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年04月15日 06:48:14分享人:爱没有所谓亏欠来源:互联网9
陈芸与沈复的爱情每次读《浮生六记》,总会泪湿眼眶好几次,或含笑、或心痛如绞,实有读完一次,便痛彻心肺一次之感。这种体验与读《红楼梦》极其相似,所以每次重读这两本书,都要下很大的决心才会翻开。很想为它写点什么,无奈才疏学浅(是为真心话,非如大学问者般的故作谦虚之辞),面对这样伟大的著作,除了感叹,心中竟好似凌乱的空白,于是什么也写不出来。时光如水般流逝,日渐十分怀念起曾经的爱情来,有一天茅塞顿开,想诸如文学、书画、经济、地理等,我是不能写的,但爱情总可以吧?谁不曾有过对自己来说都堪称伟大的爱情呢?谁又会拒绝承认自己是很懂得爱情的呢?沈复字三白,生于清乾隆28年(1763)的苏州,初生之时家道兴隆,父亲稼夫公乃一方名流,在官在儒皆颇有声望。儿时的他就显示出与众不同来:可以“张目对日,明察秋毫”,可以把蚊子关进帐里“徐喷以烟……作青云白鹤观”。后来他自己也说:“余凡事喜独出己见,不屑随人是非,即论诗品画,莫不存人珍我弃、人弃我取之意。”陈芸与三白同年生,比他大十个月。古人娶妻,多是娶年龄比己大的,有福气;至今我们这里还有“女大三,抱金砖”之说。不过说归说,大多今人早已追求的是老婆越年轻自己越好的了——这和古之纳妾倒有几分相像。林语堂说:“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此言诚不妄也。细考文学史上光辉的女性形象,比陈芸有才气的多,但同时又懂得如她那般安排精致饮食起居的少;或也有比她更会生活的多,但又如她那般高才的少。她是三白舅舅的女儿——表姐哦,为何又偏偏是表姐呢?——四岁的时候,父亲就亡故了,与母亲和弟弟相依度日。陈芸“生而颖慧,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长成了擅长刺绣——就是大名鼎鼎的“苏绣”么?——一家三口的生活全靠她一双手来维持,弟弟的学习费用也从未短缺过。“刺绣之暇,渐通吟咏”,有绝不比任何大诗人差些许的诗句:“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更难可贵的是,她虽生于贫贱,却从不重金银首饰,“而于破书残画,反极珍惜”。所以有日后与三白处于极度贫苦时,仍“拔钗沽酒,不动声色”。这种对三白经济上的纵容,与其后来在妓女身上无端“费百余金”,何尝不是亦有因果关系呢?三白幼年实先与于家女子定了亲的,可于氏不幸于八岁时夭折,此桩婚事便不了了之——先聘未娶而亡,个中滋味方鸿渐最是明了,想三白年幼,并未体验到其中诸般难言之妙也。十三岁的三白第一次见到陈芸,便对其母说:“若为儿择妇,非淑姊(芸字淑珍)不娶。”那时沈夫人对芸也是百般怜爱的,哪曾想到有后来的指责陈芸的百般不是?如芸这样的女子,注定身体是单薄怯弱的,“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惟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她的体弱多病,除了“聪慧”之外,与其饮食习惯也大有关系,“每日饭必用茶泡,喜食芥卤乳腐(即“臭乳腐”)……又喜食虾卤瓜”。茶泡饭不消说是伤胃的,后两种更是咸凉臭腥之物(芸说:“情之所钟,虽丑不嫌。”),素体本不足者,多食是必定会伤脾肾的,这或许就是她“血崩”病(月经非时而下,量多如注,或淋漓不净)的宿根。也就是十三岁这年,三白即与陈芸定亲了。定亲后的那年冬天,二人相见,感情已大是不同。