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之死
2012-10-2010:06:16| 分类: 随想 |标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老舍之死,被后人利用。
近来见到有人以老舍之死责难文革,责难红卫兵,责难文革的发动者的文章。
不能以老舍先生的死来丑化文革,也不能以拥护文革来丑化老舍的死。
现在,有不少文章追记老舍的死,都存在想当然的问题。你可以推敲每一个细节,是否与事实相符。
从老舍夫人的回忆可以发现,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合逻辑:1966年8月23日老舍被批斗——被打得皮开肉绽。按说,老舍生前有许多职务:《说说唱唱》主编、“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副理事长和常务理事、北京市“文联”主席、政务院文教委员会委员、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电影指导委员会委员、“文艺界抗美援朝宣传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北京分会副主席、北京盲艺人讲习所顾问、北京市人民政府委员、北京市节约检查委员会委员、中印友好协会理事、政务院华北行政委员会委员、北京市贯彻婚姻法运动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戏曲编导委员会顾问、北京市选举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抗美援朝分会副主席、中朝友协副会长、中国人民第三届赴朝慰问团副团长、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作协书记处书记、北京市中苏友好协会副会长、北京市宪法草案讨论委员会委员、北京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北京文艺》主编、中央“推广普通话工作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与亚非作家常设事务局联络委员、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三和四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等等,在可以回家居住——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情况下,应该到医院就诊。可是并没有就诊的记载,这不是找死吗?
前一天晚上被打得皮开肉绽,已经站不起来,第二天在腿脚有残疾的情况下,从老舍故居到太平湖图上距离7km,居然还能长距离步行,真是活见鬼!这可是四十六年前一个67岁的老人啊?
老舍在太平湖溺亡,有谁见到投湖?怎么不说不慎落水?
太平湖,是1958年疏浚“龙须沟”而成的一处风景区,老舍或是要诉说自己的冤屈。被冤屈的人,哪个时代没有?不能因为有人被冤屈,就否定伟大的群众运动。有证据证明老舍是积极参加文化大革命运动的。
1966年8月23日,星期二,8月24日星期三,是正常上班时间,这一天,老舍没有上班,单位也没有人找,这就说明老舍是很自由的。到了晚上没有回来,其夫人才着了慌。究竟老舍何时落水,尸检报告怎样认定,一直是个谜。从现场遗物也可以看出,老舍随身带的《毛主席诗词》飘在水面上,说明老舍还有闲情逸致,还在学习毛泽东思想,积极投身文化大革命。在文化大革命中,其家人也不会承认投湖自尽!
其实,推定老舍死因,也是被后人凭某种需要随意猜想,已经没有历史意义。
有文章介绍老舍,老舍不但年纪已老,而且腿有残疾,走路吃力,怎么认定是自杀呢?其实,老舍死亡一直没有定论,也没有对外公布,在百度老舍条可以得到如下介绍:
1968年,中国已经进入了“文革”高峰。各国谣传老舍已经去世,瑞典就派驻华大使去寻访老舍下落,又发动其它国家进行联合调查,中国官方当时对此没有答复(编者注:老舍死于1966年8月24日),瑞典方面断定老舍已经去世。由于诺贝尔奖一般不颁给已故之人,所以评选委员会最终决定在剩下的4个人中重新进行评选,条件之一,最好是一个亚洲人东方人。结果这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成了日本的川端康成。
最近看到柳传志的乱弹,又发现老舍之死的介绍,感觉篡改历史又进入一个新阶段。不知又会造出什么历史新纪录。
老舍之死:留在太平湖的记忆与思索
老舍夫人
老舍出事的前一天,他问我:“今天是红卫兵学生们‘帮助’我们文联搞斗批改,你看我参加不参加?”我说:“没有通知你就不参加。”“‘文化大革命’是触及每个人灵魂的一场大革命,我怎么能不参加呢?”我无言以对。于是他就去了,谁知一到那里,“造反派”和“红卫兵”们不由分说,一边扭过老舍双臂让他做“喷气式”“请罪”,一边对他拳脚相加。老舍分辨说:“我不是反革命,我写的作品都是歌颂新社会和中国共产党的。”造反派们马上讥笑地反问他:“你歌颂共产党为什么共产党不要你入党呀?”
提起入党的事,老舍更痛苦。那是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梅兰芳、程砚秋等艺术家们相继入党,老舍也写了入党申请报告。报告最后送到周总理手里,周总理亲自来到我们家里,对老舍说:“老舍先生,你的入党要求我们知道了,我想就这件事和您商量一下。在目前帝国主义和反动派们对我们新中国实行孤立、禁运、封锁的情况下,我们认为你暂时还是留在党外好,因为有些事,让我们自己说,或者让我们的党员同志说,都不太方便,而让你一个有声望的党外人士说,作用就大多了,对党的贡献反而会更大,你看呢?”周总理说话从不强加于人,不发号施令,老舍对周总理的话完全理解,他也十分尊重周总理,就说:“谢谢总理的关心,我听党的,听总理的。”所以,当周总理听说老舍出事后,当着他身边的工作人员的面,跺着脚说:“把老舍先生弄到这步田地,叫我怎么向国际上交代啊!”
