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远远:高干子弟学习的楷模
任弼时,在党的七届一中全会上,与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一起当选为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在这“五大领袖”中是最年轻的一位,却也是离世最早的一位。1950年,46岁的任弼时却因长期抱病工作,突发脑溢血去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任弼时的名字似乎渐渐被人们淡忘。他的子女很少有人知晓。笔者作为任弼时的儿子任远远的战友,仅将我所了解的任远远的一些情况记述如下,以飨读者。
“小延安”
1940年3月,任弼时卸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一职,回到了延安。9个月后,也就是1940年12月19日,在延安中央医院一栋窑洞产房里传出一个男婴呱呱坠地时的啼哭声——这个男婴,就是任远远。任弼时与陈琮英生共生有9个子女,其中有5个夭折或失散在革命战争年代。也许因为前面3个男孩的不幸,任弼时与陈宗英对远远疼爱有加。
“小时候,远远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邓颖超曾这样夸奖任远远。是的,任远远天性聪明乖巧,活泼可爱,深受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的喜爱。
忆及童年往事,任远远对我谈得最多的是彭德怀元帅对他的“偏爱”。
延安枣园是中央领导同志在延安工作居住的地方。任弼时的家离彭德怀的家很近。任彭两家相互往来,过从甚密。远远说,任弼时和彭德怀除了谈工作外,还经常在一起聊天、下棋,甚至摔跤,“妈妈曾说,他们两个人下棋很较真,互不相让,像两个‘大孩子’。”
彭德怀没有孩子,对远远像儿子一样亲,经常陪着他玩。“彭伯伯最爱和我玩两种游戏。”远远回忆说。一件是玩“杀头”游戏:彭德怀一边哼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词,一边用右手模仿大刀放在远远的脖子上,最后,还高喊一声“杀头”。顽皮的远远,也学着彭德怀的样子,用小手去“砍”彭德怀的脖子。而后,便是一阵嬉笑。另一件事是玩“栽胡子”游戏:彭德怀先用手在自己的嘴巴上佯装拔一根胡子,然后再把“胡子”栽到远远的嘴巴上,然后让远远摸摸自己的嘴巴,问他是不是长出胡子了。直到远远十几岁时,彭德怀还常常提起这些往事,并问他“还杀我的头吗?”
“彭伯伯说我是湖南籍的‘小延安’。我爱延安,那里有我童年的记忆。”每每说起延安,远远心里总是充满了自豪感和幸福感。
“小政治委员”
1947年胡宗南进攻陕北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撤离延安。经过一年多的辗转,1948年4月,远远跟随父母和党中央机关一起来到西柏坡,那时他还不到8周岁。
西柏坡是党领导中国革命的最后一个农村指挥所。党中央在这里指挥了“三大战役”,研究筹备新中国成立的各项工作。虽说,中央领导工作十分繁忙,但闲暇之余,中央书记处的“五大领袖”常到滹沱河畔或大片的苇子地散步锻炼。
一次,远远听说毛主席要去到苇子坑,他连忙跑过去,一边叫着“毛伯伯好”,一边拉开车门哧溜地钻进车里。毛主席见状开怀大笑起来,高兴地说:“你这个‘小政治委员’,泥鳅一样快。”毛主席性格诙谐幽默,给不少人起过雅号。比如罗瑞卿的雅号“罗长子”、王震的雅号“王胡子”等都是毛主席起的。毛主席给远远起的这个雅号,是有缘由的。1936年11月,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中共中央决定成立红军前敌总指挥部,彭德怀任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任弼时任前敌总指挥部政治委员。从此在远远“小政治委员”的外号也就传开了。
进驻中南海
1950年任弼时逝世时,远远还不满10岁。任弼时英年早逝,给陈琮英带来了无限悲伤,她一人独自挑起了养育四个儿女的责任。
中央领导人非常关心他们。任弼时逝世周年祭日,周恩来亲自去看望了陈琮英和孩子们。毛主席称赞陈琮英是“革命的贤妻良母”,并亲自批示让陈琮英一家搬到中南海居住。
巧的是,陈琮英一家在中南海的居所,又离彭德怀的家很近。对远远来说,他又可以像在枣园时时常见到他的彭伯伯了。而对于彭德怀而言,他也更方便给予失去父亲的远远更多的关怀。事实也正是如此。彭德怀夫妇若一段时间见不到远远,就会打电话询问或登门看望。远远对彭德怀感情深。记得他在给我讲到彭德怀在文革时期的悲惨遭遇时,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远远流泪。
彭德怀的侄女彭钢曾讲过这样一件事:王震的儿子对她说,“我特别嫉妒任远远,他要什么彭德怀伯伯给什么,不管是枪还是其他的东西,只要任远远要没有不给的,我去要就不行。”此话不虚。一次,远远邀我去他家作客,他指着摆放在书案上的一个飞机模型对我说:“这是我国第一架喷气式教练机模型,编号是‘10001’,是空军送彭老总的。”我问道:“怎么跑你这里来了?”远远回答说:“彭老总见我喜欢它,就送我了。彭伯伯说,‘这是他们送给我这位国防部长的纪念品。既然你喜欢,就拿走。不过,你得好好保存。希望你以后当一名空军战士,保卫祖国的领空。”很多年后,远远参军入伍,成为了一名空军,之后又调到总参某部当参谋,直至去世。
其实,其他中央领导同样关心着陈琮英一家。朱德、林伯渠、董必武、陈云、李富春等领导同志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陈琮英和她的孩子们。而陈琮英也时常委托儿子代表她去看望他们。远远爱好广泛,收藏字画是其中之一。每当远远领受了母亲交办的“任务”,他也会伺机提出个人的“小小要求”。
