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典故纪闻下
【明】余继登 辑
●卷十
宣宗与侍臣论及封建,曰:“周秦享国长短,非但封建也。周自后稷公刘,以农事启国,至文、武积德累仁,乃有天下。继之以成康,保恤丞民,克绍先业。秦自孝公据崤函以窥周室,惠文、武昭蒙其故业。至始皇吞二周、灭六国,专诈力刑罚以制天下。继之以胡亥,残忍刻薄。周得之以忠厚,守之以忠厚,故其祚长;秦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故其祚短。非但封建也。”
宣宗尝作《猗兰操》赐诸大臣,序曰:“昔孔子自卫反鲁,隐居谷中。”见兰之茂,与众草为伍。自伤不逢时,而托为此操。朕虑在野之贤有未出者,故亦拟作其词,曰:“兰生幽谷兮,晔晔其芳,贤人在野兮,其道则光。嗟兰之茂兮,众草为伍,于乎贤人兮,汝其予辅。”又谕之曰:“荐贤为国,大臣之道。卿等宜勉副朕意。”
御史姚兼善巡按江西被逮,其二司等官俱有馈赆,或请治送赆者罪。宣宗曰:“被逮而致馈,人之厚也。非有所求,不必究。”
宣德四年十月,以皇太子千秋节,下宽恤之令,减杂犯死罪以下宥笞杖及枷镣者。
广东南海县民叶发言,番禺县径口地有银矿,民多窃取烹炼,宜开冶置官。宣宗曰:“今各处岁办银课者,往往害民,方革其弊,岂可再开银冶?”不听。
宣德时,有建言洪武、永乐中法制有当改易以从宜者。宣宗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创业垂统,必有成宪,以贻子孙。子孙能谨守之,足以保天下。若自作聪明,或惑于小人而变更之,不免生祸乱。如唐府兵,其制颇近古,一变为广骑,再变为方镇,遂使武夫悍卒得专方面,唐遂以亡。宋赋役,祖宗时,皆有定制,其后信用小人,变为新法,民不胜其烦扰,自是朝政反覆,国是日非,卒致夷虏之祸。是皆可监。”侍臣对曰:“子孙惟恭俭,则能保守。”曰:“然而亦须任老成人,如宋任用李沆,岂有改祖法之事?”
宣宗与侍臣论前代官制,曰:“省官,安民之道,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官倍,秦汉以下视夏商官益增多,何也?”侍臣对曰:“时世不同也。”曰:“唐虞三代,事简民淳,不可比拟。唐太宗定内外官七百三十员,去古未远,亦足为法。”侍臣对曰:“然必由君心静则事可简,事简则官可省,官省则民安矣。若国家多事,政条烦杂,小人幸进,冗食者多,欲百姓免于烦扰,难矣。”曰:“此诚确论,清心者省事之本。”
夏原吉为人有雅量,从吏尝污金织赐衣惧欲逃者,原吉曰:“污可浣,何惧为?”有吏坏所宝砚石,匿不敢见。召谕之曰:“物皆有坏,吾未尝惜此。”慰遣之。
宣德五年二月,北京五府六部皆未建,宣宗以礼部所典者天地宗庙社稷之重,及四方万国朝觐会同者,皆有事于此,遂首建之,地位规制如南京,加弘壮焉。
朝鲜所贡方物,旧有金银龙头盏之类。宣德五年,宣宗始敕国王曰:“金银非小国所产,自今贡献,惟以土物效诚而已。”国王感悦。
宣德五年二月,宣宗诣献陵。顾谓侍臣曰:“皇祖尝言,古帝王陵寝有崇奢丽及藏宝玉者,皆无远虑,吾子孙宜戒之,不可蹈也。此语朕恒记忆不忘,今所建寝陵,皆皇祖当时规画,不敢有所增益。”
宣宗奉皇太后诣陵,陵傍居民老稚迎拜于道。皇太后顾谓宣宗曰:“百姓爱戴君上,以能安之。古帝王保有天下,垂裕子孙,令问长世,千载之下,人犹仰慕,亦惟能安民耳。国家恒轻徭薄赋,以存恤为务,庶几为民父母之道。”于是皇太后过视道旁农家,皇太后召其老妇,问所业及安否。其妇女老稚,皆欢喜,踊跃应对,质朴如家人然。皇太后喜,赐钞帛布饮食,皆欢跃感戴。民有进蔬食酒浆者,皇太后尝之,举以与帝。曰:“此农家食也,当知之。”
宣宗侍皇太后,驻跸陵下,召扈从官张辅、蹇义、杨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入见。皇太后曰:“皇帝数言卿数人赞辅多用心,今国家清宁,生民无事,固是祖宗垂祐,亦有卿等之力。”辅等叩头对曰:“皇上聪明睿智,敬天法祖,仁爱兆民,以致康济之功。此皆本于皇太后圣德大训,臣等实无寸补。”皇太后曰:“吾何德,所以致今日者,上由祖宗积善垂庆。卿等皆先朝旧人,自今更须协力一心,非但国家蒙福,祖宗神灵昭鉴在上,亦必敷祐卿等,俾卿子孙安荣永世。”遂命赐六人酒馔及白金文绮。
宣宗自陵还,道中遥见耕者,以数骑往视之,下马从容询其稼穑之事。因取所执耒耜三推,顾谓侍臣曰:“朕三举末,已不胜劳,况常事此乎?人恒言劳苦莫如农,信矣。”耕者初不知为帝也。既而中官语之,乃惊,跃罗拜呼万岁。命随至营,人赐钞六十锭。
宣宗召蹇义等,语曰:“朕昨谒陵还,道昌平东郊,见耕夫在田,召而问之,知人事之艰难,吏治之得失,因录其语成篇,今以示卿,卿亦当体念不忘也。”其文曰:“庚戌春暮,谒二陵归。道昌平之东郊,见道傍耕者俯而耕,不仰以视,不辍以休,召而问焉,曰:‘何若是之勤哉?’跽曰:‘勤,我职也。’曰:‘亦有时而逸乎?’曰:‘农之于田,春则耕,夏则耘,秋而熟则获,三者皆用勤也。有一弗勤,农弗成功,而寒馁及之,奈何敢怠?’曰:‘冬其遂逸乎?’曰:‘冬然后执力役于县官,亦我之职,不敢怠也?’曰:‘民有四焉,若是终岁之劳也,曷不易尔业,为士,为工,为贾,庶几乎少逸哉?’曰:‘我祖父皆业农,以及于我。我不能易也。且我之里无业士与工者,故我不能知,然有业贾者矣,亦莫或不勤。率常走负贩,不出二三百里,远或一月,近十日而返,其获利厚者,十二三,薄者十一。亦有尽丧其利者,则阖室失意,戚戚而忧,计其终岁家居之日,十不一二焉。我业是农,苟无水旱之虞,而能勤焉,岁入厚者可以给二岁温饱,薄者一岁可不忧。且旦暮不失父母妻子之聚,我是以不愿易业也。’朕闻其言,嘉赐之食。既又问曰:‘若平居所睹,惟知贾之勤乎?抑尚他有知乎?’曰:‘我鄙人,不能远知。尝躬力役于县,窃观县之官长二人,其一人寅出酉入,尽心民事,不少懈,惟恐民之失其所也,而升迁去久矣,盖至于今民思慕之弗忘也。其一人率昼出坐厅事,日昃而入,民休戚不一问,竟坐是谪去,后尝一来,民亦视之如涂人。此我所目睹,其他不能知也。’朕闻其言叹息,思此小人,其言质而有理也。盖周公所陈无逸之意也,厚遣之,而遂记其语。”
宣宗临轩策士毕,还御武英殿。谓翰林儒臣曰:“朕于取士,不尚虚文,欲得忠鲠之士为用。其间有若刘蕡、苏辙辈,能直言抗论,庶几所望,朕当显庸之。”于是赋《策士歌》以示诸读卷官。
宣德间,有建言请设谏官者,宣宗曰:“祖宗建官有定制,但朕有过失,令中外大小之臣皆得谏,而纳之不为迕,岂不所得者多欤?”因谓侍臣曰:“三代以下人君,唐太宗善纳谏,当时之臣若魏徵、王圭亦善谏,故有贞观之治。”宋太祖尝曰:“‘唐太宗受人谏疏,常自引咎,不以为耻。不若己不为非,使人无可谏。’二者孰是?”侍臣对曰:“宋太祖所言为优。”曰:“宋太祖固是务本之论,然人所行岂能皆是?若禹闻善言则拜,汤从谏弗咈,改过不吝。禹汤犹取善于人,况其下者乎?朕以为人君者,当以太宗为法。”
宣宗闻内使韦宗盗官铜造镀金器物与外人,因谕侍臣曰:“洪武、永乐间,内府所贮钱粮,内官内使纤。毫不敢动。虽东宫亲王,不得取用。欲用者必奏请。今内官敢尔,岂得不罪?”又曰:“朕今日用一木水架,工匠饰以彩色,又间贴金。朕恶其华侈,遂命易之,而小人乃敢僭拟!”遂命司礼监榜谕各监局,有盗官物及僭分者,事发处死,知而不首,罪亦如之。
宣宗闻豹房勇士以民居宽好欲夺而居之者,命杖之一百,以五百斤枷号令儆众。召六科给事中,谕曰:“此曹敢轻易犯法者,恃中官为之救解,自今但中官传朕言释有罪人,并须覆奏始行。”
宣德五年八月朔,日当食,阴雨不见,礼部以为即同不食,请率群臣表贺。宣宗敕群臣曰:“古者人君所谨,莫大于天戒。日食又天戒之大者,惟能修德行政,用贤去邪,而后当食不食。朕以菲德嗣承祖宗大统,政理未洽,民生未遂,上累三光,祗惧惟甚,可比于是欤?传不云乎,‘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以阴雨不见,得非朕昧于省过而然欤?况离明照四方,阴云所蔽有限,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比之不食,天可欺欤?朕图修省以仰答天意。尚赖尔群臣匡其不逮,其止勿贺。”
宣宗与学士杨溥等语及治民之事,曰:“民之休戚,系乎庶官之贤否,何术可尽得其人?”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不患不得。”曰:“近代有罪举主之法。大抵全才者少。明此者或不明于彼,善始者或不善于终,而一言荐之,岂能保其终身?故亦难乎举之者矣。大抵欲得贤才,当厚教养之法,教养有道,人才自出。若但责效于荐举考课之间,盖求什一于千百也。汉董仲舒言,素不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此诚知本之论。”
宣德六年三月,尚书胡濙等条奏户口事宜内一款,各处军卫有司常宜省谕旗甲里老人等,除有引客商外,但系他处人民,即报官拘审,发回原籍。若纵容不举,该管旗甲亲邻里老,俱坐以罪。按此法与保甲法并行,极可以防奸弭盗。
旧例,南京各衙门以公事诣北京者,悉自出资赁舟。宣德六年,宣宗闻之。曰:“南北皆京官,且南京官俸薄,治公事岂可自赁舟?”于是令南京五府、六部、都察院等堂上官,凡以公事诣北京者,俱给驿。
宣宗御左顺门,出御制《闵农诗》一章,示吏部尚书郭琎,曰:“朕昨宵不寐,思农民之艰难,能使之得其所,则在贤守令,因作此诗。卿常为朕择贤,毋使农民受弊也。”诗曰:“农者国所重,八政之本源。辛苦事耕作,忧劳亘晨昏。丰年仅能给,歉岁安可论?既无糠核肥,安得缯絮温?恭惟祖宗法,周悉今具存。遐迩同一视,覆育如乾坤。尝闻古循吏,卓有父母恩。惟当慎所择,庶用安黎元。”
宣德六年六月,新作礼部成,赐宴落之。命公、侯、驸马、伯、都督、尚书、侍郎、都御史、学士、祭酒及通政、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掌印官及本部属官皆与焉。
宣宗闻刑部系囚反狱,谕侍郎施礼等曰:“罪囚系狱,凡狱具,轻重各有宜施,尝闻太祖皇帝言:“仁于仁,不仁于不仁。’强盗何足矜悯,而姑息之?今之逸,如虎逸柙,人复被害矣。此由堂上官纵弛,故下人得以生弊。推情论法,尔亦当罪,姑停俸治事,必俟盗获而后与俸。盗不获,尔罪不免。”
宣德间,河南民言嵩县白泥沟地产银矿,民私烹炼,宜开官冶。命主事郭诚往,同三司官集民丁,发地得银砂四千余斤。烹三十余日,计用人力二千七百工,得黑铅五十斤,银二两,所得不偿所费。宣宗曰:“小人献利之言不可听,其罢之。”
宣宗因甘州卫千户姚宁等奏曲先之役多冒功升职,未惬人心,因谓兵部尚书许廓等曰:“升赏之法,所以酬前劳,勉后效。若有功不得,则才勇之人忿;无功而得,则侥幸之心启。将来何以使人?今宁等所言,宜令总兵官覆勘,务合至公,无惮改过。”
内官袁琦、内使阮巨队,初往广东等处公干,以采办为名,虐取军民财物。事觉,宣宗命凌迟琦、斩巨队等十人。因谕右都御史顾佐等曰:“宦者袁琦,以其自小随侍,颇称使令,升太监管事,辄敢恃恩纵肆欺罔,假公务为名,擅差内官往诸处,凌虐官吏军民,逼取金银等物,动累万计,致吏民含冤无诉,归怨朝廷。虽方面风宪之官,皆畏惮之,不敢以闻。鬼神不容,发露其事,已悉置极刑。尔都察院揭榜晓谕中外,凡先所差内官内使,在外侵占官民田地及擅造房屋,所在官司取勘明白,原系官者还官,军民者还军民。中外官民人等有受内官内使寄顿财物,许首免罪,若匿不首,事觉与犯者同罪。自今内官内使出外,敢仍前有犯,令所在官司具奏,治以重罪。知而不奏,罪同。”若中外军民人等,有投托跟随内官内使因而拨置害人者,悉处死罪,既又敕天下诸司曰:“朕恭嗣祖宗大位,夙夜寅恭,不遑暇逸。诚以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军民者祖宗之军民,军民安则天下治,天下治而后有以仰副祖宗付托之重。爰自临御以来,惟以安人为心,而内官监太监袁琦随诗曰久,肆其狡险,欺谩朝廷,假干办公务为名,朦胧奏遣内官内使,在外凌辱官员,毒虐军民,恣肆贪残,赃秽狼籍,金银以千万计,人不聊生。所在有司坐视民患,徒怀兢惕,默不敢言。天地不容,鬼神共怒,发其罪恶,已敕法司榜示天下。尔等其体朕恤人之心,务隆绥抚。民者国之本也,代天理民者君,为国安民者臣,尔等勉之,必使军民皆安于下,而无叹息愁恨之声,庶几尽尔等之职,不负朕委任之意,尔等勉之。”
旧制,进士于各衙门观政,不佥署文案。宣德七年,以都御史顾佐言,始令照永乐年例,进士于刑部、都察院理刑者,与御史、郎中、主事分理,谙练政务。
宣宗闻御史陈斌言,贵州所属生苗累肆劫掠,请命总兵萧授剿之,语兵部尚书许廓等曰:“蛮人虽务劫掠,若防守严密,安能为患?何至便兴兵,殄灭天地生物?虎狼蛇蝎,何所不有,岂能尽灭之?但当慎防而已。且彼虽变夷,亦好生恶死,宜令授及贵州三司差人抚谕,使改过自新,如其不悛,发兵剿之。”
宣宗因与侍臣论人君御世之权惟命德讨罪为重。曰:“二者天下之公器,人君特主之耳。若舜举十六相,诛四凶,而天下咸服,此以天下之好恶为好恶也;齐威王封即墨大夫以万家,而烹阿大夫,齐国大治,此不以左右之好恶为好恶也。故爵赏刑罚至公无私,然后能服天下。”
宣德时,满刺加国差巫宝赤纳来诉其国为暹罗所侵扰,礼部言:“诸番贡使,例有赐予,今巫宝赤纳非有贡物,给赏无例。”宣宗曰:“远人数万里外来诉不平,岂可不赏?”遂赐纻丝、袭衣、彩币、表里、绵布悉如他国贡使例。
旧制,御史皆乘驴。宣德间,御史胡智言:“御史任纪纲之职,受耳目之寄,纠劾百僚,肃清庶政。若巡按一方,则御史以朝廷所差,序于三司官之上,或同三司出理公务,三司皆乘马,御史独乘驿驴,颇失观瞻。自今请乘驿马为宜。”宣宗谓兵部臣曰:“御史所言亦合大体,其从之。”
宣宗尝谓都御史顾佐曰:“佛本化人为善。今僧人多不守戒律,不务祖风,往往创造寺院为名,群舁佛像,遍历州郡,化缘所得财物,皆以非礼耗费。其申明洪武中禁令,违者必罪之。”
南京国子监助教等官,旧无皂隶给使。宣德中,以司业陈敬宗言,始给之。
宣宗因应天题请考官,谓礼部尚书胡濙等曰:“考官取士,但据文章不悖经意,即可充选。然应举之人,皆凭学校有司保送,其人果孝弟忠信而又通古今,科目取之,足为世用,若德行不修,而徒有文辞,亦终无益。”
国子监东号房,原系金吾等三卫草场。宣德间,以监生人众,特赐与诸生建房舍,其闲地给本监种蔬菜,以供会馔。
宣宗闻少詹事兼侍讲学士王英母卒,问尚书胡濙曰:“英母亦应得赐祭及营葬否?”濙对曰:“旧制,官三品四品父母丧,曾受封赠者,官为营葬,今英官四品,其母曾受五品封。”宣宗曰:“儒臣吾所优礼者,况非此母无此子,其遣官赐祭。”仍命有司治葬,勿为例。
宣宗因侍臣观《宋史》,闻侍臣言宋家武备不饬,率流于弱,当时未必无将才,若上之人留意斯事,必有其人出焉。曰:“宋之君诚失之弱,将帅虽有才亦不得展,必为小人所坏。大抵宋之亡柄,用小人之过也。”
宣德间,御史朱鉴言:“洪武间,各府州县皆置东西南北四仓,以贮官谷,多者万余石,少者四五千石。仓设老人监之,富民守之。遇有水旱饥馑,以贷贫民,民受其惠。今各处有司以为不急之务,仓廒废弛,谷散不收,甚至掩为已有,深负朝廷仁民之意。乞令府州县修仓廒,谨储积,给贷以时,征收有实。仍令布政司、按察司、巡按监察御史巡察,违者罪之不恕。”宣宗谕行在户部曰:“此祖宗良法美意,近由守令不得人,遂致废弛。言者比比,而未有兴复之者。尔户部亦岂能无过?其如御史言,违者从按察司监察御史劾奏。”
宣宗燕闲,阅内库书画,得元赵孟ぽ所绘《豳风图》,因赋长诗一章,召翰林词臣,示之曰:“《豳》诗周公陈后稷公刘致王业之由,与民事早晚之宜,以告成王,使知稼穑艰难。万世人君皆当鉴此。朕爱斯图,为赋诗,欲揭于便殿之壁,朝夕在目,有所儆励,尔其书于图之右。”
宣德间,因天文生、阴阳生有司概编里甲,始命天文生免二丁,阴阳生免本身差役。
宣德间,苏州知府况钟言:“御史与外官相见礼仪,及凡迎诏敕诣,学校皆有一定礼制,比来各处公差御史,多有违越礼分,各府知府亦有自顾茸贪暴,畏其纠劾者,接见御史,谄谀拜跪,甘受詈辱。间有奉法持己,不肯阿屈,辄求小过,擅作威福,使贤良不安于位,而邪佞得以苟全。伏乞禁约。”宣宗命行在礼部同翰林院会议申明。
宣宗曾敕谕吏部曰:“致理之方,用贤为要;事君之道,荐贤为忠。朕主宰天下,思惟负荷之重,必得贤才,共图治理。夙夜在念,寝食不忘。尝敕朝臣三品以上举荐所知,又出示《招隐》、《猗兰》之作,庶几群臣咸明朕志。近惟一二廷臣曾有举荐,其余旷时积月不举一人,岂果无遗贤欤?抑今中外所用皆得人欤?岂典铨衡者之怠忽也?朕以诚心求贤望理,不图臣下玩为虚文。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天下之广,生民之众乎?尔吏部即会在京三品以上官,众议推举有才行者,有文学者,具名来闻,朕擢用之,毋徇私滥举塞责。”
宣德间,顺天府尹李庸言,所属州县旧有桑枣,近年砍伐殆尽,请令州县每里择耆老一人劝督,每丁种桑枣各百株,官常点视,三年给由,开其所种多寡,以验勤怠。宣宗谓行在户部臣曰:“桑枣,生民衣食之计。洪武间,遣官专督种植。今有司略不加意,前屡有言者,已命尔申明旧令,至今未有实效。其即移文天下郡邑督民栽种,违者究治。”
宣宗谓侍臣曰:“朕尝历田野,见织妇采桑育蚕缫丝,制帛累寸而后成匹,亦甚劳苦。”出所赋《织妇词》以示,曰:“朕非好为词章,昔真西山有言,农桑衣食之本。为君者当诏儒臣以农夫红女耕蚕劳勤之状,作为歌诗,使人诵于前,又绘为图,揭于宫掖,布之戚里,使皆知民事之艰,衣食之所自。朕所以赋此也。”其词曰:“昔尝历田野,亲睹织妇劳。春深蚕作茧,五月丝可缫。缫丝准拟织为帛,两手理丝精拣择。理之有绪才上机,弄杼抛梭窗下织。斯螽动股织未停,鸡声三号先夙兴。机梭轧轧不暂息,辛勤累日帛始成。呜呼,育蚕作茧,未必如瓮盎。累丝由寸积为丈,上供公府次豪家,织者冬寒无挟纩。纷纷当时富贵人,绮罗烨烨华其身。安知织妇最辛苦,我独沉思一怜汝。”
旧制,诣郊坛皆朝百官后乃行,至宣宗八年春祭,先日谕礼官:“明旦早行,不视朝。”既至南郊,躬诣神厨,凡诸祭物一一阅视。召太常寺官,谕之曰:“祭物固应精洁,典祭之官,皆以虔诚为本。宜秉寅清,以率百执事,分毫无慢,庶几神明有歆享之道。”
宣德八年春祭社稷,请配神,太常寺所进祝版误书月日,宣宗览之,促命改书。召太常卿姚友直等,责之曰:“一岁之间,两祭社稷,而于祖宗前怠忽如此,岂是小过?汝等皆授职有年,正是官怠于宦成。自今宜常加敬慎,宗庙以有事为荣,若再蹈前失,理无再宥。”
宣宗闻各监局小内使多为僧人所惑,有长素食者,亦有潜逃削发为僧者,召监局之长,谕之曰:“人立身自有常道,为臣必忠,为子必孝,忠孝之人自然蒙福,何必素食诵经乃有福乎?佛只教人存心于善,所论天堂地狱亦只在心。心存善念,即是天堂;心起恶念,即是地狱。所以经云即心是佛。今后汝等戒之,但存心善即是修行,敢有潜逃为僧者,皆杀不宥。”
宣德间,广东按察司佥事曾鼎奏:“僧道二家,各奉其教,既已出家,自当离俗。今广东、浙江、江西等处寺观田地,多在邻近州县,顷亩动以千计,谓之寄庄。止纳秋粮,别无科差。而收养军民子弟,以为行童,及匿逃军逃民,代为耕种。男女混杂,无异俗居。又有荒废寺观土田,报为寄庄,收租入己。所在贫民无田可耕,且多差徭。而僧道丰富,安坐而食。乞敕礼部会议,取勘僧道寄庄之田及废寺观田。有人耕种者,开报佃人户籍,顷亩多,则均分本处无田之民,以供徭税。其私置庄所,隐逃军逃民,男女杂居者,所在法司,严捕治之。”
宣宗谓少傅杨士奇等曰:“朕昨命卿等简庶吉士俾进学,因思贤才必自国家教养以成之,教之不豫,安能得其用?因作诗述意,卿当以朕意谕之,俾知自励。”诗曰:“国家用贤良,岂但务精择。贤良之所出,亦自培养得。虞廷教元士,周家重俊宅。皇祖简贤科,教育厚恩泽。二十有八人,用之著成绩。朕心切旁求,夙夜恒侧席。是科凡百人,中岂乏卓识?爰拔俊茂资,将以继往昔。优游词垣内,研究古载籍,搞辞务淳庞,励行必端直。所期在登庸,泽物兼辅德。勖哉副予望,奋志毋自画。”
宣德间,湖广荆门州判官陈襄言:“各处近有惰民,不顾父母之养,妄从异端,私自落发,贿求僧司文凭。以游方化缘为名,遍历市井乡村,诱惑愚夫愚妇,靡所不为。所至,官司以其为僧,不之盘诘,奸人得以恣肆。乞敕天下有司、关津,但遇削发之人,捕送原籍,治罪如律。果是僧,止居本处,不许出境,庶革奸弊。”从之。
文武官俸,每石旧折钞二十五贯。宣德九年春,掌户部事礼部尚书胡濙议欲每石减作十贯。少师蹇义言:“仁宗皇帝在春宫久,深知官员折俸之薄,故即位特增数倍,此仁政也,岂可违?”濙乃减作十五贯。自是小官不足者多矣。
宣德八年八月,礼部尚书胡濙言:“景星见西北方天门,考之占书,天子至孝,任贤使能,海内欢悦,制作合天,法令清明,则景星见。今睹斯瑞,实皇上圣德、海宇太平之应,请偕文武群臣上表贺。”宣宗不许。遂敕群臣曰:“古之人有言,时和岁丰为上瑞。今阴阳不和,水旱为灾,四方告饥,不可胜纪。朕每念天与祖宗付托之重,内惭于心,夙夜之间,惓惓祗惧。星文之瑞,何救民之饥而欲表贺哉?圣贤之心,惟德是敬,恒钦天以自度,不因祥而自矜。尔文武群臣,尚其夙夜同心同德佐朕于理治政事者,以安民为本;典军旅者,以武备为重;任刑法者,以平恕为要。敬慎行之,毋懈毋怠,庶用下慰四海生灵之颙望,上答天地宗庙之付托,而吾君臣亦得同享无穷之美。钦哉,其止勿贺。”
翰林院待诏邹循当授敕命,言其父缉先以侍讲事太宗皇帝,复以中允事仁宗皇帝于春宫,历二十余年,升左庶子,卒不获生受诰命,臣秩卑,于例不应得封赠,伏乞矜赐。宣宗曰:“皇祖往征北虏,命朕居守北京,时缉恒在左右,所言皆正,盖良臣也。”命吏部特与缉及其妻诰命,不为例。”
宣宗朝罢,出《思贤》之诗,以视群臣曰:“予嗣守祖宗大位,夙夜兢惕,思惟致治之道,必有贤臣相与赞辅。虽屡诏求贤,然恭默之思未已,乃作诗以著予志。”诗曰:“天命赫赫,付畀万方。肆予承之,夙夜弗遑。亮天之功,其责在予,亦惟求贤,以求厥图。尧舜大圣,咨于臣邻。汤武致治,敷求哲人。稷、契、皋、夔、周、召、伊、傅,同德同心,以匡以辅。惟时匡辅,百工允厘。治效之隆,臻于皞熙。悠悠我心,念之弗置。惟欲得贤,以弼予治,告言惓惓,束帛戋戋,命彼皇华,历于丘园。庶几多才,拔茅连茹。奋其功庸,翼我王度。维天昭昭,维岳降灵。笃生贤哲,聿驰骏声。启予沃予,以迪先德。扬其耿光,有永无斁。”
宣宗因与侍臣论晋事,曰:“古先帝王维持天下,以礼教为本。两晋风俗淫僻,士习浮薄,先王礼乐教化于是荡然,岂久安之道哉?”