那天老舍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后,已经站不起来,有人怕当场被打死,就把他拖到附近一个派出所。几个红卫兵听说他是“反革命”,马上又进屋你踢一脚,他踹几下。
我知道消息已经是晚上了,忙奔到那个小派出所,在门口等了许久,才让我进旁边的小屋。一进门就见到老舍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我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拉着他的手,把他轻轻扶坐起来。这时,他两手才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我俩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当时,找不到车辆,我也背不动他,就在北京街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辆平板人力三轮车,我求人家:“请您行个好吧,我们有一位年岁大的老头受了伤,请您把他送回家去。”那位同志被我说心动了,送我俩回了家。
回家后,老舍不吃不喝,光坐着发愣。我用棉花轻轻帮他擦去脸上、身上的血,帮他换上衣裳,让他躺下休息,在那百思不解的恐怖中度过了一个难眠的黑夜。
第二天,老舍仍然没有吃东西,我知道他的脾气倔,就对他说:“今天我俩都不出去吧!”他瞪了我一眼,道:“为什么不出去呢?我们真是反革命、特务?不敢见群众了?”在我行将离家时,他又一次两手紧紧抓住我的手,凝视我好久。我预感到可能要发生什么意外,可是在那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日子里,又有啥办法呢?
听说我离家不久,老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拿上一本《毛主席诗词》就出去了。走到院里,他见4岁的小孙女在那里玩,还把小孙女叫到面前,拉着孩子的小手说:“跟爷爷说再见。”天真的孩子哪里知道这是和爷爷的永别?还真地说了“爷爷再见”并向她爷爷摇了摇手。
老舍出门后,就一直往北走,走到太平湖(此湖今已不存,改建成地铁停车场)边,坐在那里读起了《毛主席诗词》。整整读了一天,天黑以后,他头朝下、脚朝上投进了那一汪平静的湖水。
我中午回家时,小孙女只告诉我“爷爷出去了”。到晚上他还没有回来,我慌了,到处找,结果都没有他的影儿。一直找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告诉我,太平湖有一个老头儿投水死了,好像是老舍。我急忙奔上公共汽车,找到湖边,见到他已被人捞上来,平放在地上。他嘴、鼻皆流着血,上身穿白衬衫,下身穿蓝裤子,脚上的黑色干层底鞋子,白色的袜子等都干干净净。可见那是他把头埋进水中之后,自己用双手硬性扒住湖崖石头淹死的,那本他带出去的《毛主席诗词》还漂在水里没有沉下去。
我见到老舍躺在地上,不知怎么是好。看湖的人提醒说:“给他的单位打个电话,怎么说也得把尸体尽快处理掉!”我就找到附近一家单位,给北京市文联挂了电话。他们在电话里回告我先等着,马上有车来。我一直等到天黑,才来了一辆卡车。他们抬上老舍遗体,我也爬上车,守在他身边。车开到八宝山,天已漆黑。去的人告诉我,他是“反革命分子”,火化后就不保留骨灰了。当时遗体还没有火化,他们就叫我回去。我只好向卡车上投去最后的一瞥,从八宝山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挪。那真是昏天黑地的日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回到东城我家里时已是清晨5点多了。这时我家里屋外到处贴满了大字报,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心里想着:“我还活不活呢?”这时使我想不到的是,“进驻”我家的一批北京市六十四中的高三学生却悄悄安慰我说:“你去做点吃的,你不能也不明不白地去死啊!如果那样,以后有许多事就没人说得清了。”在那个岁月里,这两句平平常常的话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勇气。学生们还告诉我:“你的电话也不要拆,如果有别的造反派再来你家,你就拔这个电话号码,我们马上就来。”他们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当时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后来才知道是周总理说服了一批学生来保护我。
舒乙
我当时主要是特别可怜父亲,我走到父亲尸体旁一看,他仰面躺在杂草丛生、中间踏出来的一条小路上。他的头朝西,制服凌乱,但也许是经8月骄阳晒了一天,已干了。父亲穿着布鞋,还比较干净。看得出来,公安部门、法警、派出所来验过。父亲的脸是虚肿的,脸上、颈上、胸上都有很多伤痕,整个看来绝对是遍体鳞伤。有一个席子盖着他,估计是白天有人好意给他盖上的。
这时夕阳还在,我就退出来,朝西坐在前湖最靠近后湖的椅子上看着他。我只觉得,现在回忆起来眼前是一片黄,也许是夕阳的黄,也许是席子的黄。我坐在那儿等母亲。此时思绪非常复杂,想了很多事情。我当时主要是特别可怜父亲,他这么一个人,最后的下场竟是这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我觉得他非常非常可怜。我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悲伤。这时候,天好像变了。我来时还有很大的太阳,突然天阴了,下起了蒙蒙小雨。我很害怕,席子也挡不住,父亲要淋雨了,我盼望着母亲早点来。但是一直没有消息。我感觉脸上有很多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很感谢这雨水,因为它可掩盖我的泪水,可以陪着我一块儿落泪。大概到了九十点钟,街上快没车了,母亲还未到。我恐慌了,我怕她找不到我。我站起来去迎她。这时母亲实际上已经来了,她找不到我,因为天太黑了,一个路灯也没有。她在湖边叫着我的名字,她这种急切的声音被看湖的人听见了。看湖的人告诉她在这个地方。母亲是坐着火葬场的车来的,这样就把父亲运到火葬场了。收尸的时候没有交证明,火葬场说第二天还要把证明拿来,所以我第二天一清早又到火葬场,给他们证明。是两个姑娘接待我的,这时尸体已经处理完,他们说不能保留骨灰。
后来搞的骨灰安放仪式,实际上是一次追悼会和平反会。但骨灰盒是空的。我们为了纪念他,把他的眼镜、一支钢笔、一支毛笔放进去。他平常喜欢喝茶,喜欢花,我们就把花茶中的茉莉花拣出来放在里面,用这几件东西代表他。很久后,我找到一张老北京地图,发现北京城旧城西北角的外面有一个太平湖,而城里相对应的这个地方叫观音庵,这是我奶奶的住地。我恍然大悟,父亲等于是来找他的母亲,这个房子是他当了教授后买给自己母亲的。当他丧失了一切,而且他感受到人们把他抛弃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归宿应该是这儿,这儿有他的妈妈,他妈妈是把生命和性格传给他的唯一的人,这可能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他在抗战时,在那样一个民族存亡的关头,曾写过一篇叫《诗人》的文章,他说,作为诗人,作为文人,如果蒙受了巨大的灾难,将以自己的身体,投水殉职。那天坐在父亲尸体旁,我就想,他的死是自觉的,是一种自己的选择,他的死肯定有某种使命。这就变成很积极的东西了。在他投湖的湖面上,飘着很多纸,是他带进去的,有人捞上来看,是他抄写的毛主席诗词,他的字很漂亮,他也喜欢抄毛主席诗词。据目击者说,是核桃般大小的字,若干张,在他跳湖时,大概散落在湖面上了。后来,北京市文联的人把手杖、眼镜、衣服、工作证等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几乎都还给我们,唯独没有这个。我们知道这个东西是很重要。我们猜想他在这上面写了东西。他一个人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天和大半夜,有笔,有纸,他自己又是写家,他当时情绪又是非常之激烈,肯定写了东西,这几乎是不用怀疑的。我们追问,却得不到回答,是公安部门转上去的。当时有人还编了很多谣言,说他来太平湖是在念《三家村札记》,这是正式的谣言,是上面传下来的“口径”。这是一个很大的谜,到现在也没有解开。
