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短暂而又刻骨的青春里,我从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过这份残缺的黑暗。当黑暗渐渐地蔓延了整个宇宙,从天空到树林,房子,以及这个我所在的角落。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像残阳黯然前的那束光一样,将青春回归,将希望重新起航。
——题记
火车仍在继续前行,伴随着那些未绝于耳的鸣笛声,通向我未知的路。头枕着车窗,蓦然发现已是傍晚。天上的太阳不知何时已伫立在火车的前头,斜斜的,在车窗内照出一束光。仍旧觉得刺眼,便侧过头,拿起矿泉水,连续吞灌的几下,我并不知道,我要驶向何方。我只知道,当火车追随着那轮夕阳时,它便注定是失败的,只因看不见它真正的面容,而那残阳隐退的光阴,交给了黑暗。
又是火车,记忆中的火车,开往与家相反的方向。
那是一个有着夕阳的黄昏,一切都来的那么悄无声息以至于让我措手不及。被外公拉着出了学校,看见家里爷爷坐在厅堂前,旁边有简单的行李。看见我们来后,他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我叫了句“爷爷”,便被冷落在一旁。我听见他对外公说:“那么,亲家公,我们就走啦,时间也不早了。”只听见外公脸色有些担忧,又似乎有些紧张:“嗯,快走吧,还要赶车呢!”接着,便是他拎着行李走在前面,而我跟在他身后,迷茫得不知问什么。只知道这个场面,是在道别。路上,他没有牵着我的手,亦没有问我累不累,我沉默,也许我们都沉默着,双手拉着双肩的书包带,小心地走着。毕竟,那时的我,才六岁。火车上不时地有餐车来来往往,而爷爷不能睡,因为睡在过道报纸上的我时不时地会把胳膊或腿伸得老远。如果他不醒着,在车子来时捡回我的手脚,它们将会惨不忍睹。我到这时,依旧不懂得,为什么,我们要睡在过道里。听外婆说,我的父亲,是个大老板。
下了火车,渡船到达那个村庄时,天已经黑的一塌糊涂。我跟着爷爷,死死地拽着书包带子,屏住呼吸,既害怕又紧张,生怕跟丢了他,自己会被黑暗吞噬。也是在这时,我突然发现,爷爷那一瘸一拐的步伐比正常人还快上百倍。终于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他敲开了门,随即屋子里亮起了昏黄的灯。门开了,走出一个陌生的男人,可那男人唤了一声“爸!”我心里一惊,难道这是我父亲?可是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烫着卷发,目光懒散的女人,让我破灭了想象。爷爷指着他们让我叫“叔叔,阿姨。”我挨个叫过去,叔叔微微一笑,可那让叫阿姨的女人脸上却露出不屑,还有鄙夷的眼神。我便知道,我已告别了原本不幸的童年而来到了一个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
(爱华阅读配图)
“小野种!”
“小野种,你从哪里来啊?”
“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那你会72变吗?”
“哈哈...小野种,小野种,没娘又没爹...”
当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一种嘈杂,我只是希望自己听不见。哪怕聋了也好。只是,所有的这些,我都习惯性地承受了。继续勒紧书包往前走,因为我还得回家做弟弟的午饭,无暇顾及这些。
当所有的琐事填满了你的空暇时间时,你会发现,其实那些,只不过是一些未成熟的孩子对人的一种无知的伤害。而那些,在早已听倦,以致无力反驳的时候,都将成为村庄的一首童谣。正如其它所有童谣一样。并不是没有过反驳,有一次他们一直在我身后喊我:“小野种。”并且队伍越来越大。我突然停下来,蹲下身,捡起石头猝不及防地砸向带头的那个人。顿时,周边鸦雀无声,我看见从他头颅流出的鲜血时,竟然有一丝的快感。
事情的后果只允许我有一些的快感,因为在那之后便是他的家长拿着长条甩在身上的无比的疼痛。我咬着牙,一句句“没教养”“不知从哪蹦出来的野东西”“这种坏孩子,死掉算了”“没爹,又没娘养”......充斥着耳膜。我静静地闭着眼,想起外婆慈爱的脸。小时候外婆家的小院,我种的那棵李子树长高了。我看见和我一起玩耍的小狗球球在冲着我叫。还有两张模糊的脸,我看见,他们在对我笑,只是当我走近他们时,他们都怒斥着要我离开。我呆呆地站在一旁,口中念着:爸爸,妈妈,为什么你们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