朱仲安,萧山人。为御史廉重,每事必存大体。仁宗有意进用之,一日顾谓侍臣曰:“朱仲安今御史之翘楚者。”
宣宗尝谕右都御史熊槩曰:“朝廷优恤军士,给以衣食,欲其得所。比闻官旗吏胥人等,妄意诛求,多立名目,裒取月粮,克减冬衣绵花。亦有都指挥、指挥假托公事,遍历取财,乃以军粮布花,变易金银馈送,所以军士衣食不充,多致逃窜。朝廷任彼抚绥,乃更肆为刻削,俾恩不下究,情不上通。欲便按法行诛,则是不教而杀。尔都察院即揭榜禁戒,仍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巡察,有再犯者处死,家属戍边。”
宣德末,刑科给事中年富条陈时政,内一款言:“国家可忧,戎狄为甚。自永乐以来,招纳丑类,縻以官爵,杂处京都,坐费国用。养乱召危,必由于此。乞敕大臣,历考明验,参酌成规,皆遣还故土。以慰彼思,释我内患。”
年富又言:“近年军民之家,逋逃规免税徭,明为僧道,累以万计。不织不耕,坐食温饱,或有拥妻妾于僧房,育子孙于道舍,败伦伤化,莫此为甚。乞敕礼部令各处寺观僧道未度者,悉遣复业,隐占者逮问还俗。”
宣德十年,敕谕都察院:“朝廷设风宪,所以重耳目之寄,严纪纲之任。凡政事得失,军民休戚,皆所当言;纠举邪慝,伸理冤抑,皆所当务。比之庶官,所系甚重。近年以来,未尽得人。或道理不明,操行不立;或法律不通,行移不谙;或逞小才,以张威福;或搜细过,以陷善良。甚至假其权位,贪图贿赂,以致是非倒置,冤抑无伸。而风纪之道,遂致废驰。自今监察御史有赃滥及失职者,令都御史及各道御史纠举黜退。按察司官有赃滥及不称职者,令按察使及其同僚纠举黜退。仍令吏部,今后初仕者不许铨除风宪,凡监察御史有阙,令都察院堂上及各道官保举,务要开具实行闻奏,吏部审察不谬,然后奏除。其后有犯赃滥及不称职,举者同罪。”
给事中年富言:“江南小民佃富人之田,岁输其租。今诏免灾伤,税粮所蠲,特及富室,而小民输租如故。乞命被灾之处,富人田租如例蠲免。”又言:“各处饥馑,官无见粮赈济,间有大户嬴余,多闭粜增价,以规厚利。有司绝无救恤之方。乞命自今或遇荒歉,为贫民立券,贷富人粟分给,仍免富人杂役为息,候年丰偿本。”从之。
●卷十一
英宗初即位,敕省诸冗费,于是礼部尚书胡濙等议,钦天监历日五十万九千七百余本,省为十一万九千五百余本,太医院药材九万八千一百余斤,省为五万五千四百余斤,光禄寺糖蜜果品减旧数三之二,其添造腌腊鸡鹅猪羊二万七千只,子鹅二千只,酥油四千斤,尽行革罢。厨役六干四百余名,拣选老疾者悉皆放回。湖广、江西等处荐新茶芽七千五百余斤,省为四千斤。
英宗初即位,敕工部曰:“洪武永乐间,各处府县岁贡彩假,工部验中方送内库,且无贿嘱及包揽之弊,故皆精密鲜明,足称朝廷赏赍,亦不虚费百姓财力。近年以来,徒见糜费民财,而假疋多不堪用,此皆有司通同工匠侵盗易换。且听人包揽解纳,及至京,该部该库官吏人等,又从而求取贿赂,一得其利,遂不辨美恶,悉送内库。此积年之弊也。今特命司礼监取洪武、永乐间伫丝纱罗绫绢之类,与尔工部及各布政司府县,务以此为式成造。其起送至京,令监察御史同尔工部官辨验,仍委司礼监官参视,敢有漫不知省仍蹈前弊者,通治以重罪不宥。”
宣德十年十一月朔,当进正统元年《大统历》,以是日日食,移于十二月朔。
正统初,大学士杨士奇等言:“国家岁用粮储浩大,皆仰给江南,军民转运,不胜劳苦。况河道难通,少有阻隔则粮饷不足,实非长久之计。今在京官军数多,除操练造作应用外,余者悉令于北京八府空闲田地屯种。倘遇丰年,必有蓄积,可省南方转递之费,此实国家经久长策。”于是拨京军三万,就近地下屯。
正统初,湖广布政司检校程富言:“夷狄为患,自古有之。若处之辇毂之下,宠以崇高之位,其能摅诚尽节如金日殚,万无一二;忠爱勤劳如仆固、怀恩,尚不克终;至于桀黠难驯如刘渊之俦,殆不可缕数。往事甚明,皆足为鉴。今归顺达官人等,日累月增,动以万计。固难阻向化之心,亦当防未然之患。乞敕兵部将新降附者,量赐赍装,遣往江南卫所,既省京师之廪食,且杜华夏之厉阶。”
永乐中,以驼毼温暖,令内官于所出地方索买,且令专业者给官料,织造五十疋,自后岁以为常。至正统初,陕西右参政年富奏:“本司原造绫绢氁毼九百余疋,复加造驼毼五十疋,民力不堪,乞免造。”从之。
正统元年三月,擢一甲进士周旋为修撰,陈文、刘定之为编修,赐羊酒宴于本院。
正统元年九月,尚书胡濙自劾不谨失行在礼部之印。英宗不问,为更造之。改其文曰行礼部印。
正统初,以两京御史及天下知县缺人,令在京三品以上官各举廉洁公正明达事体堪任御史者一员;在京四品官及国子监、翰林院堂上官各部郎中、员外郎、六科掌科给事中、各道掌道御史,各举廉慎明敏宽厚爱民堪任知县者一员。
正统初,有继母告陷前妻之子,法司问拟不孝重罪,大理寺评事吴亮驳奏冤抑,英宗敕法司:“今后继母告陷前妻之子,嫁母告陷前夫之子,不孝者,俱令邻佑保实,取问如律,如有冤枉,即与辩之,著为令。”
正统初,吏部主事李贤言:“切见京师达人不下万余,较之畿民,三分之一;其月支俸米,较之在朝官员,亦三分之一;而实支之数,或全或半,又倍蓰矣。且以米俸言之,在京指挥使正三品该俸三十五石,实支一石;而达官则实支十七石五斗,是赡京官十七员半矣。边军常居苦寒之地,其所以保妻子御饥寒者,月粮而已。粮不足以赡其所需,欲其守死,不可得也。今若去此达官,岁省数十万之费,可以全生民之命,可以赡边军之给,可以足京官之俸,利莫大焉。臣又惟夷狄人面兽心,贪而好利,乍臣乍叛,恍惚无常,彼来降者,非心悦而诚服也,实慕中国之利也。且达人在胡,未必不自种而食,自织而衣。今在中国,则不劳其力而坐享其有。是故其来之不绝者,中国诱之也。诱之不衰,则来之愈广,一旦边备有警,其势必不自安矣。前世五胡之乱,可不鉴哉!乞敕兵部将达官渐次调除天下各都司卫所,彼势既分,必能各安其生,不惟省国家万万无益之费,而又消其未萌之患矣。”
天台鲁穆由御史为福建金事,刚方廉介,理冤绳奸,执法无私,人目为“鲁铁面”。后为佥都御史。卒之日,同朝卿士咸赙助具棺敛焉。
云南晋宁州塔墩有大树颇著灵异,土人号为“塔墩圣母”。永乐时,大风折其树,军人陈福海钜以为板,内有神像,戴冠执简,容貌如画,人皆惊异,立祠以祀。正统初,州官请加封号,英宗谓礼部臣曰:“淫祀徼福,非礼也。”圣见之不惑如此。
正统初,达官军校人等居畿甸者,多占民田掠民财。御史成规以为言,英宗诏锦衣卫兵马司分捕之。犯死者于犯所枭首,徒流者发边卫充军,仍罪其头目。若地方被劫夺而官校纵容者,重治以罪。
正统二年,敕谕尚膳监及光禄寺曰:“比闻进宫中食物所用器皿扛索,十还一二,光禄寺不以奏,尚膳监不以言,重复造用,甚费财扰民。今后凡进食物必须印信揭帖,备书器皿扛索之数与收领内官姓名,尚膳监如数还之,不足即以奏闻。敢隐瞒扶同者,悉坐以罪。复敕宫中六尚司知之。”
正统初,敕工部曰:“今军器缺用,尔工部会同五府、兵部、锦衣卫、司礼监、内府各监局,往年退出诸色军匠,择其精壮者,令在营操备。老弱者仍送原衙门,与见在匠役成造军器。尔工部、司礼监各遣官提督,务在坚利,使可经久。宜用物料,在京各库支用,勿复科派有司扰民。每季仍以造完数目具奏,以凭稽考,不得通同作弊、假公营私以取罪戾。”
正统二年九月,早朝钟既鸣,有京卫指挥张胜等八人潜坐阙右门,为给事中所劾,皆谪戍边卫。
先是进表官无定例。正统二年十月,始从礼部言,自今惟圣节表令三司堂上官躬进,正旦、冬至遣首领及所属佐贰官代行,遂为例。
故事,享庙奏祭皆御殿受奏,正统三年春祭,奏祭日正遇宣宗忌辰。礼部请于西角门视事,英宗以祭祀重事,仍宜升殿。
正统初,刑部申明旧制,凡民讦官长,宜量加责罚,不许摭拾妻妾幼女,幸其受辱,以快私忿。凡妇女非犯奸恶杀人及毁骂公姑不孝等罪,并免提问。
正统三年,山东东平州知州傅霖言:“皇上肇登宝位,却珍奇之献,罢不急之征,命巡抚侍郎督粮储,命监察御史清军政,一切内臣悉取回京,天下官民莫不沭浴圣泽,欢欣踊跃,以为尧舜之治复见于今日。然臣切见徐州、临清等仓,仍用内官收粮;淮、浙等处盐场,仍遣内官并锦衣卫官校缉捕。以臣愚见,各处收粮自有州县官员,巡盐已有监察御史,凡有规避,律具明宪,又何用内臣并锦衣卫官校以瘠民膏血而骇民耳目乎?”英宗嘉纳之。
正统初,三氏学教授裴侃言:“天下文庙,惟论传道以列位次;阙里家庙宜正父子,以叙彝伦。颜子、曾子,子思子也,配享殿庭无繇;子皙,伯鱼父也,从祀廊庑,匪惟名分不正,抑恐神不自安。况孔子父叔梁纥元已追封启圣王,创殿于大成殿西崇祀,而颜、孟父俱封公爵,惟伯鱼子皙仍为侯爵,乞追封为公,偕颜、孟之父俱迁配启圣王殿,庶名位胥安,人伦攸叙。”英宗是其言,命礼部行之。
正统三年四月,以监试岁贡生员不严,致有商议及易卷之弊,下编修谢琏及监察御史赵全等于锦衣卫狱。当时之严于廷试如此。
正统三年五月,御史郑颙奏张家湾宣课司崇文门分司每遇商货贩到,积至数多,方差内官锦衣卫官抽盘,不无停滞损坏。张家湾宜专委内官抽分,崇文门宜令本门收钞内官兼管,其顺天府都税司并塌房课钞,宜令顺天府置簿按季填报,以凭稽考。英宗命但戒所司,勿致停滞,不必专委内官。
正统三年八月初九日晚,顺天府科场失火,焚东南席舍并对读所,延及厅事而止。府尹姜涛暨御史时纪等上章请罪。英宗特宥之,命于本月十五日为始再试。
正统三年十二月,英宗谕都察院臣曰:“比闻闸办银课扰民,已皆停罢封闭,各处坑穴,禁人煎采。近闻浙江、福建等处有等顽猾军民,不遵法度,往往聚众偷开坑穴私煎银矿,以致互相争夺,杀伤人命。尔都察院即揭榜禁约,今后犯者,即令该管官司拿问具奏,将犯人处以极刑,家迁化外。”
正统四年,英宗问户部臣,永乐、宣德间,宣府、大同二边军粮供给若何,及有无运送银绢布疋之数。户部言:“国初,大同粮料俱系山西布政司供给;永乐十九年方起倩军夫于京仓运送粮料二十万一千一百余石于宣府;宣德六年至十年,亦于京仓通州攒运粮料三十八万石赴宣府;其山西税粮岁止拨四十万石或三十万石赴宣府备用,并无运送银两布绢。其后,宣府陆续添设保安等卫所,通旧八卫,共一十九卫所,官军数多,于是每年奏令粮户赍价于松江等处收买布疋,或遣人解银前去准籴,或出京库绢运彼,准作官军月粮。此皆权时制宜以足边防之用也。”
正统四年十月,有窃瓦剌贡使银物者,获之,命斩于会同馆以徇。
正统初,成国公朱勇言:“在京文武官员俸粮,每月关米一石,食用不敷。乞每年运粮,除正数外每军增米二石。至京文武官,按月添米一石。”英宗以带运艰难,不欲重困军士,止而不行。
正统五年,朵颜卫都指挥同知朵罗干遣使朝贡还,易得犁铧,为关隘所阻,不得出。英宗谓兵部臣曰:“远人当怀柔,农具故未有禁,听其归,勿阻。”
正统时,敕谕文武百官,内一段言:“朝廷于百司设正佐官,俾共理政事,凡正与佐皆当以诚相与,有善相辅,有过相规,彼此协和,事乃有济。不可专恃己见,不采众善。属宫中,贤者须礼之,不及者须教之,不肖者须明其罪黜之。如或悦谄谀纳浸润,则贤者受抑,不肖者得志,孰与成功?尔大臣宜体朕心,表率群僚,钦哉。”
正统五年,用大学士杨士奇言:“遣侍郎何文渊等往各省直修备荒之政,赐之敕条列合行事宜。一、见今官司收贮诸色课程并赃罚等项钞贯杂物可以货卖者,不拘稻谷米粟二麦之类,贸易储积,并须照依时值,不许亏官损民。凡州县所积预备谷栗,须计民多寡,约量足以备用。如本处官库见储钞物不敷,于本府官库或本布政司官库支买;如又不敷,移文户部,奏闻处置。一、凡丁多田广及富实良善之家情愿出谷粟于官以备赈贷者,悉与收受,仍具姓名数目奏闻。一、籴粮在仓,须立簿籍二扇,备书所积之数,用州县印钤记,一在州县收掌,一付看仓之人。但遇饥荒,百姓艰窘,即便赈贷,并须州县官一员躬亲监支,不许看仓之人擅放。二处簿籍放支之后,并将实数具申户部。所差看仓,须选有行检老人富户就兼收支,不许滥设。一、洪武年间所置预备仓粮,多由州县不得其人,视为泛常,全不留意,以致土豪奸民盗用谷粟,捏作死绝逃亡人户借用,虚写簿籍为照,是以仓无颗粒之储,甚至折毁仓屋。间遇饥荒,民无所赖,深负祖宗仁民之心。尔等于所属府州县,并须亲历查勘,前项官仓粮储原数,实在几何,百姓借用未还亏折几何,务要根究的实,着落前后经手人户供报追价,不许听其诡诈指扳死绝逃亡人户搪塞遮掩。追完之后,令照例纳米赎罪。若限外不完者,毋论赦前后,械赴京师,发戍辽东边卫。一、比先所建预备仓廒,或为豪民所据,责令还官;或年深毁坏,量加修葺;其倒塌不存者,官为起盖。如本处有空闲官房,许令折用,并须完固可以经久。一、洪武年间于各州开浚陂塘,以防水旱,盖永远之利。亦因后来有司不得其人,视农事如等闲,委而不问,以致土豪奸民掩为已有;或湮塞为田。尔等须一一亲历踏勘,如有前弊,责令自备工力如旧修筑坚固还官,悉免其罪,如隐占不还,及违限不即修筑者,亦械赴京,发戍辽东边卫。一、凡各处闸坝陂堰圬田滨江近河堤岸有损坏当修筑者,先计工程多寡,于农隙之时,量起人夫,用工工程多者,先修紧要之处,其余以次用工,不许迫急。其起集人夫,务在受利之处,验其丁力,均平差遣,毋容徇私作弊。凡所作工程,务在坚固经久,不许苟且,府县正佐官时常巡视,毋致损坏。一、各处陂塘圩岸果有实利及众,比先有司失于开报,许令开陈利民之实,踏勘明白,画图贴说,具申工部定夺。如利不及众,不许虚费人力。一、但遇近经水旱灾伤去处,预备之事,宜暂停止,待丰年有收,依例整理。一、所过州县仓廪谷粟充实、陂塘堤岸完整者,必其正佐之官得人;若有空虚废坏等项,其正佐之官必不得人,悉具名奏闻,如或贪酷虐民,验有实迹,就便拿问。一、今后府州县官考满赴吏部者,并须开报预备官仓所储实数,及修筑过陂塘堤岸等项,吏部行该部查考虚实,以凭黜陟,事完回京。仍将所备谷粟及所修陂塘圩岸闸坝,备细造册具奏。遇有兴利除害之事难以处置者,具奏来闻。”
正统间,山东乐陵县筑仓起土,得白金九锭,重三百九十余两。有司以闻,英宗命易粮贮仓,以赈贫乏。
正统五年,有僧年九十余,自云南至广西,绐人曰:“我建文也。张天师言我有四十年苦,今为僧期满,宜亟返邦国。”以黄纸为书,命其徒清进持诣思恩府土官知府岑瑛,瑛执送总兵官柳溥。械至京,会官鞫之,乃言其姓名为杨行祥,河南钧州白沙里人。洪武十七年度为僧,历游两京、云南、贵州至广西。英宗命锦衣卫锢禁之,凡四逾月,死狱中。其同谋僧十二人,俱谪戍辽东边卫。
正统时,司礼监火者贾麦儿以私事嘱吏部尚书郭琎、户部尚书刘中敷,皆从之。事觉,英宗命宥琎、中敷,戒勿再犯。麦儿送法司论如律,枷示于司礼监之新房。
正统五年岁暮,敕文武群臣曰:“昨钦天监言,正统六年正月朔,日食凡九十一秒。故事,食不一分者不救护。朕惟事天之诚,虽微必谨,敬天之变,岂以微怠?况兹岁始,阳德方亨,致灾有由,敢忘祗畏?是日在京文武群臣悉免贺礼,及期救护如制。”
正统时,广东南海卫指挥曹忠等送占城国进贡犀象赴京,一犀道死。礼部请治忠不谨之罪,英宗特宥之。
巡抚左侍郎于谦言:“臣奉命总督河南、山西二处预备粮储,今在仓各以数百万计,第恐有司不谨,复如前日他处事体。臣欲于每岁三月初,令州县记其缺食之家申达,布按二司斟酌得宜,方令支给。其所给者,大口月三斗,小口半之,至五月蚕麦既收,随即住支。仍将所给之数申报上司及户部。候秋成抵斗偿官,岁终仍报所偿之数。果有贫乏及笃废老疾不能偿者,官为设法补完,毋损原数。其放支之序:先菽,次孙问蚵螅蚊椎尽:笙扔新祝阒潞旄V菹毓儆心苌璺ň剐鲁孪嘁祝恢聸呕嫡撸5甭け噶复⑽赐暾撸坏美肴巍H粤罘缦芄倩妓挪臁H绱耍虺瞿梢允保桓老醒厦埽楸撞簧!贝又
正统中,御史彭勖疏言僧道三害,请凡僧尼未度者,皆令还俗。丛林不许创立,官民之家不许修斋设醮。事下礼部、都察院,尚书胡濙等查洪武间禁约条例入奏。英宗命都察院遵例禁约,违者依律罪之。寺观有赐额者,听其居住,今后再不许私自创建。
正统六年四月,成国公朱勇等奏,准选骁勇都指挥等官纪广等五十一员、熟闲骑射幼官赵广等一百员。至是,英宗命置学,授官以训诲之,除教授一员,训导六员。此京卫武学之始。
正统中,汉中府石泉县教谕黄士文言,本县民止一里五十六户,每春秋祭文庙,用猪羊五十四只,帛三十六段,措办实难。下礼部覆议,凡州县不及三里者,春秋二丁第行释菜礼,过三里者仍旧制。
正统时,巡按福建监察御史郑颙等奏:琉球国通事沈志良、使者阿晋斯古驾船载瓷器等物,往爪哇国买胡椒、苏木等物。至东影山遭风桅折,进港修理,妄称进贡。今已拘收人船,将前项物货并护船器械发福州府大储库收顿听候。英宗曰:“远人宜加抚绥,况遇险失所,尢可矜怜。其悉以原收器物给之。听自备物料修船,完日催促起程。回还本国。”
正统七年正月,鸿胪卿杨善奏:“孟春享太庙,赐陪祀官胙,应臣等引奏谢恩,其光禄寺卿奈亨不预报知,法当究问。”亨奏:“旧制,大祀天地及祭太庙社稷,看牲、省牲官复命,俱在百官行礼之先。今孟春亨太庙,杨善止容天地坛看牲官于奉天殿复命。俟百官行礼毕,方令太庙省牲官于奉天门复命,事属紊乱,乞治其不敬罪。”英宗两释之。至是,善复移文礼部,言亨不由儒业发身,不谙祖宗制度,妄加訾议,乞考定申明。尚书胡濙等议奏:“自今看牲省牲及钦遣祭旗纛等神,凡遇圣驾升殿,俱于殿中复命。若御奉天门视事,亦于百官未行礼之先复命。”从之,著为令。
旧制,朔望各衙门堂上官皆支光禄寺酒馔,正统七年,以光禄寺卿奈亨言始罢之,著为令。
正统间,尚膳监内使王彰、章参等盗用椒果等物,事觉,枷号于光禄寺门示众。
太仆寺乃旧兵部初寺,署卑隘,寺臣言请俟建六部完,以旧兵部为寺。许之。
正统时,山西太原左卫卒张敬言:“顷者,山西获贼官校之升多非实功,有所司受赂阴与擒获者,有私赂狱贼诬平民于官后乃擒获者,有市他人所获为己擒获者。夫赏当功,则臣下亦罚当罪,则奸邪息。此属虽绐朝廷得官,然众耳目不可涂也。臣恐天下皆然。宜令公廉御史究之,削其明升之职,重置于法,则奔竞之路塞,公正之门开,人人务立实功矣。”都察院议宜行敬言于天下。从之。按此疏最中今日之弊。
正统间,江西所造九龙九凤膳亭及龙凤白瓷罐,俱不及式。工部请治提调官罪,复令改造。英宗恐劳民,诏勿改造。提调官宥之。
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有才能,然惟声色货利是好,宠妾数十,甚畏其妻。尝领诰命,妻命左右诵之毕曰:“此文天子自为乎?儒臣代草乎?”曰:“亦儒臣代草耳。”妻曰:“代草甚当。今诵之终篇,何尝有一清有一廉字?”中不敢怒。夫居官不廉,乃为妇人所诮,亦足羞矣。
正统间,大学士杨士奇言:“臣蒙先朝赠臣祖公荣为少傅、祖母胡氏为夫人,恩至渥也。但念父子将实伯祖公辰、伯祖母严所出,继公荣后。今公辰嗣绝,臣兼承其祀,伏见前代人臣多得乞封旁亲,国朝惟有封赠亲生祖父母之制,无及旁亲之令。今公辰虽于臣称为伯祖,严氏称为伯祖母,实臣亲祖父母,非其余旁亲之比,伏望圣仁不循常例,臣本身及妻即今所得诰命,移赠伯祖公辰、伯祖母严氏,俾得沾恩,光显无穷。不胜拳拳,祈恩之至。”英宗命并予之。
福建尤溪县银屏山自永乐间县民朱得立开采纳银,宣德间设官局,后奉诏书罢局封坑,而坑首额户犹照旧纳银。布按二司以为言,英宗曰:“生财有道,不在坑冶,况万民以为益乎?其即罢之。”
正统时,陕西管粮参政年富奏,各处进贡马无应付事例。英宗命每匹日给料豆四升、草一束。
正统时,御史时纪往陕西,枉道回家娶妾。英宗闻之,诏逮纪下狱。仍谕三法司曰:“朝廷以纪纲为首,御史职纪纲之任,不可不慎择也。如监察御史时纪,因差往陕西,枉道回家,及与长垣县县丞萧节之夤缘交结,挟势娶民间女子为妾,背违礼法,有玷风纪,已付法司问罪。自今尔等差官出外,必精选知礼义廉耻、明达大体、无贪污淫秽之行,然后遣之,仍严加戒饬,庶几纪纲以正,不辱朝廷之使命。如所遣及在任敢有不遵戒饬、违礼犯法者,尔堂上官即具实举奏,以凭降黜。若堂上官徇情党比,以致贤否混淆,旷职废事,并罪不宥。”
正统时,御史彭勖言:“郡县守令,凡遇水旱灾伤,虑勘覆之劳,匿不以闻。间有上陈者,部司又以国用不敷,不为停免粮税,以致冻馁,贫困流离转徙。臣于凤阳、颖川一带所见逃民,动以万计。扶老携幼,凤栖露宿,询其所自,皆真定、保定、山东诸处之民。比因累岁荒歉,税粮孳牧,逋负者多不能陪纳,有司不量民情,又且责偿远年赈济粮米,饥窘日切,箠楚日加,若不转徙,何以自存?乞朝廷议其便利。凡天下旱涝之处,一应应征钱粮盐钞并孳牧杂办赈济仓粮,悉皆停免。仍取勘缺食之人,不问土著流移,验口赈给。其守令功绩,必考其户口增减以为殿最。则有司必勤于抚字,生民必得其安养,不负列圣保邦制治之仁矣。”英宗从其言,命有司行之。
正统八年,敕云南大理府知府刘烈曰:“以尔廉平公正,命长郡治。尔宜体朝廷简拔之意,益励乃操,益勤乃事,表率官属,宣布德泽,爱恤吾民,审度人情,因俗为治,利所当兴,弊所当革,尽心尽力,必使一郡之民,衣食充足,礼教兴行,斯尔之称。所属官员果有贪淫不法,蠹政害民,情状昭著者,五品以上具实奏闻,其余尔即提下,差人解京。其有罢软老疾不胜任者,亦开具奏来。寮佐官及所在卫所官,或倚恃豪强,非分害民,明指实迹奏闻。一应公差之人,但有生事需索为民患者,即举问如例。”
正统时,大理寺奏:“律载,窃盗初犯刺右臂,再犯刺左臂,三犯绞。今窃盗遇赦再犯者,咸坐以初犯,或重刺右臂,或不刺,请定例。”章下,三法司议刺右,遇赦再犯者刺左,刺左遇赦又犯者不刺,立案备照,赦后三犯者绞。英宗曰:“律为常法,赦乃一时恩典。自今窃盗已刺遇赦再犯者,依常例拟,不论赦,仍通具前后所犯以闻。”
正统时,刑部强盗越狱。下尚书王质等于都察院鞫问。狱具,英宗命杖提牢主事王彰、司狱王温等,谪戍威远;黜巡风主事王俭为民;降尚书王质为户部右侍郎;左侍郎郭瑾为浔州府知府。其原问郎中等官,以不早归结,各降黜之。
正统八年,兴平王尚旃奏:“臣长子志臬蒙恩赐一品冠服,乞并给与禄米供赡。”户部言:“《皇明祖训》无郡王长子支给禄米例。”英宗曰:“《祖训》所当遵守,吾岂俭于亲亲邪?”遂止不给。
正统八年,敕谕内官内使曰:“祖宗旧制,内官内使职掌内府事务,纤毫不敢透漏。今尔等有不遵法度,与在外各衙门官员私相交结,透漏事情,或因公务营干己私,或徇亲情请求嘱托公事,或借拨军夫役使,以致所司那移选法,出入刑名,重劳军民,妨废公道。已往之事,悉置不问。自今宜相戒饬,谨遵法度。其有徇情违法者,必罪不宥。”
正统时,内使张环、顾忠匿名写诽谤语。事英宗命磔于市,令内官俱出观之。
正统间,广东海南卫指挥使以进表至京宿娼。事觉,谪戍威远卫。
庆成宴,带俸官不得坐。正统九年春宴,带俸指挥使李春、指挥佥事王福不应与宴,入席搀坐,为礼部所劾,下法司论罪。
正统时,安定卫国师摄刺藏卜等以朝贡至京,各市茶二千斤。又奏安定王令市茶三千斤回用,乞赐车辆糗粮。英宗以茶数过多,诏允安定王五百斤,官为运去。其国师二百斤,徒众人一百斤,俱令自募人运。仍命礼部著为令。
正统时,府军前卫指挥佥事鹿麟受枉法赃,卖放操军三十九名。事觉。英宗命以百斤枷枷于教场号,令仍发辽东铁岭卫充军。后有犯者,悉准此例。
正统九年,敕户部曰:“朝廷令人易纳马草开中盐粮,本期资国便民,比闻各场纳草之人,多系官豪势要,及该管内外官贪图重利,令子侄家人伴当假托军民出名承纳,又行嘱托,规从轻省之处。如东直门牛房,岁汁用草止十五万,今添纳至三十余万。积聚既多,久则必致下人乘隙侵欺。又各处所中盐粮,亦系官豪势要之家占中居多,往往挟势将杂糙米上仓,该管官司,畏避权势,辄与收受,以致给军多不堪用。及至支盐,又嘱管盐官搀越关支,倍取利息。致无势客商守支年久不能得者有之,丧赀失业,嗟怨莫伸,其弊不可胜言。此皆尔等不能体国利人,循情受嘱之故。今姑宥尔等之罪,以后必须严谨禁约,草听殷实,军民承纳,御史监收,但作弊者即拿问具奏,官豪势要及该管官员之家,不许仍前承纳,与民争利。违者听御史举劾。各场务会计岁用之数拨纳。果有多余,设法另行堆积,以备支用,毋得滥收作弊。各处中纳盐粮,务要干圆洁净,敢有仍前挟势将杂糙米上仓,及该管官司听嘱收受者,听巡按御史及提督官拿问,情重者具奏处治。御史提督官纵容不举者,并治以罪。”
京民有受财教唆捏写诵状诬告平人者,刑部奏,虽称教唆,不系越诉。英宗命充军,后有犯者,悉准此例。
