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望梅止渴”谈“通感”
《世说新语》里讲了这样一件事:一次,魏武帝曹操率领大队人马,急行赶路,天气暑热,一时找不到水喝,将士们唇焦口渴,脚步逐渐沉重起来。曹操传令道: “前面有片杨梅林,咱们赶到那里,就可以大吃一顿酸甜的杨梅了。”将士们听说前面有片杨梅林,一个个翘首前望,顿时觉得一颗颗鲜红浑圆的梅子即在眼际晃 动,嘴里油然而生唾液,不觉得像先前那么口渴了。
“望梅”何以能“止渴”呢?这是由于人的各种感觉器官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们往往可以相互联系相互沟通的缘故。“前面有片杨梅林”之声,由听觉器官接受到的外界信息,却被转换为味觉,使味觉产生了反应,唾液顿生,滋润了喉咙。
何谓“通感”?说穿了,它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比喻。有人说通感是“全部感官的错轨”,这话说得很形象也很恰当。当然,通感这种修辞方法的审美效果还须取决于 感官错轨的合理性,如果没有潜在的合理性,通感就会成为捉摸不定的“乱感”了。通感这一修辞方法运用得当,能增强文章的表达效果,不仅能使读者产生丰富的 想象和联想,而且能给人以美妙无比的精神享受。
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有两处使用了通感。一处是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作者在此把“清香”变成“歌声”,是把嗅 觉转化为听觉了,使难以描摹的无声的嗅觉有声化,因为它若有若无的模糊不清的歌声恰好同断断续续的清香联通了。这是嗅觉与听觉的“错轨”。另一处是“光与 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这里却是把视觉器官的感受转换到听觉器官上来了。因为琴声节奏的和谐,同光和影色彩的和谐有相通的地方。这是 视觉与听觉的“错轨”。两处通感修辞手法的运用,使月色下的荷塘意境更加优美,更富情味。
施耐庵在《水浒传》中写“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回时,也娴熟地运用了通感这一修辞手法。鲁提辖只往镇关西鼻子上一拳,便“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 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眼眶上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太阳穴 上一拳:“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本来,郑屠挨鲁智深这三重拳后,只有疼痛不堪的感觉,但作者却不去写他的痛觉,而用 “通感”这一特殊的修辞方法,淋漓尽致地去描述郑屠被打后的味觉、视觉和听觉,把一个伸张正义、惩罚恶人的鲁智深反衬得栩栩如生。
有些句子运用通感修辞方法,乍看难以理解,其实只要展开联想,细细品味,你就会叹为观止。如汤显祖《牡丹亭·惊梦》中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歌溜的 圆”,“燕语”是听觉形象,“翦”是视觉形象,作动词看待,则可形容燕语的明快。如将“翦”(翦同剪)意会为名词,自然会联想到贺知章的名句——“二月春 风似剪刀”。那么,一幅春日融融,燕语呢喃明快,呼红唤绿,燕尾翩翩展开,穿绕于花间柳絮中,像以剪刀裁出的一幅动人的春景图不就自然浮现在我们的眼前了 吗?再加上莺歌呖呖,珠圆玉润,简直让人进入春的情境中了。
由上述可知,通感这一修辞手法,能够调动人们进一步感知事物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从而取得具体形象的描绘客观事物的生动效果。但在运用通感遣词造句时,切要注意它潜在的合理性,否则,不仅语句不美,还可能因辞害意,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