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于军统魔王侧畔的红色女谍(中) 军统下的女人之潜伏

潜伏于军统魔王侧畔的红色女谍(中)

文/书生意气3000年

三、潜伏

重庆曾家岩50号,对外称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对内则是中共南方局,领导着西南、华南的中共地下组织;又被称为周公馆,因为周恩来时任南方局书记,其下设有军事组,叶剑英任组长,组员有李涛、曾希圣、雷英夫等人。

1939年10月,张露萍来到暗中弥漫着反共气息的陪都重庆,随即被南方局军事组看中,改变了原本去做川军统战工作的任务。原来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两个不速之客――军统重庆电讯电台的报务主任冯传庆、军统重庆卫戍区稽查处电讯监察科的张蔚林――造访了曾家岩50号。两人虽是国民党的工作人员,却对国民党的统治有很多不满,想投奔共产党。叶剑英亲切接待了他们两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发展他们为秘密党员,成为了潜伏在国民党内部的中共特工。

为了避免暴露,南方局禁止冯传庆、张蔚林再到曾家岩去,而利用张露萍是女同志,又初来乍到,国民党特务不认识的优势,让她作为曾家岩和冯、张二人的秘密联络人,传递情报。叶剑英给张露萍下达了三个任务:一是领导冯、张的工作,二是向南方局传递军统的情报,三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继续在军统内部发展秘密党员。为了便于工作,组织安排当时还名叫“黎琳”的张露萍以张蔚林妹妹的身份作掩护,化名为张露萍;并让张蔚林以住宿不方便为由,搬出军统宿舍。两人在牛角沱租了两间平房,安顿下来。张露萍也不再去曾家岩了,而是通过四德里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与南方局联系。

军统电讯总台是由美国援建的现代化电讯中心,海内外的数百个秘密情报组织都是由这里控制的。在这里,冯传庆的职位仅次于台长,掌握了很多军统的核心机密。而张蔚林供职于稽查处电讯监察科,专门负责监听重庆地区的无线电信号,控制无线电器材,可以有效地帮助共产党的秘密电台更好地隐蔽。两人与张露萍密切配合,为中共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军政情报。与此同时,他们还先后发展了军统内的赵力耕、杨洸、陈国柱、王锡珍四青年为中共秘密党员。经南方局批准,他们七人在军统内部成立了中共“七人小组”特别支部,年仅18岁的张露萍担任书记。张露萍年轻又没有经验,却是精明强干,一点就通。从1939年冬到1940年春,张露萍他们多次截获军统电讯总台的密码、波长、呼号、图标及军统在全国各地300多个电台的分布情况,加上电讯总台的机构人员配置表、通讯网分布情况等,一起送到了曾家岩50号。

当时的重庆是国民政府的统治中心,军统是国民党最大最机密的特务机构,正如有人评价的那样,张露萍和她的战友们深入虎穴,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插入了敌人的心脏!

一天午夜,冯传庆气喘吁吁地赶到人影寥落的牛角沱,给张露萍、张蔚林带来了一份军统总部发给西安胡宗南的绝密电报。在罩着黑灯罩的台灯下,经过不断思考和摸索,他们终于破译了这份密电:原来是军统首脑戴笠亲自派遣了一个三人潜伏小组,携带小型电台,打算混入陕甘宁边区,要通过胡宗南的辖区,请胡宗南设法掩护和协助。此事事关重大,张露萍一夜无眠,翌晨赶紧辗转把该情报送到了曾家岩的南方局手里。

结果,三个军统特务刚在边区冒头,就被早有防备的中共部队逮了个正着。对此,号称中国“间谍王”的戴笠颜面无存,暴跳如雷,同时心生疑窦,敏感地觉得军统内部已有共产党打入。但他并未声张,而是暗中调查,同时静观其变。

不久,位于重庆天官府街14号的中共地下联络站被军统特务发现。他们并未捣毁这个联络站,而是埋伏在站点周围,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张露萍得到这个情报时,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了,她迫不得已违反规定,亲自趁着夜色来到联络站,递上一张“有险情,速转移”的字条,便匆匆离去。军统的围捕计划又泡汤了。

面对接连的泄密事件,戴笠大怒之余,找来军统局督查室主任刘培初,要求对全局上下进行一次全面审查,一旦发现反常或可疑人员,一律先拘后审。正当他们无甚收获时,一桩狗屎运却迎头撞了上来。

