一村,平日仅知其姓啥名啥,不好意思麻烦人家,说:“没事,大哥!能提得动。”潮还是主动接下活,与之边聊边回家。路过潮家,潮还特意请她到家歇脚(休息)。以后渐渐混熟了,每逢赶集,潮见翠花,也跟着去。
乡邻见之,双双出入,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一些闲言碎语,很快就传之子女耳朵里。潮之儿,还特意请假回家,苦口婆心地劝父,不要“伤风败俗”。为此,父子俩还理论了一番。潮有理有据,搬出了婚姻法。儿一口一个“有伤风化”。最终潮赢了,这是啥年代,封建流毒,应该肃清。可儿子最后还是放下狠话:“你们要结婚可以,合情合法。如果她有什么三病两痛,你可别找我。”潮气得骂道:“你知道我孤独吗?我们一年见不到几次,谁与我说话?你说出这话,那是不孝。”这样类似话,翠花也跟子女说了。
不久,翠花约潮聚于家,泣不成声。潮闻翠花泣,喉咙哽咽相劝;翠花闻潮语,激动颔首。握手相瞅,老泪纵横。翠花之泪,沿脸颊啪嗒掉之衣服上。潮之泪,噙于眶,流之鼻梁,就散了。潮顾不上自己,却用他那粗糙的茧手,揩干翠花脸上的泪,深情地瞅着翠花。翠花也深情地注视着潮,仿佛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潮拉翠花手,坐于沙发,安慰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就是你温暖的港湾。”
翠花扭头瞅着潮,潮松开手,抚摸翠花的头,说:“妹子,想不到我们今生有缘!仅管我们的日子不多了,让我们携手以沫,欢度余生。电视里不是常说‘夕阳无限好’吗?如今,我俩搭帮共产党的政策好啊!这么美好的时光,我们不能虚度!”
茧手把翠花的头,拉近胸膛,说:“妹子,苦了你。你本可与儿女安享晚年,但为了我,留在乡下。”翠花挪了下身子,偎着潮,用细腻有些瘪的手,在潮大腿上掐了一下。潮故意哎呦一声,说:“好舒服,好久没人掐了。”
“那我还掐掐。”翠花戏谑地说。
“好啊,掐是痛,骂是爱。哎哟哟哟!”
“潮,我还没掐呢。讨厌,我去做饭,你去洗菜。”他俩起身,朝厨房走。潮边洗菜,边择菜,与翠花说:“花,你来我家,让我又有了家的温暖。”
“潮,自有了你,我感到幸福,仿佛又年轻了。原本想,余生会孤独地死去……”
一声温馨,可掬的笑语:“翠花,喝茶!”打断了翠花的思绪。
饭罢,潮洗碗去了。翠花蹒跚地走到檐下,田野有些模糊,汩汩的溪水比白天清晰多了。倏地,山雀归巢入林。小虫在厅堂、檐下穿梭。翠花看着“老朋友”飞,与旧识没两样,仿佛还是原来的它。想想,身边的人,相继离世,难免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想着想着,顿觉走过的路,就发生在昨天。逝去亲人的影像,清晰历历在目;乡邻逝者,语言谈吐,仿佛还在耳边……酸甜苦辣咸,一生尝了个遍。除了叹息,还是叹息!眼瞅国家蒸蒸日上,咱老百姓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老伴又逝去。孀居几年,儿女孝顺,生活还很惬意,但寂寞如同这黑夜,渐渐地包裹全身……
入夜,翠花头枕着潮臂,看着潮,说:“潮,我做梦都不曾想到,能枕着你的臂膀睡。”“我也一样。自老伴过世后,你的闯入,让我又燃起了爱情之火。”“都这么把年纪了,还爱情爱情的,羞不羞人。”潮右手托着翠花的脸,无语,轻轻地吻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眉……仿佛要把她吞噬一般。翠花也没闲着,轻轻地回吻,感到无比快意……
可好景不长。一天,翠花之女找到潮家,见其母,对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