老舍——《宗月大师》
宗 月 大 师
在我小的时候,我因家贫而身体很弱。我九岁才入学。因家贫体弱,母亲有时候想教我去上学,又怕我受人家的男侮,更因交不上学费,所以一直到九岁我还不识一个字。说不定,我会一辈子也得不到读书的机会。因为母亲虽然知道读书的重要,可是每月间三四吊钱的学费,实在让她为难。母亲是最喜脸面的人。她迟疑不决,光阴又不等待着任何人,荒来荒去,我也许就长到十多岁了。一个十多岁的贫而不识字的孩子,很自然的去做个小买卖——弄个小筐,卖些花生、煮豌豆、或樱桃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去学徒。母亲很爱我,但是假若我能去做学徒,或提篮沿街卖樱桃而每天赚几百钱,她或者就不会坚决的反对。穷困比爱心更有力量。
有一天刘大叔偶然的来了。我说“偶然的”,因为他不常来看我们。他是个极富的人,尽管他心中并无贫富之别,可是他的财富使他终日不得闲,几乎没有工夫来看穷朋友。一进门,他看见了我。“孩子几岁了?上学没有?”他问我的母亲。他的声音是那么洪亮,(在酒后,他常以学喊俞振庭的《金钱豹》自傲)他的衣服是那么华丽,他的眼是那么亮,他的脸和手是那么白嫩肥胖,使我感到我大概是犯了什么罪。我们的小屋,破桌凳,土炕,几乎禁不住他的声音的震动。等我母亲回答完,刘大叔马上决定:“明天早上我来,带他上学,学钱、书籍,大姐你都不必管!”我的心跳起多高,谁知道上学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天,我像一条不体面的小狗似的,随着这位阔人去入学。学校是一家改良私塾,在离我的家有半里多地的一座道士庙里。庙不甚大,而充满了各种气味:一进山门先有一股大烟味,紧跟着便是糖精味,(有一家熬制糖球糖块的作坊)再往里,是厕所味,与别的臭味。学校是在大殿里,大殿两旁的小屋住着道士,和道士的家眷。大殿里很黑、很冷。神像都用黄布挡着,供桌上摆着孔圣人的牌位。学生都面朝西坐着,一共有三十来人。西墙上有一块黑板——这是“改良”私塾。老师姓李,一位极死板而极有爱心的中年人。刘大叔和李老师“嚷”了一顿,而后教我拜圣人及老师。老师给了我一本《地球韵言》和一本《三字经》。我于是,就变成了学生。
自从做了学生以后,我时常的到刘大叔的家中去。他的宅子有两个大院子,院中几十间房屋都是出廊的。院后,还有一座相当大的花园。宅子的左右前后全是他的房屋,若是把那些房子齐齐的排起来,可以占半条大街。此外,他还有几处铺店每逢我去,他必招呼我吃饭,或给我一些我没有看见过的点心。他绝不以我为一个苦孩子而冷淡我,他是阔大爷,但是他不以富傲人。
在我由私塾转入公立学校去的时候,刘大叔又来帮忙。这时候,他的财产已大半出了手。他是阔大爷,他只懂得花钱,而不知道计算。人们吃他,他甘心教他们吃;人们骗他,他付之一笑。他的财产有一部分是卖掉的,也有一部分人骗了去的,他不管;他的笑声照旧是洪亮的。
到我在中学毕业的时候,他已一贫如洗,什么财产也没有了,只剩了那个后花园。不过,在这个时候,假若他肯用用心思,去调整他的产业,他还能有办法教自己丰衣足食,因为他的好多财产是被人家骗了去的。可是,他不肯去请律师,贫与富在他心中是完全一样的,假若在这时候,他要是不再随便花钱,他至少可以保住那座花园,和城外的地产。可是,他好善。尽管他自己的儿女受着饥寒,尽管他自己受尽折磨,他还是去办贫儿学校,粥厂,等等慈善事业。他忘了自己。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和他过往的最密。他办贫儿学校我去做义务教师。他施舍粮米,我去帮忙调查及散放。在我的心里,我很明白:放粮放钱不过只是延长贫民的受苦难的日期,而不足以阻拦住死亡。但是,看刘大叔那么热心,那么真诚,我就顾不得和他辩论,而只好也出点力了,即使我和他辩论,我也不会得胜,人情是往往能战败理智的。
在我出国以前,刘大叔的儿子死了。而后,他的花园也出了手。他入庙为僧,夫人与小姐入庵为尼,由他的性格来说,他似乎势必走入避世学禅的一途。但是由他的生活习惯上来说,大家总以为他不过能念念经,布施布施僧道而已,而绝对不会受戒出家。他居然出了家,在以前,他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他也嫖也赌。
现在,他每日一餐入秋还穿着件夏布道袍。这样苦修,他的脸上还是红红的,笑声还是洪亮的。对佛学,他有多么深的认识,我不敢说。我却真知道他是个好和尚,他知道一点便去作一点,能作一点便作一点。他的学问也许不高,但是他所知道的都能见诸实行。
出家以后,他不久就做了一座大寺的方丈。可是没有好久就被驱除出来。他是要做真和尚,所以他不借变卖庙产去救济苦人。庙里不要这种方丈。一般的说,方丈的责任是要扩充庙产,而不是救苦救难的。离开大寺,他到一座没有任何产业的庙里做方丈。他自己既没有钱,他还须天天为僧众们找到斋吃,同时,他还举办粥厂等等慈善事业。他穷,他忙,他每日只进一顿简单的素餐,可是他的笑声还是那么洪亮。他的庙里不应佛事,赶到有人来请,他便领着僧众给人家去唪真经,不要报酬。他整天不在庙里,但是他并没忘了修持;他持戒越来越严,对经义也深有所获。他白天在各处筹钱办事,晚间在小室里作工夫。谁见到这位破和尚也不曾想到他曾是个在金子里长起来的阔大爷。
去年,有一天他正给一位圆寂了的和尚念经,他忽然闭上了眼,就坐化了。火葬后,人们在他的身上发现许多舍利。
没有他,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没有他,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相信他的居心与言行是与佛相近似的。我在精神上物质上都受过他的好处,现在我的确愿意他真的成了佛,并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领我向善,正像在三十五年前,他拉着我去入私塾那样!
他是宗月大师。
我的母亲
老舍
母亲的娘家是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晓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功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
母亲生在农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以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母亲出嫁大概是很早,因为我的大姐现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我的大外甥女还长我一岁啊。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与我。我是“老”儿子。生我的时候,母亲已有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
由大姐与二姐所嫁入的家庭来推断,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里,大概还马马虎虎的过得去。那时候定婚讲究门当户对,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开过一间酒馆,他们都是相当体面的人。
可是,我,我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生下来,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感谢大姐,把我揣在怀中,致未冻死。