陈芸对三白的怜爱更是溢于言表、见于行动。半夜三白送亲(芸堂姐出阁)归来,饿了,不愿吃枣脯,嫌甜。陈芸暗牵他的衣袖,随她到了她的房间,竟为他藏有暖粥、小菜——想来那时的她,就一直留意着三白的种种生活习惯了——虽然后来被三白堂兄有意撞破,不欢而散,但二人私自独有的、不能与外人道的秘密,已然在彼此心中成型。在夜深人静或独坐无聊时细细品味,会是怎样的销魂滋味呢?也正因此,三白出“天花”时,陈芸暗中吃斋数年,足可见芸的一片赤诚之心。十八岁的时候,二人成亲了,廿三年的“鸿案相庄”开始了。与今人结婚多半是爱情的坟墓不同的是,古人往往是爱情的开始。婚礼当晚,陈芸夜读《西厢》——婚后方读《西厢》。现在那天会夜读的不说是绝无仅有,但想亦不会有几人了,呵呵——芸说:“真不愧才子之名,但未免形容尖薄耳。”三白有言:“惟其才子,笔墨方能尖薄。”他何尝不是才子呢?“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入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的描写,比之《西厢》,又何惶多让?三白从十五岁就在杭州赵省斋先生处学习,婚后一月,即启程回书院。当时其心情是,“登舟解缆,正当桃李争妍之候,而余则恍同林鸟失群,天地异色”,“每当风生竹院,月上蕉窗,对景怀人,梦魂颠倒”。可见要做学问,绝对不能在结婚之后,至于谈恋爱,也是能免则当免。三白日后淡心名利——如他在三十余岁借居友人“萧爽楼”的“四忌”:“谈官宦升迁,公廨时事,八股时文,看牌掷色。”——与他的婚姻恐也不无干系。婚后第一年的陈芸或与夫君夏夜纳凉于“我取”轩中——其景是“浓阴覆窗,人面俱绿”——笑谈“杜诗锤炼精纯,李诗潇洒落拓;与其学杜诗之森严,不如学李之活泼”,“李诗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或于七月十五赏月联诗,笑云“茉莉是香中小人”;或当中秋夜游“沧浪亭”,“风生袖底,月到波心,俗虑尘怀,爽然顿释”。第二年,为给三白弟启堂娶妻,他们搬出“我取”轩,在“仓米巷”赁屋而居。闲来柳荫垂钓,持螯对菊,陈芸有“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之语。至于女扮男装游“洞庭君祠”,闹出遇相识,“趋彼通款曲”,“而不觉一按少妇之肩”,“怒而起曰:‘何物狂生,不法乃尔!’”忙“脱帽翘足示之曰:‘我亦女子耳。’”的笑话,是否在这一年已不可确考。这一年八月,陈芸大病一场,稼夫公亦病。公嘱三白“守数本书,终非糊口计”,三白因而弃儒改习幕僚,从此“抛书浪游”,与陈芸过起了聚少离多的日子。19岁到25岁这几年间,三白辗转于奉贤、扬州、吴江、海宁、绩溪等地。26岁,从绩溪回苏州,改行做起了酒贩子。要他那样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文人去经商,就好似现在的房地产商欲做文人一样,不对路的。不一年便“货积本折”。于是仍为“冯妇”,继续游幕。其云“馆江东四年,一无快游可记”。直到30岁,又才回到苏州,与陈芸寄居“萧爽楼”。他此时的足迹只在江浙一带,当然时不时会回家夫妻团聚,所以在25岁这年陈芸生女儿“青君”(取“青青子矜,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之意),27岁时诞子“逢森”。这几年间,因二人不善经营,“处家人情,非钱不行”,上下始呼陈芸为“三娘”,后呼为“三太太”。又因稼夫公所纳之妾姚氏,为陈芸暗中请媒人物色到的,以“成否未定”,没有禀知其母,只托言“邻家女”,后其母知晓真相,遂“失爱于姑矣”。