初,洪武间福建各场岁课银二千六百七十余两;浙江岁课二千八百七十余两。永乐间,福建增至三万二千八百余两;浙江增至八万二千七十余两。宣德间,福建又增至四万二百七十余两;浙江又增至九万四千四十余两。自是,地方竭而民不堪矣。英宗初即位,下诏封坑冶,民大苏息。至是,有盗矿脉相斗杀者。御史孙毓、福建参政宋彰、浙江参政俞士悦各言复开银场,则利归于上,而盗无所容。事下二处三司议,福建三司附言,浙江按察使轩輗等奏曰:“复开银场,虽一时之利,然凡百器具皆出民间,恐有司横加科敛,人心摇动,其患尤深。为今之计,莫若择官典守,严加禁捕,则盗息矣。”朝廷是輗言。已而,刑科给事中阵傅复请开场,中贵与言利之官相与附和。乃命户部侍郎王质往经理。今福建岁课银二万一千一百二十余两;浙江岁课四万一千七十余两。盖比宣德时减半,而比洪武时已十倍矣。至于内外官属供亿之费,殆过公税,厥后民困而盗益众,至正统十四年,王师戡定,民始安戢云。
旧制,税课司局官攒不给俸,日令巡拦供给。正统九年,山西太原府税课司巡拦言其所收钞少,供给太重。英宗命各处官攒悉照资品给俸,革其供给,后河泊所官亦照此例。
正统九年闰七月,敕谕云南总兵官左都督沐昂等曰:“得奏,言银坑年远坍塌,即今军民缺食,用人采办有妨屯守,然朝廷重在恤人,利非所计。顷因言者以云南罢敝,虑军资民食不给,欲因山川之利,以资官民之用。今尔等具言地利人情如此,所得不偿所费。朕闻之恻然。敕至即如旧停止,与民休息。”
正统时,大理寺卿俞士悦等言:“例文职受财枉法,满贯当绞者充军,其不满贯者,俱赎罪为民;武职出百死一生得官,今坐流徒杖者概充军,则前功尽弃而罪反重于文职。乞令武职受赃私纵操卒满贯当死者充军,其余不满贯当流徒杖者如旧赎罪还职,则不惟优待武臣,抑且宽恤刑典。”从之。
显陵神宫监右少监阮菊擅伐陵树百余株私用。事觉。英宗命斩之。
正统十年正月,科道官劾奏公侯驸马都督魏国公徐显宗等二十八人懒慢不朝,请治以罪。英宗曰:“大臣者小臣之表率,大臣既皆偷安不朝,小臣何所规法?”命跪于午门前以愧之。
正统十年,英宗召礼部尚书胡濙等,谕之曰:“洪武以来,寺院庵观已有定额,近年往往私自创建,劳扰军民,其严加禁约。除以前盖造者遇有损坏,许令修理,今后不许创建。敢有故违者,所在风宪官执问,治以重罪。若纵容不问,一体究治不宥。”
正统时,平乡伯陈怀奏:山西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吴浩胆略超异,武艺精熟。乞取到京擢用。英宗曰:“吴浩有胆略、材武,正可保障边隅。有功之日,朝廷自任用之,不必取来。”因谓兵部尚书徐等曰“自今在边有材略者,毋得辄动,著为例。”
京师城垣,其外旧固以砖石,内惟土筑,遇雨辄颓毁。至是,命太监阮安、成国公朱勇、修武伯沈荣、尚书王查、侍郎王佑督工修甓之。
英宗尝谓吏部尚书王直等曰:“给事中以封驳纠劾为职,不徒侍从而已。故居是职,非得行检庄饬,才识优长,仪貌丰伟,语言端正者,其曷克称?今后务慎其选,毋视常轻畀,庶言职得人,有裨于治。”
正统时,大同参将石亨奏:“国家设法推举武职,诚当矣。然通于兵法者,止是记诵之学;熟于弓马者,不过匹夫之勇。临敌致胜,未必皆得其用。况人之智谋在心,未曾试用,莫得而知。所以,汉、唐以来,皆设军谋宏远、知识绝伦等科,令其各陈所能应诏。如赵充国以良家子应募;郭子仪以武举自进。设使当时拘于保举,岂能得二人之用哉?今后乞许其自陈,起取试验,果有可取,令于各边总兵官处谋议,果能措置得宜,实有功效,然后不次升擢之,则得实才为国爪牙矣。”
英宗善其言。且命兵部:“凡有举荐及自陈者,具名奏闻定夺。非奉明文起取者,不许擅离职役。”
正统时,陕西副使陈嶷先奉敕赴陕西提督水利,行至临清闻丧。以敕付县官奏缴,径回原籍守制。至是,通政司奏嶷不面白取旨,擅自奔丧,宜治罪。英宗曰:“嶷诚有罪。然子闻母丧,情迫于内,观过知仁,其宥之。”
正统时,福建复开银场,贼首叶宗留等率众称乱。巡按御史请于处州、建宁等处各除抚民官一员,且调福建兵擒剿,浙江兵策应。奏下,户部请令廷臣会议。英宗曰:“此何必议?止盗莫如择人,诚得其人,贼可平矣。府县添设官,准其请,务选贤者任之,使盗息民安,浙江官军可不调。盖采矿皆小民失业所为,今宥罪,令复业,理当退散。若复不散,然后调军,则彼伏辜,而朝廷亦不伤好生之德矣。”遂命户部郎中杨谌同巡按福建监察御史理其事,仍命都察院揭榜于各银场晓谕。
旧制,立春,顺天府官四拜进春,后复四拜毕。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头贺礼。正统十一年正旦日立春,礼部言:二节同一日,宜杀立春礼。顺天府官四拜进春后,文武百官即入班行贺正旦礼。从之。
正统十一年。有僧四人私建寺于彰义门外。为御史林廷举所奏,英宗特命发边卫充军。
北京试院乃旧礼部。正统时,以今礼部成,始改旧署为试院,初修时,计屋八十二间。
正统十二年春,英宗谓工部臣曰:“官民服式旧有定制,今闻有僭用织绣蟒龙飞鱼斗牛及违禁花样者。尔工部其通谕之,此后敢有仍蹈前非者,工匠处斩,家口发充边军,服用之人重罪不宥。”
正统时,弥陀寺僧奏:“本寺原种宛平县土城外地十八顷有奇,近蒙户部委官踏勘,令臣输税。然臣空寂之徒,乞赐蠲免。”英宗曰:“僧既不能输税,其地令没官。”
英宗御奉天门早期,退谕礼部尚书胡濙等曰:“朝廷人材须要作养,方获实用。今命翰林院侍读等官杜宁、裴纶、刘俨、商辂、江渊、陈文、杨鼎、吕原、刘俊、王玉每日俱在东阁进学作文。仍令学士曹鼐、陈循、马愉严督考试,务期成效。凡会讲时,轮流经筵侍班治事。”
正统时,曾敕礼部曰:“擅留阍者,朝廷具有著令,日者太监喜宁乃敢私收役使,纵令生事扰人,已敕法司擒问如律。尔礼部其移文申谕内外一切官员人等,有私收者,许即连人首送,俱宥不问。匿而不举及自后弗悛者,或因事暴露,或为人所觉,俱重罪不宥。”
正统时,闽县知县陈敏政条陈时政,内一款言:“《大明律》娶同母异父姊妹者,以奸论,并离异。近见世俗之人,有以后妻所携前夫之女为子妇者;有以后妻所携前夫之男为女婿者。不惟兄妹男女之别不明,亦且父母舅姑之名不正。乞今后若此依娶同母异父姊妹律减等科断,庶有以别男女而厚风俗。”英宗从其言。
正统时,永兴王志璞奏:“臣父永兴王嫡母高氏、生母马氏,先后薨逝,俱蒙遣官致祭,造坟安葬。但平日行实,未曾传述。恐日久沦没,子孙无闻。乞敕翰林院撰文以志,俾存没有光。”英宗以亲亲之义,特从其请。
旧制,赠官无赠两官者。正统十二年,礼部右侍郎马愉卒,赠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赠两官自愉始。
南京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北京出地四十度强。南京冬至日出辰初初刻,入申正四刻,夜刻五十九;夏至日出寅正四刻,入戌初初刻,昼刻五十九。北京冬至日出辰初一刻,入申正二刻,夜刻六十二;夏至日出寅正二刻,入戌初一刻,昼刻六十二。其不同如此。
郭琎为福建参议时,年二十四,人呼为小方面。
正统时,江陵县岁贡生员张架,以内府考试怀挟文字,英宗曰:“此辈若处以常律,不足以警后,其谪戍边卫,逃则杀之,著为令。”
正统时,给事中张固奏:“释教以慈悲清净为本。为其徒者,当寡欲持戒,岂期无赖贪饕,载佛像于街市乡村,鸣铙击鼓,无端诞说,惑世诬民。乞敕巡视御史及五城兵马缉拿究罪。”从之。
正统时,给事中张固言:六科都、左、右给事中多缺员,乞选各科年深者,以次升补。英宗谓吏部臣曰:“给事中乃近侍之官,凡朝廷政令得失,军民休戚,百官邪慝,举得言之。况都、左、右给事中为之领袖,非识达大体者不可畀也。固乃欲循资而用之,不亦泛乎。”
正统时,内使金荣等三人变其衣帽潜出禁门,至密云县青洞口内,剃发为僧。被缉事人擒获,锦衣卫鞫实以闻,英宗命诛之。
英宗谓兵部臣曰:“朕自即位以来,惓惓以奉天安民为心,累颁诏敕省刑赦罪,轻徭薄赋,凡可以宽恤民者,无所不用其心。又戒饬官吏,非奉朝廷明文,一夫不许滥役,一毫不容擅科。期在休息天下,共享太平之福。比者邓茂七等聚众为盗,所司请发大军剿捕。朕虽遣将调兵,然犹虑其出于不得已,必有激变之者。屡遣御史赍敕揭榜丁宁抚谕,庶保全之。今茂七等果有悔祸之心,躬于延平城下输情诉冤,自求生路,且乞蠲免徭役三年。御史张海等以闻,朕悉从之,仍敕海等明正官吏激变之罪。尔兵部可备朕言于榜,以晓谕之,俾其知国家以仁育万民,以大信布天下。榜文至日,不分罪犯轻重,但能洗心改过即日退散者,俱贷其死。仍免其徭役三年,凡递年逋负悉免追征。官吏人等敢有违诏侵害之者,治以重罪。如榜文已到,尚且首鼠两端,或仍前结聚,或逃匿山林,必扑灭之,不赦。”
英宗谕礼部尚书胡濙等曰:“宗室国之至亲。近闻内外官员有以事至王府者,多方需索以致窘迫。自今使臣至者,止许待以酒馔,余物一毫勿与之。若有仍前需索者,三司并巡按御史体实来闻,不分内外大小官员人等,正犯处死,全家发戍边方。其三司御史知而容隐者,治以重罪。尔即移文各衙门官员人等,一体知悉。”
正统十三年,朵林山卫野人女直头目朝贡到馆,径出街市强夺民货,且殴伤馆夫,为会同馆官所奏。英宗曰:“朝廷怀柔远人,加恩优待。此辈不体恩意,违法扰人,令都指挥昌英等于会同馆追问,违法者人杖三十。今后来朝贡者,赏赐后方令于街市买卖五日,永为定制。敢有恃恩玩法者,重罪不宥。
正统十四年,兵部重定官员合用皂隶之数。文职,一品二品十二名;三品十名;四品六名;五品六品四名;七品至九品二名。内翰林院编修、检讨、六科给事中、中书舍人、监察御史俱近侍各添一名;国子监博士、助教、学正、学录、翰林院译字官,每员一名。武职,五府管事都督、锦衣卫管事指挥、镇抚司管事镇抚,俱照文官品级则例。其各府带俸都督各六名;锦衣卫带俸都指挥各四名。长陵卫官系奉仁宗皇帝特恩,指挥使、指挥同知各六名;指挥佥事四名。各衙门公用,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每处直堂三十名;鸿胪寺、翰林院每处直堂十五名;宗人府、太常寺、国子监每处直堂十名;詹事府、太仆寺、钦天监、太医院每处直堂六名。光禄寺、尚宝司、六科中书科系内府衙门,各用看朝房四名;上林苑监、行人司每处直厅四名;六部各司、都察院各道、大理寺左右二寺,每处直厅四名;刑部各司、都察院各道、大理左右二寺、系理刑衙门,每处把门二名;都察院经历司、通政使司经历司,每处直厅四名;户部、刑部、都察院照磨所及各衙门司务厅,每处直厅二名;通政使司有奏诉冤枉人等,户部山西清吏司、兵部职方武库二清吏司,俱有军囚人等,每处看监四名。宗人府经历司直厅二名;詹事府主簿厅直厅一名;鸿胪寺司宾署、司仪署、主簿厅,太常寺博士厅,太仆寺主簿厅,各二名。钦天监主簿厅二名;看书五名;观星台把门四名。国子监绳愆厅直厅三名;典簿厅直厅二名。刑部看监旧有一百三十九名;都察院看监旧有一百二十八名;五军都督府直堂各旧有八名;各府经历司直厅各旧有四名;锦衣卫直堂二十名;镇抚司直厅旧有五名;看监旧有三十二名;经历司直厅旧有四名。俱各照旧不动。在外司府州县官员跟用皂隶,合照在京官员品职额数佥拨。英宗曰:“国子监博士、助教、学正等官,系教训生徒官,每员与二名;知县系亲民正官,每员与四名。如有仍前多佥者,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官挨究,依律惩治。”
英宗谓兵部臣曰:“朕临御以来,祗体天地祖宗之心,诞敷宽恤仁民之政,轻徭役,慎刑罚,蠲逋负,一切不急之务悉已停止,期所司敷宣德意,抚字黎元,臻于治化。迩者浙江处州等处,小民啸聚劫掠,已命将率兵征剿。今御史具以小民所诉不得已结聚之情来闻,朕览之恻然。圣人用法,宁失不经,仁义之师,胁从罔治。尔兵部其榜谕小民,除首恶凶犯不赦外,其余胁从及为官吏豪民激变为盗者,各回原籍,悉宥前罪。其户下一切逋欠税粮课。皆与蠲免,仍复其徭役三年,公私债负不许逼抑征索。敢有挟私陷害者,必重罪之。所司奉法循理,推恩存恤,俾各安生业,副朕一视同仁之心。”
英宗谓吏部尚书王直曰:“放回官吏挟制官府交结害民者,发口外充军。诱人为非以致盗贼生发者,本身枭首,家属发边远充军。尔吏部移文内外法司衙门,遍谕有众,使知所警。”
正统时,东城兵马指挥范质坐事被枷。司礼监内使邵智聪擅令校尉嘱守枷卒,俾少宽质。事觉,命斩智聪,勿再覆。
英宗谓礼部尚书胡濙等曰:“旧制僧道之数,府四十,州三十,县二十。其行童度牒之请,悉由里老并所司勘实,方得申送。近闻多不通本教及来历不明之人,妄报籍贯,一概明请。尔礼部即行文诸司,待三年后,凡有应给牒者,先令僧道衙门勘试申送该管有司,审系额内,并贯籍明白,仍试其精通本教经典。如行童令背《法华》等经,并诸品经咒;道童令背《玉皇本行集》等经,并诸品科范。番僧审通坛场十个方许申送。礼部覆试,中式然后具奏请给。敢有似前滥保,事发,其经由诸司官吏里老,俱重罪不宥。”
正统十四年,刑部奏定各处生员若犯受赃奸盗、冒籍科举、挟妓饮酒、居丧娶妻妾等罪者,南、北直隶发充两京国子监膳夫;各布政司发充邻近儒学斋夫膳夫,满日原籍为民。
●卷十二
正统十四年,降虏之编置京畿者,因虏入寇,遂编发胡服肆掠,人目为家达子。正统十四年,侍讲刘定之疏言时政,内一款言:“往年以来,降胡皆留居京师,授以官职,给以全俸。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昨者或冲破关塞,奔归故土;或乘伺机便寇掠畿甸。今宜乘大兵聚集之际,迁徙其众,远居南土,禁其种落,不许自相婚媾,变其衣服,不许仍遵胡俗;为兵者,使与中国之兵部伍相杂以牵制之;为民者,使与中国之民里甲相错以染化之。况又省全俸之给,减漕挽之劳。臣尝于上皇时言之,智谋浅短,不足仰动天听。然今者之祸可鉴矣。”
景皇初即位,敕谕都察院臣曰:“臣下有恭敬恐惧之心,朝廷礼仪自然严肃。比闻群臣入朝多行私揖跪拜礼,甚者三五成群,高谈嬉笑,略无忌惮,此恭敬之心何在?守卫官军例必辰时换直,欲彼此相识,以辨奸伪。乃今于五鼓未朝时即纷然排拥出入,甚至杂以贩鬻者,此恐惧之心何在?其榜谕皇城四门,自今俱宜遵祖宗之法。敢仍前故违者纠仪,巡视御史及鸿胪寺官举之,重罪不宥。
旧制,凡传奉圣旨诸司奉行者,以所得旨意具本覆奏送科,惟光禄寺但附录文簿。及奈亨得罪,言者谓亨尝私馈太监王振,诈称奉英宗皇帝圣旨,日给振酒馔,法司查无覆,本当以诈传诏旨之罪,请自是每事覆本如诸司。本寺卿齐整言:“所司事冗,中旨处分,日每十余,至若逐一覆本,不惟文书不胜其繁,抑且琐碎,上烦听览,乞仍旧附录为便。”从之。
故事,自冬至后至春日,殿前将军甲士赐酒肉,名曰头脑酒。景王初即位,以大官不充,罢之。
正统十四年,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陈循等言:“翰林官属虽有额员,然自永乐、宣德以来,往往额外多除,皆出英宗命。吏部止因本院在任官九年考称者请旨,照例升授本院之职,不拘多余,已是旧例。今本院自讲读以至五经博士等官,俱多缺员。钦惟皇上嗣登大宝,正用人之际,况文学侍从之臣,尤当精选,以备顾问,资益圣学。乞敕吏部,于本院见任官及庶吉士内推选升补讲读等官员缺。其五经博士及典籍侍书待诏之缺,俱于教官内推举,送院考补。如此,庶几官不旷职,近侍得人。”从之。
户部左侍郎王沦以庶吉士授司直郎,仁宗嗣位,升郑府左长史。宣德四年,随王之国,六年诏取回京,改户部郎中以至今官。乃近日长史不复别升,非旧制也。
景泰时,有言锦衣卫官校缉事之弊者,云多为人复私怨,指无为有,诬致人罪,且例不许辩理。景皇曰:“官校本以廉阴谋不轨大奸大恶,乃今其弊如此,后有送法司不引伏者,其为辩理之,如肆诬罔,俱重罪不宥。”
景泰初,给事中李实等奏:“近年各处镇守巡抚等官,动经三五七年,或一二十年,室家悬隔,患疾病而不能相恤,子女远违,遇婚姻而不能嫁娶。有子者尚遗此虑,无子者诚有可矜。乞敕各官议,许其妻子完住。量给本处官仓俸米,以赡其家。”从之。巡抚携家始此。
景泰时,兵部尚书于谦以雷震塔庙,奏言:“佛者以清净为本,慈悲为用。其教之行与否,不系于世道之轻重与其徒之多寡也。今四方多流徙之民,而三边缺战守之士。度僧太多,恐乖本末,一人为僧,则一夫不耕,衣食之费虽不仰给于官府,亦必出自于民间。其度僧之举,亦乞少缓。”
国子监进士题名碑原在大成门下,正统间移于太学门外。景泰中,司业赵琬言,风雨飘淋,易于损坏。始命工部造屋覆盖。
永乐初,内阁官遇常朝,立金台东,锦衣卫在西。后因不便,移下贴御道东西对立。后因雨,各衙门俱上奉天门奏事,五府立西檐柱外,六卿叙立东檐柱内,内阁遂无地可立。景泰二年秋,以户部尚书兼学士陈循奏,始令常朝内阁学士与锦衣卫官东西对立。经筵日,同知经筵官序于尚书都御史上。午朝翰林院先奏事。
旧制,岁遣御史二员于长芦、两淮巡盐;又遣御史分巡南北河道。有司供费不给,给事中李瓒以为言,都察院遂请罢巡河御史二员,令巡盐御史兼之。
景泰间,给事中李锡奏:“京师物价涌贵,四方人民疲弊,光禄寺钱粮日少,乞将四月八日并端阳等节宴赐百官酒饭暂为停止。”景皇诏曰:“此祖宗旧制,不可以小费轻改。其遵行之。”
景泰时,侍讲邢宽以服阕复除南京翰林院署掌院事,大学士陈循等以侍讲系属官,于掌印不便,遂升为侍讲学士。
景泰中,给事中白莹言事,内一款言:“洪武中,凡京官本户杂泛差役俱为优免,今闻各处将京官之家,编作水马驿站等役。请申明旧章,一概优免。”从之。
初,官吏故勘平人致死者,论死不宥。给事中于泰言:“其意本非故杀,宜在所宥。”由是坐故勘者,悉得贷罪。监察御史左鼎等言:“小民无知犯法,可以情而贷。若官吏以学术发身,以法律从事,操威福之柄,岂可怀私受贿,巧文深诋,杀无罪人?原其情与故杀何异?先朝屡有恩宥,皆不及此。岂列圣之仁明,有所不逮?诚以法者天下之公,不可以私意妄有所轻重也。”章下刑部,尚书俞士悦等言:“御史言是。自后故勘者宜论死不宥。”从之。
景泰三年秋,罢两淮、长芦巡盐御史。盐法、河道,命抚按官兼理。
景泰时,赦款内有诓诈财物免追者,于是京师揽纳户、车户得人财物,皆援以为例,不如约办纳装载。户部谓其骗民财,亏国用。请令法司追完,庶使奸计不行。从之。
景泰三年,以藩劳升致仕礼部左侍郎杨翥为本部尚书,赐诰命,封赠其祖父母、父母及妻,仍旧致仕给俸。
景泰三年,命尚书都御史等官分行诸郡国考察方面及有司官,谕之曰:“朕惟治理以任官为本,任官以得人为先。任得其人,则官使皆贤才,而政事无不理。政得其理,则民庶皆安养,而天下无不治。近闻各处方面有司等衙门官,固有持心公正、操行端洁之人,虽其作为长短不同,然不失为君子。此等之人长于作为者,当明陈其事绩,可旌可擢;短于作为者,当明陈其老壮,可存可放。所以待君子,使人有所劝。亦有贪淫无耻、酷暴不仁之徒,虽其能否老壮不同,然不免为小人。此等之徒不必问其能否老壮,当明陈其过犯,显然证佐,可罪可黜。所以待小人,使人有所惩。然知人之难,从古以为病,固有行实贪淫而善于结交要誉以自固者,心实酷暴而巧于容悦逢迎以自掩者,小人固如是矣。君子或不能然反见嗔于人者有之。欲得存舍之公,未之有也。今特命尔等分往浙江等布政司,考察方面文职有司等衙门官,务在躬亲遍历、广询博访。果有前项君子之人,宜加礼待,存留在任管事;其有可以旌擢及或老疾罢软不能办理例应致仕及革职者,明白开具实踪奏来,并送吏部,应放免者,就彼放免。果有前项小人茸不才所为太甚的然为民害者,明白开其过恶显然证佐实迹奏送,来京处治。当送问者,送按察司并巡按御史处问理,依律照例发落。夫进退人才非易事,尔须廉以立己之本,明以求人之实,公以正己之权度,恕以处人之用舍,毋惑于恩仇之嘱托,毋私于亲故之情好,毋徇于势要之使令,毋狃于利害之报复,庶副委任。”
景泰时,南京锦衣卫余丁华敏言:“内官十害:广积家财,金银珠玉动以万计,此从何而来?非盗府库之钱粮,则削生民之膏血,其害一也;内官专权倚势,侵占公侯房屋,兴工造作,役军劳民,其害二也;内官家人义男外亲,尽是无籍之徒,肥马轻裘,纵横豪悍,任意为非,甚至纳粟补官,贵贱不分,其害三也;盖造佛寺,费用无算,以一己之私,破万家之产,其害四也;广置田庄,不纳粮刍,寄户府县,不当差徭,彼则田连阡陌,民则无立锥之地,其害五也;家人中盐,虚占盐数,转卖与人,先得勘合,倍支钜万,坏国家之榷法,夺客商之利息,其害六也;奏求塌房,邀接客旅,倚势赊卖,混赖不还,商人受害,莫敢谁何,其害七也;卖放匠人,名为伴当,办纳月钱,内府监局乏人造作,工役烦重,捶楚不堪,其害八也;家人包揽各色物件,官府畏惧,以一科十,亏官损民,其害九也;内官监工,非法酷刑,军匠涂炭,不胜嗟怨,其害十也。”
景泰间,户部尚书金濂言节用粮储十事,内一款言:“僧道潜住京师,动以万计。虽不费官粮而米价踊贵,实由其冗食所致。宜除在京寺观及奉旨存留外,余令回原寺观住居。仍令五城兵马司挨捕,违者俱如永乐间例,发遣充军。”
景泰间,尚书俞士悦言:“兵政,有国之大事。朝廷养军于无事之时,正欲用之于有事之日也。比者臣点视各营军伍,自总兵而下,私纵役占,动以万计。辇毂之下尚尔,其他在外可知。臣曩任御史之时,凡问私役军人者,俱照榜例重罪,以故人不敢犯。乞敕兵部申明旧榜,严加禁革。”又言:“昔萧何入关,首收图籍;曹彬下江南,回载图书。后世皆称其贤。为治之要,固不可无图籍以资稽考也。臣见各营官军,略无籍册文卷可查,止凭自具数目。若有欺弊,何由得知?乞令兵部自今将军马数目造册二本,一进内府藏收,一存本部备照。”是之。
景泰时,大学士商辂言:“各边操守官军,寡弱艰难。夫寡弱则不能战,艰难则不能守。切闻口外田地广饶,多被势要之家占耕,收利入己。其军士非但无力耕种,亦无近便田地可耕,衣食既不给,则壮气沮丧,安望其能守也。乞命户部选能干官,分往大同、宣府、怀来、永宁等处,会同都御史等官,将田地尽数拨与军士。令其分为两番,六日操守,六日耕种。收成之后,并力备御。如此,则转输之费可省,又岂有寡弱艰难之足虑哉!”部覆:“请敕督抚诸臣核实举行,敢有沮坏者,奏闻区处。”
景泰三年十二月,礼部奏:“本部职掌四夷外国,并各处进贡金银器皿方物及赏赐之类。旧有直房三间,系吏、户、礼三部堂上官每日候朝处所,于内收贮各处进贡赏赐等物。今瓦剌使臣数多,赏赐动经万计,收贮不尽,遂使各官每日候朝无地可处。看得吏科北廊房六间,是府军等卫带刀上直官军所处。犹有空者,乞将带刀官军并作三间,其余三间拨与本部,收贮各处进贡金银方物及赏赐钞币彩段之类。”从之。
景泰时,兵部尚书于谦奏:“整点各营官军。其官军不到者,动以万数,衣甲全无。盖由总兵官及坐营把总等官苟且因循,钤束不谨。乞量黜罚,以警将来。”诏:“总兵等官缺军一万以上者,罚俸半年;以下者罚三月。限半月内齐集总督等官。十日一点视,如仍前怠忽,必杀不赦。
景泰四年,从科臣张轼言,申禁官员子侄人等于宦所冒籍科举。
景泰间,御史左鼎奏:“国家承平日久,而公私恒患于不足,逮至军兴,尤为穷蹙,于是卖官鬻爵。凡衰世苟且之法,一切举而行之。科敛愈烦,国用愈匮。尝观汉文帝、唐太宗之初,水旱霜蝗,连岁俱有;或匈奴嫚侮,或突厥寇掠,亦可谓多事矣。然卒能使贯朽而不可校,粟腐而不可食,斗米三四钱,行者不赍粮,岂有他道哉!不过躬行俭约,轻徭薄赋。是以国富于上,民安于下。由是观之,欲致国用之饶裕,岂必掊克聚敛之为哉!诚能痛抑末技,严禁游惰,凡工商僧道之流,减汰抑遏,悉驱而归之农;官吏将士之无用者,罢斥拣择,毋使其冗食。开广屯田以渐实边廪,量减士卒以稍纾边饷。与凡不急之役无益之费,如寺观营造供佛饭僧之类,一绝之而不为。专以务农重谷为本,而尤躬行俭约以率之,慎择守令,严条约以督励之。持之以悠久,行之以至诚,则何患户口之不增,赋税之不广,民财之不裕,国用之不足哉!”
景泰间,御史左鼎等陈言时政,内一款言:“停银课以杜民患。正统年间,闽、浙俱采办银课,豪猾贪利,互相杀夺。遂使邓茂七、叶宗留之徒乘势作乱,致劳大军征剿芟除,而银课之令遂止不行。近者皆仍前举行,臣等谓闽、浙疮痍之民,甫能安业,诚恐求利未得,而害已随之。乞暂免采办,庶无意外之忧。”
景泰四年,礼部奏:“迩因济宁、徐州饥,敕巡抚官权宜拯济。而临清县儒学增广生员王铭等四人,各愿输米五百石,入国子监读书。虽云权宜,实坏士习。请弛其令,庶使生徒以学行相励。”从之。呜呼!纳粟赈荒,且犹不可,滥觞至今,恃为理财要策矣,是可叹也!