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
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衣服,洗一两大绿瓦盆。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还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有时候,他去读书;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母亲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是我与三姐。因此,她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她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她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这些习惯至今还被我保存着。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结她一些喜悦。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到如今如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母常闹脾气。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她是我家中的阎王。直到我入了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没受过婆婆的气,还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是的,命当如此。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当如此。她最会吃亏。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钱——她会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应。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她宁吃亏,不逗气。当姑母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走那些破桌子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母鸡也送给他。
可是,母亲并不软弱。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联军入城,挨家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鬼子”进门,一刺刀先把老黄狗刺死,而后入室搜索。他们走后,母亲把破衣箱搬起,才发现了我。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压死了。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满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我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软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而硬的个性,也传给了我。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看作当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划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得不去,正象我的母亲。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廿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可是,我也愿意升学。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饭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只有这样,我才敢对母亲提升学的话。入学,要交十元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去。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母亲对儿女是都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爱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己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她还须自晓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新年到了,正赶上政府倡用阳历,不许过旧年。除夕,我请了两小时的假。由拥挤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炉冷灶的家中。母亲笑了。及至听说我还须回校,她楞住了。半天,她才叹出一口气来。到我该走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么热闹,我却什么也没看见,泪遮迷了我的眼。今天,泪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当日孤独的过那凄惨的除夕的慈母。可是慈母不会再候盼着我了,她已入了土!
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廿三岁,母亲要我结了婚,我不要。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时代使我成为逆子。廿七岁,我上了英国。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我还远在异域。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
七七抗战后,我由济南逃出来。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占据了,可是母亲日夜惦念的幼子却跑西南来。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祥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关于老母的起居情况。我疑虑,害怕。我想象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亲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写去祝寿的信,算计着会在寿日之前到达。信中嘱咐千万把寿日的详情写来,使我不再疑虑。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劳军的大会上回来,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读。就寝前,我拆开信,母亲已去世一年了!