陈芸带着两个小孩独自在家刺绣度日,又不得欢于婆婆,处境之艰难可以想见。30岁这年春天,三白其时尚在真州(今仪征)“坐馆”,稼夫公又病在扬州,他前往看望,也病在此,其弟启堂亦在。陈芸寄书索债于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而责怪之。不久三白病痊,回到真州。陈芸不知,仍寄信至扬州,稼夫公自拆(古之读书人或有代拆儿信之习,如钱基博擅自拆看杨绛给钱钟书的信,“大为赞赏”,并直接给她修书一封。——参看杨绛著《记钱钟书与<围城>》),中有“令堂以老人之病,皆由姚姬而起”,“嘱姚托言思家……其家父母到扬接取”等语。惹怒公公,“持札回苏斥逐”——公代三白休妻也!幸好过了几天,公公怒火稍息,只命“携妇别居,勿使我见”。三白夫妇先到陈芸娘家,娘家母亲已然亡故,弟克昌也已离家出走,长住已是不可能。还是好友鲁半舫收纳他们于“萧爽楼”,近两年的时间,二人在此以书画、刺绣为生。三白素爱朋友,常邀友至“萧爽楼”,“每出杖头钱,作竟日叙”,或“小酌行令”、或“考对为会”、或作画题咏。陈芸“善不费之烹庖,瓜蔬鱼虾,一经芸手,便有意外味”。哪个男人会不疼惜这样的一个女人呢?陈芸还有一堪称绝妙——或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窨茶方法:“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雨水)泡之,香韵尤绝。”——只有击节称叹,五体投地之份。余以为,此茶叶当用龙井为最佳,次用碧螺春。其它,诸如君山银针、黄山毛峰、蒙顶甘露、六安瓜片、竹叶青等,就不堪当此“韵味”了。至于春天借馄饨担子而烹自家之酒肴香茗,以佐赏苏州南园的菜花,只是她诸多“聪慧”之一罢了。三白,其实是配不上陈芸的。看三白情挑船家女“素云”——“摸索只在有意无意间耳,拥而狂探,田舍郎之所作为也”,和妓女“冷香”《咏柳絮》诗——“触我春愁偏婉转,撩他离绪反缠绵”
,得“一泓秋水照人寒”的“憨园”欲托终身,以及“萧爽楼”的与“如梁上之燕,自去自来”的诸友交,想来亦必定是外貌俊朗、谈吐有物的潇洒慷慨书生,其自己也云“余性爽直,落拓不羁”。这倒是芸娘的佳偶。但“文人”始终是“文人”,特别是一心远离仕途经济的“文人”,其人格缺陷在现实面前,便会不可避免地凸显。他们的女儿青君,“颇知书,且极贤能”。她十四岁这年,三白因“连年无馆”,“三日所进,不敷一日所出”。正当隆冬时节,青君仍着单衣——南方冬天的低温湿冷,让习惯寒冷的北方人只要经历过,想想也都是心有余悸的。而且,南方的冬天一般是不生火取暖的——冷得双股战栗,仍“强曰:‘不寒。’”!为父如此,连孩子最起码的衣、食、住、行都不能满足,仍抱残守缺,拿捏着读书人的姿态不放,而不去另谋生路,宁不愧死?!可是,三白说这些时只是当作辛酸、困顿事讲,并不曾以为耻的。反而很有可能时时拿“贫者,士之常”来聊以自慰。也就在这一年,青君早早就做了王家的童养媳。对其子逢森的记述,除了十二岁辍学学贸易、哭别(非惟生离,亦是死别)其母,十五岁哭送(又是死别)三白外,最后所录,竟是青君来信告知十六岁这年四月间的夭亡。——古时文人好似都不大重视父子之情的,从孔子的轻孔鲤,到后来悼亡妻的文字颇多,而记载父子天伦之乐的寥寥可数。所以鲁迅会有“怜子如何不丈夫”之问。而更让人难以释怀的,是他三十二岁这年,在广州“扬州帮”船上嫖妓时的所作所为。文人嫖妓会有诸多借口,古今如一。比如三白所举的,雏妓“喜儿”“身材状貌有类余妇芸娘”,被恶棍骚扰时暗藏其首饰——“若被抢去,累君赔偿”——“余闻言,心甚德之”,“余则惟喜儿一人”等等。