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菇
生活在农村,我竟不知有种菌藻叫地皮菇!
小时,整天撒丫满山遍野地跑。在和土地的亲密接触中,我以为,没有人比我更加熟识长在土地上的生物了。车前草、野草莓、马时汉、弥猴桃等等名字,我可以不停地说上一整天。说到菌类,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那矮矮胖胖的香菇,又肥又白的松木菇,黑黑的木耳,鲜红的竹菇,还有各式各样艳丽的毒菇。但我竟不知有一种叫地皮菇。
暑假期间,我去了一趟上饶县郑坊镇洲村。洲村是个大村落,几千户人,听说旧时祠堂就有四个。但在穿街走巷时,我只见到两个,一个是“张氏祠堂”,一个是“周氏祠堂”。周姓是洲村的第一大姓。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洲村”而不是“周村”呢?问了几人,却都不知晓。
那天,我在洲村里面转悠了一下午,等我兜出洲村,时间已是傍晚。红红的晚霞撒在洲村边的一条小河上。河水清澈,是一条无污染的河。当地人讲,为了洲村人的出行,河面上曾经平行铺列着五座大桥,可想当时洲村人烟之盛。如今,我只看到稍远处有两座水泥大桥,和眼前的一条木板桥。
正当此时,我发现木板桥下,有个村妇和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蹲在埠上,用脸盆和竹箕洗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奇之心,驱使我朝她们迈开了步子。这个埠头其实是在河边单独围起来的一口井。妇人和小孩很是专心,一直低着头洗着。我走近,看到她们手头之物竟是一种藻类,一朵朵的,老鼠耳朵一般,似苔藓,却是黑色的;似木耳,但比木耳细碎、薄嫩。“这是什么?”我不禁问到。妇人抬起头:“这是地皮菇呀。”我和妇人攀谈起来。妇人一边低头细致地洗着,一边介绍,地皮菇是这常见的一种菌藻类,它不仅是现各大酒店里深受人们欢迎的一道营养菜肴,还是一种清热解毒的药材呢。“这菇是你们自己种的?”妇人刚一停顿,我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才不是呢。你看,”妇人举起一只手,指向河对面,“你过这木桥,那边河滩地上到处都是。我们就是刚从那边捡来的。”
我一时来了兴致,匆匆过了木桥。河滩上平坦荒芜,鹅卵石遍布,扫帚草和一些杂草丛丛簇簇。我蹲了下来,在湿湿的鹅卵石间,我真的看到了地皮菇。它们就像是苔藓一样,平贴着地表,黑油油的,如乡间丑丑的小孩。我轻抹去地面的败草枯叶,捏着它们,两手稍一提,一朵地皮菇就起来了。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童年时光,干脆脱下鞋,尽情的采摘起来。呵,平时真的不在意,地面上怎么生长着这么多地皮菇。家乡离洲村不远,也这样平凡地生长着地皮菇吗?
不一会儿,就大概有一大碗了。我用一个方便袋装起,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原先的河埠头。那妇人还在。她看到我,熟人似地笑笑说:“这菇易采,却难洗呢。”是吗?我把捡来的地皮菇倒在地上,开始和那妇人一样洗起来。地皮菇拿在手上,滑滑的、腻腻的。我一朵一朵地在水里漂洗着。由于生长在荒地上,地皮菇表面上粘满了草茎沙泥。要不是拿手一点点抹掉,还真的洗不干净。好大一会儿,那妇人也走了,夕阳也落了,我却还是洗了一把。看来,要想把地皮菇端上餐桌,还真不是件易事。
晚上,我打开电脑,百度了一下地皮菇,才知那妇人所言不虚。地皮菇可作菜肴,也可入药,味淡性凉,入脾肺经,有祛热、收敛、益气、清补、明目等功效,对人体补铁养血极为有利,遍及南方各地……我忽然毫无来由地想到了洲村、老人口中洲村曾经的繁盛——很多历史的细节及更多的渺小平凡的人们,他们就和地皮菇滋补人们的身体一样,滋补着历史。如果稍不留心,他们就是烟尘,永远隐于时光的深处,落没、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