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想 北平
老舍
设若让我写一本小说,以北平作背景,我不至于害怕,因为我可以捡着我知道的写,而躲开我所不知道的。让我单摆浮搁的讲一套北平,我没办法。北平的地方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知道的真觉太少了,虽然我生在那里,一直到廿七岁才离开。以名胜说,我没到过陶然亭,这多可笑!以此类推,我所知道的那点只是“我的北平”,而我的北平大概等于牛的一毛。
可是,我真爱北平。这个爱几乎是要说而说不出的。我爱我的母亲。怎样爱?我说不出。在我想作一件讨她老人家喜欢的时候,我独自微微的笑着;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时候,我欲落泪。言语是不够表现我的心情的,只有独自微笑或落泪才足以把内心揭露在外面一些来。我之爱北平也近乎这个。夸奖这个古城的某一点是容易的,可是那就把北平看得太小了。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的心灵相粘合的一段历史,一大块地方,多少风景名胜,从雨后什刹海的蜻蜓一直到我梦里的玉泉山的塔影,都积凑到一块,每一小的事件中有个我,我的每一思念中有个北平,这只有说不出而已。
真愿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自己的心血里,象杜鹃似的啼出北平的俊伟。啊!我不是诗人!我将永远道不出我的爱,一种象由音乐与图画所引起的爱。这不但是辜负了北平,也对不住我自己,因为我的最初的知识与印象都得自北平,它是在我的血里,我的性格与脾气里有许多地方是这古城所赐给的。我不能爱上海与天津,因为我心中有个北平。可是我说不出来!
伦敦,巴黎,罗马与堪司坦丁堡,曾被称为欧洲的四大“历史的都城”。我知道一些伦敦的情形;巴黎与罗马只是到过而已;堪司坦丁堡根本没有去过。就伦敦,巴黎,罗马来说,巴黎更近似北平——虽然“近似”两字要拉扯得很远——不过,假使让我“家住巴黎”,我一定会和没有家一样的感到寂苦。巴黎,据我看,还太热闹。自然,那里也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可是又未免太旷;不象北平那样既复杂而又有个边际,使我能摸着——那长着红酸枣的老城墙!面向着积水潭,背后是城墙,坐在石上看水中的小蝌蚪或苇叶上的嫩蜻蜓,我可以快乐的坐一天,心中完全安适,无所求也无可怕,像小儿安睡在摇篮里。是的,北平也有热闹的地方,但是它和太极拳相似,动中有静。巴黎有许多地方使人疲乏,所以咖啡与酒是必要的,以便刺激;在北平,有温和的香片茶就够了。
论说巴黎的布置已比伦敦罗马匀调的多了,可是比上北平还差点事儿。北平在人为之中显出自然,几乎是什么地方既不挤得慌,又不太僻静:最小的胡同里的房子也有院子与树;最空旷的地方也离买卖街与住宅区不远。这种分配法可以算——在我的经验中——天下第一了。北平的好处不在处处设备得完全,而在它处处有空儿,可以使人自由的喘气;不在有好些美丽的建筑,而在建筑的四围都有空闲的地方,使它们成为美景。每一个城楼,每一个牌楼,都可以从老远就看见。况且在街上还可以看见北山与西山呢!
好学的,爱古物的,人们自然喜欢北平,因为这里书多古物多。我不好学,也没钱买古物。对于物质上,我却喜爱北平的花多菜多果子多。花草是种费钱的玩艺,可是此地的“草花儿”很便宜,而且家家有院子,可以花不多的钱而种一院子花,即使算不了什么,可是到底可爱呀。墙上的牵牛,墙根的靠山竹与草茉莉,是多么省钱省事而也足以招来蝴蝶呀!至于青菜,白菜,扁豆,毛豆角,黄瓜,菠菜等等,大多数是直接由城外担来而送到家门口的。雨后,韭菜叶上还往往带着雨时溅起的泥点。青菜摊子上的红红绿绿几乎有诗似的美丽。果子有不少是由西山与北山来的,西山的沙果,海棠,北山的黑枣,柿子,进了城还带着一层白霜儿呀!哼,美国的橘子包着纸;遇到北平的带霜儿的玉李,还不愧杀! 是的,北平是个都城,而能有好多自己产生的花,菜,水果,这就使人更接近了自然。从它里面说,它没有象伦敦的那些成天冒烟的工厂;从外面说,它紧连着园林,菜圃与农村。采菊东篱下,在这里,确是可以悠然见南山的;大概把“南”字变个“西”或“北”,也没有多少了不得的吧。象我这样的一个贫寒的人,或者只有在北平能享受一点清福了。
好,不再说了吧;要落泪了,真想念北平呀!