但不管文人、伧夫,嫖妓的性质是没有本质的不同的,都应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三白娓娓道来却是兴致盎然,不但在整部书里此几条篇幅最长,而且以他贫寒之士的家底,四月来更耗用白银一百多两!与当时月生活费不过几两银子比较起来,这绝对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了。他却故作豁达地好似并不在乎,只说“得尝荔枝鲜果,亦生平快事”云云。想想芸娘在家的生活状况,可知三白在“深情”之外的情薄也。他回到家会如何对芸娘说及此事呢?看他的语气及性格,多半是直说的。这也许就是后来陈芸努力帮他寻妾——因素体久恙,就从自己的角度以为,也许三白只是需要一个“性替代品”而已,而并不会妨碍三白对她的一往情深,所以读她故作旷达实昧愚的文字,如“当为子图之”、“我自爱之,子姑待之”、“丽人已得,君何以谢媒耶”等,只让人感到绝望的、肝肠寸断的伤心——所谋之人被“有力(有钱)”者夺去,不果,其“血疾”复发的“原罪”吧。陈芸逝世之前自析病因:“病始因弟亡母丧……继为情感(为三白),后因忿激(学李渔《怜香伴》代夫纳妾,不成)……满望努力做一好媳妇,而不能得。”如果,三白真正有如他所描述的那样深爱她,能多关心体察之,把后两种病因消弭于无形,陈芸是否会四十一岁便身亡而未可知啊!所以,陈芸的“多愁多病身”,三白是难辞其咎的!便记起钱钟书说:“文人最喜欢有人死,可以有题目做哀悼的文章。”虽然未免“形容尖薄”,但观乎古今,这类文人何其多也。三白四十四岁这年,也即陈芸过世三周年、逢森夭亡几月后,获友赠一妾,乃“重入春梦”(其用“重”,就可知此女子能代替陈芸,而殊不知真正生死以的爱情,一生中是仅有一次,而且也只会有一次的,旁人如何替代得来呢?),“从此扰扰攘攘,不知梦醒何时耳”!
爱华网本文地址 » http://www.413yy.cn/a/25101017/362213.html
更多阅读
文字版楼1:1后来。我正式注意到杨浮生的时候,他父母已经出事了。听说他父母一个是高官一个是显贵,利用职业钻空子捞了不少国家财产。但他们显然没有能够瞒天过海,那阵子正是严惩的时候,所以他父母被查办,财产基本没收,两人还都蹲了监狱,估计
沈复陈芸年表(一)(沈复陈芸,200年前清中期苏州里巷寻常平民,芥豆之微,史书无考。幸有沈著《浮生六记》,让后人得窥他们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浮生》外,迄无片言只语见诸文献。我读《浮生》,一时兴起,做点案头工作,剔幽抉微,把书中二人生平行迹列
马克思与燕妮的爱情佳话 卡尔·马克思(Karl Marx 1818.5.5-1883.3.14),1818年5月5日出生于德国普鲁士邦莱茵省南部特利尔市(联邦州莱茵兰·普法尔茨)一个律师家庭,他的祖父洛宾·列维是一名犹太人律法学家,他的父亲希尔舍·卡尔·马克思
聪明女子与愚笨男子的故事看的太多,结局往往出乎我们的预料。因为料想一个多么聪慧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对一傻了吧唧的男子痴情不忘呢?可是很多故事还偏偏是这样的,我又不得不提到老早以前的《东京爱情故事》我心中的莉香是和黄蓉一样聪慧
今年一月二日上午,刘修明与李霞芬及潘咸芳一起来看我,他们讲起写作组历史组过去的一些往事。刘修明过去是复旦历史系毕业,他毕业后分配去社科院的历史所工作,李霞芬和潘咸芳原来是复旦外文系教师。**年由于市委布置我们撰写与苏联争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