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一层接着一层的来了,这个黄昏我无绪地翻了几页旧书,安静地放了下来。没有放书签和折页的习惯,在我的生活里,没有什么比书与我更熟悉,我不想在它上面用一些陌生的举动,让自己的孤独相形见绌。
隔壁房里的小情侣在吵闹,有些烦躁,于是拿起电话发信息给雅青,半响没有应声。很少去期待短信息的提示音,这时却专注等待。时间,有时飞逝得让人几乎绝望,有时却迟涩得让人的内心老去。人们在时空的错杂交复中相遇相知又相离,却又往往糊涂得不懂得珍惜。我又发一条信息,敦促一丝能够告慰落寞的声息。几分钟后,电话响起来了,是雅青打来的,说正和几个朋友在喝酒,没有注意到我发的信息。对着电话倒有些拘束,浅浅叙了几句,听那头隐约有杯盘相击,于是说挂了吧,你忙你的。说话间,电话断了,一线泪水却不由地滑落下来。静静地躺了几分钟,突然一下子翻身下床,翻出茶叶冲了一杯茶,捡起笔来,准备写点东西。
这茶叶是两个月前李娜来看我时,我去买来的。我不会喝茶,除了觉得喝几杯酽茶能使我多看两小时书外,品不出别的滋味来。倒是白开水,却觉得里边有真味,品咂不透。屋里也有几罐啤酒,一直没心情喝,就那么放着。我是心情好了才喝酒,情绪糟糕反倒不寄情于酒。庆幸的是这好几个月来,竟然没有百无聊赖的酒友前来邀唆,竟也滴酒未沾过。我憎恶以情谊为由,肆无忌惮强夺别人时间的人,尽管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惜时如金,把时间用在那些谈来体面的事情上,但倘若随意唐突别人时间,这无疑很糟糕。而我自己,则往往见害于这莫名其妙的原则,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打扰别人生活。
庸常的生活中,我看到的是太多躲藏在光鲜外表之下劳累和孤苦的人们,然而更令人心酸的是,这些辛苦的人们不会彼此取暖体贴,却相互倾轧、坑害,盲目的、跌宕起伏的短暂快感之后,人依旧愈来愈深地陷入到人生冷漠的泥潭。渴望被救赎,却不愿意向任何一个人伸出手来;渴望得到爱,却从不积极争取。自我意识被畸形地放大,陷入另一个可怕的迷梦。
追求灵的人越来越少,嗜于物的人却越来越多。随处可以看到那些无处展现自己才华而沉醉于网络游戏的人,但却罕逢一个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人。上班,攒点钱,买套房子,炒炒股,薪水加一百块就觉得开心,被老板否定就觉得自己出了问题……太多人被这样的正常生活催眠,忘记了活着到底想做什么。若干年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含饴弄孙的老儿老妇,或者就躲在棋牌室和足浴店里。生命的终极,别无什么,终将归于尘泥,然而以物质和结果来看待事物的人,多么让人感到可悲!
包包告诉我她感到了生活的辛苦和理想追求的绝望,现实逼迫我们痛心地改写内心的美好法则,改变着我们对人性单纯的认识。没有多少人能够顽强地紧握理想的法则,只有屡仆屡起、头破血流地找到最适宜生存的法则。那一刻,暗暗地告别曾经的自我,在较为稳妥的状态下笑起来,定义幸福,活着默默无语。包包说她辞掉了老师的工作去做另一份辛苦的工作,我说我支持你。我支持她行走在路上的状态,支持年轻的音符在一个短暂的休止之后重新激越起来。未来有多高远,只有用自己的脚步去丈量才足够真实,太早被设定了的人生,多么索然无味。
某一天的深夜三点,我发信息给远在山东的花,只写一句话:看看小姑娘是否还醒着。清晨收到她信息:小姑娘昨晚睡着了。这样的短信息多么可爱。我晚上入睡一直很晚,大学期间,夜里很晚发信息,能回我的只有花。有一次感冒了,加上情绪波动两天没进食,竟然虚脱了,也是晚上三点,花那边发信息教我切姜片冲鸡蛋汤喝,结果汤好了放桌上时,我却不觉中昏倒桌旁。及至醒来,热汤已凉。花给我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走路很快。我曾问过她,她说行走快可以让心态积极起来。这个观点深入我心,我也总无论忙暇,行走匆匆,绝少优哉游哉。花说她打算奋发起来,这个自怜自爱的倔强的女孩,在经历了一些焦灼之后,决然用她另一种快步行走,解脱生命的虚无。
花和包包是我大学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明媚、进取。他们理应迎来最幸福的时光,不用再耗宝贵的青春去对抗生命中那些粗糙的、令人易老得事物。我们都无一例外地渴盼过安定,可是每一种曾经预想的安定,都可能使人躁动不安。安定是人生的相对静止状态,而行走却是人生最根本的格调。永远在路上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彷徨、失路和堕入灵魂的绝境。
电影里的阿甘是最幸福的,因为在路上是他唯一的选择,没有假想的安定之所。当终于有一天累了,也不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为梦想不遗余力,忠于脚步,不计后果,然后说:我累了,我想休息。多么完美的收场白。
没有安定的人,请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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