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圈仔”,是指从大陆偷渡到香港的青年,他们无以谋生,成为强盗,杀人越货。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无从知晓。香港市民过去怕这种人是确定的。越是怕鬼,越有人造鬼人。“大圈仔”电影就是这种虚构的产物,以麦当雄导演的《省港旗兵》(1984)为代表。1967年,香港一些人受大陆“文化大革命”和红卫兵运动影响,也在香港搞起群众运动,出现一些过激行动。如武斗,制造炸弹,使香港市民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时间过去十几年,仍心有余悸,担心有人用暴力破坏平稳安定的生活。香港电影把这种恐惧视觉化,用一种形象代表,就是“大圈仔”。
在这类影片中,大圈仔有一些共同的特征:首先是极端贪婪,对香港人的态度非常仇恨,急于一夜之间发则暴富,于是挺而走险。其次,他们都在大陆当过红卫兵,参加武斗,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敢拚命搏杀。再是他们有自己的信念和原则,共同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决不贪生怕死,出卖他人,声称这是“枪口一致对外”。他们把抢劫当作打游击战,有一套战略战术,声东击西,兵不厌诈,使人防不胜防。无论是香港的地头蛇、黑社会,还是警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在这一点上,他们被神化。影片为了逼真,特别招聘了几位逃港青年,说是演他们自己。其实经不住推敲,因为他们这个年纪在大陆不太可能参加武斗,去香港后也不可能做过大案。拍摄采用实景,以烘托真实情景。演员们虽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没有演戏经历,但很入戏。
大概是逃港后受尽屈辱磨难,现在总算找到一个发泄机会,因此在影片后半部分。“大圈仔”受到香港警察围攻时,发财美梦破灭。在个人命运与小团体规知之间难以抉择,不打算视死如归,又找不到出路,逐渐逼近疯狂,只好靠暴力发泄。都演得入情入理,生动感人。唯一值得怀疑的是。这究竟是不是所谓“大圈仔”的真实生活、真实感受?毕竟。编导们没有一人曾经有过类似经历。“大圈仔”们也没有权力自己拍摄电影表现自己的生活,表述自己的感受。逃港青年在香港无疑是最没有社会地位的群体,他们的历史要由他人去写,即使被描绘成强者也很难令人信服。然就香港警匪片发展而言,无论在题材方而,还是在表现手段方而,这部影片都给人以耳日一新之感。《省港旗兵》的续作越来越远离生活,如江河日下,乏善可陈。
洪金宝的“福星”系列把阴森恐怖的鬼故事花样翻新。讲得谐趣横生、兴味盎然,是香港电影人的特有能耐。洪金宝是其中佼佼者,《鬼打鬼》堪称代表作。其关键在于不是鬼吓唬人,而是人捉弄鬼。狰狞可怖的恶性鬼成为观众开心取乐的对象。为动作喜剧增光添彩,可谓化腐朽为神奇。但是洪金宝却非“不问苍生问鬼神”,他的《奇谋妙计五福星》、《福星高照》等表现现实生活的动作喜剧也颇有特色。
所谓福星,其实是一些其貌不扬的小偷之类的边缘人物。他们有幸被警方看中,在一位标致正经的女警官领导下执行特殊任务,不免有些小人得志。这类影片在人物设置和情节构思方而明显受《最佳拍档》的影响,但是更加平民化、木土化。他们其实是一群代表香港下层社会群体性格的小人物。他们机敏过人,甚至有些狡猾,但是为了自我保护,经常装出一副憨傻无比的样子。他们善于随机应变,喜欢卖弄小聪明,不放过逞能吹牛的机会。心高气傲,但也能屈能伸。他们凑在一起就吵闹,互相算计,搞恶作剧,为了蝇头小利,你争我夺,互不相让,但是倒能识大体,讲义气,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绝不退缩。山于对手常常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难免吃亏上当。喜剧性也由此而来。在武打方而,他们的动作表而笨拙、滑稽,却也有些出人意外的绝招。当然,克敌致胜主要靠智慧、运气,以及默契的配合。他们对上司女警官不服气,看不起,有些蔑视权威的倾向,而又暗自动情,争风吃醋,互相拆台是少不了的。
枭雄片的开山之作是《跛豪》。一炮打响后,影从者众。有《雷洛传》、《夜生活女王之霞姐传奇》、《四大家族之龙虎兄弟》、《四大探长》等。但都没有象《跛豪》取得骄人成绩。该片荣获第1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奖,被香港电影学术界和评论界首肯。
这部影片的成功,首先在于它讲述了一位真实人物的故事,根据一个60至70年代在香港威风八而的大毒袅的经历改编,固然也不免加入传奇色彩,但是不能象一般黑帮片人马行空地任意虚构。它的叙事明显借鉴了美国的黑帮片和犯罪片,如《教父》、《疤脸大盗》等。它们总是要描绘一些野心勃勃的小人物的发迹史。他们大都是外来移民,坚信自己出类拔萃,但一贫如洗,空有一腔热血,只有采取反社会的方式才能取得成功。他们的成功之日也是失败之始,似乎总有一种难以摆脱的宿命感。其实任何一个法制社会都不能容许这种人无法无天,随心所欲,也不容忍有人把他们当作行为楷模。《跛豪》的情节与此大致相同:跛豪小名阿豪,跛豪是他在与其他流氓集团火拼时因伤致残而流传的江湖绰号。他本是60年代初从大陆农村偷渡到香港的青年,不愿打工受气,揭竿而起,带领几个同伴组成流亡民团伙,打架斗殴,争夺地盘,贩卖毒品。由于他心狠手辣,冲锋陷阵不怕死,狡猾多端,黑吃黑时擅出奇谋诡计,遂成为数一数二的黑帮首领。但是他本来在香港黑社会就缺乏牢固根基;又加上专横拔扈,目中无人,引得其他贩毒集团联合起来共同对敌,设计陷去他。他虽侥幸逃脱,但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被廉政公署一网打尽,判刑30年。一部影片概括了一个时代,那是香港没有完善法制的时期。黑道猖獗,官员腐败,贿赂公行,警匪狼狈为奸。一向不愿回首反省历史的香港人有这样一个机会重温历史,实属难得,更不要说它还影射现实。
叶子媚亦堪“豪”
这部影片对黑帮头目明贬暗褒。赞赏他的魄力胆识,智勇双全,堪称乱世英豪。甚至对他的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也默然接受。这无疑迎合了90年代初的观众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