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梁晓声博客,原题《相悦 二诉现代情爱》。
酒盛在金樽里起码仍是酒。衣服印上商标起码仍是衣服。而情爱一旦经过包装和标价,它天然古朴的美感就被污染了。
平民的女儿们几乎不可能有所谓爱情的自由。如果她们出落得美貌,则她们必意味着是家庭惟一有希望中头彩的“黄金证券”。
经济基础充当媒婆,比任何戏剧和小说里的媒婆,甚至比《西厢记》的那位聪明绝顶又古道热肠的小红娘更有成功的把握。
一次普通的热吻大约消耗九个卡路里,三百八十五次热吻足可减轻体重半公斤。由此可见,爱不但是精神的活动,还是物质的运动……
看电影还是在电影院里看效果才好,这是被男人和女人都公认的。一个人叹息和许多人一块儿叹息,一个人惊叫和许多人一块儿惊叫,一个人笑和许多人一块儿笑,一个人唏嘘有声和前后左右的人都那样,感觉是大为不同的。
看电影嘛,以看晚场为好。从黑暗的场所走到外边的夜色里,超现实的感觉得以延续,不致被光天化日一下子照耀没了。
男人和女人关系很明确,通常就不相伴了到酒吧去。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关系,也不会相伴了到酒吧去。男人和女人还没什么关系却又都想发展出点儿什么关系,才往往到酒吧去。
在男人们普遍“疲惫”的这一个时代,如果女人们仍甘于只做男人的配偶,那我们民族的男人和女人,恐怕也只有叹息——哦,上帝啊……
爱对任何男人和女人,首先应是愉悦的;否则莫如去对上帝含情脉脉……
医治失恋并无什么灵丹妙药,只有一个古老的偏方——时间,加上别的姑娘或女人……
爱并不纯粹是“性”,故不纯粹是本能。“做爱”和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殊不知蛔虫也“做爱”,否则小蛔虫从何而来?但外科医生倘从人腹剖出两条绞缠在一起的雌雄蛔虫,是不大会叹曰“好一对恩爱夫妻”的……
男人在家庭生活中是女人的“天”的历史地位,应该承认基本上被女人们颠覆塌了,并且绝对的不可能再重建起来了。
据我想来,无论在外国还是在中国,“情人节”永远不会是一个值得被认真对待的日子。这是一个暧昧的灰色的日子。这世界上没多少人会真正喜欢这个日子。真的处在正常的热恋关系中的男女,每一个日子都可以是他们的“情人节”。aIhUaU.com/zl/转载请保留
城市为情爱提供的惟一不受滋扰的地方叫做“室内”。而我们都知道“室内”的门刚一关上,情爱往往迫不及待地进展些什么。
情爱在城市里几乎成了一桩必须忙里偷闲的事情。一件仓促得粗鄙的事情。
爱情不但变得简单、容易,而且变成了内容最浅薄,最无意味儿可言的事情。有时浅薄得连“轻佻”的评价都够不上了。“轻佻”纵使不足取,毕竟还多少有点儿意味儿啊!
如果一个少年经常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环境中亲近女人,那么他长大了以后仍会经常去那样的地方结识女人。
我们的下一代在由儿童而为少年时,对于吸引他们的女性,是否会保持着一份本能的羞涩?抑或丧失甚至彻底地丧失?我们因其显明的丧失值得高兴还是值得忧虑——我困惑……
男人结婚前对女人的好处很多——看电影为她们买票,乘车为她们占座,进屋为她们开门,在饭店为她们买单,写情书供她们解闷儿,表演“海誓山盟”的连续剧让她们观赏……但是结婚以后,男人希望一切反过来才好。
我们曾经从自诩自恃的“无产阶级”的立场所指斥的“小资产阶级”的情调,我认为实实在在是人类非常普遍的富有生活意趣的情调。我们的生活中如果断然没有了这一种情调,那真不知少男少女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人类的社会里,男人猎捕女人的事实,比非洲草原上狮子和猎豹猎捕羚鹿的次数要多得多。
“幸福”是一个女性化的词;因为它实在是特感性的。
幸福只不过是人一事一时或一个时期的体会。一生幸福的人,大约真的是没有的。那是两万多天啊,谁竟能那般幸福?
时代宣告离婚不再是男人的传统特权,它似乎更喜欢将这一特权交给女人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