培根名言
名言
天性好比种子,它既能长成香花,也可能长成毒草,所以人应当时时检查,以培养前者而拔除后者。
友谊使欢乐倍增,使痛苦减半。
真挚的友谊犹如健康,不到失却时,无法体味其珍贵。
除了一个真心的朋友之外没有一样药剂是可以通心的。对一个真心的朋友你可传达你的忧愁、欢悦、恐惧、希望、疑忌、谏诤以及任何压在你心上的事情。
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诤言中所得来的光明比从他自己的理解力、判断力中所得出的光明更是干净纯粹……
最能保人心神之健康的预防药就是朋友的忠言和规谏。
疑心病是友谊的毒药。
友谊的主要效用之一,就是使人心愤怨和抑屈之气得以宣泄释放。
临时结交的人,不能算是朋友。
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只是一片繁华的沙漠。
真挚的友谊犹如健康,不到失却时,无法体味其珍贵。
如果把快乐告诉一个朋友,你将得到两个快乐,而如果你把忧愁向一个朋友倾吐,你将被分掉一半忧愁。
友谊的主要效用之一,就是使人心愤怨和抑屈之气得以宣泄释放。
得不到友谊的人将是终身可怜的孤独者。没有友情的社会则只是一片繁华的沙漠。
没有爱是寂寞的,没有恨也是寂寞的。
一个人如能在心中充满对人类的博爱,行为遵循崇高的道德律,永远围绕着真理的枢轴而转动,那么他虽在人间也就等于生活在天堂中了。
人们没有哭,便不会有笑。小孩一生下来便会有哭的本领,后来才学会笑。所以一个人不先了解悲哀,便不会了解快乐。
老木柴最好烧,老酒最好喝,老作家的著最值得读,老朋友最可靠。
一个人能顺从别人当然很好,但必须表明这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而非惟命是从。
不是正的朋友,再重的礼品也敲不开心扉。
友谊不但能使人生走出暴风骤雨的感情而走向阳光明媚的晴空,而且能使人摆脱黑暗混乱的胡思乱想而走入光明与理性的思考。
没有朋友可以向之倾诉心事的人们可说是吃自己的心的野人。
妻子对年轻的男主人来说是女主人,对中年男子来说是朋友,对老人来说是护士。
虚伪的友谊有如你的影子;当你在阳光下时,他会紧紧的跟着,但当你一旦横越过阴暗处时,它会立刻就离开你。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信任是精诚相见。
爱情不仅会占领开旷坦阔的胸怀,有时也能闯入壁垒森严的心灵。
在一切伟大的人物中(无论是古人今人,只要是其盛名仍在人记忆中者),没有一个是在恋爱中被诱到狂热的程度者。因为伟大的事业抑制了这种软弱的感情。
人不能绝灭爱情,亦不可迷恋爱情。
友谊使欢乐倍增,使痛苦减半。
缺乏真正的朋友乃是最纯粹的最可怜的孤独;没有友谊不过是一片荒。
除了一个真心的朋友之外没有一样药剂是可以通心的。
美德有如名香,经燃烧或压榨而其香愈烈,盖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也。
知识就是力量。
知识是一种快乐,而好奇则是知识的萌芽。
书籍是在时代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运送给一代又一代。
读书在于造成完全的人格。
学习尝试则可检查修证知识本身的真伪。
书籍是在时代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送给一代一代。
只有顺从自然,才能驾驭自然。
使人们宁愿谎言,而不愿追随真理的原因,不仅由于探索真理是艰苦的,也不仅由于真理会约束人的想像,而且是由于谎更能迎合人类某些恶劣的天性。
人生如同道路。最近的捷径通常是最坏的路。
历史使人贤明,诗造成气质高雅的人,数学使人高尚,自然哲学使人深沉,道德使人稳重,而伦理学和修辞学则使人善于争论。
为了要替自己煮蛋以致烧掉一幢房子而毫不后悔的人,乃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人是一切的中心,世界的轴。
人的天性虽然是隐而不露的,但却很难被压抑,更很少能完全根绝。即使勉强施压抑,只会使它在压力消除后更加猛烈。只有长期养成的习惯才能多少改变人的天生气质和性格。
有经验的老人执事令人放心,而青年人的干劲则鼓舞人心。如果说,老人的经验是可贵的,那么青年人的纯真则是崇高的。
青年人比较适合发明,而不适合判断;适合执行,而不适合磋商;适合新的计划,而不适合固定的职业。
同情是一切道德中最高的美德。
一个人如果对待陌生人亲切而有礼貌,那他一定是一位真诚而富有同情心的好人,他的心常和别人的心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孤立的。
一个机敏、谨慎的人,一定会交一个好运。
命运如同市场。如果老待在那里,价格多半是会下跌的。
幸运并非没有许多的恐惧与烦恼,厄运也并非没有许多的安慰与希望。
当命运微笑时,我也笑着在想,她很快又要蹙眉了。
内容丰富的言辞就像闪闪发光的珠子。真正的聪明睿智却是言辞简短的。
如果你考虑两遍以后再说,那你说得一定比原来好一倍。
我们的语言,不妨直爽,但不可粗暴、骄傲;有时也应当说几句婉转的话,但切忌虚伪、轻浮与油滑。
人们以为他们的理性支配言语,偏偏有时反而支配理性。
对一个人的评价,不可视其财富出身,更不可视其学问的高下,而是要看他真实的品德。
顺境的美德是节制,逆境的美德是坚韧,后一种是较为伟大的德性。