一次,远远去看望朱总司令,他以试探的口气说:“爹爹(湖南人的尊称),您有空的时候,给我写幅字吧。”朱老总问:“你想让我写什么?”远远不假思索地说:“主席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朱老总欣然应允。过了几天,远远去取字时,发现朱老总写的是毛主席的《七律长征》。朱老总解释说:“我们的政权已建立了。还是主席的‘长征’好哇。”1968年春天,远远去看望因缮房屋而暂居钓鱼台国宾馆的董必武代主席。进屋后,他见董老正笔练字,便向董老求字。董老问:“写什么字啊?”远远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董老连声称赞道:“好,好。共产党人该有这样的精神境界。”陈云与任弼时是故交。远远是陈云看着长大的。改革开放初期的一天,远远去看望陈云时,也提出了求字的要求,陈云欣然提笔,书写下“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9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他勉励远远说,无论做人做事都要坚持这“9个字”。
一幅幅题字,包含着中央领导对远远的深情厚爱;一张张墨宝,寄托着中央领导对远远的殷切希望。
远远虽然过早的失去了父亲,没有更多的品尝到了人世间至深至醇的父爱,但他却沐浴在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们的博大无私的关爱下,生活着、成长着……
多才多艺
或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吧,远远不仅长得酷似他的父亲任弼时,而且同他的父亲一样,手巧脑灵,多才多艺。
远远痴迷摄影。他从10岁就开始用原苏联生产的“爱好者”牌照相机练习摄影,拍摄了百余幅中央领导同志工作和生活的照片。其中,周恩来、朱德、彭德怀等中央领导人的摄影作品,不仅有较高的艺术欣赏价值,更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不少作品被国内外报刊广泛刊用。
远远生活简朴。他上班的代步工具,是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这辆被我戏称为“除了铃不响,什么地方都响”的自行车,既不是“飞鸽”,也不是“永久”,而是从市场上购买的“二手”杂牌货。因车况太差,半路“抛锚”的情况时有发生。为此,他购买了修车所需的全部工具,并掌握了修车的十八般武艺,不仅方便了自己,还经常帮别人义务修车。那辆车,他一骑就是十多年。
远远心灵手巧。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可调式台灯在市场上还不多见。他突发奇想,要自己动手研制可调式台灯。于是,他刻苦研读相关书籍,买了电阻、电容、二极管之类的东西,经反复试验,终于研制成功,并陆续送给很多中央领导同志。远远做事很认真,台灯的底座都刷上绿油漆,再用红油漆写上落款。如,送聂荣臻元帅的台灯灯座上写着:“为革命的先锋、英雄、功臣———敬爱的聂荣臻元帅设制。你的战士任远远”。八十年代以后,他手工制作调式台灯的技术日臻成熟,一年能“批量生产”五六个,仅我知道的他又送给了邓颖超、康克清、帅孟奇等。据说,远远送聂帅和王震副总理的台灯一直用到他们去世。
“远远儿,妈妈想你”
1995年11月7日,远远因患肺癌,医治无效,英年早逝,是年56岁。
八宝山革命公墓告别厅内哀乐低沉,气氛肃穆而凝重。“沉痛悼念任远远同志”的横幅高高悬挂,其下悬挂着任远远遗像。远远遗体静卧在鲜花和翠柏丛中,身上覆盖着党旗。正前方摆放着陈琮英老人送给儿子的花篮,花篮上的条幅写着“远远儿,妈妈想念你”。
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想,用“命运多舛”来形容陈琮英老人是恰切的:她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远远是陈琮英老人感情的全部寄托。因此,远远去世的消息,家人一直对她守口如瓶。所幸的是,93岁的陈琮英老人毕竟年事已高,记忆力渐渐丧失。但她偶尔也想起儿子。家里人总是用“远远出国了”之类的话搪塞她。任弼时的女儿任远志说:“我们也怕哪一天母亲突然清醒,知道弟弟已不在人世,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有时,我们也非常巧妙地试着问母亲:‘远远有多长时间没来看您了?’她回答说:‘大概两个月了吧!’我们这才踏实一些。”
远远就这样去了,走得那么匆匆,带着他对母亲、妻子和孩子的牵挂,怀着他那未完的遗愿……
我走到远远的妻子娄惠平大姐和他们的孩子继宁、继南面前,本想说些安慰的话,可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我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全部的话语已化成了无声的哽咽……任远远作为一个高干子弟,他为人低调,仁厚谦和,与世无争,因而他以高尚的人格魅力赢得了战友们的尊重和好评。在长龙般送别远远的队伍里,无数战友留下了悲痛的流水……
自尘土来,归尘土去。在不可抗拒的死神面前,任何生命体都显得那么脆弱无助。我只能对着远远的遗体默默祈祷:卸去你工作的重负,释去你心灵的忧虑,放下你对亲人的牵挂,安静地回到尘土长眠吧。
远远,我亲爱的好战友,我含着泪水写下这些文字,权作我敬献在你的墓碑前的一束圣洁的白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