景泰间,御史程璥言:“国子监为天下学校之首,偏在京城东北隅。乞敕工部于今年秋成之后,迁于东长安街之南。改创基图,革胡元之旧址,增辉丹垩,立当代之新规。”时议者以水旱相仍,役非其时,遂不果行,深可惜也。
景泰间,给事中卢祥言:“近者会议宽恤事宜。其谋逆、反叛、人命、强盗,俱许出首免罪。定不当行之例,施不当加之恩。且谋逆强盗杀人者,得自首以免罪,而良善无辜受害者,又孰从而雪冤?好恶既戾乎人心,感召曷通乎天意?是则将以弭灾,而反以致灾。若不裁正于今,必致贻悔于后。恶逆估终之祸,将何以遏止之哉?”景皇帝报曰:“赏功罚罪,自有正典。宽则恐小人无所警惧。法司其计议停当以闻。”
初,会试同考官从礼部推选,翰林院官、京官、教官皆得为之。至景泰时,礼部尚书胡濙言:“翰林院及春坊以文艺为职业,宜专其事。京官由科第有学行者,宜兼取以充;教官不许充。请著为令。”从之。
景泰中,御史倪敬奏:“布按二司大小官员私用什物,俱令府行县办纳,未免以一科十。比其去任,将原办什物尽易赀入己。代者至,又行派办,民受其害。今后大小衙门官员私衙什物,俱令公同籍记。去任之时,照数交付。不许似前科办扰民。仍乞移文各处,通行禁约。”从之。
景泰四年,山西乡试录内,考官徐霖批《中庸》义云:“文与人同,理与人异。”都御史李秉云:“果若所言,则为蹈袭雷同之文,而有戾指背理之失。然此篇文不背理,乃霖之不明也。”诏治霖罪,夺彩币表里入官。
景泰中,大理寺卿薛瑄言:“今法司发拟罪囚,多加参语奏请,变乱律意,刑罚失中。请敕自今一依祖宗律令,不许妄加参语。”从之。
景泰中,给事中林聪等因灾异陈言,内一款:“汰僧道以去游食。先儒有曰:“国无游民,则生者众矣。”游食者,为国之蠹也。今京城内外,僧行道童,皆以请给度牒为名,或居寺观,或寓人家者,动以万计。或有已给度牒不回,假托游方而来此。皆不耕而食,不蚕而衣。虽朝廷未尝给以粮饷,散以衣布,然其所服食者,皆军民之衣粮也。蚕食京师,莫此为甚。况此辈既无家室,又无差役。服夷狄之服,心禽兽之心。是以昔者猖妖言之赵才兴固僧人也,近者造妖书之净庆亦僧人也。复有佯狂而直入禁庭,有谋财而杀伤人命,其他奸盗诈伪不可胜计。且景泰二年,已度僧三万有奇,若今岁复度,恐天下之民将半为僧道矣。乞令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查究各寺观及人家,但有游方挂搭寄住僧道,悉皆驱遣出京,各回乡里。有敢隐藏者,治以重罪。庶民有正业之趋,国无冗食之费。”
林聪疏中又一款:“禁私役以振军旅。祖宗定制,一军不许私役,一卒不许放闲,律有常宪。皇上中兴以来,虑各官私役数多,故自总兵以下,给以从兵几人,各有定数。然亦未尝使之放闲而不行操练也。今各营总兵等官,将给与从兵放使,办纳月钱。却令在营操练者朝夕随从。又有占用卖放至七八十人者,甚至二三百人者。比闻差官点闸,率皆顾倩顶替,不惟军士被其剥削,抑且朝廷虚费粮饷。夫朝廷养育军士所以防外患,将帅训练军士所以精武艺。今既私役不赴操练,则军士怠惰,武艺不精。卒有警急,率之使战,岂能得其用哉!乞敕总兵以下等官,如有私役军士者,悉皆退出。原给随从者,亦以时操练,则军士无剥削之害,而有勇敢之气矣。”
林聪等疏中又有慎刑狱一款,言:“迩来法司惟务深刻,或任好恶,或避嫌疑,或执原词,或拘成案,不审情犯虚实,但知希旨迎合。如圣旨批法司辩理者,则与之辩理,罪虽怙终而必宥。批法司知道者,多立案不行,情虽可矜而莫伸。又如当行勘者,不与之行勘。当提对者,不与之提对。狱囚经年淹禁,文案屡岁不清似此。抱负不平陈情恳诉,少者不下十有余次,多者不下二十余次,罪终莫逃。积愤含冤,甚伤和气。乞敕法司,今后在监罪囚,务在推情鞫问,详审重轻,不许任意徇情锻炼成狱。如是,则刑罚得中,人无冤抑。”
旧制,内府所用油桩、槐木、石磨等项,每年一换。计买纳完备,费银二三百两。景泰五年,以都给事中林聪言,始命五年一换。
景泰中,刑部郎中陈金、户部郎中陈汝言为御史所劾。金等疏辩,诏该衙门查究。于是十三道御史纠金等妄辩,请置于法。景皇帝曰:“言者朝廷固所不禁,然人有枉,岂可偏徇,不为辩耶?”既而,吏部覆十三道所劾俱无验,遂敕:“今后言官劾奏,必究实无妄。”
景泰时,泰宁等卫都佥事革干帖木儿等上书,愿附塞居住,且乞大宁废城及甲盾。下大臣议,言宜待使人回日,令译者语以:“尔俗以围猎为生,近塞恐不便尔生业,且又天时炎热。恐尔等致生疾疫。但可去塞二百里外居住。甲盾俱有,如遇敌之时,奏来给与。”如此庶可以塞夷人之请,亦不失抚驭之道。
景泰间,命都察院出榜禁约各布政司,外夷经过处所,务要严加体察。不许官员军民铺店之家私与交易物货,夹带回还,及通同卫所,多索车杠人夫,违者全家发海南卫分充军,其该用人夫车辆,以十分为率,军卫三分,有司七分,永为定例。
景泰时,山东阳谷县主簿马彦斌坐罪当斩,其子震奏愿代死。法司为请,特宥彦斌,编震充边卫军。
应天旧无试院,每开科,借京卫武学为之。学地狭,每将仪门墙垣拆毁,苫盖席舍。试毕复修。至京泰五年冬,始以应天府尹马谅言,以永乐间锦衣指挥纪纲没官房改造试院。
景泰间,镇守尚书孙原贞条陈时政,内一款言屯种,曰:“太宗皇帝置立红牌,备开军士屯种定例。颁行天下都司卫所,种样田以验其收成,计子粒以较其多寡,行赏罚以励其勤怠,此诚良法,而万世攸赖者也。今屯军因缮工馈运等差占妨误屯种者多。乞敕户部,于各卫所官军内简精锐以操备,拨冗杂以屯种。如添万人下屯,岁省支仓粮十二万石,又积余粮六万石。若天下卫所各照旧屯种,则粮储不可胜计,兵食岂有不足者哉。”
景泰时,内阁书办官日久狎玩,往往窥伺事机,售恩纳贿,及冒署直文渊阁知制诰职衔以愚瞽外人。大学士王文等觉其弊,奏请调之。于是调太常寺少卿王谦、礼部仪制司郎中蒋宏等于南京。
景泰时,云南虚仁驿驿丞疏言时政,内一款言:“近年以来,释教盛行,满于京,络于道路,横于郡县,遍于乡村。聋瞽士民,诱煽男女,廉耻道丧,风俗扫地。呜呼,元气乌得不伤,沴气乌得不作?此盖前之掌邦礼者,屈于王振之势。今年曰度僧,明年曰度僧,百千万亿,日炽月盛。今虽云止度裁抑,不遇示虚文应故事而已。臣以为宜尽今长发,勒使归俗务农。庶邪术不兴,沴气自息。”
旧例,春秋祭文庙,其两庑合用豕二,粟枣各二十二斤,黍稷各三升三合,铏盐五斤十两,均分从祀一百九分。景泰时,太常卿许彬言其太薄,乃增豕四只,枣粟各五十斤,黍稷各一斗,铏盐五十斤。
景泰时,沈王佶淳奏:“臣见文武官员得褒封先代,臣生毋沈简王夫人章氏亦乞照例颁谥妃号。”景皇从其请曰:“母以子贵,其赠章氏为沈简王次妃。”以无发册例,令自具仪告知。
景泰时,御史叶峦言:“窃见天下僧徒冗滥败俗,伤化,其间有因户内丁多求避差役者;有因为盗事发更名换姓者;有系灶丁灶户负盐课而偷身苟免者;有系逃军逃匠惧捕而私自削发者。乞敕该部议,取各僧度牒审验,若年貌相同、名籍俱实者,仍与执照为僧;若买借他人度牒及无度牒者,究问,递发前项卫分充军。”
景泰中,有学官为生员诬陷赃罪械至京自经于逆旅。事闻,都察院请通行天下禁约,凡生员有以奉师束修贽见仪物为赃构词诬陷者,官司鞫实即与分豁,毋一概论赃。其生员诬陷师长,真情暴白,仍械京治罪。从之。
景泰时,岷王徽煣奏:“蒙封臣子音为长子,臣弟徽眉为江川王。凡遇节令及家庭行礼,班次不定。”命礼部议,以宗子法言之,则以嫡长为重;以家人礼言之,则以尊卑为先。凡遇公礼,则当依宗子法,重在世子;家庭私礼,则当依家人礼,尊归叔伯。
景泰时,御史钱清酗酒,乘马突入长安左门。守卫官以闻。景皇以其不谨礼法,调灵山知县。
景泰时,贵州左布政范理奏其原籍府县官贤否,欲黜陟之,为吏科所劾,下法司治罪。
景泰六年夏,命礼部移文天下,今后僧道务要本户丁多,本人持行修洁,不系军匠盐灶等籍,里老保结,呈县覆实,具申府司,类呈该部,方许收度。如有扶捏诈冒不实者,巡按御史、按察司将本人并保送佥书官吏一体治罪。仍勘各寺院原定额数,如有不及,给与度牒;如有数多,不与出给。
景泰中,御史苗穟言:“臣见府州县卫所问刑官不问罪之轻重一概监禁,有一年不决者,有半年不理者。乞通移文在外问刑衙门,今后真犯死罪监禁外,其余轻重罪囚,不许久禁。照旧例,大事五日小事三日不与决断者,听受禁之人赴巡抚、巡按等官伸告,则囚犯不致淹禁,而囹圄空虚矣。”诏从之。
景泰中,户部奏京城居民,徇利逐末,屠宰耕牛。景皇命御史兵马捕问,追牛给贫民耕种。
景泰六年,永嘉大长公主奏:“愿以置买无锡县田一千二百余亩,岁入租粮七百余石,尽归有司。以助供给军马之用。
景泰间,掌詹事府事礼部尚书章文言:“《诸司职掌》内,东宫官从本衙门,以事迹备送吏部考核。景泰三年九月间,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讲周旋等又奉圣谕:“东宫官皆不必考。”近本府主簿赵政等考满。吏部又移文本府,及送河南道考核。且《诸司职掌》实国家彝典,万世不可改易。况纶音在耳,未及再期,而吏部辄反覆不常,难于遵守。”景皇命如《诸司职掌》行。
景泰六年冬,吏科都给事中李瓒言:“南、北直隶学校,俱无按察司官提督。宜分遣有学行御史二员,专理庶学政,不致废弛人材,有所造就。”始命御史叶峦、张谏提督南、北直隶学校。
景泰间,南京守备平江伯陈豫等奏:“永乐年间例,一家被盗劫,四邻十家助擒之。即获人,赏银五十两,文绮四表里,钞二千贯,各给以盗者赀产。如坐视,四邻各十家均偿所劫,且枷示之,必得盗乃释。”都察院谓其太重,奏遂寝。
陕西旧无贡院,每试士于三皇庙中。至景泰七年春,始以布政许资奏,创今试院。
景泰七年,景皇诏礼部尚书胡濙等,谕之曰:“近闻民间自宫者甚多。洪熙、宣德年间已有禁例,尔礼部其榜谕多人。自今敢有自宫求进及投入王府并官员势要之家者,俱如旧例,处以不孝死罪。该管旗甲里老邻人,知而不首及隐藏者,俱罪之。
景泰中,光禄寺丞王钟奏:“东安门外夹道中,日有颠连无告穷民扶老携幼跪拜呼唤乞钱。一城之内,四关之中,无处无之。今将寒沍,必有冻饿而死者。乞敕户部等衙门勘审,人给布衣一身,粟米一斛,审其原籍,有亲戚者,待明年春暖,沿途给与口粮,递送还家;其无亲戚者,在京以没官房给之。仍行天下有司,遇有穷民,一体矜恤。”命户部议行之。
●卷十三
天顺初,武清侯石亨奏:“伏睹洪武礼制榜文,凡朝参并护卫官员军校进退,先后有序,禁门出入有常。近年以来,不分贵贱,相参挨挤,皇城各门,诸人往来径行,全无忌惮,有带物货入内买卖者。今后常朝,第三通鼓起,先开二门,官军旗校将军先进摆列。待钟响,朝官依次而进。严敕守卫官军,不许纵放无牌面人员穿朝出入及将物货买卖。如此则朝纲整肃,贵贱有别,门禁严密,奸宄无由而作矣。”从之。
天顺初,留守左卫小旗陈福奏:“洪惟太祖高皇帝创业之初,建创寺观,设立僧道,已有定额。其后往往私创庵院,滥将无藉之徒收充,亦有逃军囚匠改名易姓,削发顶冠,人莫之识,偷享安闲,不耕而食,不蚕而衣,不货殖而财用有余,故人皆乐为之。近年,旱潦相仍,百姓艰食。其游惰之人,或托为僧道,游食四方而愈盛矣。以在京观之,寺观动至千百,僧道不可数计。求财索食,沿街塞路,张挂天神佛像,擅言祸福,以盖造寺观为名,务图肥己,饮食酒肉,宿歇娟妓,无所不为。又有燃指焚香,刺肤割股,惊骇人目,扇惑人心,不惟饕餮于民,抑且有伤风化。乞在内令巡城御史、五城兵马司,在外令巡按御史及有司等官拿问发落。仍敕礼部将各府州县盖定寺观、额设僧道名数,除已给度牒者,暂令各寺观附籍,其余查无度牒,悉发宁家随住当差。遇有额内缺数,方许簪剃。设有仍前私自簪剃及指称行者道童名色,躲避差徭,将本犯并寺观住持悉发充军。其余滥设寺观尽行拆毁。”从之。
天顺初,礼科给事中何琮言:“岁贡之设,始者有司考其学行端庄、文理优长者贡之至京,翰林院复考,其中式者送国子监肄业;不中者有司教官皆受决罚。其严如此。近年以来,府州县官视为虚文,不察学行之端庄,不顾文理之通否,但取食粮年深者贡之。苟资次该贡,虽残疾衰老昏昧鄙猥者,一概起送。及其到部,执政者惟出易题以顺其情,应贡者惟记旧文以幸其中,不能记者则又私相传递其文,考试官一概滥取。及送入国子监,须十余年方得取用。或授以郡县之职,其动静举止已无所措其手足,又焉能立政事革吏弊而子庶民哉?惟贪婪剥削,以为还家养老之计而已。臣切惟岁贡者,国家求贤之路;学廪者,国家育才之具;郡县者,国家牧民之所。以求贤之路而为有司市恩之私;以育才之具而养朽腐无用之物;以牧民之所而授衰朽贪婪之流。思念至此,宁不为之痛心哉!乞敕礼部、都察院严加考选,仍行巡按御史及布按二司官,将府州县学生员不通文理人物鄙猥残疾年五十以上者,不许充贡。五十以下曾经乡试未中者,考试中式方许起送。则非惟上有所畏尽其教养之心,抑且士知所重,奋其向学之志矣。”
天顺初,英宗谕户部臣曰:“京城贫穷无依之人,行乞于市,诚可悯恤。其令顺天府于大兴、宛平二县各设养济院一所收之。即今暂于顺便寺观内京仓支米煮饭,日给二餐。器皿柴薪蔬菜之属,从府县设法措办。有病者拨医调治,病故者给以棺木,务使鳏寡孤独得沾实惠。”
旧制,商人中盐有不次支给者,谓之存积;有循次守支数十年者,谓之常股。
正统问,江西参议夏时建议,以民间税粮多寡,官为定其徭役,谓之均徭册。后行其法于四川,四川民以为不便。于是重庆府民奏:“政令一则人易守,科条繁则人易惑。祖宗数十年间所以不轻出一令者,虑扰民也。切见四川民间赋役俱有定制,其徭役临期量力差遣。近者官司轻于更变,造成均徭册。以民间税粮多寡为差,分上中下三等,预先定其徭役。且川蜀之民有税粮多而丁力财帛不足者,有粮少而丁力财帛有余者,今惟以税粮定其科差,则富商钜贾力役不及,而农民终年无休息之日矣。臣恐数岁之后,民皆弃本趋末,为患非细。”奏上,诏从民便。里长有害民者,如律治罪。
天顺元年十月,敕文武群臣曰:“朕恭膺天命复承祖宗大统。夙夜忧勤,欲使天下群生咸得其所,而况宗室至亲者哉!爰念建庶人等自幼为前人所累,拘幽至今五十余年。悯此遗孤,特从宽贷,用是厚加赏赍,遣人送至凤阳居住,月给廪饩,以安其生。仍听婚姻,以续其后,庶副朕眷念亲亲之意。
天顺初,禁服大云、柳黄、江黄、明黄等服。京卫指挥等官李春等服大云、柳黄纻丝衣,为锦衣卫所捕获,命各追纻丝二十疋,然后罪之。
天顺初,匠人钱善等六人于内府铸印,盗银十两分之。事觉,俱命斩于市。
太平侯张軏性凶暴,于谦、王文、范广之死,軏实有力。既得志,益骄横。一日朝退,途中拱揖,左右问故,曰:“范广过也。”遂得疾不能睡,痛苦月余而没。
《皇明祖训》:郡王岁禄二千石。后以边境用粮浩烦,止给干石。英宗复辟,诸王以情自陈,各量增之。如河东王给一千三百石,内五百五十石折钞。
英祖复位后,命自辽东至甘肃一带,边民有强劲精壮愿报效者,募为土兵,收附近卫所,给与银布鞍马器械。秋冬操练,支与口粮;春夏务农住支,免其本户五石税粮,二丁杂差以供给之。
天顺时,兵部尚书陈汝言阿宦官意,将先送两广、福建、云南达官尽数取回。阁臣李贤言于英宗曰:“达人非我族类,自古为中国患,徙之远方甚便。况彼住定,以为乐土,今复取回,多不愿来。”英宗曰:“吾亦悔之。但今已在途,不可中止,后有愿去者从之。”
天顺间,内阁李贤言于英宗曰:“今天下百姓颇安,惟有一害。”英宗曰:“何害?”贤曰:“锦衣官校差出者,取财扰民。”因备述其故。英宗疑贤言过实,密访之,果然。有一人得银三四千两者,乃召管卫事指挥门达戒之。令再有求索者,一体重治不饶。
英宗谓阁臣李贤曰:“朕每得章奏,无不亲阅。左右或以为万几至繁,一一亲览未免劳神,恐非养生之道。朕谕之曰:‘身负荷天下之重,而图自安逸,可乎?劳一身以安兆民,予所欲也。’左右乃不敢复言。”贤曰:“自古圣帝明王莫不修德勤政,所以天下长治久安。彼邪佞辈安知远虑,陛下不为所惑,足见至明。更望持守此心,坚如金石,可以驯致太平。”
天顺时,南城县知县陈升疏言时政,内一款言:“臣以考满来京,见马快等船所载官物少而私货多,甚至夹带商旅,以规厚利。沿河索军卫有司挽夫以千百计,稍有稽缓,辄加笞辱。丁夫到舟,受诸箠楚。质其衣鞋而役使者有之;要其钱米而纵放者有之;忍视其饥寒至于僵殍而不恤者亦有之。乞敕今后每舟令载官物若干,著为定式,不许擅带私货及客商人等。仍将其舟会数,分定班次,如差前次舟,即拨后次舟,所编军夫一半助驾。沿河亦酌定每舟一只,贴助挽夫若干,余外不许多索。至差后舟亦然。”命会官议行。
天顺间,礼部左侍郎邹干等奏:“永乐间,翰林院译写番字,俱于国子监选取监生习用。近年以来,官员军民匠作厨役子弟,投托教师,私自习学,滥求进用。况番字文书,多关边务,教习既滥,不免透漏夷情。乞敕翰林院,今后各馆有缺,仍照永乐间例,选取年幼俊秀监生送馆习学。其教师不许擅留各家子弟私习及徇私举保。”英宗命今后敢有私自教习、走漏夷情者,皆重罪不宥。
浙江试场原连杭州府学。天顺间,以浙江巡按及三司官言,士子赴科累有作弊者,请改试场于城东废仓隙地,乃立今试场。
天顺间,英宗致书天下宗室诸王,曰:“先于正统十三年因内外官员人等差去王府多有不遵礼法求索财物,以致王府措办艰难,甚失亲亲之义,已敕该部通行各处三司巡按御史等官,许令体察,具奏拿问,治以重罪,及致书各处王府知会,以此人不敢犯。近年以来,差去官员视为泛常,略无忌惮。且如修武伯沈煜、给事中王俨遣往沈府册封行礼,接受王府银两数以百计,其余表里财物等项甚多。况王府财物有限,岂堪如此费用?其沈煜等已置于法。今后但有遣去内外人员到府,除饮馔之外,一毫财物不可与之。若有无知之徒不顾廉耻求索财物者,事发仍照正统年间事例,正犯处死,全家边远充军。庶使人知守法,亲族不至劳费。”
天顺间,浙江温州府永嘉县教谕雍懋言:“朝廷每三年开科取士,考官出题多摘裂牵缀,举人作文亦少纯实典雅。比者浙江乡试《春秋》,摘一十六股配作一题,头绪太多,及所镂程文,乃太简略而不纯实。且《春秋》为经,属词比事,变例无穷。考官出题往往弃经任传,甚至参以己意。名虽搭题,实则射覆,遂使素抱实学者一时认题与考官相左,即被出斥。乞敕自后考官出题,举子作文,一惟明文是遵,有不悛者,罪之。英宗善其言,命礼部议行。
英宗在南内,悦其幽静,既复位,数幸焉。因增置殿宇,其正殿曰“龙德”,左右曰“崇仁”、曰“广智”,其门南曰“丹凤”,东曰“苍龙”。正殿之后,凿石为桥,桥南北表以牌楼,曰“飞虹”、曰“戴鳌”;左右有亭,曰“天光”、曰“云影”。其后叠石为山,曰“秀岩”,山上正中为圆殿,曰“乾运”;其东西有亭,曰“凌云”、曰“御风”。其后殿曰“永明”,门曰“佳丽”。又其后为圆殿一,引水环之,曰“环碧”,其门曰“静芳”、曰“瑞光”。别有馆,曰“嘉乐”、曰“昭融”。有阁跨河,曰“澄辉”。皆极华丽。至是俱成,后又杂植四方所贡奇花异木于其中。每春暖花开,命中贵陪内阁儒臣赏宴。
天顺中,鸿胪寺言:“旧制,天下朝觐官至者,方面官随品级序于京官之次,则侍郎、副都御史等官当班于布政使之后矣。然侍郎、副都御史等官须当奏对,班行隔越,趋走不便,是以前此方面官往往前后参错不一。今后方面官请递降京官一班序立。朝有定著,班无错杂,礼体事宜,两无妨碍。”从之,著为令。
英宗复位,益严祀事。四年,南郊大祀,学士吕原、侍郎蒯祥等十九人,犹循旧例,至西天小门,不下轿马,为校尉所伺察。礼科纠之,命姑容。仍令礼部张榜禁约,自后凡过西天小门者必下。
天顺四年四月,命诸宗室凡无子者方许请继室;生子至八岁者,方许请名;女至十五者,方许请封。著为例。
天顺四年,举人万经会试不第,奏同考官修撰刘宣以同县故黜己。英宗令礼部及内阁试之,文多疏谬。命枷示礼部前一月,黜为民。
虏酋阿台朵儿只伯数为四边患,英宗特遣兵部尚书王骥往巡边。骥至庄浪,斩失机都指挥安敬以徇,兵威大振,虏闻遁去。
天顺时,太监阮忍奏:“苏杭等处织造上用段疋七千已完,乞遣内使如旧例督造。”英宗以苏杭等处高手人匠不多,丝料有限,人民艰窘,遂罢之。
天顺间,成山伯王琮、工科给事中郑瑞往楚府册封,沿途受军卫有司米肉,且受崇阳王府羊酒,为科道所劾下狱。琮罚禄一年,瑞罢为民。
西苑旧有太液池,池上有蓬莱山,山颠有广寒殿。金所筑也。西南有小山,亦建殿于其上,规制尤巧。元所筑也。英宗命即太液池东西作行殿三:池东向西者,曰凝和;池西向东对蓬莱山者,曰迎翠;池西南向以草缮之,而饰以垩,曰太素。其门各如殿名。有亭六,曰飞香、拥翠、澄波、岁寒、会景、映晖。轩一曰远趣,馆一曰保和。时或临幸,召文武大臣游赏。
天顺四年冬,英宗阅射于西苑。命内阁学士李贤、彭时、吕原,尚书王翱、马昂随观。时五军、三千、神机三营,自总兵而下,坐营把总管操官亦千数百人,悉召入西苑,与御马监勇士头目俱驰马试箭,阅其优劣而品第之。阅毕,进李贤等曰:“为国莫重于武备,练武莫先于骑射。为将领者,必皆骑射精熟,而后可以训练士卒,否则众无所取法矣。今所阅精熟者多,而不及者少,姑存之以励将来。若再试不进,则黜罚加焉。”贤等顿首曰:“陛下留意及此,国家幸甚。”
天顺四年闰十一月望,月食四分有奇,钦天监失于推算。英宗召内阁臣李贤等谓曰:“月食人所共见,盖因钦天监失于推算,不预奏,故不及救护。汤序以礼部侍郎掌监事,于此而不尽心,旷职多矣。闻序凡有灾异,多隐蔽不言,见天文有变,必曲为解说,或将不祥字语改削而进。若遇吉兆,却详书进呈。其怀奸不忠如此。且上天垂戒,意必有在,朝廷正欲闻灾异以加修省,而序乃隐蔽不言,罪可容乎?”贤曰:“自古圣帝明王咸以谨天戒为首务,仰观圣意,实同往圣,非后世讳言灾咎者比。而序昧于大体,不能供职,诚可罪也。”于是执序及监正谷滨、监副倪忠、春官正郭贵等下狱。降序为太常寺少卿,滨忠等罚治有差。
天顺五年夏,英宗召内阁臣李贤,谓曰:“朕自复位以来,每日五鼓初即起,拜天毕,阅奏牍,处分讫乃朝庙,方视朝,退朝母后,还宫复阅奏牍罢进膳。饮食随分,未尝拣择,衣服并随便,虽着布衣,人岂以为非天子也?”贤曰:“如此节俭,益见盛德。上节俭则下民自然富矣。”英宗曰:“《四书》、《尚书》,朕尝读遍,如二典三谟,真是格言。帝王修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道,尽在其中矣。”贤曰:“然。愿陛下体而行之,幸甚。”曰:“朕在宫中,虽极热不挥扇,虽隆寒不近火。”贤曰:“陛下圣质,所禀坚厚,体备中和之气,故能如此。臣闻宋仁宗亦然。”英宗曰:“朕闻景泰不与大臣接言。”贤曰:“自古明君,未尝一日不与大臣论治天下之道,所以天下常安。先儒谓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于君德又有益。”英宗曰:“然。”
英宗尝召内阁臣李贤,谓曰:“如今府库钱粮,所入者少,所出者多,且军官俸钱,一季支银十三万。”贤曰:“自古国家惟惧冗食。今在京一卫官有二三千员者,可令兵部将老幼残疾官渐调出外卫,却以军补其缺,庶省冗费。”英宗曰:“此时恐难行。”贤曰:“宜安静行之,使其不觉,安土重迁,人情之常。若骤然行之,必纷纷劳扰,徒使怨朝廷,卒亦不可行也。”英宗曰:“然。”
天顺时,各处告讦并采访事实,辄遣锦衣卫官校籍其家。阁臣李贤言其多枉,英宗乃敕法司:“情重者奏请,余悉发巡按御史并所司问理。不许枉人,违者重罪不宥。”
天顺五年十一月朔日,日食;望日,月食。
天顺五年十一月十一日,万寿圣节,是日又值冬至节。礼部言,二节俱该在朝文武群臣行庆贺礼。然致词各异,又万寿节不传制,冬至节传制。今请通致词曰:“兹遇律应黄钟,日当长至,恭惟皇帝陛下万寿圣节,应乾纳祐,奉天永昌。臣某等诚欢诚忭,敬祝万万岁寿。”然后惟以冬至制辞,传答群臣。又各王府及诸在外文武衙门,二节各有庆贺表。若前后宣读,不无重复,请通宣表目,又通宣表文,曰:“忻逢长至,恭遇圣旦。”其在外文武衙门,至日行告天祝寿礼。宜曰:“今兹冬至,恭遇圣旦,圣寿益增。”从之。
天顺间,都御史李宾言:“各处预备仓多空虚,猝遇饥馑,何以为赈?宜令有司出官库物籴之。且多方措置,杂犯死罪而下俱纳米以赎,季上其数于上司,上司时盘验之,岁暮类奏,以凭稽考。”
巡抚宁夏右副都御史陈翌奏:“官军缺马征操,请榜谕天下,僧道未度者,许人入一马助边,给与度牒。”下兵部议,以僧道十年一度已有成命,翌不达事体,妄启弊端,难允所请。英宗从之,降敕责翌。
天顺六年孟冬,时享太庙,值皇太后丧尚在二十七日之内。乃以阁臣言,命俟服后行礼,遂择初六日行。
天顺间,光禄寺以供用龙凤花素瓷器万余件皆损敝,请敕工部,移文有司成造。英宗以其劳民,已之。
天顺时,皇太后丧礼进香,有以他木伪为降真香货卖者,锦衣卫捕获以闻,命各追真香二十炷,完日罪之。
天顺时,阁臣言:“南京马快船装载官物,一船可载者分作十船,却搭客商人等私货,俱要人夫拽送,动经二三百号。又阻滞粮船,深为不便。乞令南京守备官,今后若有进来品物,一船只载十五扛,其余一应供用官物,尽船装载。不许仍前多拨船只,劳人拽送。”英宗从其言。敕南京内外守备如所言行之。
天顺间,礼部郎中俞钦父廷献奏:“臣田野农民,先以子贵,荷蒙推恩,封为主事。今子进秩郎中,臣又例得加封。虽粉骨碎身,曷由报补?窃念臣父用祯,年几九十,气息奄奄,朝不保暮,无由沾思。臣独屡蒙恩典,心何敢安?伏乞皇上施仁孝之洪恩,怜乌鸟之私情,免加封臣,移封臣父,俾得生沾冠带之荣。臣父子子孙不胜感激之至。”疏闻,英宗谓吏部臣曰:“此人子之至情,予之冠带,后不为例。”
天顺七年春祀。英宗谓阁臣李贤曰:“大祀期至,朕足疾未愈。欲自行礼,但艰于拜起。令人扶可乎?”贤曰:“陛下力疾行礼,足见敬天有诚,虽扶何妨。”遂从之。
天顺七年春,空中有声。英宗欲祈禳,以问阁臣李贤。贤奏曰:“臣考之于书,无形而有声者,谓之鼓。妖君不恤民,天下怨叛,则有此异。乞行宽恤之典,以消此变。”英宗喜曰:“此言正合朕意。”
天顺时,侍读学士钱溥、给事中王豫使安南。其王各馈以金银及镶带,溥等固辞不受。王命陪臣赍至京,溥等犹未敢受。英宗曰:“既已赍至,令溥等受之。”
天顺末年,楚府岳阳恭僖王薨,无嗣。其弟镇国将军季墀嫡长子辅国将军均鍠请嗣封,以奉恭僖之祀。礼部言:“稽考近制,惟亲王无嗣有以郡王进封者,郡王无嗣有以镇国将军进封者,无辅国将军封郡王例。”事遂止。
●卷十四
礼君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越绋而行事,不敢以卑废尊,以己丧废公祀也。天顺八年正月,英宗崩,宪宗初即位,礼臣引此为言,谓:“春二月祭大社大稷,请上如礼行之,释奠先师,遣官如故,但免传制。”制曰:“可。”
仕途之升沉,其迟速自有定数,非可因人而侥幸也。典玺丞王纶事宪庙于东宫,颇见幸,希后福者遂多与之通。侍读学士钱溥尝教纶于内书馆,时尚宝丞朱奎以幼童陪读馆中,相亲昵。及英庙不豫,溥意纶必典机务,密遣奎通纶,纶即偕奎至溥家,痛饮,极欢而罢。及英庙崩,溥预有入阁之喜,纶亦以当柄用甚骄恣。遂为司礼监太监牛玉所谮,执下狱,发南京。诸与纶交通者皆得罪,溥谪顺德知县,奎盐课提举。此可为士君子妄交之戒。
锦衣卫指挥门达机警有才干,然恃才使势,怙宠张威。既掌卫事,乃建议遣校尉分行缉访,搜求幽隐,索取货贿。由是诈冒者接迹于途,中外官僚重足而立,天下骚然不安。大学士李贤、指挥袁彬亦几为所中伤。天顺七年十二月,锦衣卫大门忽为狂风所摧折,众欢传曰:“锦衣卫门倒矣!”才两月,宪庙立,达为科道所劾论斩,诏戍广西南丹卫而死。人以为先兆云。
高庙严宫闱之虑,《祖训》内明载寺观烧香降香禳告之禁,违者领送之人皆处死。宪庙初,番僧有入内诵经者,又左右有传送银物于寺观者。大学士李贤等指以为言。得旨:“卿等言是,《祖训》具在,敢不祗率!”
初,巡关御史有二员。成化初,御史张璿巡居庸关至龙泉,祝祥巡山海关至古北口。
英庙天顺八年正月崩,梓宫尚在殡。四月初一日享太庙,当奏祭祀,礼部请上具黄袍、翼善冠,升殿。鸣钟鼓鸣鞭,乐设而不作。百官浅淡色衣朝参。从之。
匿名帖子,旧有明禁。而不逞之徒不便己私者,往往指人姓名揭于内府及京城内外,明加伤害。宪庙初,谕都察院禁约,许诸人首出,并缉拿者皆处死,首者缉拿者视捉获强盗例升赏。
成化初,御史吕洪建言:“镇守总兵等官,一蒙差遣,辄奏添在京军官及自带家人,支给行粮,在营安坐。遇有征战,反夺军士功级,冒报升赏。乞行禁革。”其后编修丘濬亦言:“总兵带去旗牌及报效等项,在营哨则凌轹将卒,过州县则劫制官吏,当矢石则在后,报功次则争先。多致将领不协,军士离心,可一切革去不用。必不得已,亦须编成队伍,与随征官军一例差遣。”此弊不独当时为然,而在今为尤甚,故漫记二公之言于此。
先朝于谪官皆不次升擢,如宪庙初升江浦知县彭烈为河南府知府,嘉定知县龙晋为徽州府知府,束鹿知县盛颙为邵武府知府,博罗知县邵铜为温州府知府,衡山知县郑冕为衡州府知府,襄阳知县李人仪为荆州府知府。皆以御史言事左迁者。
宪宗初,太监陶荣乞寺额,敕礼部曰:“京城内外寺院已多,而势力之家往往增修不已。或豪夺民居,诡称古额,假名禳灾,而实因以生灾。今后不许妄自增饰,辄求寺额。”未几,礼部尚书姚夔因皇太后诞日,建设斋醮,会百官赴坛炷香,为礼科都给事中张宁等所劾,言“臣之于君,愿其福也,当劝以修德善;愿其寿也,当劝以去逸欲。今不能尽所当为,乃瓣香尺楮,列名其上,宣扬于木偶之前,相率而拜,日为朝廷祈福祝寿,为后世笑。昔英庙复位,属有足疾,其时一二大臣不察古人行祷之义,亦尝为此举,非以扶名教全治体也。”得旨:“所言有理,今后斋醮,不许百官行香。”
永乐以来,夷人来降者,多散处于畿辅之地,谓之鞑官鞑舍,给以月粮,久而生息渐繁,犷悍如故。成化初,南京御史郑安言:“门庭之内,非豺狼所宜伏。万一四方有警,彼时伺变而动。昔晋徙戎内地而五胡云扰,近曹钦用达军谋叛,其明验也。愿将畿甸降虏,设法处置,或远徙边郡,或分置外卫。配隶军伍之中,治以中国之法,其原管头目,亦调隔别卫分,不得群聚一处,坐生其心。夫人少则易制,势分则易制,庶戊心永遏,中国底宁。”此疏甚是,于时部覆乃谓,徙戎之论,朝廷往因言者有达官不必动之诏,事遂寝。
成化初,南京给事中王徽言事疏中,有开言路一款,甚切时弊。大略言:“皇上下求言之诏,始命谏官直言,覆许诸人直言,是以谠言日进于朝,然发下所司施行者,多因不便己私,托以他故,妄奏不行。或有施行,亦虚应故事。言者见其如此,皆曰:“言既如此,不如不言。”此言路所以不开也。至于奸佞在位,尤惧直言,故于进言之人,多方钳制。或指为轻薄,或目为狂妄,或寻其瑕疵,或幸其差失。凡有更张,则曰变乱成法;凡有荐举,则曰专擅选官;凡有弹劾,则曰排陷大臣。明则加以重刑,暗则私怀怨恨。言官见其如此,皆曰:“非徒无益于国,实足自祸其身。”此言路所以不开也。”
徽又言:“禁庭之内,未有不用内官者。人君因委以国政,授以大权,使坏国乱家,然后治以重刑,戮于朝市。远如赵高、李辅国之徒,近如王振、曹吉祥之辈,皆始爱之而终杀之。伏愿遵高皇帝旧制,今后内官不许在外管军,亦不许置立田产房屋,其家人义男,悉令所司究其来历,发回原籍当差。亦不许文武官员僧道人等与之私相交接,凡朝廷事无内外政无大小,悉断自宸衷,不使内官得与其谋。至于奉侍左右,亦惟择谨厚者为之。且彼之所欲者,不过富贵,陛下厚其赏赐,使之丰足有余,无复外望。则天下蒙至治之泽,而宦官亦享悠久之福矣。”
祖宗朝,以国子监钱谷为养贤之用,例不钩考。天顺己卯,祭酒刘益为监丞阎禹锡所讦,言会馔久废,而椒盐等物折钱钞者不以时给诸生,为他用。户部以闻,遂下益与典簿徐敬于狱鞫问。敬谪戍,益从末减。而国学钱谷自此遂钩考矣。
都御史轩輗性廉介,其按察浙江,屏去一切供应,俸资外一无所取。朝夕蔬食布袍,待宾客无兼味,约束同僚,三日一市肉,不过一斤,官吏畏之。亲丧闻讣,次日即行,僚属尚有未及知者。
给事中李森言事疏内,有重名器一段,其略言:“名爵者天下之公器,近乃有五军功而升侯伯都督者;有无才德而升大臣重任者;有因琴棋绘巧而升文职者;有因医卜技能而升军职者。爵禄日轻,廪禄日费。请今后升侯伯都督者,必考其有何军功;大臣重任者,必察其有何才德。至于各处方面,既公同推举,有不当者,许科道指实纠劾,治以重罪。如此则爵禄日重,而廪禄不费矣。”
旧制,祭陵惟遣驸马一员,而各衙门官随行陪礼。天顺八年秋祭,礼部言:“今加裕陵为四,相去隔远。各官往复奔走,不无倦怠失仪。乞遣驸马二员,率陪祀官分诣行礼。”从之。遂为定制。
宁远州本中国地,国初,属云南布政司。宣德初,黎利叛,朝廷予之故地,乃并宁远州及广西太平府之禄州为所占。当时有司失于检察,至今遂陷于夷。
天顺八年十月,立武举法。凡天下谙晓武艺之人,兵部会同京营总兵官,于帅府内考其策略,于教场内试其弓马。能答策二道、骑中四箭以上、步中二箭以上者,官自本职量加署职二级,旗军舍余,授以试所镇抚;民人授以卫经历,月支米三石。能答策二道、骑中二箭以上、步中一箭以上者,官自本职量加署职一级,旗军舍余,授以冠带总旗;民人授以试卫知事,月支米二石。俱送京营总兵官处,赞画方略,量用把总管队,以听调遣。果能建功,请命升擢。
祖宗以来,凡遇圣节、正旦、冬至,皆赐群臣宴。官卑禄薄者免宴,赐以钞,谓之节钱。俾均惠其家属。自正统以来,内臣用事者畏侍宴上立,遂罢宴。皆给以钞,因而成例。
南京科道官李钧等,因太监牛玉事败,因建言鉴往事以防后患。其略言:“防患之道,非欲使内臣远去左右也。惟不许内官与国政;不许外官与内官私相交结;不许内官弟侄在外任事并置立产业而已。自古内臣,当无事之时,似为谨慎,一闻国政,便作奸欺。如闻陛下将用某人也,必先卖之,以为己功;闻陛下将行某事也,必先泄之,以张己势。人望月归,威权日盛,而内官之祸起矣。所谓不许内官与闻国政者,此也。内官朝夕在陛下左右,大臣无耻者多与之交结,或馈以金银珠宝,或加以奴颜婢膝,内臣便以为贤,朝夕称美之;有正大不阿,不行私谒者,便以为不贤,朝夕谗谤之。虽陛下天纵聪明,而日加浸润,未免致疑。称美者骤跻显位,谗谤者久屈下僚。怨不归于内臣,而归于朝廷;恩不归于朝廷,而归于内臣。贿赂月行,威权日盛,而内官之祸起矣。所谓外官不许与内官私相交结者,此也。内官弟侄人等授职任事,倚势为非,聚奸养恶,家人百数,赀货万余,田连千顷,马系千匹。内官因有此家产,所以贪婪无厌,奸弊多端,身虽在内,心实在外,内外相通而祸乱所由起矣。此臣等所以劝陛下不许内官弟侄在外管事并置立家产者,此也。”疏入,调外任。
天顺八年十二月升左正一、孙道玉为真人。给诰命,道士乞恩膺封自此始。
成化元年正月朔,适值立春,百官行庆贺礼。顺天府官进春,致词云:“兹遇纪元成化,正旦逢春,气节会同,天人交泰。恭惟皇帝陛下,膺乾纳祐,奉天永昌。”
给事中秦崇言:“师克在和,今镇守者有善谋,而巡抚者或言其否;巡抚者有奇荣,而总戎者或指为非。进止殊途,战守异见,何以成功?”宪庙报曰:“人各有长,朝廷所以参用文武内外之臣,以任边计,正欲其彼此相资,可否相济,以共成王事耳。苟或各怀私妒,护己之短,沮人之长,几何不遗边患?大抵天下之事,同则成异则败者,皆然也。戒其异而勉于同,岂特边臣为然哉!”