美德有如名香,经燃烧或压榨而其香愈烈,盖幸运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
无德之人常嫉妒他人之有德。
美德好比宝石,它在朴素背景的衬托下反而更华丽。同样,一个打扮并不华贵,却端庄、严肃而有美德的人,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研究历史能使人聪明;研究诗能使人机智;研究数学能使人精巧;研究道德学使人勇敢;研究理论与修辞学使人知足。
健康的身体是灵魂的客厅,病弱的身体是灵魂的监狱。
我们只有固有的健康法则。这些法则却很少有人注意,往往直到临死时,才注意到,然而悔之晚矣。假若人人都知道适当的健身法,不消说,生命就可以大大延长。
在吃饭、睡觉、运动的时候,心中坦然,精神愉快,乃是长寿的最好秘诀之一。
除了知识和学问之外,世上没有任何其他力量能在人的精神和心灵中,在人的思想、想象、见解和信仰中建立起统治和权威。
只见汪洋时就以为没有陆地的人,不过是拙劣的探索者。
天使为欲求与神同等的权力,而犯法堕落;人类为求知识与神同等,而触法堕落。
一个正在顺着生活规律挺进的青年,首先应注意自己的才能和愿望与事业相衡。
一个如果没有浪费半点时间,那么,他的年纪虽然很轻,但也可算是活得很久的了。
顺境中的好运,为人们所希冀;逆境中的好运,则为人所惊奇。
真正的敏捷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因为时间是衡量事业的标准,一如金钱是衡量货物的标准;所在在做事不敏捷的时候,那事业的代价一定是很高的。
时间乃是最大的革新家。
在适当的时候去做事,可节省时间;背道而行往往会徒劳无功。
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聪明人对现在与未来的事惟恐应付不暇,对既往的事岂能再去计较。
时间是不可占有的公共财产,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理愈益显露。
黄金时代是在我们的前面,不是在我们的背后。
毫无理想而又优柔寡断是一种可悲的心理。
无论何人,若是失去了耐心,就失去了灵魂。
过于求速是做事上最大的危险之一。
没有比害怕本身更可害怕的了。
在一切有困难的交涉中,不可希冀一边下种一边收割。
祸患多蕴藏在隐微地方,而发生在人们疏忽的时候。
灰心生失望,失望生动摇,动摇生失败。
真理易于从谬误中产生,难于从混乱中产生。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真理因为像黄金一样重,总是沉于河底而很难被人发现;相反地,那些牛粪一样轻的谬误倒漂浮在上面到处泛滥。
知因果而知者,始得真知。
若要进入学问的世界,必须像赤子一样才行。
人们独居和退隐时,最能体会到读书的乐趣;谈话最能表现出读书的文雅;判断和处理事物时,最能发挥由读书而获得的能力。
人们愈是贤明,愈低着腰向他人学习。
多诈的人藐视学问,愚鲁的人羡慕学问,聪明的人运用学问。
对上帝的造物和工作的沉思产生了知识;但涉及到上帝本身时,却没有完满的知识,只有知识破灭后的惊异。
疑而能问,已得知识之半。
知识像烛光,能照亮一个人,也能照亮无数的人。
知识就是力量。
书籍是横渡时间大海的航船。
知识是一种快乐,而好奇则是知识的萌芽。
一个人如果从肯定开始,必以疑问告终。如果他准备从疑问开始,则会以肯定结束。
首先细心思考,然后果断决定,最后坚韧不拔地去做。
读书使人成为完善的人。
书籍是在时代的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运送给一代又一代。
有些书只需品尝,有些需要吞咽,还有少数的应该细嚼。
人类智慧和知识的形象将在书中永存;它们能免遭时间的磨损,并可永远得到翻新。
书并不以用处告人,用书之智不在书中,而在书外,全凭观察得之。
在读书的时候,我们与智者交谈;在生活的事务中,我们通常都是与愚人交谈。
瓜是生在纯粹肥料里的最甜,天才是长在恶性土壤中的最好。
天然的才能好像天然的植物,需要学问来修剪。
荣誉就像河流:轻浮的和空虚的荣誉浮在河面上,沉重的和厚实的荣誉沉在河底里。
事情到了执行的时候,迅速就是最好的保密之方。
出身高贵的人,常是不太勤劳的,但他们对劳动的人却又往往心怀嫉妒。
过于重视行为规则拘泥形式,往往以致在事业上坐失良机。
做大官只为自己谋幸福,不如做大事为众人谋利益。
毫无理想而又优柔寡断是一种可悲的心理。
书籍是横渡时间大海的航船。
时间就像一条河流,它给我们带来轻的和膨胀了的东西,但是那些重而坚固的东西都沉没下去了。
除了恐惧本身之外没什么好害怕的。
幸运并非没有许多的恐惧与烦恼;厄运也并非没有许多的安慰与希望。
恐惧是粉碎人类个性最可怕的敌人。
命运有点女人的气质,你越向她求爱,她就离你越远。
智者创造的机会比他得到的机会要多。
当危险逼近时,善于抓住时机迎头痛击它要比犹豫躲闪更为有利。因为犹豫的结果恰恰是错过了克服它的机会。
顺境中的好运,为人们所希冀;逆境中的好运,则为人所惊奇。
一切幸运都并非没有烦恼,而一切厄运也绝非没有希望。
幸运所需要的美德是节制,而厄运所需要的美德是坚忍,后者比前者更为难能可贵。
灰心生失望,失望生动摇,动摇生失败。
毫无理想而又优柔寡断是一种可悲的心理。
疾病是逸乐所应得的利息。
无论你怎样地表示愤怒,都不要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来。
