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维刚老师离开这个世界九年了。
他逝世时,我就想写文章悼念他,但写不出,只是对着他的照片流泪。
他是有争议的。他在普通中学教书,因为他的升学率非常高,有人便说他是搞“应试教育”。
我曾在北京和一位赫赫有名的教育专家、名校校长谈起他,对方不屑:“孙维刚算什么啊!他……算了,人都死了,不说他了!”
那一刻,我无语。但孙老师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我和孙老师有过几次比较亲密的接触,他到成都,我到北京,都要见面。他说我是“他真诚的朋友”,说我的《爱心与教育》让他“感动”。但我知道,我远远没有达到孙老师的境界。
永远达不到!
但这不妨碍我尊敬他,并因他而坚信,世界上的确有高尚的人和纯粹的人。
在现在奉行所谓“个性”的时代,我知道,尊重个性是历史的进步;但在有些人看来,似乎搞不好人际关系才是“个性”,而“改革”非要以“头破血流”作为所谓“代价”。而孙老师的经历告诉我们:在尊重别人的同时,也能赢得多数的尊重,从而为自己营造一个和谐的改革环境。
孙老师以一个普通中学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身份,创造了让班上55%的学生考上清华北大的“神话”,这个奇迹至今没有中学老师能够打破。然而,他似乎没有媒体所希望的那“悲壮”,那么“众人皆醉我独醒”。
他谦虚而又温文尔雅地走向了教育的最高境界,同时也走向了人格的最高境界。
当许多人以“市场经济”“个人利益”等时髦词语来消解崇高的时候,当有人对学生大谈“读书只是为挣大钱娶美女”而至今赢得相当多教育者喝彩的时候,他在教室里平静地对学生说:“我们读书,就是要让自己的一生为国家为民族赢得荣誉!”
当然,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当然不要求也无法强迫人人都是孙维刚,但请那些追逐庸俗的教育者不要无视孙维刚的存在。
我不反对“个性”,更无意把孙老师作为“好教师”但唯一模式,但我希望社会也能尊重孙维刚老师质朴、儒雅、温和的“个性”。
当报上大肆渲染他的“55%的学生考上清华北大”并把他作为应试教育的先锋时,他的学生说:“这是对我们孙老师的误解!孙老师最看重的我们做人。”
一个学生在孙老师去世后写道:“我要用我的全部生命证明:孙老师是真正的素质教育!”
最后一次听到孙老师的声音,是在2000年的教师节我在北京参加教师节表彰活动的时候。我给他家里打电话,他希望我抽空去他家里坐坐;但我不忍心打搅他。我说:“孙老师,我就问你个好,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然后我又说想要他的著作,并请他给我寄到成都家里。电话里孙老师非常爽快而和蔼地说:“没问题!”第二天,我回到宾馆,服务员便送来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正是孙老师的著作。原来,孙老师竟亲自给我送到宾馆来了!
在写这篇文字的时侯,我忍不住从书架上拿出孙老师的书,亲切地摩挲着。我感到正握着孙老师温暖的手,正抚摸着他的灵魂。
面对孙老师的灵魂,我感到自己的渺小,但我愿意尽可能接近他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