编修丘濬言:“两广之贼所以多于前者,起于前日总戎者之滥杀无辜也。盖此辈俱是平民,方无事时,输赋税,供力役,养兵奉吏,将赖以为己之保障。一旦外寇入境,焚荡其室庐,戕杀其亲属,欲入城则闭门不纳,将入山则又与贼遇。四顾无依,不幸为贼所虏,姑从之以延顷刻之命。贼劫持而虐使之,行则使负担,息则使樵爨,攻城则驱之以当矢石,反奔则弃之以遗官军。侥幸不死,贼去之后,仍趋官府输赋役如常。时其心固自忖曰:“我之从贼,岂得已哉!他日贼平,我等故良民也。”忽闻大军之来,喜得更生。大军既至,其真贼遁入深山,顾将不得已从贼者诱而出之,杀以为功。由是闻者皆甘心为贼矣。宜曲加宽贷,许其杀贼赎罪。按,散贼党与,以孤其势,其计无便于此者。”
成化元年二月,巡抚湖广都御史王俭言时事内有挨查僧道一款,谓:“我朝裁损二教,明示禁约。今游手之徒,冒名僧道,动计万千。乞如律禁革,私自簪剃者,勒令还俗,解发原籍当差。仍严官民人等布施之禁,及云游行脚,寺观潜匿者,一体治罪。如此则人少游惰,户口可增矣。”
反贼赵铎,四川德阳县人。兵败,为千户田仪所斩,傅首京师。好事者称其首重可十八斤。
仓大使李添瑀,官考满不称。贷千金赂内官郭聪。聪以手帖嘱吏部,得湖广倚北湖河泊所。事觉,尚书王翱等认罪。得旨:“姑贷之,今后有以帖子嘱托者,随即奏闻,不许隐匿。”
毛吉,余姚人。举进士,为刑部主事。执法不避权贵,偶以失朝,下锦衣卫狱,指挥门达选健卒挞之几死。既得释,操法愈励。后升佥事,屡擒巨盗,升副使。追贼至密岫山,众寡不敌,力战而死。方吉出军时,以官帑金四千两为犒赏,委余文司出纳,已用三之一矣。文悯吉死而贫,其家无以为归,计以所余金密授其仆,使持归。是夜,仆之妇忽据中堂,举止如吉状,顾左右:“请夏宪长来!”举家惊惶。胡佥事荣亟往,视之,瞪目视曰:“非也。”顷之夏至,乃起揖而言曰:“某受国恩,不幸死于贼。固无余恨,但余文所遗官银,已付某家,虽官府无所稽考,然污我于地下矣,愿亟以还官。”言毕而仆。於戏!生能杀贼死无所憾,真忠臣也!生不爱钱死不受污,真廉士也!
成化初,命光禄寺:今后一切祭祀筵宴等项买办牲口,每年不许过十万,果品不许粘砌。
祖宗以来,凡阉割火者,皆罪极之人,或俘获之虏。景泰以来,近畿民畏避差徭,希图富贵者,往往自宫赴礼部求进。自是以后,千百为群。禁之不能止,为国之蠹甚矣。
成化时,广东按察使夏埙言:“两广越在岭表,天生猺獞不可尽除。今乃乘威武不振之时,抚字乖方之日,逼胁平民,使为贼党。贼之纠合者才有数百,民之胁从者无虑数千。进则驱我民以当矢石,退则杀我民以抒怨怒。是害常在我,而利常在彼也。况用兵不已,供费日烦,以易摇之人心,供不已之军费。臣恐外患未除,内变将作。若善为抚绥招致,俾见在之民怀惠而不动摇,被胁之众闻风而皆归附,则贼党自消矣。”
宪宗尝谕六部臣曰:“天工,人其代之,若事当行而缓于覆奏,是忽天工也。其可乎?自今各衙门一应奏题旨意,即明白覆奏发落,毋得稽缓。五日内不覆奏者,该科劾之。”
成化初,礼部言:“近年哈密不时来贡,动以千百,名为进贡,实则贪饕宴赐。朝廷保小怀远之仁,固不恤此,然道路疲于递接,府库竭于赏赐,合酌量事体。哈密使臣岁一入朝,不得过二百人,癿加恩兰五十人;其土鲁番,亦力把力等或三年五年入贡,不得过十人。乞敕甘肃等处总兵巡抚等官,严加防范,仍敕哈密王母等依期来朝。”从之。
成化初,大学士李贤言:“荆湘贼寇,虽已往征,其间山林深阻,流民积聚众多,贼闻大军南下,必邀劫流民以为党助。其流民亦恐官军一概剿杀,因而党贼偷生。如此则贼势益众,愈难扑灭。宜降榜文,开谕流民,俾各安业。有能率众擒贼首或斩首来献,比军功加倍升赏。其有被贼胁从走脱来首者,免其罪,有功一例升赏。”从之。
成化时,谕德孔公恂言:“京师天下根本,今内政不修,将老兵弱,何以应变?北虏近为边患,兵部榜谕各处,召募壮勇。夫朝廷养兵百年,才有小警,辄欲募兵,似有示弱之意。万一黠虏窥我虚实,拥众南下,不知谁可御之者?臣见京师以南,德州、临清、东昌、徐州等处,皆襟喉要路。除运粮操备之外,守城不过疲卒二三百人,间亦有空城者。小有阻滞,粮道不通。请于德州抵徐、扬及真定、保定等处,起集民壮,分属军政官训练,以备不虞。”诏下其奏于所司。
成化时,礼部言:“南京兵部尚书李宾奉敕赈济南京饥民,议浙江、福建、江西并直隶生员及军民子弟纳米送监读书。窃惟国子监乃育才之地,朝廷资以致治者也。近因各处纳草纳马生员已不胜其滥,今又行此令,将使天下以赀为贤,士风日趋于卑陋。安望有资于治理哉!”宪宗曰:“祖宗设太学以教育贤才,非由科贡者不得滥进。今宾等建议,欲令官民子弟出钱谷以赈饥民补太学生。古无此比。且天下财赋所出其途孔多,学校岂出钱谷之所哉!礼部议是,其勿许。”
成化时,兵部郎中杨琚言边事,内一款云:“各边杀贼官军,遇有生擒斩首,多为管队官旗诡为己功。亦有俟于中途,见有虏首,以财挟买,不从则恃众强夺者;亦有依将领之势挟取他人功次以为已有者;亦有将领见部下获有二功欲取其一以惠所亲者。如此之弊,不可缕数。”
成化时,礼部尚书姚夔奏:“今京城街市,多有疲癃残疾之人,扶老携幼,呻吟悲号,亦足以干天地之和。而四夷使臣见之,将为所议。昔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伏望皇上以恤民为心,特敕巡街御史,督五城兵马,拘审道途乞丐残疾之人,有家者责其亲邻收管,无家者收拾养济院,照例时给薪米。其外来者,亦暂收之。候天道和暖,量与行粮,送还原籍。有司一体存恤,务令得所。此亦调摄和气之一端也。”宪宗可其奏,曰:“无问老幼男女有无家及外来者,顺天府尹尽数收入养济院记名,设法养赡,母令失所。”
国家优厚运军,许其带土产物货以资用度。成化元年,漕运总兵杨茂复奏免其各关之税。而今乃严为之禁,不许顺带物货,浸失祖宗初意矣。
成化元年秋,南京吏部郎中夏寅奏:“马快船只,供应艰苦,所载官物,一箱一柜而已。辄用一船,夹带客商,装载私货。所至骚扰,法宜禁约。”部覆,从其言。凡送官物,务尽船装载,每船添夫上水二十名,下水五名,军卫三分,有司七分。违者并应付之人,皆治以罪。
成化元年十一月,上谓户部臣曰:“律条明开收受税粮听令纳户亲自行概,平斛交收。比来收粮者作弊多端,且每石加耗米一尖不过五升,今军官愿明加一斗,可见官攒人等侵害过多。今后收粮俱用平斛,听令旗军行概。每石耗米五升,二十斛加与一石。落地余米旗军自收,不许随斛上仓,亦不许官攒人等勒要,囤基财物。仍严加禁约,敢有仍前作弊,许令巡仓御史参奏究问。”
都督过兴镇广西还,道经祁阳,怒知县李翰应接不以时,令子得隆率部卒拽翰及其子钊撞掠之,俱死河下。翰妻诉于朝,勘得实。时兴以疾卒于道,兴妻为子求免死,宪宗不允,命即诛之。
高州府知府刘海者,湖广人。知高州时,值广西徭贼入境。民携家避贼者,海皆闭门不纳。城外积尸数里,犬食皆肥腯,海乃烹犬食之。时有“城里人食狗,城外狗食人”之谣。
祖宗时,钞法通行,故官员以钞折俸。其后新钞一贯时估不值十钱,旧钞才值一二钱,甚至积之市肆,过者不顾。以十贯折俸一石,是斗米一钱也。小吏俸薄,无以养廉,莫甚于此。
光禄寺卿蔚能者,陕西朝邑人。虽出身吏胥,而尽心职事,每宴会,躬自检视,必求丰洁。在光禄三十年,未常持一脔还家,其尤可称者。能尝率其僚请清查入内供应器皿,有旨逮问,能谓其僚友曰:“上怒不可恻,某老矣,请独任之。诸公方向用,不以相累也。”既而独受青降,调官南京,退无后言。今之士夫,平日以意气相处者,位相轧则相倾,过相累则相诿者,视此胥有愧矣。
旧例,中盐者皆户部定则例,出榜召商,无径奏者。成化二年,有富人吕铭等投托势要,奏中两淮运司存积盐五万五千引,有旨自中出允之。时户部不能执奏,盐法之坏,自此始。
祖宗朝,河道但命巡盐御史兼巡之。成化二年冬,始命御史一员提督通州以南抵临清及卫辉一带河道。
成化三年三月,命户部尚书马昂,都御史林聪,给事中潘礼、陈越清理京营军士。赐之敕曰:“朕以京营军士视其名则案牍充盈;究其实则队伍空虚。关粮之际,填塞仓衢;受赏之日,溢满禁涂。及至收集部曲,往赴边鄙,累旬日不能得数万。盖总兵等官纵之归休,役之私用,受贿买闲,应付权贵,其弊难以枚举。今特命太监怀恩会同尔等,将见在军士点闸,且以十五万实数来报。有隐蔽不报,抗拒不服,即奏闻拿问削夺。清理之后,仍创为良法,以备调用。夫朝廷劳天下之民以养兵,而耗天下之兵于奸弊。兵民日困,奸弊日深,及至有事之时,尔等付之长叹息而已。则曷若今日不避怨怒,尽搜其弊源而窒塞之,以复祖宗时兵制之盛乎!”按此敕极悉营制之弊,此举三十年一行之可也。
成化初,四夷馆译字官生见有一百五十四员名,而教师马铭又违例私收子弟一百三十六名,为礼部所劾。宪庙命礼部会官考选,精通者量留,余送吏部改用。子弟俱遣宁家,后有私自教习者,必罪不赦。
成化三年,国子监助教李伸言,欲荫大臣之子。事下廷议,谓:“爵以待贤,理不可滥,教养之法,义不可缺。”乃命在京三品以上官子孙各一人,入监读书。
成化初,国子监学录黄明善《疏陈都掌御寇事宜》内,请用毒球行烟,谓毒球所薰,口眼出血,行烟所向,咫尺莫辨。近日亦有以此献于巡抚山东都御史宋应昌,谓可用以御倭者,然试之无验。
兵部侍郎兼学士商辂言:“从祀诸儒有未加封爵者,于所被章服殊不相称。”于是追封董仲舒为广昌伯、宋胡安国为建宁伯、蔡沉为崇安伯、真德秀为浦城伯。
陕西茶马司,旧制每岁再遣行人巡视。成化三年,巡抚陕西都御史项忠言:“近日势家及射利之徒,往往交通守备官,私贩入番,茶马之政遂坏。行人职卑言轻,难以禁治。乞依巡盐事例,暂遣风力御史一员,往督其事。”陕西茶马之差始此。
成化时,礼部言:“学校端本澄源之地。孟子切切于义利之辨,诚恐学者利蠹其心也。近年学校生员,听令纳马纳牛纳草纳米入监,殊非教养本意。且前代虽有纳粟补官之法令,而不用以补士子。为士子者,知财利者可以进身,则无所往而不谋利,或买卖,或举放,或取之官府,或取之乡里。视经书如土苴,而苞苴是求;弃仁义如敝屣,而货财是殖。士心一蠹,则士气士节由此而丧,他日致用,何望其能兴治有补于国家哉!自今伊始,虽有边事紧急艰难之处,亦不许以监生生员纳粟纳马等项出身。若再以此例开端者,许该部六科十三道纠正之,用以端士心而美教化。”
成化时,学士商辂陈言时政,内广储积一款言:“臣切见各处预备仓所储米谷本以赈济饥民,每岁官司取勘口数,里老止将中等人户开报。其鳏寡废疾无所依倚者,一概不报,盖虑其无力还官负累赔纳故也。今后各处预备仓,饥民关过米谷,不拘丰中,年岁通取息一分。有系鳏寡废疾无所依倚之人,不必追征。将所收之息抵补其数,抵补之外或有余剩,自作正数入仓。仍乞令巡按分巡等官,严督府州县正官。收放之际,务在亲行提调,痛革出纳之弊!庶几官无虚费,民得实用。”
宪宗尝谓礼部臣曰:“京城内外,居民辏集处所,多有内外官员人等增修寺观庙宇。礼部其严加禁约。”尚书姚夔等请揭榜禁约,继今不许于原额外增修请额。违者许巡街御史、五城兵马司擒治。仍行顺天府晓谕乡村,一体遵行。
成化三年,有训导高瑶者上疏于朝,请加景泰庙号。下部议,左庶子黎淳疏言:“正统十四年八月,已册立陛下为皇太子。至九月,群臣又奉郕王即帝位。臣惟朝廷既立皇太子,则异时居天子之位乃皇太子也。乃又立一亲王为天子,则所立之太子将何为哉?当时虽曰主少国疑,四方多事。然周成王时姬旦实有功之叔父,何不遂取天位?特以君臣有定分而不敢耳。今如高瑶此言,有死罪二:一诬先帝为不明,一陷陛下于不孝。乞究主使之人。”疏入,上曰:“景泰已往过失,朕不介意,岂臣下所当言,显是献谀希恩,俱不必行。
成化三年冬,以明年上元将张灯,预命翰林院词臣撰诗词。编修章懋、黄仲昭,检讨庄昶疏言:“今两广弗靖,四川未宁,辽东贼情难测,北虏尤当深虑,江西、湖广亢旱数千里,正宵旰焦劳不遑暇食之时,两宫母后同忧天下之日,岂宜张灯为乐哉?至如翰林官以论思为职,虽曰供奉文字,然鄙俚不经之词,岂宜进于君上?固不可曲引宋祁、苏轼之教坊致语,以自取佞慢不敬之罪也。”疏入,上曰:“元宵张灯,儒臣应制撰诗,历代有之。祖宗以来,不废此典。朕今视旧减省,止存其概,以奉两宫圣母,岂至妨政害民?懋等不通典故,妄言讥议,难居文翰之职。命杖之调外任。”于是懋得临武知县,仲昭湘潭知县,昶桂阳州判官。
成化间,乐舞生李希安以积官加礼部尚书,掌太常寺事。说者谓本朝革中书省立六部,以分掌国政,不宜令杂流参之。后又令希安经筵侍班,为科道所劾。乃得旨:“经筵之设,所以讲明道学,关系甚重。故侍从皆用文学之臣,希安既非儒流,可罢侍班。”
成化初,西僧以秘密教得幸,服食器用僭拟王者。出入乘棕舆,卫卒执金吾仗前导,达官贵人莫敢不辟路。每召入大内诵经咒,赐予骈蕃,日给大官牲饩酒馔至再,锦衣玉食几千人。中贵见辄跪拜,坐而受之,法王封号有至累数十字者。
成化初,尚膳监太监潘洪奏,令其侄潘贵中纳两淮运司积余盐,户部奏其阻坏盐制。宪宗曰:“朝廷存积盐课以待边用,祖宗明有禁例,食禄之家尚不可中,况内臣乎?内臣给事内廷,凡所以养生送死,皆朝廷为之处置。固不必营私以殖生,况乃损国课以益私家乎?其勿与。”
灵山县知县林锦者有能名,升试廉州府知府,益修其职,招集流亡,捕灭贼盗。守臣荐于朝,乃升广东佥事。
成化四年六月二十六日,慈懿皇太后崩。礼部言:“孟秋享太庙,正在哭临之内,乞移至初七日。”令仍于初一日祭。
慈懿皇太后崩,宪庙奉皇太后意,不欲合葬,止于裕陵左右择地。于是内阁诸臣及五府、九卿、翰林、科道交章极言其非是。章既上,跪伏文华门前以待,必从而后已。宪庙悉览其奏,为恳请于皇太后,自己至申,稍见从。于是批允合葬,群臣皆呼万岁而退。
成化时,户科左给事中丘弘言:“近嘉善公主累请文安等县闲地,西天佛子扎实巴奏求静海县地及宛平佃户。夫公主食禄之家也,扎实巴佛之徒也。乃反慈爱之教,而以削剥为事,溪壑之欲,必至无厌。承行者受其嘱托,略无执辩之词;勘报者畏其权势,俱作空闲之数。原其所由,皆无籍之徒窃假投献而渔猎其中,奸狡者投为管业而囊橐其内之所致也。况地逾百顷,百家之产也,岂可徇一人之好恶而夺百姓之恒产哉!”疏上,诏以“田土除勘明给赐外,其余仍核实以闻。继今凡有求者,一切不许,著为令。”
成化时,户部会议漕运事宜,内一段言:“邻近河道南北往来马快流船,昼夜不绝起集。军夫接递常以一二千计,凌冒风雨,送往迎来,艰苦万状。而经过官船,往往附载私盐客货,应付稍缓,辄将官吏高悬痛箠。不徒索夫,兼且求贿。原其所由,皆其随从仆隶指使之也。宜禁约内外公差官员,船运载官物,不许附带私盐客货,其随从仆隶姓名及上水下水夫数,悉于关文明白开写。敢有多索一夫一军及分关前驱逼取钱物者,许巡河御史、按察司官将各人随从仆隶并附船客商拿问,民编口外,军发戍边,盐货入官。”
成化时,御史刘璧等言:“吏部之选举,虽下僚末职,亦不过具实奏闻。上请裁处,未敢自专。或荐非其人,士论得以攻之,台谏得以言之,朝廷得以罪之。列圣立法,所以不自简除,正以此耳。陛下虽明见万里,果尽知其孰为贤而可用,孰非贤而不可用,万一知有未尽,则必询诸一二近侍之臣,然能保其果无受赂市恩,而所举非所用乎?在外者以为专主于陛下,而不敢言其失,彼自以为得计,方且夤缘作弊,卖官鬻爵,无所不至,则其为患也大矣。且君上之职与臣下不同,君总其纲,臣任其烦。若在京四品以上官,陛下悉自简除,非惟劳烦圣体,毋乃以万乘之尊而行有司之事乎?窃以为此非出陛下本意,必有不恤国体偏为身谋之人,欲假陛下之专以塞天下之口,窃朝廷之权以济一之私耳。
旧制,颁诏皆置诏于椟,以绳悬之,自承天门颁下。成化四年秋,颁慈懿皇太后尊谥诏,执事者不恪,以致绳断椟毁。为御史所劾,竟宥之。人皆诵圣度之宽如此。
成化五年,以正一嗣教真人张元吉凶暴贪淫,或囊沙压人致死,或投之深渊,前后凡杀四十余人,为族人所奏械系至京。刑部尚书陆瑜等奏:“张氏远祖,假以符录,缪称玄宗,无补于国,无益于世。前代虽间有封号,未有品级。至我朝,革去天师之号,止称真人。今其子孙不肖,罪恶深重。元吉当凌迟处死,其妻子当流,其党当绞斩,其族当籍而徭役之。仍宜毁其府第,革其勾管都目诸人,勿令印行符录以诬惑斯世。”宪庙令元吉如所拟,妻子免流。仍择其族人荫封。当时不能执论绝其根源,致令其徒奉行,至今自若,深可惜也。
成化五年,内使杜衡盗内府金二两、银二百两。事觉,都察院拟罪当死,例得赎。宪庙命即斩之于市。
成化中,都督同知武忠,貌雄壮善射。尝使朝鲜,国人请阅兵,因以弓矢请射。忠挽弓辄嫌其软,并张两弓折之。会有雁横空而过,国人跪请射。忠授弓射之,应弦而落,国人惧服。
都督同知马良,馆陶人。尝以幼童侍宪庙于青宫,甚见亲昵。后良丧妻,不数月娶继室,鼓乐闻禁中。宪庙闻知谓左右曰:“良丧妇未久,何以即娶?夫妇之情何其薄也?”自是宠遂衰,不复召见。圣情之笃于伦理如此。
成化时,兵部以都督刘玉当听调征西,所统马军缺少,乞于别营选补。宪宗曰:“团营军选补未久,如何又要选补?不允。有警,令全营以往。然此中必有惰弊,其令内外提督并坐营官具实回奏。”于是抚宁侯朱永及玉等引咎自劾。宪宗曰:“初简阅士马,委尔等提督训练,正欲兵精以备调遣也,何乃因循废驰辄至于此?玉等平昔坐营怠惰,及临调又称军马不足,论法本难容恕,姑宥之。仍各慎乃事,以副委托。数有不足,即与选补,勿致有误。
宪宗因有自宫求进者,姑宥其罪,发原籍当差。不许投托王府势家潜住,违者论死,隐匿之家发边远充军。
成化时,吏部尚书姚夔言:“旧例,选授外官,随即领凭赴任。近多潜住京城,揭借财物,置办衣装,娶妻买妾,枉道回家。自今限五日赴科画字领凭,有延过半月不辞朝出城者,送法司治罪。有已出城复入潜住者,降用。违凭一年以上者,革职为民。
成化间,禁京城九门并通州等处抽分,内外官不得违例多取商税。违者治以重罪,命都察院榜示之。
●卷十五
成化六年,顺天府尹阎铎以岁饥坐视民患不能赈济,为户科所劾,遂降衢州府知府。其府丞而下,并巡城御史,俱加罚有差。祖宗朝急于民瘼如此,今稍宽矣。
太平、芜湖、荆州、沙市、杭州税课,旧无抽分官。成化七年,工部尚书王复始请添部属三员分往抽分。竹木变银为营缮费,是年所得仅千两。后至者以多得为能,至万余两。岁岁加增,朘削无极。言利之臣贻害如此。
祖宗之世,最重封爵,如公侯伯,皆论功定议。盖积其前后之功,无官可酬,乃始加之,非如千百户指挥可累级升也。自都督同知赵辅征两广回,大肆赂遗,遂得封伯;后太监刘永成侄左都督聚亦以微功得宁晋伯。无复旧制,而人亦不以得爵为难矣。
大理卿王槩为按察使时,以旌异得赐诰命。后历副都御史、大理卿,以品秩相同不得请给。上疏乞恩,诏特许之。旧制,大臣无有两给三品诰命者,有之自槩始。
北直隶旧止巡抚一人。成化八年九月,兵科都给事中梁言:“畿内八府,境土广远,巡抚一人兼理边备,卒遇有警,恐误事机。乞以河间、保定以南六府,专委都御史陈濂巡抚。其苏州抵密云一带边关,及顺天、水平二府属,另择重臣一人专督,兼理巡抚之任。”部覆从其言,乃以命都御史张纲。二巡抚之设自此始。
成化时,给事中白昂言:“大理寺审录,有词称冤,人犯驳回在外衙门再问,多偏执己见,不与辩明。或用非法重刑,锻炼成狱囚。人虑其驳回,必加酷刑,虽有冤枉不敢再言。今后有问招不明拟罪不当者,俱乞改调相应官员问理,不许锻炼成狱。违者虽无赃,亦依律问罪,送吏部改调。”从之。
成化时,都御史李宾言:“在外官司听断官民词讼,动辄罚人财物。始则暂寄官库以欺人,终则通同库役以入己。又预备稽考告讦,假立文簿,虚作支销。宜行禁革,严治其罪。”从之。
成化七年立春,以星变避殿御奉天门。便服进春,免贺。
成化八年元旦,以星变免庆贺,群臣但具朝服,行八拜礼。
旧制,殿试在三月初一日,状元率进士上表谢恩在初六日。成化八年,以悼恭太子发引,改殿试于十五日,至今因之。
成化时,广东按察司言:“妇人犯笞杖并徒罪者,例俱单衣的决。但其间所犯多缘连累,且索怀廉耻之人,一被刑辱,终身莫雪,甚为可悯。乞自后除奸盗不孝与乐妇的决,余悉纳钞赎罪。遂著为令。
成化时,宣府龙门所火焚官草五十七万余,有司获纵火者以闻,命即斩以徇。籍其家资以抵草数,不足则令经收看守官补之。
成化时,总督漕运都御史张鹏请给僧道度牒,鬻米济荒。宪宗曰:“僧道给度,不宜太滥。且鬻米之数,所得几何?而所损于国者多矣。其在官吏监生,尚不可以为常,况此辈乎?其勿许。”
河东盐池,旧止以巡按巡视。成化九年三月,户部郎中文志贞言:“巡按等官不得以时临视,故人得私贩,官盐阻坏,客商少中,无以济边用之急。请岁遣御史一人,往彼禁治料理。岁满更代,如巡茶之例。”乃始设河东巡盐御史。
旧制,时享太庙,俱于近午时行礼。成化九年四月初一日,时享太庙,是日日食,百官当救护。礼部奏请早行庙享礼。
旧制,廪膳生员考黜者,仍追食过廪米。成化九年,北直隶提学阎禹锡始奏免还官。
故事,四品官父母死,有祭无葬。成化九年八月,少詹事柯潜父死,特赐以葬,时以为荣。
御史杨守随言:“爵赏不可以无律,名器不可以假人。顷因山东灾伤,许办事及寄名吏纳银免考,悉依资格选用。幸门一开,越次授职,荡无纪极,争相黩货以规骤进,其于害政莫此为甚。”宪宗批答曰:“朕患吏道不清,严考试以为进退。今若募胥吏入赀赈饥,免考登仕,是教吏贪也。御史言是,其亟罢此例。”按奸吏舞文以贪贿,挟贿以买官,倚官以剥民。故每遇开例,吏之加纳者半,吏治不清,民生不遂,多由于此。宪宗此旨,百世所当遵也。
程明道、伊川二先生,祖家保定博野县人,其五世祖端明殿学士羽始迁洛阳。成化间,博野知县裴泰建言请立祀,命有司春秋祭祀。
成化年间,因擒获妖人,追其妖书图本,备录其名目,榜示天下,以晓谕愚民。其书有:《番天揭地》、《搜神记经》、《金龙八宝混天机神经》、《安天定世》、《绣莹关》、《九龙战江神图》、《天空知贤变愚神图经》、《镇天降妖铁板达通天混海图》、《定天定国水晶珠经》、《金锁洪阳大策》、《金锋都天玉镜》、《六甲明天了地金神飞通黑玩书》、《通天彻地照仙炉经》、《三天九关夜海金船经》、《九关亡返纂天经》、《八宝擎天白玉柱》、《夫子金地历》、《刘大保泄漏天机伍公经》、《夺天册》、《收门纂经》、《佛手记》、《三煞截鬼经》、《金锁拦天记》、《紧关周天烈火图》、《玉盆经》、《换天图》、《飞天历》、《神工九转》、《玉瓮金灯记》、《天形图》、《天髓灵经》、《定世混海神珠》、《通玄济世》、《鸳鸯经》、《锦珊瑚》、《通天立世》、《滚雪裘》、《银城论》、《显明历》、《金章紫绶经》、《王贤镜》、《四门记》、《收燕破国经》、《通天无价锦包袱》、《三圣争功聚宝经》、《夺天策》、《海底金经》、《九曜飞光历》、《土伞金华盖》、《水鉴书》、《照贤金灵镜经》、《朱书符式》、《坐坛记》、《普济定天经》、《周天烈火图》、《六甲天书》、《三灾救苦金轮经》、《智锁天关书》、《感天迷化经》、《变化经》、《镇国定世三阳历》、《玄元宝镜》、《玉伞锦华盖》、《换海图》、《转天图》、《推背书》、《九曜飞天历》、《弥勒颂》、《通天玩海珠》、《照天镜》、《玄天宝镜经》、《上天梯等经》、《龙女引道经》、《穿珠偈》、《天形图》、《应劫经天图》、《形首妙经》、《玉贤镜》、《透天关》、《尽天历》、《玄娘圣母亲书》、《太上玄元宝镜》、《降妖断怪五家经》、《金光妙品》、《夺日金灯》、《红尘三略》、《照天镜》、《九关番天揭》、《天神图》、《金锋都天玉镜》、《玉树金蝉经》、《玄娘圣母经》、《七返无价紫金船》、《银城图样》、《龙凤勘合》。
僧官常琇者,拜故南和伯方英为父,修武伯沈煜、泰宁侯陈桓、丰润伯曹振、锦衣指挥王珩,皆与交好。琇至各家饮酒,皆设鼓乐,琇每招妓与乱。后其徒因与争寺产,因发其通英妾诸罪。遂并下锦衣卫鞫实,琇杖发辽东充军,煜、桓、振、珩各坐罪停俸有差,仍命都察院出榜晓示。此真可为官员交好奸僧之戒也。
成化时,刑部主事张鼎言:“固原平京乃三边总会之所,虏寇侵犯,累从此入。宜置立总府。”诸臣会议,乃命左都御史王越驻扎固原,总督诸路军马。陕西总制始此。
成化时,以街渠污秽壅塞,为工部所奏。逮兵马指挥并巡城御史、锦衣卫官校于狱。
成化十年十二月,有自宫者五十余人,日赴礼部喧诉求进。尚书邹干以闻,命锦衣卫执之。枷项于礼部前,并各大市街示众。
宁晋伯刘禄,成化十年袭父爵,次年三月卒。宪宗以禄幼,且袭爵未久,惟赐祭,不予葬,且免辍朝。命有司著为令。
成化十一年冬,有自宫聚至四五百人,哄嚷求收用。宪宗云:“此辈逆天悖理,自绝其类,且又群聚喧扰,宜治以重罪。但遇赦宥,锦衣卫其执而杖之,人各五十,押送户部,如例编发海户当差。是后有再犯者,本身处死,全家发边远充军。礼部移文天下禁约。”
成化十二年二月朔日食,望月食。
成化时,锦衣卫奏:“京城内外,盗贼生发,前后捕获七百余人,其中强盗多系僧人。乞自后僧行道童不给有司文凭私自来京者,缉出俱发边卫,并罪其所主之家。”从之。
成化时,九卿以灾异陈言,内一款:“军民服色器用,近多僭越。服用则僭大红织金罗段遍地锦;骑坐则僭描金鞍■〈革占〉减银鞦辔;首饰则僭宝石珠翠。今四方丝贵金少,率皆坐此。宜严加禁约,违者即重罪而没入之。此侈风在今更甚,尤宜禁止。”
成化时,大学士商辂因灾陈言,内一款:“臣闻天下之治乱,系下情之通塞。太祖高皇帝临御之时,自群臣以及民庶,于可言之事,许直至御前陈说,所以广耳目,达下情也。皇上承嗣以来,诏求直言,而人多顾忌,不肯尽言。意者,听言之道未至乎?望明诏在廷群臣,凡致灾之由,弥灾之策,悉陈以闻。
成化时,定西侯蒋琬言:“养兵之利,莫善于屯田。今竭东南民力,漕运以实京庾;又劳八府民力,飞挽以供边饷。民兵俱弊,费出无经。屯田之利,则未遍举。且大同、宣府等处,膏腴土田,无虑数十万顷,悉为豪强占种。租税不供,稍遇兵荒,全仰内郡。其八府良田,又多为势要之家妄以抛荒奏乞,日渐侵剥,失业之民,控诉无所。脱使边关有警,内郡何由接济?运河有阻,京师何所仰给?居安思危,不可不虑。乞令户部会议,遣刚正给事中、御史二员,视往年甘肃增粮事例,检勘丈量,定著科额。八府民田,亦乞严立禁条,不许豪夺。庶几兵民足食,内外有备。”
