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最喜欢金庸先生哪部大作,我几乎不需思考,脱口而出便是《倚天》。倚天最有光彩的不是张无忌。尽管很多人说他武功该居最高,可是他的性格却着实让人爱不起来,那犹豫和优柔,在爱情里是硬伤,也让他成为金先生小说中,最缺少英雄气概的男人之一。
可偏偏这样的男人却不缺少爱他的女人。周芷若,赵敏,殷离,小昭,四个性格各异的女孩,都给过他一腔热爱。周芷若有心计,为张无忌不惜背叛师傅,却失在手段太过毒辣;赵敏敢爱敢恨,为张无忌放弃荣华富贵,却失在缺少些女人味;殷离身世凄苦,为张无忌选择黯然离去,张无忌对她同情的成分占多;唯有小昭,永远站在张无忌的后面一步的地方,把全部的心力和爱情全部交付出来。张无忌只是给她一个小小的关爱,却让小昭用一生来回报。
如果张无忌有生死之忧,相信这四个女孩都不会袖手,可是周芷若和赵敏,或者殷离必定愿意牺牲别人换取张无忌的生,如果是小昭,怕只会宁可牺牲自己,来换取公子的活。这就是小昭,她的心良善若水。
小昭最可人之处是,她从不张扬。她对张无忌的爱一点不比其他的女孩子少,可她却永远站在张无忌的身后。她说:只要能在公子身边做一辈子的小丫头就好。我想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这样的多情美丽,却安分的女子。
小昭很美,还记得书中,张无忌看到她真面目时那瞠目结舌之态。只是她的美丽不具有任何攻击性,既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也不是艳丽妖娆的诱惑,就是安安静静的美丽着,这一点恰好满足了男人们对中国传统女性的温婉柔美的全部寄托。
小昭很聪明。她总是善解人意地守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给他她能给的所有的温柔和关爱。红袖添香,秉烛夜游,无论这样的夜晚男人是忙于公事,还是荒于嬉戏,有这样的女人陪伴在身边,都求之不得。
这样美好的女孩子,不能和张无忌相伴一生,对于张无忌来说,其实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小昭用自己的自由换取张无忌的生命,也陪葬了自己的全部爱情。可留下的男人又怎样呢,还不是继续咀嚼他的其他爱情,和别的女人双宿双栖?
其实以张无忌的性格,我觉得他很难说最爱哪个女人,对于他来说,似乎被动的等着被爱,更让他习惯。所以,那个能坚持到最后在他身边的女子,只要不触及他的做人的大原则,都可以与他一生相伴。
爱情在女人眼中独一无二,在男人眼中却只是生命的点缀吧?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爱小昭。谁不愿意有这样一个无怨无悔追随着自己的女人?只是这样的女人,还是让男人少了征服的欲望。太过柔顺,太易得来的温存,男人大多不珍惜。所以小昭只能是男人的初恋,甜美,青涩,让人回味,却只能失败。
所以,其实每个男人都期待一生可以经历这样的四个女人。在周芷若那里学会爱情也是有毒的药,在殷离那学会只有同情还不够一辈子,在小昭这里学会最初的美好往往缺少相守的缘分,最后才把自己的单身终结在赵敏的手里,那个肯坚持到最后的,既能折磨男人又能感动男人的女人手里。
最后拿出一段金先生自己在《倚天》后面写的后记吧,也算对小昭和小昭一样的女人的一个安慰。
《倚天屠龙记》是“射雕”三部曲的第三部。这三部书的男主角性格完全不同。郭靖诚朴质实,杨过深情狂放,张无忌的个性却比较复杂,也是比较软弱。他较少英雄气概,个性中固然颇有优点,缺点也很多,或许,和我们普通人更加相似些。杨过是绝对主动性的。郭靖在大关节上把持得很定,小事要黄蓉来推动一下。张无忌的一生却总是受到别人的影响,被环境所支配,无法解脱束缚。
在爱情上,杨过对小龙女至死靡他,视社会规范如无物;郭靖在黄蓉与华筝公主间摇摆,纯粹是出于道德价值,在爱情上绝不犹疑。张无忌却始终拖泥带水,对于周芷若、赵敏、殷离、小昭这四个姑娘,似乎他对赵敏爱得最深,最后对周芷若也这般说了,但在他内心深处,到底爱哪一个姑娘更加多些?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作者也不知道,既然他的个性已写成了这样子,一切发展全得凭他的性格而定,作者也无法干预了。
像张无忌这样的人,任他武功再高,终究是不能做政治上的大领袖。当然,他自己根本不想做,就算勉强做了,最后也必定失败。中国三千年的政治史,早就将结论明确地摆在那里。中国成功的政治领袖,第一个条件是“忍”,包括克制自己之忍、容人之忍、以及对付政敌的残忍。第二个条件是“决断明快”。第三是极强的权力欲。张无忌半个条件也没有。周芷若和赵敏却都有政治才能,因此这两个姑娘虽然美丽,却不可爱。我自己心中,最爱小昭。只可惜不能让她跟张无忌在一起,想起来常常有些惆怅。所以这部书中的爱情故事是不大美丽的,虽然,现实性可能更加强些。
张无忌不是好领袖,但可以做我们的好朋友。事实上,这部书情感的重点不在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男子与男子间的情义,武当七侠兄弟般的感情,张三丰对张翠山、谢逊对张无忌父子般的挚爱。然而,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有了金先生的这番话,有了现实生活中男人们的推崇,或许也是对小昭的补偿吧。不过我想,如果真有小昭,她宁可不要这补偿和其他人的喜爱,只要能让她回到她爱的男人身边,哪怕只是默默相随,她已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