过于求速是做事上最大的危险之一。
毫无理想而又优柔寡断是一种可悲的心理。
好炫耀的人是明哲之士所轻视的,愚蠢之人所艳羡的,诌佞之徒所奉承的,同时他们也是自己所夸耀的言语的奴隶。
凡过于把幸运之事归功于自己的聪明和智谋的人,多半是结局很不幸的。
你愈是少说你的伟大,我将愈想到你的伟大。
我认为善的定义就是有利于人类。
明智者创造的机会比他发现的要多。
由智慧所养成的习惯能成为第二本性。
无论你怎样地表示愤怒,都不要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事来。
人们大半是依据他的意向而思想,依据他的学问与见识而谈话,而其行为却是依据他们的习惯。
任何本领都没有比良好的品格与态度更易受人欢迎,更易谋得高尚的职位。
严厉生畏,但是粗暴生恨,即使公事上的谴责,也应当庄重而不应当侮辱嘲弄。
狡猾是一种阴险邪恶的聪明。
在我们生命的网上,不能隐匿着虚伪,否则,便在每根纵横的线上,都永远留下腐烂的痕迹。
虚伪的人为智者所轻蔑,愚者所叹服,阿谀者所崇拜,而为自己的虚荣所奴役。
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无拘无束。
感官的愚弄正是感官的一种快乐。
研究真理、认识真理和相信真理,乃是人性中最高的美德。
要追求真理,认识真理,更要依赖真理,这是人性中的最高品德。
美貌的人并不都有其他才能。……所以许多容颜俊秀的人却一无所为,他们过于追求外形的美而放弃了内在的美。
相貌的美高于色泽的美,而秀雅合适的动作的美,又高于相貌的美,这是美的精华。
美貌倘若生于一个品德高尚的人身上,当然是很光彩的;品行不端的人在它面前,便要自惭形秽,远自遁避了。
美的至高无上的部分,无法以彩笔描出来。
美有如夏天的水果,容易腐烂且不持久。
只有美貌而缺乏修养的人是不值得赞美的。
节俭是美德,惟需与宽厚结合。
没有一种获利能及得上从我们的所有中节省下来的那样确切可靠。
金钱像肥田料,如不散布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金钱是品德的行李,是走向美德的一大障碍;因财富之于品德,正如军队与辎重一样,没有它不行,有了它又妨碍前进,有时甚至因为照顾它反而丧失了胜利。
对小钱不要过分去计较。金钱是生着羽翼的东西,有时它会自行飞去,有时必须将它放出去,才能带更多回来。
在富人的想像里,财富是一座坚强的堡垒。
金钱是好的仆人,却是不好的主人。
好的运气令人羡慕,而战胜厄运则更令人惊叹。
顺境的美德是节制,逆境的美德是坚韧,这后一种是较为伟大的德性。
德行高尚的人们,其德愈增则受人嫉妒之机会愈减。
无德之人常嫉他人之有德。
如果问在人生中最重要的才能是什么?那么回答则是:第一,无所畏惧;第二,无所畏惧;第三,还是无所畏惧。
幸运的时机好比市场上的交易,只要你稍有延误,它就将掉价了。
状貌之美胜于颜色之美,而适宜并优雅的行为之美又胜于状貌之美。美中之最上者就是图画所不能表现,初睹所不能见及者。
谁能比这种人更痛苦呢,他们人虽在世,却已亲身参加了埋葬自己名声的丧礼?
金钱是个好仆人,但在某些场合也会变成恶主人。
金钱好比肥料,如不撒入田中,本身并无用处。
人们以为他们的理性支配言语,偏偏有时言语反而支配理性。
要知道对好事的称颂过于夸大,也会招来人们的反感、轻蔑和嫉妒。
重复言说多半是一种时间上的损失。
一次背誓以后,什么誓言也靠不住了。
誓言是否有效,必须视发誓的目的而定;不是任何的目的都可以使誓言发生力量。
假如这是一个高超的诌媚者,那么他必定会使用最好的献诌术,恭维一个人心中最自鸣得意的事情。
青年长于创造而短于思考,长于猛干而短于讨论,长于革新而短于持重。
炫耀于外表的才干陡然令人赞羡,而深藏未露的才干则能带来幸运。
除了知识和学问之外,世上没有任何其他力量能在人的精神和心灵中,在人的思想、想象、见解和信仰中建立起统治和权威。
凡过于把幸运之事归功于自己的聪明和智谋的人多半是结局很不幸的。
书籍是在时代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运送给一代又一代。
读书在于造成完全的人格。
学习尝试则可检查修证知识本身的真伪。
书籍是在时代波涛中航行的思想之船,它小心翼翼地把珍贵的货物送给一代一代。
知识就是力量。
有些书可供一尝,有些书可以吞下,有不多的几部书则应当咀嚼消化;这就是说,有些书只要读读他们的一部分就够了,有些书可以全读,但是不必过于细心地读;还有不多的几部书则应当全读,勤读,而且用心地读。
读书在于造成完全的人格。
阅读使人充实,会谈使人敏捷,写作与笔记使人精确。……史鉴使人明智,诗歌使人巧慧,数学使人精细,博物使人深沉,伦理之学使人庄重,逻辑与修辞使人善辩。
合理安排时间,就等于节约时间。
幸运所生的德性是节制,厄运所生的德性是坚忍.....
奇迹多是在厄运中出现的。
一切知识的获得是记忆。记忆是一切智力活动的基础。
时间是不可占有的公有财产,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理会愈益显露。
时间是衡量事业的标准。
如果不保持一定程度的陌生感,就不会有出类拔萃的美。
见思想如见其人,见知识如见其思想。
有妻室儿女的人,行动自由就受到限制,从而成为命运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