成化间,户部覆甘肃巡抚宋有文奏言:“边储亏折非独甘肃为然,如辽东、大同诸处,往往事觉,盘究未报。大抵粮储乃生民膏血,而边方险远,类难急致。其间侵盗之徒,率多延缓,以觊脱免。今宜定为通例,凡盗粮五十石、草一千束、钱帛直银二十五两者,仍用常典。多者一如近例,监追充军。四倍其数,则无问文武职官吏典斗库部运诸人,虽宥不赦。正犯或有逃故,逮其亲属。如此则粮不重费,人知谨守。”疏上,诏如议。且令正犯逃故,于同爨至亲家属追之。
成化时,礼部覆整饬边备兵部侍郎马文升奏:“光禄寺筵宴夷人酒饭菲薄。”宪宗曰:“宴待诸夷本柔远之道,所以尊隆国体,起其瞻仰。非但饭食之而已,必器具整齐,品物丰洁始称。今后筵宴并酒饭处,令光禄寺堂上官视之,仍以礼部官一员督察。有不遵者并治以罪。
成化十二年七月,京师西城,有物夜出伤人。其色黑,踪迹之不可得。上乃于禁中祭告天地曰:“臣以菲薄之资,抚盈成之运,顾政事之多缺,致灾异之荐臻。兹者京城内外,有物夜出,残害军民,惊动闾巷。夫变不虚生,必有所自,意者或用度不节,致伤民财欤?或土木烦兴,过劳民力欤?或忠言不闻,下情无由上达欤?或仁政不施,实惠未能下究欤?夙夜兢惕,罔知攸措。伏惟大造垂慈,曲赐矜悯,赦过宥罪,转祸为祥,俾妖物潜消,居人安妥。臣当祗谨天戒,循省愆尤,期维新于政令,以图报于大恩,不胜惓惓恳祷之至。”大学士商辂等亦条上时政阙失,请付所司行之。当时君臣尚有遇灾而惧、警惕修省之意。
昭德宫内使汪直得宠于宪庙,自黑眚之后,命出外调察物情。直布衣小帽,乘驴骡往来京城内外,人不之知。直刺得外间隐事,以取信于上。上益委任,遂谤及诸大臣,权宠赫弈。又委官校四外缉事,不拘京官藩臬,动皆拘系西厂。或夜入其家,搜其财物,刑其妻女,朝臣惴惴不自安。于是大学士商辂及万安、刘珝、刘吉上疏极言其害,言:“陛下委听断于汪直,直又寄耳目于群小如韦瑛、王英辈,大张声势,蠹众害人,使大臣不安于位,小臣不安于职,商买不安于市,行旅不安于途,士卒不安于伍,庶民不安于业。因条列其不法事以上,谓如此不已,国之安危或未可知。”宪庙从其言,为罢西厂。责汪直退还本监,调韦瑛边卫差操,散遣诸校尉。人心快之。然帝意犹未释然,会御史戴缙以九年满不得升,窥知意旨。遂上疏言:“皇上近以灾变,敕令臣工修省,未闻有进贤退不肖革弊厘奸者。独太监汪直缉奸恶,惩贪赃,释冤抑,禁宿弊,皆合公论而服人心。”假建言之名,以颂直功德。疏成,先以草托直所厚锦衣千户吴绶示直,令直先为言于帝而后奏之。疏奏,帝大悦。于是直复开西厂,洞察益苛,破家毁族,人不堪命。缙意望升都御史,乃止得尚宝少卿。
乡试小录前旧有吏典掌行科举及生员誊录对读二条,成化十三年,以少詹事黎淳言始削去之。淳又言:“士子有文理差错、行文有疵、表失平仄、字画差错者,皆宜究治。”礼部覆议:“平仄不顺,字画差错,与文理差缪者不同,宜仍令会试。”从之。
中外军政官,五年一次考选。旧无著令,成化十四年春,因兵部尚书余子俊、英国公张懋奏请始定。
成化十四年八月戊申早朝,东班官若闻有甲兵声者,因辟易,不复成列。卫士露刃,以备不虞。久之始定。究其事所从起,莫能得,亦异矣。
翰林院官,自永乐、宣德以来,俱不习仪。至成化十四年冬至日,锦衣缉事者奏学士王献等不赴习仪。宪庙命鞫问,二人举相传之例以闻,宥之。仍诏:“自今行大礼仍先期习仪,惟内阁办事者免。”
旧制,颁历在十一月朔。成化十五年,是日值冬至,礼部预以为请,命改颁历于十月朔日。
成化十五年,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杨鼎乞致仕,特赐敕允之。仍给月米二石,岁夫四名。先是,大臣致仕未有给米拨夫例,有之自鼎始。
成化十六年,以监生虎臣言,始诏:“天下学校,孔子庙庭所在,凡过其门者,皆下马。”
官吏折俸布旧于甲字库折支者,每阔白布一疋折米四十石。成化十六年,户部以为言,姑改折三十石。然布极细者不过值银二两,而米遇贵,石值银一两,已自悬绝。后又以粗绵布值银三四钱者支与,是粗布一疋准价银三十两矣,从古所未有也。
成化十七年,国子监丞祝澜请天下文庙皆宜用木主。礼部覆言,庙制已定,而澜欲紊乱旧章,遂黜为云南、广西府经历。后竟用木主,而无人为澜白其事者。
旧制,给事中外升,必方面知府,无府州佐贰者。成化十七年五月,礼科都给事中张铎、兵科给事中萧显因言事忤旨,吏部希意升铎为湖广汉阳府通判、显为贵州镇宁州同知。时镇宁州无同知,特添设以授之。
旧例,指官诈财满贯犯该徒流以上罪者,俱发充军。有大诰及遇恩,例减二等,为首从者止得徒杖之罪。成化十七年五月内,刑部题:“此辈情犯颇重,如复减等,恐奸伪日滋。请今后指称京官并三司以下官名及以官府使用为词诓财者,俱计赃。不分首从,悉连家属发边卫充军。原系边卫者,发极边守哨。”从之。
都御史李纲,山东长清县人。居官廉介,为太仆少卿时,曾于冀州遇盗,夺其箧。将启之,问其隶,知为纲。曰:“乃李少卿耶!是无钱。”不启箧而去。
成化十四年,巡抚宁夏都御史贾俊奏边储无措,请开纳银。十三道御史言:“堂堂天朝,富有四海,供输贡入,不可数计。使能量入为出,用一省百,则边储何患不充,军需何患不足,而为此卖官鬻爵之事!伏乞痛革前弊,别为经久常行之策。务使边备不乏,名器不滥,旧章不紊,异议不生。”疏上,宪宗曰:“汉文帝从晁错备边之策,令民纳粟拜爵,后人惜其作俑。迩者有司以乏边储,又议行纳银事例。后世又将谓何?御史所言是也,宜一切罢之勿行。”
成化时,兵部尚书余子俊以京城内外多盗,请差府部属官五十余员会锦衣卫巡城御史查究。内外官民之家有舍匿游民及无籍军匠罪囚者,各听首实,送户工兵三部收役。若经赦死囚遣而复来者,处死。邻居舍匿之家蔽占不举者,亦以其罪坐之。仍令审编火夫坐铺巡警,夜以五十人为率,护盗必追究。舍匿之家概治之,及印子铺赌场俱宜禁治。自今犯者其房舍没官,治以重罪。
成化十七年秋,礼部言:“乌思藏地方在长河西之西,长河西在松潘、越巂之南。三处地界相连,易于混淆,难以辨别。乌思藏大乘法王,阐教、阐化、辅教、赞善番王,旧例三年差人一朝贡,后因道险少来。而长河西番僧往往伪作印信番书,以冒赏赐。乞立为定制,除大乘法王无地土外,阐教等四王人各赐敕一道,勘合二十道,该贡之年,道经四川、陕西,比号既同,仍有王印奏本,方许放入。其长河西、鱼通、宁远等处,朵千及董卜、韩胡诸宣慰司,亦各给勘合六十道,其入贡道经四川,比号验放一如例。若该贡之年,偶值道梗不通,后不许补贡。其四川松茂州土著番僧来朝者,边官亦照例验放,不许过多。”从之。
四川巡抚都御史孙仁以松潘贼劫掠,欲发兵剿之。宪宗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松潘贼已赏剿戮,其渠魁亦知警矣。若又纵兵恣杀,彼番寨猬聚,岂能悉灭哉?贪功以起边衅,诚非计宜。令仁等乘兵威方振之余,遣人抚谕,果负固不服,乃用兵剿之未晚也。
成华十八年,山西巡抚都御史何乔新以按察司官延滞词讼,劾佥事尚敬等罪。宪庙言:“刑狱重事也。《周书》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特言未得其情者,详审不苟如此。苟既得之,不即结断,桎梏缧绁,拘系其身,往往有瘦死狱中者矣。夫其人罪不至死而死,是刑官杀之也。故律特著淹禁罪囚之条。乔新劾奏甚当,其即究治其人。仍令天下刑官皆知所谨,以副朕钦恤之意。”
成化十八年十二月,通州右卫军余金凤等三百九十一人自宫以求进。都察院言:“中三百十四人,俱年及十五岁,法当收赎;五十九人才十岁以下,乃其父兄教令为之者,当坐教令之人。”因奏:“近例凡自宫者本身处死,全家发烟瘴地面充军。今犯者众,并援例上请。”奉宪宗圣旨:“金凤等百九十八人加项示众,满一月仍杖一百,并年幼者俱如拟皆发原籍原卫收管。”
晋宁河王府自成化十七年以来,每夜有妖见,或为神像,或为王侯,需索酒食。时举火将焚宫。十八年十二月十八夜,果焚府第无遗,冠服器用皆尽,妖亦随灭。其事甚异。
成化十九年三月,内官王钿奏令家人中河东盐二万余引,户部请治其罪。宪庙曰:“祖宗之制,内官不许私置产业,矧敢违例中盐,与民争利?且其服食之需,皆自内给。今钿营利,于外将焉用之?户部其查,例揭榜禁约,后有犯者,必罪不宥。”
太监汪直倚恃权势凌轹有司,所过动遭捶挞。尝至定州,知州裴泰预为馔具以待,仆从皆醉饱欣欣,直心识之。至成化十九年六月,以罪调南京御马监,所经有司皆避,直困卧公馆,孤灯荧然。适泰以公事至,直喜,求食。泰以所携设馔,遂尔汝待之。直曰:“吾非复前比矣,明发得车马起程足矣。”泰曰:“诺。”至明,趋骑而去,声势寂然。小人得丧之态,可为世戒。
故事,章奏既得旨,诸司抄出奉行,亦互相传报,使知朝政。自成化时汪直用事,其党千户吴绶以为漏泄机密,请禁之。后之奸人恐不便己私,遂往往禁诸传报者。然卒未有不传,亦可笑矣。
成化二十年,英宗忌辰,宪宗顾左右曰:“今早行礼之际,追念罔极之恩,感伤于怀,泫然泪下,不能自己。永惟先皇,奄弃天下臣民,忽已二十年矣,朕嗣守大业,兢兢栗栗,恒惧弗克负荷,无以慰宗庙神灵。今益当省身修德,任贤图治,使四海无虞,生民乐业,庶几无愧天子之孝云尔。”
庆成大礼,国家以来,不肯轻废。成化二十年正月,御史徐镛、何珖以京师地震,疏请免宴。宪宗谓庆成宴乃祖宗定制,责二人不谙大体,调外任。
成化间,京城内外奸恶之徒行凶害人,荒淫赌博,甚至占人妻女,为人报仇。宪庙因锦衣卫官奏,谓之曰:“昔汉郭解一豪侠之雄耳,武帝因公孙弘之言,杀之以惩不逞。论者谓其有关治体。今群恶少相倚为奸,恐将来效尤者无所不至,宜榜禁之。仍令保伍,互相觉察,知而不告者,各治以罪。”
成化二十一年五月,升御史汪奎于夔州府、都给事中卢瑀于长沙府,各通判;给事童于兴国州、秦昇于广安州,各同知。诸人因灾异言事切直,吏部承密旨升之。亦升迁之变例也。
成化二十一年九月,忽一日申刻太监覃昌传旨,召大学士万安、刘吉赴西角门。刘珝亦欲往,昌止之。安等至,昌出纸一缄,上有御笔朱书一封字。启视则人讦珝贪财好色,与太监某认亲,纳王越贿,谋与复爵诸阴事。安等惊曰:“此即匿名文书,朝廷何不火之?召安等看何为?”昌曰:“圣意不可回,二先生不作计处,明旦行事本发出,则无及矣。”安等曰:“必不得已,珝亲老,俟亲终守制何如?”曰:“不能待也。”曰:“不然令其自陈休致,厚加恩典,以全君臣始终之义。”昌曰:“上意正如此。”翌日珝本进,遂准致仕,加岁夫月米,赐敕而遣之。
每视朝时,天威在上,群臣敬慎之极。语言进退之间,不无小小差误,非敢慢也。成化二十二年四月,宪庙谕御史等官:“今后通政司、鸿胪寺等官宣读奏词,有差错一二字者免劾。”真圣人之度也。
副都御史屠滽历三品俸二年余,四月升右都御史,又历二品俸八月。疏乞:“以今所历足前所历,共计三年。请给三品诰命,以封父母。”许之。
成化二十二年九月,诏天下有司,征税毋取余价。
旧例,会试举人以百名为率,南数取五十五名,北数取三十五名,中数取十名。成化二十二年十一月,当会试之前,时内阁万安、礼部尚书周洪谟俱四川人,四川左布政潘稹即希二人意,言额数不均。于是南北各退二名,中卷多增二名。
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七日,上丁当祭先师孔子。以初六日命皇太子亲迎,传制遣官,改用次丁。
成化二十三年五月,保定府束鹿县昏刻天地昏黑,空中声如雷,寻有黑气坠地。掘之得黑石二,一如碗,一如鸡卵。
成化二十三年八月,宁王奠培以皇太子婚礼成,遣官表贺,其表文中称大婚。宪庙言:“婚礼不贺,人之序也。今庶民之家尚不行此,况朝廷乎?王不据理遵例,乃遣人奉表来贺。虽云致敬,所谓事之不以礼也。况表中又不审轻重,谬称大婚,可乎?宜降敕谕王,俾知此意。”仍令巡按御史逮治长史等官。
成化时,真定知府余瓒言:“陕西、山西、大同、宣府、辽东等处边墙内,地土肥饶,近皆为镇守内外等官私役军士尽力开耕,所获粮草甚富。凡遇官民买纳,加倍取息。以此观之,则各边所出者,皆足各边之用矣。请敕遣科道部属官刚正有为深达大体者数员,往会巡抚巡按镇守内外等官勘视,凡堪种熟地,系军民并千百户以下者,听如旧管业;其在指挥以上者,请定则例,量拨多寡,以资其用。余皆计常操官军若干队分拨,每人宅地二亩,田地二十亩。每队分为两班耕守,以备征操。亦但征取十一,则民可免转输之劳,军可无饥寒之苦矣。”
京城外有军民叶玘、靳鸾等发人墓,取髑髅及顶骨以为葛巴刺碗并数珠,假以为西番所产,乘时市利,愚民竞趋之。所发墓甚众。至是,缉事者闻于朝,番僧尝买以进者皆遁去。获玘等送刑部鞫治,得其党,俱坐斩。
成化末,贵州总兵吴经、巡抚都御史谢昶奏:“苗贼纠众称王,敌杀官军,声言入犯,其势甚炽。若不调兵剿之,贵州难保无虞。”兵部言:“苗贼果如经等所奏,固当致讨。但详诸臣奏词,不见杀掠实数,宜遣官按视。”于是遣御史邓庠、兵部员外费瑄,赐敕谕以:“上体朝廷好生之心,下念生民烦费之苦,勿据偏词,轻调大兵,以邀功启衅。”庠、瑄至贵州,苗实无称王诸状,第稍侵我田土。守臣希觊升赏,皆主用兵之议,又出危言以劫持二人,二人不从。遂招抚苗众,苗知朝廷无剿除之意,各出听抚谕。兵竞不用而还。
●卷十六
国朝品官服色无蟒衣之制,盖蟒蛇属无角无足。乃其后内外官多乞蟒衣,大类龙形。弘治元年,允都御史边镛奏,始禁不许再乞。
弘治元年二月,孝庙有旨谕在京诸司:“朝廷政事,祖宗俱有成宪。今后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务须遵守,毋得互相嘱托,有亏公道。如内外官敢有写贴子嘱托者,内官连人送东厂,外官送锦衣卫,奏来处治。若容隐不奏者,事发俱治以重罪。”
弘治元年二月,浙江景宁县屏风山有异物成群,状如马,大如羊,其色白。数以万计,首尾相衔,从西南石牛山,浮空而去,自午至申。事闻,朝廷为减银课,汰坑冶官。
抚治郧阳副都御史郑时请给诰命,吏部言:“时先抚陕西,今抚郧阳,前后虽三年余,然中间尝调参政。”孝庙命特与之。
弘治初,礼部覆都御史马文升奏:“请令巡城御史及兵马司、锦衣卫逐一搜访,但有扶鸾祷圣、驱雷唤雨、捉鬼耳报一切邪术人等,及无名之人,俱限一月内尽逐出京。仍有潜住者,有司执之,治以重罪。主家及四邻知而不举者连坐。”
陕西、甘凉乃古左贤王之地。汉武始取之,立酒泉、张掖等郡,以断匈奴右臂。然汉、唐之末,皆不能守,宋则全失之。我朝立行都司,命官镇守。正统初,虏酋朵儿只伯为患,赖王骥、蒋贵平之。天顺间,孛耒毛里孩为患,败宁夏总兵仇廉,自是入河套为寇掠矣。盖陕西通甘凉者,止兰州浮桥一道。虏若据桥,则运道难通,甘凉难守,关中难保无虞矣。
弘治初,吏部郎中周木言:“常熟旧有学道书院祠言偃者,今废,乞为修建。”孝宗以本朝无书院之制,不许。
旧制,提人勘事,所遣人必赍精微批文赴所在官司,比号相符,然后行事。有司仍具由回奏,有不同者,执送京师。此祖宗防微杜渐之意。后乃止用驾贴,既不合符,真伪莫辩。弘治初,以刑部尚书何乔新言,始命如旧例行。
弘治元年十二月,御史陈瑶言:“崇文门旧设宣课分司,止收商税。近差御史主事往监其事,以掊克为能,有伤国体。”孝庙曰:“御史言是。此分司曩被校尉及无籍者挟持搅扰,因命御史主事监收。今后止许称盘客货,其余行李车辆,毋得搜检阻遏。”
命各处乡饮酒礼,监生省祭官不得与。
初,正佐首领官每以事相讦,即以同僚不和,不分曲直,概行黜罢。滦州知州潘龄言:“正佐虽共事,而立心不同。稍加规正,辄起衅端。或倚其粗猛公肆欺凌,或恃其年老不顾廉耻。乞更易以别善恶。”都察院以龄言为是。请自今佐贰首领官有贪暴殃民倚强恃老欺压正官者,许正官具奏斥退;正官有赃滥不法者,许佐贰官申禀举行,各坐正犯罪名。若彼此皆贪,因忿致争者,方以同僚不和论断。从之。
湖广旧无岁进鱼鲊例,成化七年,镇守太监某始进二千五百斤。十七年以后,增至二万余斤。用船十二只,皆有司进献。弘治二年四月,始命内官造办如七年数,船止许二只。仍禁需索科扰为害者。
主事林沂奏,欲按品秩列坐御史上,御史劾之曰:“朝廷设官分秩,有拘品秩者,有不拘品秩者。故庆成赐宴,科道坐于郎中之上,翰林坐于科道之前。若概以品秩,则诸学士当列于少卿之下,京县知兵马当列于御史给事中之上矣。”孝庙以沂故违成宪,下锦衣卫狱治之。
初,占城国王古来为安南所侵,携家至广东。朝廷命处置优恤之,送还国。且谕安南戒勿侵扰。古来既返国,复移咨两广守臣,谓:“安南仍肆侵占,乞如永乐时差官督兵守护。”事下兵部,覆奏言:“永乐时遣将发兵,乃正黎季犛弑逆之罪,非为邻境交恶之故。今古耒国土已亡而复存,部落已散而复聚,皆天威所致。古耒亦宜自强修政,抚恤部落,保固疆圉。仍与安南捐弃小嫌,敦睦如故。若不能自强,专仰朝廷发兵远戍,代之守国,古无是理。”孝庙从其议,乃以此意宣谕古耒。
旧制,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弘治三年,大学士刘吉等言:“时日迫促,阅卷未精。请再展一日,至第四日放榜。”至今为例。
南京礼部尚书黎淳性耿介,患流俗奢侈。凡婚丧燕饮皆有则,取予不苟。有门生尹华亭以红云布寄淳,淳不受。即书其封识上曰:“古之为令,拔茶植桑;今之为令,织布添花。吾不用此妖服也。”
弘治三年,户部以水旱灾,请免直隶等处夏麦秋粮。孝宗曰:“国赋固有定法,然岁有凶丰。凶岁义当损上益下。若必欲一概取盈,仓廪则实矣,如病民何?奏中所拟悉从之。仍谕有司,贫民各沾实惠。”
弘治时,山西沁、潞等处屯田被水灾不及三分,例不免粮。孝宗以其民饥困,方发仓赈济,不可复征,特免之。
弘治三年十一月朔日,遇冬至节,改望日颁历。
提督会同馆主事,是弘治五年春所设。盖因其时馆夫有盗夷人财物者故也。
弘治五年,大学士丘濬言:“经籍图书,载万年百世之事。今世赖之以知古,后世赖之以知今者也。太祖于未登宝位之先,即求遗书于至正丙午之秋。一时储积,不减前代。永乐中,尝遣修撰陈循往南京取本阁所贮古今书籍,各取一部北上,余悉封识如故,是两京皆有储书也。今历年既久,不无鼠蠹,经该人众,不无散失。乞敕阁臣委学士以下官一一比校,要见实在的数,明白开具奏报。仍以木刻考校年月,委官名衔,为记识于每卷之末,永远存照。仍敕南京礼部、翰林院官查盘永乐中原留内府书籍有无多寡全欠,具数奏知,量为起取存留,分派凑补。又请于文渊阁近地别建重楼,不用木植,但用砖石,将累朝实录、御制玉牒及干系国家有大事文书,盛以铜柜,庋于楼之上层。如诏册、制诰、行礼仪注、前朝遗文旧事,与凡内衙门所藏文书可备异日纂修全史之用者,盛以铁柜,庋之下层。每岁曝书,先期奏请,量委翰林院堂上官一员晒晾查算,事毕封识。内外大小衙门因事欲有稽考者,必须请旨,不许擅自开取。”孝庙嘉纳之。
旧例,漕运船,松木者五年一造,给价六十一两九钱;楠木者七年一造,给价七十七两五钱。俱军三民七出办。乃后则渐求增加,非复当时之例矣。
弘治五年十二月,命礼部榜谕天下。今后敢有私自净身者,本身并下手人处斩,全家发边远充军。两邻及歇家不举首者,同罪。里老容隐者,亦治罪不宥。
弘治六年闰五月,太常少卿兼侍讲学士李东阳言:“讲官官不必高,所贵实任。苟非其人不宜滥置,既授之任,必重其官。近日讲官小有遗误,遽遭纠劾,荷蒙圣恩,时置不问。朝廷优之以讲道之礼,而有司律之以奉事之仪,自开设经筵以来,未尝有此。臣伏睹累朝所定仪注,止有侍仪官御史二员、给事中二员、序班二员,无所谓纠仪者。先帝临朝极严,御史等官奏对,不敢毫发纵贷,即如大学士陈文、侍讲周良臣等进讲,差错不闻纠劾,朝廷亦不以责纠劾之官。请自今凡进讲差错者,勿得纠劾,以仰成陛下优礼儒臣之盛意。”孝庙从之。
弘治间,命太监李兴等修浚张秋河道。各官初至,祭河神,天气阴晦,帛不能燃,似焚不焚之处,宛然人面,耳目口鼻皆具,众共骇叹。副使杨茂元奏闻于朝。亦甚异也。
弘治八年三月,山东抚按奏黜老疾不谨等官。孝庙谕吏部曰:“到任未及二年者,姑留办事。人才能否,须历任稍久方见。今后有如此奏黜者,本部酌量再奏。”
大学士徐溥,以禄赐所入,于原籍宜兴县仿范仲淹之意置义田若干亩,岁收租税,以助族人婚葬之费。定为家规,传之子孙。恐条约不关于部曹,数目不籍于郡邑,人心难合而易离,义事难成而易败,异时子孙,或视为度外,则不禁乡邻之侵,或认为分内,则或启族人之讼。乃言于朝,乞敕户部将所置义田文册,用印钤记,发本管府县存照。候造册之年,另以徐义庄为名立户,造入本里带管户内。如有侵占争讼者,以官法从事。庶几家法籍国法而永存,百世子孙皆蒙休赐。下户部议,宜从所请。
三品官妻旧无祭。弘治八年五月,兵部侍郎李介妻孺人林氏卒,其子昆陈请,特许之。四品妻无祭,大理卿王霁妻恭人曹氏卒,其子泰具疏以请,特予之。
孟子五十七代孙博士元请封赠其父母,吏部言八品官旧无封赠例。诏特予之。
弘治时,南京礼部尚书童轩言:“清军一事虽曰急务,但所清之军,自洪武、永乐以来,远者百余年,近者数十载,而正身之存者少矣。其子孙年深,亦多更名避地,不可卒识,间有清出,亦千百之一二耳。所得之军甚少,所扰之民实多。乞敕兵部转行天下所司,凡逃军有经三十年以上者,悉免清勾。凡有愿抽军籍者,覆视无碍,许于本处衙门注籍。则民扰可除,而军亦易补矣。”
弘治八年十二月,司礼监以祭三清乐章,命内阁改补进呈。大学士徐溥言:“我朝合祭天地,皆太祖所亲定,乐器乐章,皆太祖所亲制。不闻有三清之祭,俗曲之音。臣等读儒书穷圣道,道家邪妄之说,未尝究心。至于鄙亵词曲,尤所不习。且祖宗置文渊阁学士,实欲其谋议政事,讲论经史,培养本源,弼正阙失。非欲其阿谀顺旨,惟其言而莫之违也。故凡奉中旨处分,其合理者自当仰承德音,间于民情有干、治体相碍,亦不敢苟且应命,以误陛下,不但乐章一事而已。”疏入,孝宗嘉纳之。
弘治九年春,朝觐官陛辞,孝庙赐之敕,内有云:“官之崇者任固重,官之小者责亦专。凡尔有司,莫非天职,勿以一事不修为无损,勿以一民不获为不足忧,勿以一郡一邑不安为无害于治。大哉王言,为人臣子者,不可不绎思也。”
世间草木花卉,各有种类。弘治间,四川长宁县民家楠树上生莲花,李树上生豆荚。亦大异矣。
孝庙励精政事,恐诸司题覆耽延,特谕六部、都察院:凡天下奏事有旨令即看详以闻者,覆奏无过二日;看详以闻者,无过三日;事干他司须行查者,无过十日;遇有军机重务及重大事情,宽五日。
彭城卫千户吴能以家贫出其女满仓儿,令张媪鬻之。媪鬻于乐妇张氏,而始言周官人家。后张转鬻于乐工焦义,义又鬻于乐工袁璘,璘使为娼。时能久没,其母聂氏闻之,觅诸歌肆。女怨母鬻己,不复认,聂与子政攘而归。璘赎以十金,不从。讼之刑部,郎中丁哲讯得其实。璘不服,哲重加笞,越数日死。女断归聂。璘妻讼于东厂太监杨鹏,鹏奏之,命三法司、锦衣卫会问,不决。复命府部大臣及科道廷讯之,始吐实。都察院谓哲罪当徒,女当杖。刑部吏徐珪疏言:“哲断女甚当,而杨鹏之侄淫于是女,且以他事恨哲,乃因此事欲陷哲。三法司畏惧东厂,莫敢辩明。及朝堂问明,乃此女止拟杖,而哲反拟徒。东厂之势为群臣所畏如此。臣在刑部三年,见鞫问盗贼,多东厂镇抚司所获。其间有校尉挟仇诬陷者,有校尉为人报仇者,有校尉受首恶之赃反以为从却令旁抵罪者,惟用刑罚逼之诬服。刑官即洞见真情,不敢擅更一字。以今哲事观之,益复可信,诸人冤枉,岂不有伤天地之和?愿革去东厂,戮杨鹏叔侄,谪镇抚司于边。进哲一官,以酬被诬受辱之苦。其镇抚司理刑,不必专用锦衣卫官。乞推选刑部主事一人,共莅其事。璘赎罪毕为民,哲亦给璘埋葬之费,革为民。”
弘治十年三月,经筵毕。上召大学士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至文华殿御榻前,上出各衙门题奏本曰:“与先生辈商量。”溥等每本议定批词,录于片纸以进。上览毕,亲批本面,或更定二三字,或删去一二句,皆应手疾书。有山西巡抚官本,上曰:“此欲提问一副总兵,何如?”溥等对曰:“此事轻恐不必提。止提都指挥以下三人可也。”上曰:“然边情事重,小官亦不可不提。”又礼部本拟一“是”字,上曰:“天下事亦大,还看本内事情。”因取本阅之,曰:“是只须一‘是’字足矣。”又一本,健奏曰:“此本事多,臣等将下细看拟奏。”上曰:“就此商量,岂不好?”既又指余本曰:“此皆常事,不过该衙门知道耳。”命左右赐茶而退。宣召顾问,蔼然有都俞一堂之风。
旧制,六科行移,通政司俱用呈文。弘治时,南通政徐说欲媚科臣,始用手本,继说者为通参夏崇文,欲复旧制,南科嚣然劾之,而北科亦为助驳。孝庙洞知其情,竟不究其事。
国朝法古,制兵最为周悉。十六卫亲军指挥使司,不隶五府,此即古之南军禁卫之兵也;其他卫俱属五府,此即古之北军征讨之兵也。永乐中,会设亲军指挥使司十二卫,选天下卫所官军年力精壮者,常数千人,属御马监更番上直,委心腹内外官统领,其盔甲器械,俱异他军。成化以来,勇士精壮者少,其数乃至九千之上。每郊祀驾出,勇士盔甲与各营无异,禁兵渐至废弛。此外,虽有将军围子手,不过早朝侍卫,退朝即散回家,皇城之内,防奸者无几。其守卫皇城各门官军,疲弊尤甚。弘治十年十月内,兵部尚书马文升以为言:“请敕御马监掌印官同提督勇士,并四卫营太监将勇士并四卫操军。拣选精壮者编次成伍,选老成头目领之,常分番上直。仍敕皇城守门内官,钤束官军,搜检出入,真得严禁卫之意。”
国初,立预备仓,即古常平仓遗意。盖支给官钞和籴,以备凶荒耳。正统以后,许将囚罪赎罪米收入,然无定数。成化以后,始有每里积三百石或五百石之例,然未有不及数之罚。弘治以后,复有不及数罚俸及降用之例。夫不问其所取之由,而但责其所积之数,岂能无弊哉!