四、被捕

1940年3月,张蔚林有次在电台值班,由于工作时间太长,烧坏了收发报机上的一只真空管。此事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负责审查工作的监察科长萧茂如与张蔚林平日就有些过节,便想借机报复,故意把张蔚林送进稽查处关了禁闭。张蔚林以为身份已经暴露,沉不住气了,伺机逃出禁闭室,跑到曾家岩50号向组织请示。南方局军事组的曾希圣听说此事后,认为这只是工作上的过失,最多受一些处分。张蔚林便随即返回军统,准备找上司做检讨,以挽回局面。

然而秘密战的局势瞬息万变,张蔚林的出逃简直是不打自招,立即引起了戴笠的怀疑。军统特务迅速搜查了牛角沱的“张氏兄妹”住所,查出了军统在各地的电台配置和密码的记录本、张露萍的笔记、七人小组名单等。自投罗网的张蔚林随即被捕。在报房值班的冯传庆发觉情况有异,翻墙而出,逃到曾家岩报信。叶剑英见情况危急,让冯传庆化装成商人,连夜奔赴延安。然而次日凌晨,冯传庆渡过嘉陵江后,还是被埋伏的军统特务抓获。报务员赵力耕、杨洸、陈国柱、王锡珍也先后被捕。

此时,由于母亲中风瘫痪在床,张露萍已回到成都探望。出于不同的目的,军统局和南方局都先后给张露萍发报。军统假借张蔚林的名义发报道:“兄病重,望妹速返渝。”南方局则发报,紧急告知张露萍就地隐蔽,莫回重庆。然而在这次与时间的赛跑中,军统抢在了前面,张露萍收到他们的假电报后不知是计,匆匆启程返回重庆,没能看到南方局随后的电报,刚到重庆就落入了敌人的魔掌。至此,潜伏于军统核心的七位中共地下党员全部被捕,这就是震惊国民党上下的“军统电台案”,被称为“戴笠特工生涯的最大败笔”。

被捕之初,由于戴笠有意封锁消息,就连看守张露萍等人的特务,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看守所长毛烈是军统第二处处长何芝园的妻弟,又是戴笠的小同乡,自恃遇事可以担待。张露萍看准这个机会,指示张蔚林送给毛烈50块大洋,请他送一张字条到四德里的秘密联络站,字条上写着:“表姐,姑母住院病危!望速去照顾。妹萍。”毛烈以为是小事一桩,当天下午就把字条送到了。第二天戴笠派特务前去抓捕时,早已是人去楼空。怒不可遏的戴笠马上下令枪毙了毛烈。

戴笠认为张露萍只是个不到20岁的姑娘,比较容易突破,决定在她身上做文章。一天上午,看守打开牢房,对张露萍客气地说:“戴局长说是误会,你自由了!”张露萍走出看守所,两个军统女特务便偷偷跟在后面。张露萍心里知道其中有诈,经过曾家岩50号时,目不斜视,又径直走向朝天门码头。特务们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破产了,只好再次逮捕了她。

恼羞成怒的戴笠亲自出马,依次审问张露萍等七人,软硬兼施,用尽手段。不必用文学性的语言描述刑讯的过程和张露萍他们的英勇无畏、坚贞不屈,近几十年的影视和文字中已有很多类似的演绎了,尽管它们未必描摹得真实。谈论刑讯这种事并不让人舒服,但如果不简单了解这些,就永远无法理解包括张露萍在内的革命者,面对的是怎样的恐怖和痛苦。还是让我们直接来看看军统刑讯队的手段吧:

烫烙铁:将烧红的铁条或炭块,烙烫受刑者赤裸的身体。

吊拇指:受刑者双手反绑在背后,麻绳的一端绑住两个拇指,另一端悬吊在梁上。麻绳被拉起时,受刑者被吊离地面。一开始脚尖还可以稍微着地,如果还没有供词,受刑者就会完全悬空,整个身体的重量完全落在了两个拇指上。受刑者往往痛不欲生,昏死过去。施刑者便用冷水把受刑者浇醒,然后再次将他吊起。

