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年龄大了,经常叨念重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时间长了,有的人一听母亲叨叨就烦。我过去也烦过,觉得母亲确实不应该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些事。不过现在,我不再觉得烦,而是很喜欢倾听母亲的叨叨,因为我感到母亲所说的,所唠叨的都很重要。
人老了,确实有爱唠叨的。有的人好炫耀自己当年的英雄壮举,有的人好数算自己的功绩,有的人喜欢吹捧自己的子女。母亲却不这样。母亲除了唠叨自己的往事,和我们嘟囔怎样做人外,更多的是祷念帮助过自己的那些好人恩人。
谁帮母亲推了一把碾,谁给母亲拉了一下车,谁给母亲拾起袋子放在肩上,谁给母亲修好了毁坏的农具,谁给母亲照看了一会孩子,谁给母亲行了个方便,母亲都放在心上,当成大事。一句同情体谅的话,母亲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人家麻利的借给一件小家什,母亲默默的记在心里。虽然都是些微点滴的帮助,母亲也念念不忘,更不用说什么大的援助和支持啦!母亲常说,她一辈子遇到了不少好人,人家给咱的好处,三辈子也说不完,忘不了。可能那些事在别人看来不值得一提,但母亲却看得很重很重。
母亲常和我们叨念这件事:那是二姐刚几个月,大姐仅仅一岁多时,父亲在村里忙,母亲自己一人忙家里。一个人照看两个孩子,确实忙不过来,想干其它活是不可能的啦。最忙乱的时候,是烙煎饼。烙煎饼一般都是两个人,一个人烧火,一个人滚面糊。母亲早早起来,趁大姐二姐还没醒,就推完了磨,然后支好鏊子,备好柴火,开始烙煎饼。
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顾了这里,可能就顾不上那里。火烧不好,煎饼就烙不好,不是鏊子凉了,就是这边糊一块,那边还不熟。当然,烙煎饼需要一定的技巧。对母亲来说,哪里还提什么技巧,只要能顺顺当当的烙完煎饼,就蛮好啦!
母亲把大姐哄好,把二姐喂好,就开始了。刚烙了几个,大姐二姐就开始淘气。大姐在床上喊,二姐就嗷叫,母亲的鏊子正红火,不得不放下刮板,跑到了堂屋哄哄孩子,再跑回锅屋。常常是孩子哄好了,鏊子却凉了。这样来回折腾了几次,母亲心焦起来,急得落泪,期盼着有人能帮一下。这个时候,谁能替一霎也好啊!
屋后的大嫂子是一个热心肠人,挺实在,心眼好,听到大姐二姐哭喊,知道母亲很忙,就赶快撂下自己的活,跑过来,替换下母亲,烙起了煎饼。母亲急忙抽空去哄两个孩子,等大姐二姐不喊叫了,再来和大嫂一起烙煎饼。大嫂帮助母亲干这干那,给了母亲及时的援助,母亲很是感激。大嫂成为母亲叨念最多的人,母亲说一辈子忘不了人家。母亲常常自言自语的说,关键时候,人家虽然给烙一下煎饼,可咱没耽误事,孩子也没挨摔打。这尽管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在母亲心里是最大的事。母亲一辈都记着大嫂的好,挂在嘴上,记在心里。母亲为何如此,个中滋味,也许只有母亲最清楚。
母亲常常向我们提起的看似都是一些小事,但对母亲来说,绝对是大事,是天大的事,对我们整个家庭来说,也是大事。
有一年,我们家里没有养猪,断了来钱的路,家里称盐打油都成问题。母亲划算着赊个人家的小猪仔养着,可是母亲问了许多家,都不开口。母亲心里明白,他们嫌我们家穷,怕还不上钱,所以都没有愿意的。当街大哥为人老实,很诚恳,也和善,从不低眼看人。春上,大哥家的母猪刚刚下了一窝猪仔,母亲忙跑去和大哥说明了情况,想赊个。大哥领会母亲的意思,十分同情母亲,二话没说,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并且还说没钱就不要猪钱了。母亲对大哥爽快大方的答复,喜不自禁,高兴的几天没睡好。
母亲从大哥家赊来了一个斤两最小的猪仔,精心喂养。猪仔长得很快,半年多点,就长到了近二百斤。小猪不挑食,长得也胖乎,白白的,还很听话,母亲高兴的不得了,我们全家人更是高兴的不知说啥好。到年底,母亲喂养的这头肥猪长到了三百斤,卖了个好价钱,还了一圈账,还解决了全家的吃穿等困难。
母亲拿到刚卖的猪钱时,首先想到了去还大哥的猪仔钱。大哥很实在的对母亲说,当时看到我们家里那个样,心里也觉得不踏实,但是没有多想,就直接答应了。大哥还说,觉得应该赊,不就是几十块钱嘛,还是人常啊!
几十年来,父母含辛茹苦,强力支撑,使我们那个大家逐步走出了窘境。这期间,有多少人给予援助,有多少人给予支持,有多少人给予关心和照顾,母亲说数也数不清,道也道不完,但母亲都一一牢记在心里。每次家庭聚会,母亲都要提提这些事,总要提提那些给予我们家庭发展的人。除此之外,母亲常常当面对我们唠叨,希望我们向这些有善良之心的人学习,做一个有良心的人。
有一种美德叫感恩,有一种崇高是回报。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那些人,那些事,感动了母亲几十年,感动了母亲一辈子。母亲被感动了,母亲永远不会忘记他人的滴水之恩。母亲的感恩之心,感激之情,熏染了我,影响了我,影响了我们家的每一个人。在母亲的教育下,我们也学会了感恩,学会了感激,学会了爱别人,学会了爱这这个精彩的世界。
母亲的唠叨最甜美,因为母亲的唠叨是一种高尚,这种高尚就是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