国朝列圣,极重朝参,无故不免。弘治年十一年十月甲戌夜,清宁宫灾。孝庙于次日昧爽,遣内官召阁臣于左顺门宣旨说:“昨夜清宁宫失火,朕奉侍圣祖母,彻旦不寐,今尚不敢离左右。欲暂免朝参,可乎?”阁臣对曰:“宫闱大变,太皇太后圣心震惊,皇上问安视膳,诚孝方切,事在从宜,即免朝一日可也。”乃命免朝。
弘治间,孝庙曾有旨,命光禄寺置簿籍,凡进上供物于宫中,其戗金朱红等器皿,俱附写验入,尚膳监并各宫直日太监照数发出。如有损少,听提督太监参奏。该寺每季具损失之数以闻。至十七年,卿李鐩言:“本年春季进膳并修斋等项器皿,共二万三千三百四十五件未出。”命尚膳监将未出器皿查还本寺。
永乐以前,总兵无专官。有事命将,事平还朝。后缘边方多事,因留总兵官镇守其地,若地方有小警,即调本镇兵马剿杀,不报捷,不宣捷。后来有扑杀或掩袭以取胜者,或七八十级;或四五十级。或三四路而并为一路,或二三日而诈为一日。概以捷音奏报,宣布于廷。奏捷者亦得升赏,遂开冒功之门,至于今而滥觞极矣
端门之左有直房五间,系坊局官候朝公会及收贮卷箱之所。凡东宫官属侍班讲读,亦于此伺候。弘治十二年六月,守门官奉御王玺等以为空房,奏讨居住,工部据实以覆。得旨:“既系各衙门公会之所,今后不许奏讨。”
弘治十二年九月,有旨谕内阁:“今后凡有拟票文书,卿等自行书封密进,不许令人代写。”于是大学士刘健等言:“内阁之职,辅佐朝廷,裁决政务,中间事情诚为秘密。在祖宗朝,凡有谘访论议,或亲赐临幸,或召见便殿;或奉天门,或左顺门。屏开左右,造膝面谕。如宣宗屡幸内阁,御座所在,至今臣等不敢中座。英宗视朝将罢,不时面召李贤;宪宗尝召李贤、陈文、彭时。上有密旨,则用御前之宝封示;下有章疏,则用文渊阁印封进,直至御前开拆。今朝参讲读之外。不得复奉天颜。朝廷有命令必传之太监,太监传之管文书官,管文书官方传至臣等;内阁有陈说必达之管文书官,管文书官达至太监,太监乃进至御前。至于誊写,例委之制敕房,中书耳目太广,不无漏泄。缘臣等不习楷书,字画钝拙,不能一一自写。除事理重大者,自行书写封进,其余乞容中书代写。皇上若有谘议,乞照祖宗故事,或诏臣等面谕,或亲赐御批数字封下,使臣等有所遵奉。庶情得通达,事无漏泄。”孝庙嘉纳之。
弘治十三年四月,御史杨纶陈时政疏内言:“今民力日困,府库日空。乞敕各部备查近来比弘治初年如吏部增文职官几何,户部增各官并各王府俸禄几何,礼部增供应并祭祀赏赐等项几何,兵部增军职并柴薪皂隶几何,工部增工官并营造料价几何。各略具总数次第进呈,亲加裁抑。”按如此可以革冒滥之弊,又可以止人主妄费之心。
弘治时,群臣陈言边事。有云:“各处僧道少壮者,中间岂无忠勇如愿报效?许所在有司给以口粮,差人伴送赴部,给以什物,许其随伍立功。事定之日,仍给官钱,为娶妻室,有功一体升赏。”
弘治十三年四月,北虏入寇,京师戒严。兵部言:“京营,提督各官,任事年久,间有衰疾及未副众望者,分别去留,庶缓急得用。”孝宗即召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至平台,出各官疏,亲赐顾问,以次裁决。留英国公张懋等,而解遂安伯陈韶、成山伯王镛、宁晋伯刘福兵柄。至五月,复召三臣于平台,出兵部推官疏,逐名访问,面加裁决。亲书手敕令保国公朱晖、镇远侯顾溥提督三千营;惠安伯张伟提督团营;新宁伯谭祐罢团营,专督神机营。
初,天下都司卫所造完军器解至京师,皆贮之九门城楼,以便关领。后内官监太监陈良始请内库交收,由是留难需索,费用不赀,大为解人之苦矣。
弘治时,云南矿脉微细,各卫俱以矿夫包赔,谓之夫丁乾认。后以巡抚李士实言,始免之。
祖宗时,法度甚严。如弘治时郎中顾谧在校余张通家饮酒,令优人女妆为乐,事发,即令冠带闲住。今大纵矣。
弘治间,吏部侍郎王鏊上御虏事,内言:“古之帝王,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今虏一入寇,则中外忧惶,以为患在不测。一旦稍缓则泰然,以为无事,是与古异矣。臣谓火筛小王子不足畏,而今之嬖幸乱政,功赏不明,委任不专,法令不行,将不用命,边圉空虚,民心离散,深可畏也。”此语在今时尤甚。
京官旧例,十年一考察。弘治时,以南京吏部尚书林瀚言法太阔略,始定六年一考察之例。
南京各官旧张伞,弘治时为御史郭所劾,命城中许张油伞,不得用凉伞。
内阁旧无赐蟒者,弘治十六年,特赐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大红蟒衣各一袭。赐蟒自此始。
弘治时,苏州府崇明县民顾孟文家鸡伏卵,所出者猴头而人形,长四寸,有毛能动而无声,亦毛孽也。
孝庙一日坐暖阁,召大学士刘健等至,出大同镇巡官本,谓之曰:“我边墩台,贼乃敢挖掘,墩军皆我赤子,乃敢杀伤,彼被杀者,苦何可言?朕当与做主。京军已选听征二万,须再选一万,整理齐备,定委领军名目,即日启行。”健等对曰:“皇上重念赤子一言,社稷之福。然京军亦未宜轻动。”谢迁曰:“边事固急,京师尤重。居重驭轻。亦须内顾家当。”孝庙犹未释然。李东阳曰:“北虏与朵颜交通,潮河川、古北口甚为可虑。若彼声西击东,而我军大同,未免顾彼失此。须可待其定,徐议所向耳。”孝庙曰:“此说固是,今亦未便出军。但须预备停当,待报乃发,免致临期失误。”皆对曰:“圣虑甚当。”乃选京军三万,令兵部推委领军官。孝宗之留心边事如此。
孝庙曾命工部待郎李鐩等经略边关,召至暖阁,面谕之曰:“边关事重,尔等须用心整理,官军少处,即为增补;官员不职者,奏来处治。务图经久,不可虚应故事。”圣意惓惓如此,群臣安敢有不尽心者?
孝庙召大学士刘健等至暖阁,谕之曰:“昨令李荣来说日讲,时讲官说‘陈善闭邪’,陈字解作陈说,未明,止作敷陈乃可耳。”健等奏曰:“昨李荣又言以善道启沃他,他字不是,诚如圣谕。”曰:“他字也不妨,昨偶言及此,意以为不若启沃之更好,然不必深计。大抵讲书须要明白透彻,直言无讳。道理皆书中原有,非是纂出,若不说尽,也无进益。且论思辅导之职,皆所当言。可传与讲官,不必顾忌。”
孝庙御暖阁,召大学士刘健等,谕之曰:“户部覆处置流民事,起用侍郎何鉴,何以不会吏部?”健等对:“凡系本部承行事,从前亦间有径推者。”曰:“此前人不是,吏部铨衡之职,推举人才,乃其职掌。若使会推,他日不称,亦无后词。”孝庙之明习国事如此。
武宗初即位,兵部言:“各门门官太多,科占军士,请遵诏旨,一切裁革。”命皇城四门仍旧,其余各门,自今以四员为则,不许增。著为令。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兵部奉敕清查腾骧四卫军士诡冒食粮者一万三千九百有奇,皆发原卫及京营操练。自后内臣所进勇士,必兵部验送而后廪之。五年复籍其人而核其数。著为例。
正德元年十月,部议:文职升俸终身带支者,但照原官品级上支。如由正七品升俸,则终身止加从六品俸,后复升官,不得随品加支。
正德初,禁官员人等勿得用玄、黄、紫三色,民庶之家不许用纱罗纻丝。
正德初,令京官三品以上用大扇,四品以下止许用撒扇遮日。
正德初,凡忤刘瑾意者,辄下锦衣卫窘辱之。有指挥牟斌者,独留心善视,瑾怒,杖之阙下,勒令闲住。
刘瑾欲专权,乃构杂艺于武庙前,候其玩弄,则多取各司章疏奏请省决。武庙曰:“吾用尔何为?而一一烦朕耶?宜亟去。”如是者数次。后事无大小,惟意裁决,不复奏,即诏旨,亦不令之知矣。
正德三年三月,户部请发年例银于各边。得旨:“各边即设屯田,又有各司府岁输粮草,天顺以前,初无送银之例。其例始于成化二年,盖因警报,或以旱潦,事变相仍,行权宜接济之术耳,其后遂为岁额。且屡告缺乏,得无盗取浪费之弊耶?户部其会官查究事端,议处经久长策。”
正德初,御史周熊查核辽东屯粮,言:“辽左二十五卫,原额屯田二万一千一百七十一顷五十亩,该粮六十三万五千一百四十五石。今田止一万二千七十三顷,该粮二十四万一千四百六十石。外给操练舍余田二千三百一十四顷,该粮三万七千二十四石。又地亩田园之类一万一千四百一十三顷,该粮五万九千五百四十石。皆先年创法征之以补屯粮者。今查新增田共一万三千七百二十顷,该粮一十一万三千三百六十六石。通共四十五万一千三百九十一石。较之永乐间,田多一万八干三百五十顷,而粮反少二十八万三千七百五十三石。其永乐年征之屯军者,比今多三之一。又今粗细相折,该去粮一十三万六千七百七十石。实少粮四万六千九百八十三石,皆常操军承种逃故屯田从轻征收之故耳。又永乐年间,常操军土一十九万,以屯军四万二千有余给之,而受供者又得自耕,边外军无月粮,以是边饷足用。今军止八万有余,皆仰给于仓。边外之田,无复敢耕,军饷告匮,实由于此。”读此疏,则举一镇而各镇可知。延至于今,岁增月益,夫赋有定额,而边饷无定额,国储安得不竭?竭则何以措手?司国计者,不可不一严核之也。王府禄米多预支,及病故,辄乞免还宫。正德时有旨:“今后禄米,俱按季关支。未及期而支者,巡按御史究问以闻。”正德四年九月,兵部侍郎胡汝砺丈量过公侯伯指挥等官张懋等庄田地,共一千八百余顷。得旨:“公侯伯等官既有常禄,在外庄田,徒使利归佃户家人。即今边储缺乏,各官岂无忧国足边之心?查出土地宜照例起科。革去管庄人役,各家愿自种者听,不愿者拨与附近空闲舍,余种纳还。量地利厚薄以定则例。令各边查出地土,视此令行之。”
正德时,湖广巡抚都御史王纶以岁累纻,预备仓已竭。欲礼劝富民,纳粟赈济,有不从者疏闻究治。
武庙曰:“劝分固救荒权宜之法,但近年逼迫太甚,民情不堪。其令镇巡官再行斟酌,须富室乐从,不可强之”。
正德时,四川贼作乱。时官兵脆弱,调永顺、保靖兵征之,所至剽掠,甚于流贼。贼尝谓居民曰:“我来梳汝,兵耒篦汝矣。”
正德七年,黑眚见,形兼赤黑,大者如犬,小者如猫。若风行有声,夜出伤人,有至死者。初自河间、顺德,渐及京师。人夜持刁斗相警,达旦不敢寝,逾月始息。
正德十年,神武右卫副千户王玉以报献银矿不实坐斩,死狱中。其子生员铭请袭职,兵部言:“玉未决而死,若铭得袭,何以惩恶?”遂谪充本卫军。
内阁藏书甚多,然岁久不无残阙。正德十年冬,大学士题请,令中书舍人胡熙、典籍刘伟与原管主事李继先查对校理,由是其书为继先等所盗,亡失愈多矣。
正德十年,科道官奉命选营卫官军,是时食粮官军三十八万四千七百四十五人。各监局门厂等处役占奏准免选者十八万一千人,从征者二万九千十五人,逃故者万五千四百五十二人,团营所存者十三万四千九百八十三人。而中选者仅二万三千三百二十三人。
●卷十七
嘉靖初,给事中顾济言:“陛下首辟言路,群臣莫不因事纳忠,以赞成新政。然高远者似涉于迂阔,切直者或过于犯颜。若怒其犯颜,则言必不入;视为迂阔,则计必不行。如此而欲忠言日闻,不可得也。”
嘉靖初,诏都察院申明累朝禁例。凡都城内外诈冒皇亲太监名目,拦截桥道,私开店舍,指称内府包揽钱粮者,今巡城御史及厂卫缉捕究治,枷号发遣。
嘉靖初,给事中顾济言:“陛下临御以来,首翦群凶,天下称明。然奸党尚存,阴谋变幻,或乘机会以伤善类,或借鹰犬以快私仇,或执邪说以拒正论,或假言事以动朝廷。未败者思固宠,既败者幸复全。此治乱安危之机,不可不畏。”按此疏所云,凡为权奸者皆然,不独嘉靖初矣。
嘉靖初,光禄少卿孙镗言:“上供器皿,多留中不发。”世庙曰:“光禄寺供应器皿,俱系小民脂膏造办,甚为可惜。既在宫者,令尽数发出。以后每日照原进数发与该寺官厨收领。仍令本寺官用心查考出入,有损失欠少,指实参奏。”
弘治时,内府供用库,岁派青白盐十七万五千斤。正德以后,加至三十五万一千八百四十四斤。嘉靖初,以御史郑光琬言,始复弘治旧额。
嘉靖初,海西弗提卫进一小豹子,却不受。仍治辽东都指挥违例滥收之罪。
嘉靖初,巡仓御史刘寓生言:“运粮加耗之弊,有曰太监茶果者,每石三厘九毫,岁银一万五千六百两;曰经历司、曰该年仓官、曰门官门吏、曰各年仓官、曰新旧军斗,俱每石一厘,共银一万六千两;曰会钱者、曰小荡光银者,各每石一分,共银八万两;曰救斛面银者,每石五厘,计银二万。皆民膏血也。乞痛革其弊。”世庙命内外总督粮运等官,严行禁革。违者重治以罪。
嘉靖初,甘肃巡抚陈九畴请内帑银募军,户部言:“据九畴所称,本镇官军原额七万有余,近年逃亡几半。夫逃军既众,则余粮亦多。宜即以逃军所余之粮,为募军月粮诸费。”世宗深然其言。今各边动称无兵,何不仿此例行之也?
嘉靖初,南京兵部待郎席书言:“南畿民饥殊甚,考古荒政可行于今日者,惟作粥一法,不烦审户,不待防奸,至简至要,可以举行。而世俗咸谓不便,盖缘曾有举于一城,不知散布诸县,以致四远饥民闻风并集,主者势不能给,致民相聚而死,遂谓此法难行。臣今总计南畿作粥,江南北可四十二州县。大都大县设粥干十六所,中县减三之一,小县减十之五。诸所设粥处,约日并举,凡以饥来者,无论本处邻境军民男妇老幼口多寡,均粥给济。起今十一月半,抵麦熟止,计用米不过十六万石,银十六万两,可活人二十余万。取用有数,未至太糜;赈恤有等,不至虚费。此法一行,垂死之人,晨得而暮起,甚效甚速,其功甚大。”户部覆:“此法不特宜于南畿,宜通行天下灾荒处所,一体施行。”
内官监收白熟粳米,科索无厌,大率正粮一石,加费二石,始获批单。嘉靖时,以应天巡抚吴廷举言,始令今后内官监收粮悉如故事。每石加耗一斗,不许分外多收。军余人等,有仍前巧立名色科索民财者,如法究治。
嘉靖初,吏部侍郎胡世宁言:“人君大德,曰仁,曰明,曰武。然三德以仁为主,而明与武所以成之也。譬如天地,仁则其生成之德,明则其日月之照,皆不可一日而无。若武则雷霆,时可一震而已,震之数或震之过,则伤物必多而天威亵矣。故仁或可过而明则不可过也,明过则察;明犹可过而武决不可过也,武过则残。请自今中外群臣有罪,悉下司寇问理。罪状明白,轻重诛黜,皆依律科断,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所谓武也。若廷辱之以箠楚,或有偶毙雷霆之下者,遂伤日月之明,大为天地生成之累矣。”
嘉靖时,吏部尚书廖纪言:“祖宗朝人材未必如今日之盛,而当其时士习淳朴,绝无伪巧,勉修职业,不务虚名,故事治民安,国家赖之。正德以来,士多务虚誉而希美官,假恬退而为捷径,或因官非要地,或因职业不举,或因事权掣肘,或因地方多故,辄假托养病致仕,甚有出位妄言弃官而去者,其意皆籍此以避祸掩过,为异日拔擢计,而往往卒遂其所欲。以故人怠于修职,巧于取名,相效成风,士习大坏。”世庙是其言。令自今有假托养病致仕者,俱不准。京官衰朽,方准致仕,真病者,方准养病。有不奏弃官及奏不候命而去者,许该部科道及抚按官纠举,罢职不叙。
嘉靖初,致仕刑部尚书林俊言:“古者挞人于朝,与众辱之而已,非必欲坏烂其体肤而致之死也。成化时,臣及见廷杖三五臣,容厚绵底衣,重毡叠杷,然且卧床数月,而后得痊。正德时,逆瑾用事,始启去衣之端,酿有末年谏止南巡杖死之惨,幸遇新诏收恤,士气始回。臣又见成化、弘治间诏狱诸旨,惟叛逆、妖言、强盗‘好生打著问’,喇唬杀人‘打著问’;其余常犯,送锦衣卫镇抚司问,镇抚司奏送法司议罪。中间情重,始有‘来说’之旨。今一概打问,无复低昂,恐失旧典,非祖宗仁厚之意。”
世庙于万机之暇,留心篇章。嘉靖五年六月御平台,召大学士费宏、杨一清、石珤、贾咏入见,各作一诗相勖。赐宏诗云:“睠兹忠良副倚赖,舜皋仿佛康哉赓。朕缵大服履昌运,天休滋至卿其承。沃心辅德期匪懈,未让前贤专令名。”赐珤诗云:“黄阁古政府,辅导须才良。卿以廷荐人,性资特刚方。在木类松柏,在玉如珪璋。可否每献替,忠实无他肠。”赐咏诗云:“卿本中州俊,简在登台衡。君臣际良难,所贵德业并。朕固亮卿志,夙夜怀忠贞。《卷阿》有遗响,终听凤凰鸣。”赐一清诗云:“迩年西陲扰,起卿督边方。宽朕西顾忧,威名满华羌。予承祖宗绪,志欲宣重光。卿展平生猷,佐朕张皇纲。”
嘉靖时,都给事中周琅言:“律令所载,凡逮系囚犯,老疾必散收,轻重以类分,枷纽荐席,必以时饬,凉浆暖匣,必以时备。无家者给之衣米,有疾者给之医药。淹禁有科,疏决有诏。此祖宗良法美意。今无论轻重,概为幽囚,动引岁时。主者苦为谳覆之烦,吏卒惮于防闲之久,奏未成而罪人之骨已糜矣,伏乞严为禁约,酷吏知警,而民命无枉。”世庙深然其言。令“今后中外理官务平心推鞫,不得任意出入,以致冤滥。在外责之监司,在京令部院及科道纠察。但有用法深刻致戕民命者,即黜为民,即才守可观,不许推荐,务期用刑得中,以称朕钦恤之意。
嘉靖时,侍郎张璁等言:“祖宗设立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谓之法司,所以纠正官邪、清平狱讼也;设立东厂、锦衣卫,谓之诏狱,所以缉捕盗贼,诘访奸宄也。夫职业之废,谓之旷官;职掌之夺,谓之侵官。今后凡贪官冤狱,仍责之法司提问辩明,若有隐情曲法,听厂卫觉察上闻。凡盗贼奸宄,仍责之厂卫缉访捕获。然必审问明白,送法司拟罪上闻。庶于事体为当。”世庙深以为然。诏如议行。
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自桂萼始。
正统间,以学士一人在内阁,专管诰敕。后久不设。弘治七年复设,至用尚书兼学士如石珤、侍郎兼学士如贾咏辈掌管。至嘉靖六年,侍郎温仁和得请归省,乃以张璁议,始革不补。
嘉靖时,世庙因大学士杨一清言:“八府土田,多为各监局及戚畹势豪之家乞讨,或作草场,或作皇庄,使民失其常产。”有旨:“八府军民征粮地土,多为奸人投献,势家朦胧请乞,逼取地租,虽有勘断,终不明白。民失常产,何以为命?京畿如此,在外可知。宜令户部推侍郎及科道官有风裁者各一人,领敕往勘。不问皇亲势要,凡系滥请及额外占夺民业曾经奏诉者,查册勘还;各项草场亦有将军民地土混占者,一体清理。外省令御史按行,诸王府及功臣家惟祖宗钦赐有籍可据则已,凡近年请乞及多余侵占者,皆还军民。各处势要亦有指军民世业为抛荒猎而有之,皆宜处置。事竣具上其籍,户部务综其实,以副朕恤民固本之意,承委官有畏避权势保私蔽公者,以状闻。”
嘉靖时,礼部尚书方献夫等言:“尼僧道姑有伤风化,乞将见在者发回改嫁,以广生聚。年老者量给养赡,依亲居住。其奄寺拆毁变卖,敕赐尊经护敕等项追夺。戒谕勋戚之家,不得私度。”世庙是其言,因谕献夫曰:“昨霍韬言,僧道盛者,玉道之衰也。所言良是。今天下僧道无度牒者,其令有司尽为查革。自今永不许开度及私创寺观庵院,犯者罪无赦。”
嘉靖时,大学士张璁言:“景泰初,尚书于谦设立十二团营,最为紧要,日久渐废。至正德间,江彬用事引边兵入内操练,而团营之法益坏。今虏寇宣府,欲还京军征讨,十二万人选不满二三万,盖由强壮者役占权门,瘦羸者挂名影射。夫户部粮册十二万,不阙一人,而点选兵册仅仅若此。设有警变,何备之?乞敕权要,私占军丁者清出补伍,以充十二万原数,而量为精选,以备先锋,无事之日,如法操练。有事之日,即奉命启行,则营伍充实,京师有备矣。”世庙嘉纳之。
嘉靖时,都察院左都御史胡世宁言:“《书》曰:‘词尚体要。’律曰:‘陈言事理,并要直言简易,不许虚饰烦文。’弘治以前,臣僚章奏,皆删烦就简,故君上得以亲览无遗。及武宗之时,不亲政事,臣下遂因循自逸,不事删削,惟听吏胥全具文移。或一事而重言,或一本而数纸,虽臣等竟日,有不能周读一过者,乃以上劳君父。为治之体,岂宜如是?乞申敕内外诸司,凡事当奏题者,务照弘治以前旧规,删去烦文,务从简要,不许全录往来文移。而部院议覆者,亦必撮其要语,使无赘词,又无失事,庶几少便省览。”世庙深然其言。令诸司章奏,不许烦词,第宜明白,开陈要旨,庶易省阅。
嘉靖时,加张璁少保兼太子太保,桂萼太子太保。时方有事郊坛,二臣请候廷谢毕,乃敢受命。世庙曰:“古者人君接大臣无时,上下乃交。翌日扈从齐宫,即可出谢,不必陛见。”
嘉靖七年,提督团营官查上十二营官军原额一十万七千有奇,今止五万四千四百有奇。马原额一十五万二百余匹,今止一万九干三百余匹,且其中病惫虺瘠者过半。营务废弛,莫甚此时。今承平日久,其废弛又不止此矣。
嘉靖时,大学士张璁言:“成化以前,诰敕之体。犹为近古,其于本身,不过百余字。祖父母父母并妻室,不过六七十字,言之无费词,当之者无愧色。近来藻情饰伪,张百成千。以万乘之尊,下誉匹夫匹妇之贱,殊非事体。”世庙是其言。令自今诰敕务崇简实,不许竞饰浮词,致亵制体。
嘉靖时,给事中陆粲核实坝上等牛马羊房见在头畜共三千九百七十七,岁应用料豆三万九千三百一十五石有奇,草九十万一千五百八十四束。比之原数,减料一十四万二千余,草四百六万一千余。盖自有马房以来,糜费侵渔,不知有几。根盘势据,莫敢谁何。世庙报曰:“各马牛房宿弊,非止一端。蠹国害民,长奸惠恶,莫此为甚。自今敢有复蹈前弊,科道官及缉事衙门即指实参奏,处以重罪。”
嘉靖时,詹事霍韬言:“旧例盐一引输边粟二斗五升,故富商大贾,悉于三边自出财力招游民垦边地,艺菽粟,岁时屡丰,粟石值银二钱。时有计利者曰,输粟二斗五升支盐一引,是以银五分得盐一引。请更其法,课银四钱二分支盐一引。银二钱得粟一石,盐一引得粟二石,是一引之盐,得八引之利。户部以为实利,遂变其法。凡商人引盐,悉输粟于户部。由是商贾耕稼,积粟无用,遂辍业而归。边地荒芜,米粟一石值银五两,皆盐法更弊之故也。今欲足边粮,其复输粟之旧制乎?”按韬此议最是。
嘉靖初,詹事霍韬言:“洪武初年,天下田土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顷有奇,弘治十五年,存额四百二十二万八千顷有奇,失额四百二十六万八千顷有奇。是宇内额田存者半,失者半也。因备查得湖广额田二百二十万,今存额二十三万;河南额田一百四十四万,今存额四十一万;广东额田二十三万,今存额七万。此皆欺隐于小民者也。洪武初户一千六十五万有奇,至弘治四年仅九百一十万。洪武初口六千五十四万有奇,至弘治四年仅五千三百三十八万。国初宜少而多,承平宜多而少,何也?又按天下藩府,洪武初,山西惟晋府一王,岁支禄一万石。今增郡王将军中尉而下共二千八百五十一位,岁支禄米八十七万有奇,则加八十七倍矣,举山西而天下可推也。又按天下武职,洪武初二万八千余员,成化五年至八万一千余员,增四倍矣。锦衣卫官洪武初二百一十一员,今一千七百余员,增八倍矣。户口日减,费用日增,可不思所以处之也?”