炒排骨:这是一种古时流传下来的酷刑,充分体现了我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受刑者被扒光衣服,双手吊在梁上,背脊贴在墙上,双脚绑在一起,脚尖着地。施刑者戴上粗厚的手套,大力按压受刑者的肋骨,挤压其内脏。这时受刑者不会很快昏厥,但内脏被挤压的痛苦会延续很久。

辣椒水:把辣椒水灌入受刑者的口中,强烈的刺激会使受刑者剧烈的咳嗽、呕吐,辣椒水会呛入耳鼻、支气管、肺部,落下终生病根。施刑者还会轮番猛踏受刑者的肚子,使辣椒水混着血水从嘴里喷出。

老虎凳:这是中国特有的酷刑。受刑者被绑坐在老虎凳上,大腿也被捆绑在凳上,脚下被不断垫入砖块。砖块的不断增加会造成腿部关节韧带的撕扯和膝关节的脱臼,受刑者一般垫上三块砖就会大汗淋漓,痛不欲生,五块砖就会使膝关节完全脱臼,人昏死过去。

刺指甲:将受刑者的双手固定住,迫其十指伸直。用钢针或竹签一根根地从指甲缝里刺进去,刺一根,问一句,直到招供为止。十指连心,这种痛苦是难以想像的。

电刑:高科技同样可以运用于刑罚。坐在电椅上,交流电通过人体时,会导致极其痛苦的心脏麻痹,肌肉的痉挛产生剧痛,各个器官出现功能紊乱,使受刑者呕吐、大小便失禁,有时还会口鼻流血。电流的烧灼使身体的颜色一直在变化,肌肉膨胀发出异味,甚至着火。这种痛苦与其它刑罚造成的疼痛不同,是极其难以忍受的,即使再坚强的人,在强烈电流的刺激下也会禁不住狂喊嘶叫。同时,电刑还可以造成受刑者神经系统的紊乱,使其不由自主地招供。一个人如果遭受两三次电刑后,就会变得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身心受到极大摧残。更让人恐怖的是,承受其他酷刑的痛苦达到极点时,会产生麻木的感觉,而电刑不会。受刑者反复承受电刑时,痛苦程度会一次比一次更强烈,即使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也常常不会昏迷过去。对于此时的受刑者来说,死亡已经是一件值得期待的美好事情了。

性侵犯:与常听到的说法不同,军统特务们一般不会强奸女性受刑者,他们的手段是性侮辱:剥光她们的衣服围观(事实上,所有的男女受刑者都会被扒得精光,这是一种心理刑罚和攻心战术),用针刺乳头,用藤条抽打下身。不知道张露萍有没有受过这种侮辱,但逃脱的是少数,例如江姐的原型江竹筠,以怒叱使特务们没脸继续这种无耻的勾当。

相比于古代朱元璋、朱棣、张献忠等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残杀,军统毫不逊色。这些刑罚,只有完全丧失人性而又充满想象力的人,才能创造出来。而事实上,绝大多数受刑者连上述的一样酷刑都坚持不住。然而,张露萍等七人在这样的严刑拷打下,被折磨得没有了人样,却始终不吐一字,视死如归。相比于之前潜伏时的机智英勇,这时的七位英雄更是值得深深地敬佩。

必须插一句的是,人们把张露萍这样的人视为英雄没有问题,把严刑下招供叛变的人视为可耻也是当然。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们都是肉体凡胎,在那样灭绝人性的折磨和拷打下,加之攻心战术,能够始终承受住的毕竟是少数。正因为如此,英雄们才让我们钦佩和感动不已。否则没有了这个前提,看惯了这类革命题材的影视剧,便一味地认为英雄本就应该坚持住,叛徒就等同于无耻、败类、软骨头,甚至想当然地认为,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一定能够坚持到底,那无论对于英雄或叛徒,都是不公平的。英雄固然是英雄,叛徒也只是凡人而已。

遭受了被中共打入心脏的奇耻大辱,又始终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戴笠更是气急败坏。蒋介石也极为恼怒,大骂戴笠无能。最终蒋、戴二人决定,将张露萍他们长期囚禁,若能软化他们最好,不然随时准备处决。七位虎穴英雄被钉上死镣,囚禁于重庆歌乐山下的白公馆。对此,连戴笠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同共产党斗争最惨重的一次失败!”据军统少将沈醉后来回忆说:“以后多年,戴笠一直为此咬牙切齿,恨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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