嘉靖时,兵部侍郎王廷相言:“备荒之政。莫过于古之义仓。若立仓于州县,则穷乡就仓,旬日待毙。臣以为宜贮之里社,定为规式。一村之间,约二三百家为一会,每月一举,第上中下户,捐粟多寡,各贮于仓,而推有德者为社长,善处事能会计者副之。若遭凶岁,则计户而散,先中下者,后及上户,上户责之偿,中下者免之。凡给贷,悉听于民。第令登记册籍,以备有司稽考。则既无官府编审之烦,亦无奔走道路之苦矣。”
嘉靖时,以工部尚书李鐩营求得谥,不协公论,并赠官俱革。因诏:“大臣家子弟,有托为求文,公行贿赂营求赠谥荫官者,缉事衙门访实,奏闻处治。”
嘉靖时,世庙因灾荒敕谕都察院,内一段言:“朕近因民穷,屡有蠲贷之命,闻所在官司仍微又催之者。夫官免之意在裕民,却乃如是。谕财则官民两不获,上拥虚名,下受重困,法令俱亡。著议处考究,其有欺隐及不遵的。从重治罪。”按此弊在今为尤甚。
嘉靖时,都给事中夏言奏:“国家旧制,给事中有缺,止于进士三十以上者选补。弘治间始以行人博士兼选;正德间始以推官知县兼选;正德末年始尽废进士考选之例。盖中大臣阴为沮止,辄以未经世故为言。夫古之人固有未尝徒劳州县而经纶素具,又有致身台辅而功名反损于治郡者,人品才器,不可一律拘也。况朝廷设立言官,当取其风裁,不当取其德量;当取其戆直,不当取其疏通;当取其有廊庙珪璋之度,不当取其簿书米盐之能。司马光曰:“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臣以为当以光言为取人之则,用臣言求建官之体。若徒以老成谙练为言,是不过欲得脂韦妍阿、爱身固禄之流,利其不为己害而已。”
兵部尚书王琼尝言:“中国之于夷狄,顺利则抚之,然抚之过则纳侮;逆则拒之,然拒之甚则黩兵。天下事惟有是非两端,夫苟知其为是,而必可行,又计后来之成败,而不果于行,未有不误国殃民者也。”
云南羁縻之地,洪武、永乐间,原无镇守太监,后来始设,大为地方骚扰。嘉靖九年,以云南巡按毛凤韶言裁革。
嘉靖时,御史胡效才以父琏任都御史,奏当回避。世宗曰:“大臣子弟任科道官者,以回避改授翰林,皆近年阴厚私弊。效才准于在京别衙门相应职事改授。以后俱照此例行。”
常朝后,阁臣由东陛上,侍立御座东;锦衣卫官由西陛上,侍立御座西。翰林院官,日轮一人捧敕,在阁臣后候承旨。俱自嘉靖九年始。
嘉靖时,朝官失朝者三百人。世庙下法司议,法司请量加罚治。世庙怒其曲护,命三次不到者,俱送法司逮问。
文华殿东室,旧设佛像。世庙恶其不经,撤去之。乃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九龛南向,周公、孔子二龛东西向。自为祭文,行安神礼。
世庙御文花殿西室,谕大学士张璁:“卿可示萼、銮、时、缙、鼎臣、诰、孔晖、言、潮,人各以经书大旨一章讲解之,尤要交修之、实启沃之、诚切于身心政事风俗民情为目前紧要者来陈。勿相通谋。人各自献其诚,庶不负朕所望。”越数日,诸臣乃各撰次讲章以进。
嘉靖初,停止纳银入监事例,而苏州犹起送生员方世儒等至部,户部以为言。得旨:“纳粟系一时权宜,本非正途。矧今京官及方面子弟增银告纳,是导之贪也,剥民害国,将靡有止极,殊乖政典,久已停寝,何得违例起送?世儒等俱遣归,给还原纳银两。诸承行官吏,悉令巡抚官逮问。”
参议顾璘养亲致仕矣,后起家为浙江参政、山西按察使,俱未之官,仍乞养亲。数岁复起浙江左布政,未之任;复推副都御史巡抚山西,复乞养亲。世宗曰:“顾璘原系致仕养亲官,吏部如何连升为参政、按察使?既不之官,却又推升布政,未几又推巡抚,乃复以亲老为请,非人臣事君之道。璘仍以原任布政职衔致仕。内外大小官员,凡有托故养亲养病在家安坐超升不复供职者,皆冒滥君恩,全无臣子之义。并革去新衔闲住,不许起用。”
嘉靖十年,大内东偏火,延烧东西,十四连房俱尽。世宗谕大学士张璁曰:“宫中地隘而屋众,且贯以通栋,所以每有火患。闻南京宫中诸门皆砖砌,不用木,固知圣祖虑深。今所毁者,不须依旧式。未毁者量为规画,务使道涂疏豁,堂舍整简,勿令相近。门俱如南京制,斯免惊扰耳。”
世庙尝语张孚敬曰:“君臣之际,固不可严,此在朝之当慎,他处则犹家礼然。且汉文之召贾生,因语久而为之前席,今亦称美。故君臣不交,治功安成?卿夙夜在公,敬君尽礼,昨见退逊太过,恐非辅臣之于君者。夫何谓辅导大臣?与他诸臣不同,故曰:‘导之训教,辅以德义,保其身体。’此则不可以在朝之制相与明矣。今后凡会议,或卿有所入奏,无拘时而来,面相计处,庶裨交修。俟朕性志有定,方可广接他人,庶有所酌别贤否耳。”
嘉靖时,吏部言:国初设国子监官,专取问学优长德器老成者任之,使生徒有所观法,以为成材之地。迩来进士外选者,辄求改监职,苟历年资,遂得内补。以贤关为捷径,非祖宗立法养士之意。且今进士之科皆若此辈,则民社之责属之何人?自今宜著为例,有补外而求改监职者,非才力不及,则学术不正,不得擅改京职,以长奔兢。世庙深然其言。命如议禁革,著为例。
嘉靖乙未正月雪,世宗谕阁臣礼官曰:“今日欲与卿等一见,但蒙天赐时玉耳。”礼部尚书夏言因言:“以‘时玉’语雪,实前所未道,足为文训。”因作《天赐时玉赋》以献。
嘉靖十四年秋,世宗谕礼部尚书夏言:“朕宫左右小殿,东贮冕弁,西藏书史,欲悬以额,卿可拟名宋闻。”言拟左曰“端凝”,右曰“懋勤”以进。世宗览而悦之,曰:“卿所拟取端冕凝旒,懋学勤政,意义甚善。”遂遣中使赐言白金彩币。
禁内旧有大善佛殿,中有金银佛像,并金银函贮佛骨佛牙等物。世宗欲撒其殿,建皇太后宫。命侯郭勋、大学士李时、尚书夏言入视基址。言请敕有司以佛骨痊之中野,以杜愚惑。世宗曰:“朕思此物,智者曰邪秽,必不欲观;愚者以为奇异,必欲尊奉。今虽埋之,将来岂无窃发?”乃燔之于通衢,毁金银佛像凡一百六十九座,头牙骨凡万三千余斤。
祭启圣祠,旧皆国子监堂上官礼。嘉靖十五年秋祭,祭酒吕楠、司业童承叙俱有期服,乃以学士张璧代之。
内阁规制旧甚狭隘。嘉靖十六年,世宗命工匠相度,乃与大学士李时等议,以文渊阁中一间恭设御座,旁四间各相间隔,而开户于南,以为阁臣办事之所。阁东诰敕房内,装为小楼,以贮书籍。阁西制敕房南面隙地,添造卷棚三间,以容各官书办。而阁制益备矣。
嘉靖时,御史游居敬请禁约故兵部尚书王守仁及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所著书,并毁门人所创书院。戒在学生徒勿远出从游,致妨本业。世宗曰:“若水留用,书院不奉明旨,私自创建,令有司改毁。自今再有私创者,巡按御史参奏。比年阳倡道学阴怀邪术之人,仍严加禁约,不许循袭,致坏士风。”
嘉靖十七年,命皇亲指挥以下千百户等官俱得陪祀郊庙,不在武官四品例,著为令。
嘉靖时,定远县生员黄淮献《大明中兴颂》。有旨:令厂卫五城禁各处游民及罢黜生员潜居京师建言希用者。
嘉靖十七年诏书内一款:“士大夫学术不正,邪伪乱真,以致人材卑下。文章政事,日趋诡异,而圣贤大学之道不明,关系治理,要非细故。朕历览近代诸儒,惟朱熹之学醇正可师。祖宗设科取士,经书义一以朱子传注为主。比年各处试录文字,往往诡诞支离,背戾经旨。此必有一等奸伪之徒,假道学之名,鼓其邪说,以惑士心,不可不禁。礼部便行与各该提学官及学校师生,今后若有创为异说、诡道背理、非毁朱子者,许科道官指名劾奏。”
嘉靖时,都御史王廷相言:“古之君子,难进易退,宁自守以俟时,无宁毁道以求进,故足以康济世务,风励时俗也。今士风与此殊异,一登仕宦之途,即存侥幸之念。谄谀贿赂,无所不为。遇一官缺,必有数人竞争。于是京师有讲抢攘之谣,而廉耻扫地矣。夫恬静,君子也;奔竞,小人也。奔竞进,则恬静必退。由是以小人引小人,而朝无君子矣。其为世道不祥,莫大焉。”
嘉靖时,御史闻人诠言:“今时文体诡异己极。乞申饬天下,力崇古朴,其要在先责督学宪臣,次责场屋考校等官。”世宗报曰:“自后遇乡试,礼部必详阅试录与各生公居。有仍前离经叛道诡辞邪说者,则治监临考校官之罪,黜其中式者为民。”
嘉靖时,建安王宸潚遣校尉张益赍奏至京,授之秘札,嘱以夤缘关通之谋,益藏奏牍中,遂误彻。御览,诏下法司逮问。于是礼科言:“近日各宗室章奏烦渎,多由奸徒拨置,营差入奏,厚赍金帛,潜住京师,例外比例,恩外乞恩,谋画万端,期于必得。往往借口关节,侵牟无算,欺蔽宗室,污辱朝士,请严为禁例。”世宗乃诏诸王,以后务自点检。戒谕宗室,敬遵祖训,一切事宜,必与令甲相合,方许遣奏。如有法外乞恩再三奏渎者,所司即劾奏之。具奏使事竣不还,延至半月以上者,捕治不贷。
嘉靖二十四年诏:“有司官贤否,止据抚按举劾,政体归一。今后总督清军巡关等官,止于专职,所属论列,不许一概混及。”
嘉靖时,都给事中叶镗言:“今之谈边事者,无出修边召募两端,然自有虏患以来,当事诸臣建议修边,耗费帑藏无算,而虏入不能捍御,虏退不能邀扼,边墙果足恃乎?沿边卫所,军有定额,皆计口给粮。军亡而额存,可以勾补;额虚而粮存,可以召补。今悉置不理,而徒以召募充数,尤为失策。请自今稍节修边冗费,为养军赏军之资;罢摆边军士,为哨探守堡之用。仍备查各边军原额之数,汰去老弱,简精壮者更代。则召募可无行,而边备自实矣。”
嘉靖时,给事中杨允绳言:“古者立郡县之等,明铨序之品,所以人与地相适。今宜剂量政务烦简,地方边腹,道里冲僻,列三等为铨除。中有请托规避者,痛加裁抑。至于履任后,人才地方或未相宜,又有出于铨拟所不及者,令抚按官奏报改调,则人才各适于用,铨拟渐趋于平矣,按选法莫善于此疏,莫不善于今之掣签。”
嘉靖时,户部尚书潘潢因镇巡官以召募新军疏请加饷,言:“国初,各边钱粮,取办民屯二种,马料取之采青牧放,岁有常供,未尝告乏。迩者民粮逋负,屯种废弛,而动请内帑。虚腹心以奉四肢,非完策也。乞行巡按御史先查各省起运钱粮,各卫所屯田子粒,别其积欠,严限催征。是后会计岁用,先尽民屯二粮,开中盐引及各税课等项,通融计算,裒多益寡。或有非常蠲减,方许奏发帑银。庶边臣奏讨之烦,非所虑矣。”
嘉靖二十九年,兵部侍郎王邦瑞言:“国初,京营劲兵,不减七八十万,而元戎宿将,常不乏人。嗣是三大营变而为十二团营,又变为两官厅,虽浸不初若,然原额军尚足三十万八千有奇。迄今承平既久,武备废弛,在营操练不过五六万人而已。户部支粮则有,兵部调遣则无。比者丑虏深入,守城出战,动称无军。其见在者,率老弱疲惫市井游贩之徒,衣甲器械,取给一旦。臣以为卒伍之不足,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训练之不精,其罪不在军士,而在将领。今之提督武臣,多世胄纨绔,不闲军旅。平时则役占营军,以空名支饷,临操则四集市人,呼舞博笑而已。先年尚书王琼、毛伯温、刘天和辈尝有意整饬之矣,将领恶其害己,率从中阻挠;军士久习骄惰,辄倡流言。清理未半,复从中止。彫敝至极,我皇上亲见其害矣。宜差风力科道,通查十二营人马数目,取户部粮册参考,见在者必汰去老弱,逃亡者设法勾补,占役者悉征著伍,然后人给衣甲器械,加意练习。勿为群议浮言所摇,庶几营务可饬矣。”世宗以其疏陈积弊皆是,于是革去十二营两官厅名目,止用京营总兵官一员,以仇鸾为之,赞理军务文臣一员,以复祖制,以一事权。仍令兵部会官定议,兵部会议言:“京营之制,主训练在京官军,其始止合大小教场以训练五军将士而已。永乐初,立五军营,操练官军,专备征伐戍守之用,三千营司宝纛令旗,神机营司神枪火器,谓之三大营。五军、神机二营,俱有中军左右掖哨,五军营、三千营具有五司。至于千二围子手、幼官、殚忠等,又俱有营,附于五军营中,而各有司焉。时营无不知兵之将,将无不练之卒,然且有御前试验及按月开报之条,以赏罚惩劝之。所以兵休而不骄,兵用而不困。正统末,尚书于谦见五军营军士精壮老弱参处,就中挑选十二万,团操为十二营,立为奋武等名,以别其号。总以提督,以重其权。十二营内,莫不各有三大营。至于老弱,存留大营,遂为次拨,亦应变济时之权也。至正德,而东西官厅之制立焉。其法就十二营中挑选精锐,另设总兵参将统领,各边奏请,待报启行。是十二团营又为老家,而两官厅又为团营地。至于今日,则两官厅之兵,又未必精。营日分而愈弱,军日选而愈弊。官多则占役者重,而军士疲于奔走。营分则稽查为难,而军士易于隐蔽。因条为兴革六事。”世宗命如议,遂革提督监枪内臣。既而仇鸾复请以四武营归五军营,中军四勇营归左右哨,四威营归左右掖。中军左右哨掖各设坐营官一员为正兵,参将二员为奇兵,正兵以备守城,有警则以奇兵出征。从之。
嘉靖时,兵部尚书聂豹言:“唐臣陆贽谓:中国与夷狄各有所长,不可勉于所短而敌其长,宜用所长以乘其短。是以修封疆,守要害,堑蹊隧,垒军营,谨禁防,明斥堠,务农以足力,练卒以蓄威。寇小至则遏其冲,大至则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使其勇无所施,众无所用;掠则靡获,攻则不能;进有腹背受敌之虞,退有首尾难救之患。此万全之术也。”
嘉靖时,延绥巡抚王输言:“陕西四镇边储,自嘉靖十年查核,今经二十余年,士马日耗,粮饷日增。如延绥镇,旧设军六万六千余名,今止五万余名;马二万九千余匹,今止一万三千余匹。岁用五十六万有奇,计浮费不下一十四万。宁夏镇,旧设军四万四千余名,今止二万八千余名,马二万四千余匹,今止一万二千余匹。岁用四十一万有奇,计浮费不下十万。甘肃镇,旧设军四万五千余名,今止三万五千余名;马二万七干匹,今止一万八千余匹。岁用四十一万有奇。固原镇,旧设军七万九千余名,今止一万一千余名;马三万五千余匹,今止八千余匹岁用三十四万有奇,计浮费各不下一十六万。求其增费之源,与耗散之弊,有逃亡倒失,朦胧滥支,此破冒积习之弊,逋负侵没,因缘为奸,此征解积之习之弊。报警则以小为大,出师则以少为多,地里远近,日期后先,或可缓先发,或应掣故留,此征调积习之弊。使车宾旅,实繁有徒,供给馈遗,冒支储胥,此支放积习之弊。夫额外之费既已日增,法外之奸从而日蠹即竭内地之财以供边,愈加而愈不足矣。”
嘉靖时,御史屠仲律言:“诸将御寇,不善用兵之弊:先发后行,克期始动,前军未起,先声已闻,弊一;谋不预成,计不先定,冥行突进,动陷伏中,弊二;守不据险,屯不列要,奔急救难,贼逸我劳,弊三;兵不专一,主客杂聚,猝遇狡贼,易衣变饰,突然前来,不能别识,弊四;兵无素统,将不预设,一遇有警,猝然命官,本以乌合之人,率以未经识面之将,弊五;法令姑息,纪律不肃,进有必死之恐,退无伏顿之虑,畏敌而不畏将,弊六;地形不习,险易不识,趋利不及,避难不早,弊七;粮糗不储,料理不周,远兵劳役,抚恤未至,枵腹待爨;穷愁思归,弊八;士不精选,勇怯无辨,前击后解,谨然而散,虽悍夫勇士,以无援而力屈,或先奔而胆丧,弊九。九弊不除,虽贲、育执戈,莫能济矣。”
嘉靖时,给事中游震得疏陈营务,部覆言其不便。得旨:“营兵宜如旧。以后诸臣建白窒碍难行者,部臣毋得依违题覆既行辄易。”
嘉靖丙辰,遣官册封,修撰陈谨,给事中徐应、郭立彦俱后至。诏下镇抚司逮问,谨谪为惠州府推官,应、立彦俱按察司知事。而以编修吕旻,给事中汤日新、纪公巡代之。
嘉靖时会荐边才,御史罗廷唯言:“臣观朝廷近日以边材为急,而诸臣所举有不尽然者。所举大臣,不曰胸藏万兵,则曰筹决千里。所举武臣,不曰身经百战,则曰雄当万夫。是十刘基、百徐达并生于一时,其去言官初议,失之远矣。甚或钻刺方行,而此举适有以投其机;罪过已深,而此举反有以籍其口;迁延日久,而此举复有以招其来。是因明诏,以开倖门,有志之士,差与为伍,陛下安得而用之?臣尝谓,才如司马迁保李陵,知兵矣,居延一败,而迁受腐刑;忠如诸葛亮举马谡,知兵矣,街亭一败,而亮落相职。古人慎重兵事,立法如此其严,故事鲜败绩。今被荐者不自洁其人之短长,荐人者不复任其事之成败,则人孰不怀侥幸之心乎?若谓人才难得,姑且试焉。则兵者危事,以庸才试危事,所伤益多,此臣所以重为国家惜也。”世宗嘉纳其言,切责诸臣举荐泛滥、吏部题覆依违之罪,所举竟不果用。
祖宗时,只有调士兵赴各省杀贼之例,未有调边兵入内地者。正德间,流贼猖獗,始调许泰、郁永等领边兵杀贼。继而江彬统宣大兵扈武宗南巡,识者忧之。随有大同叛卒之变,康戌后,仇鸾奏遣四御史分往各边选兵入卫,每岁兵十八枝,鸾自领,防护京陵,犹未守蓟镇也。至何栋任总督,奏蓟镇兵马未完,暂借二枝防守,待蓟兵练完撒还。至王忬,却将边兵尽调赴蓟镇,分布摆守各墙,又将辽东全镇兵马尽调入关。以致贼乘虚入边,抢杀一空,调兵之害如此。
世宗曾因部臣言,诏:“蓟镇练兵,分区以守,今八年矣,一卒不练。每遇防秋,不过多调边兵,此岂远谋?令兵部详议。”议上,复诏:“蓟镇不遵旨练兵,而恃调兵。幸虏不至,辄相玩怠。今诸兵颖年远戍,人情不堪,粮饷多縻,岁复一岁,何时而已?该镇原分各区人马,兵部可遣郎中一人,与巡关御史备阅兵数多寡,操练与否限一月还奏。”
嘉靖时,光禄岁用银计三十六万。世宗以为多,疑有乾没。乃谕内阁:“今无论祖宗时两宫大分,尽省九嫔仅十余,宫中罢宴设二十年矣。朕日用膳品悉下料,无堪御者,十坛供品,不当一次茶饭。朕不省此三十余万,安所用也?”阁臣对:“祖宗时,光禄寺除米豆果品外,征解本色岁额定二十四万,彼时该寺岁用不过十二三万,节年积有余剩,后加添至四十万。近年稍减,乃用三十六万。其花费,情弊可知。而冒费之弊有四:一、传取钱粮,原无印记,止凭手票取讨,莫敢问其真伪。一、内外各衙门开支酒饭,或一人而支数分者,或其事已完而酒饭尚支者。一、门禁不严,下人侵盗无算。一、每岁增买磁器数多。臣查得《会典》内一款:凡本寺供用物件,每月差御史一员照刷具奏,内府尚膳监刊刻花拦印票,遇有上用诸物,某日于光禄寺取物若干,用印钤盖,照数支领进用。本寺仍置文簿登记,岁终会计稽查。此一例不知何年停罢。若查复旧规,则诸弊可革矣。”乃切责该寺官,而添差御史,月籍该寺支费进览。
嘉靖三十八年,给事中龚清言:“太仓之财,岁以千万计,中间请乞频仍,给予泛滥。乞敕提督侍郎,月具银库内外出入之数,务在简易明白,一览可见嬴缩。各司自当畏惧撙节,而所省不赀矣。”诏可。太仓银库之月报出纳,自此始。
九边旧无客兵,止有主兵。岁派民运屯盐,足以自给。后因民运多逋,屯盐渐弛,又客兵调遣不常,遂致奏讨数多,中间糜耗特甚。世宗一日谕户部曰:“朕见诸边疏请内帑,想初因急需,后遂援为口实,岂无侵冒自私之弊?今后必慎度以给。”圣心之明见如此。
嘉靖时,蓟辽总督许论奏:“密云、昌平二镇年例饷金,俱防春用尽。防秋仍用三十二万有奇。”于是户科都给事中郑茂言:“各边钱粮虚糜之甚,奏讨之多,莫有过于蓟镇者。臣查嘉靖三十六年边饷,密云止八九万,今三十四万有奇;昌平镇止三五万,今十四万有奇。何前后悬绝如是?夫春防小警,为费若此,防秋何以加之?诸边效尤,又何以应之?论在镇三年,一卒未练,而粮饷独倍往昔,岂无侵冒之弊?宜敕大臣风宪官赴边计议,较数岁之中,酌为定规。庶边臣不敢妄求,司计得有所执。”世宗是其言。令论回籍听勘。
总理宣大粮饷侍郎霍冀等言,奉旨勘上蓟镇客兵粮饷不敷之数,言:“蓟镇主客钱粮,自二十九年而京运始发,至三十九年而额数愈增。如蓟州主兵年例不过六七万,今则十四五万矣;客兵不过十数万,今则三十万矣。密云主兵年例不过一二万,今则七八万矣;客兵不过八九万,今则二十二三万矣。盖缘往时蓟镇主止四五路,今则增为十区,而副参游守增添数倍矣。往时未有客兵,俱主兵调遣,今则山、陕、辽、保分番征调矣。往者在边止于防秋,今则戍守无虚月无虚岁矣。此年例之所以愈增而愈不足也。”
嘉靖时,廷臣议上理财事,内一款言:“国初,岁派边储足供岁用,原无请发帑银之例。后缘边疆多警,或广召募,或增营堡,额派钱粮支费不敷,不得不仰给于京储。然考嘉靖十八等年,各边岁发仅及五十九万,今且增至二百三十余万。盖近来各边或无故调遣,或假名按伏,因而乾没。其费不赀,司计者将何以应之?宜行各督抚官,亲诣各城,从实拣选,汰其老弱虚冒,以还先年主兵原额。诸所新设营垒,查非要害,尽当随宜省并。”世宗报曰:“近年边饷,侵冒多端。各督抚官正己率属,厘革积弊,违者听部臣并该科参治。”
旧例,鸟思藏请封,皆遣番僧为正副使,而以通事监之。嘉靖四十二年,遣番僧远丹班麻等封阐化等王,比至中途,肆为骚扰,不受通事约束。礼部因请:“自后诸藏请封,即以诰敕付来人赍还,罢番僧勿遣。”封诸藏之不遣京寺番僧,自此始。
世宗一日问阁臣曰:“今取户、兵、工三部银四万两,犒蓟镇春防官军一次,可乎?”阁臣对曰:“春防既赏,秋防将引为例。赏则不以为恩,不赏则适以生怨。不若足其粮饷,而银赏则以待有功。”世宗深然之,曰:“赏罚非细事,正因无知生怨,难耳!今惟足实粮草,依时给与,乃可以行。”
先年,夷人入贡,无遣官伴递之例。嘉靖三十八年,以驿递殴伤贡夷,始议遣通事序班伴送。其后伴送序班,往往导诱诸夷,百般需索,因而乾没,恣为奸利。嘉靖四十三年秋,序班陶贵伴送海西夷人至三河,侵暴物特甚,为驿丞杨所奏。乃诏:“自后三卫海西诸夷入贡,蓟辽抚选委官舍押送。革伴送通事序班,以兵部听差指挥千百户一员代之。”
旧制,在京各衙门食盐,岁遣拔办吏一人下场收买。吏倚官势往往倍收为奸利,沿途私贩,莫敢诘捕。巡盐御史乃请令运司食盐较定斤两,筑包于司,俟支盐人役至,数包予之,自外不许别有夹带。诸役亦不许自行下场,违者论如律。各役既无所获利,而一应纳钞僦挽之费,悉其所出,多坐累不支,至有弃役逃去者。嘉靖四十三年九月,验封郎中陆光祖言于尚书严讷,疏请革之。自后百司遂停食盐,唯户部十三道岁支如故。
嘉靖间,刑科右给事中张岳条陈时政,内一款言:“今讲学家以富贵功名为鼓舞人心之术,而闻风争附者,则先富贵功名横于胸中,铨衡一缺,则翘首而垂涎馆局一开,则热中而濡足。司钱谷则慕秩署之清华,典刑名则思兵曹之喧赫,居台谏则美卿贰之崇高,以为不通其说,不究其术,则无以满蒲其欲而济其私。于是剽窃浮词,谈虚论寂,相饰以智,相轨以势,相尚艺能,相邀以声誉,初学之士,靡然从之。一入蒲团,皆宛然有圣人面貌,且洋洋独喜自负曰:“吾为会中人物矣。”臣不暇论其立心制行何如,试即与会之时,言语色笑,变态多端。或看喜怒于上官,定进止之秘诀;或腾毁誉于多口,发爱憎之神机;或间为坚白异同之谈,各质己私,哓哓不相下。一有爵位稍尊巧言雄辩者,参言其间,众皆唯唯,而莫敢发。岂天爵之论,以人爵而后定乎?今群工百执事,各有司存,既非奠贽于师弟,又非结契于朋侪,岂宜郡萃州处,什伍成群,以惑众听?善乎宋儒之言曰:“愿士大夫有此工夫,不愿士大夫有此门户。臣以为欲塞其门拒其户,在国家于用舍之间慎之而已。”
嘉靖时,礼科都给事中辛自修言:“人臣祗慎,而后朝廷之体尊。迩来题奏章疏,竞为缛艳,不惟九重清览,难于偏详,而事体处分,反以文晦。甚者以丑亵鄙秽之语,载之牍中,尤非对君之体。乞敕礼部转行内外百司,自后一应章奏,须言简事核,务持大体,不许仍前琐屑浮冗。如违,听该科参治。”世宗深然之,乃诏:“以后章奏,俱务简明质实,有如前欺肆者,科臣以闻。”
嘉靖四十五年秋,诏顺天抚按官严禁僧尼至戒坛说法。仍令厂卫巡城御史通查京城内外僧寺,有仍以受戒寄寓者,收捕下狱。四方游僧,悉听所在有司递回原籍当差。
●卷十八
嘉靖初年,御用监供用库岁泊派黄蜡止八万五千斤,白蜡四千斤,末年黄蜡增至二十余万斤,白蜡不下十万斤。此外复有召买,有折色,视正额不啻三倍。又御用香品旧无征派事例,嘉靖末年,行广东采办,及顺天召商收买,岁办数十万斤。隆庆初,以户部言其扰民始裁省。如嘉靖初年例,诸采办一切停止。
隆庆初,内官监太监李芳言:“本监官属,内自佥书而下,外自左右监丞而下,各有本等俸给,其跟办皂隶冠帽习仪等项银两,系近年增派,宜悉裁减。”得旨:“允行,著为例。”
隆庆初,礼部尚书高仪等言:“唐虞君臣,萃聚一堂,都俞吁咈,情意罔间。上常导下之言也,则曰:‘予违汝弼。’又恐其不尽言也,则曰‘汝无面从’,所以君臣道合,血脉流通,而致盛治。我朝列圣,每接见辅弼延访大臣,或同游咏和,或燕对无时。太平之业,端肇于此。皇上御门朝群臣,已复祖宗之旧。但大庭之上,体貌森严,势分悬隔,上有怀而不得下问,下有见而不敢上陈,诸司奏牍中外事机,岂能一一尽白于圣衷耶?伏望皇上每日罢朝,即御文华殿,除内阁辅臣日侍讲读自宜随朝入供事,其六部、都察院大臣,仍乞皇上不时召见。即将览过题奏,干系大赏罚,大黜陟,大典礼,大刑狱,大军机,大会计,与凡一切大政令,当斟酌详议者,特降清问,许部院官陈述始末。内阁辅臣即拟可否,皇上加以睿断,亲赐裁答。傥有疑难,虽再三商确,然后答旨,亦无不可。科道掌印官,每次各轮二员随进如诸臣。陈述未详议拟未当者,许公同评正。”
隆庆初,户部尚书葛守礼言:“因田制赋,按籍编差,国有常经。今不论籍之上下,惟计田之多寡,故民皆弃田以避役。且河之南北,山之东西,土地硗瘠,岁入甚寡,正赋尚不能给,矧复重之以差役乎?夫工匠佣力自给,以无田而免差;富商大贾,操赀无算,亦以无田而免差。至衤发衤胼胝终岁勤动者,乃更受其困,此所谓舛也。乞正田赋之规,罢科差之法,使小民不离南亩,则流移渐复,农事可兴。”
隆庆初,户部请以钱粮文册定式颁行天下。自嘉靖三十六年至四十五年,凡起运京边钱粮完,欠起解追征数目及贫民不能完纳者,备记册中,自州县以达府,自府达布政司,于来岁入观之日,送户部稽考。如有隐漏那移侵欺及不如式者,参治。
隆庆初,诏罢宝坻县等处采取鱼鲜,自今荐新上供,俱令光禄寺备办,毋得奏遣内臣。著为令。
隆庆初,山东布政司参议乔应元,石州人。以州城陷,忧布成疾。因外官无归省例,流乞致仕,辞甚哀切。穆宗怜之,特予给假,不为例。
隆庆初,蓟镇巡抚刘应节言边防五蠹,内言“行边之使,相望于道,所役者边军,所乘者战马,所食者军饷,既不能有益,又从而削之,此迎送之难。武弁类多贪墨,而文法之吏往往绳之太过,其势不得不曲意迎承,以干荐达,虽厮养陪台,皆过为款遇,其所供亿,皆出军士,此科敛之难。”此二者深切边弊。
隆庆二年春,穆宗至天寿山,论辅臣曰:“联躬诣祖考陵寝,始知边镇去京切近如此。兹蓟州总督来朝,言近日虏情如何。今边事久坏无为,朕实心厘。理者但逞词说,弄虚文,将来岂不误事?卿等其即以朕意传谕宣、蓟二镇诸臣,令彼知儆。”
隆庆初,诏内承运库太监崔敏,以户部银六万买金一万两进用。尚书马森等言:“皇上初知太仓之积不足以供边饷,故出内库银买金,甚盛心也。第黄金产自云南,所出有限,岁额不过二千,尚多逋者。至于商人,尤难责办。先帝时曾买金二千,日积月累,仅能足数,不能足色,寻诏停止,以此金贮之太仓。今欲于数日之内,即满一万之数,臣等知其不能。请先进见贮太仓者,督云南亟进年例。又祖宗时御札,皆司礼监传之阁臣,转示各部院,无司礼监径传者。更望率由旧章,以示崇重命令之意。”得旨:“银两不必发,取见在金进用。”
隆庆二年夏,有诏:“贪酷为民者,无论考察问革,皆不准封赠;其以他事为民者,非遇大庆覃恩,亦不许。”
种马养在民间,一儿四骒。此祖宗定制,不可轻易。隆庆二年,提督四夷馆太常寺少卿武金言:“种马之设,专为孳生备用。今备用马已别买,则种马可遂省。”且言种马之害,变买种马之利。于是,御史谢廷杰言:“当修法以除弊,不当因弊而废法。”兵部亦主其议。议上,不久。竟如金言,每马变买价银十两,征收草料银二两,解太仆寺。今太仆寺马价用尽,而种马亦废国初旧制,皆金之罪也。
隆庆时,蓟辽总督谭纶请于蓟昌十路练兵三万人,列为三大营。以遵化、永平游兵二枝,合巡抚标兵一枝,为遵化一营。巡抚都御史刘应节提督之;以建昌游兵一枝,合镇守标兵二枝,为三屯一营。镇守总兵官郭琥提督之;以振武、石匣二营,合总督标兵二枝,为密云一营,练兵总兵都督戚继光提督之。各以兵备监督。其遵化、三屯二营,仍听继光往来总理,而悉受制于总督,不得矛盾同异。当春秋两防之时,各屯要地如永平一区有警,则遵化一营御之,三屯出二哨应之,密云出一哨应之;蓟州一区有警,则三屯一营御之,遵化出二哨应之,密云出一哨应之;密云一区有警,则密云一营御之,三屯出二哨应之,遵化出一哨应之。兵皆据墙为战,以拒虏不入为上功。其或一面失守,致虏溃入,则合三营之兵,并力奋击,务收全捷。
隆庆时,御史马明谟请复屯盐之旧,言:“祖宗时,边备振举,虏不敢深入。富商得以私财募人开垦塞下,输纳盐粮。故当时公私饶裕,不籍内帑而给。今诸边苦虏塞下无可耕之田,乃议发帑,国计所关。以天下供京师其势顺,以内帑供四方其势逆。乞敕重臣分理屯盐之利,使地利尽而商买通,则边饷有裨,国储可裕矣。”
隆庆时,大学士张居正言:“顷年以来,议论太多。如督府等官,初莅地方,即例有条陈一疏,或漫言数事,或更置数官。文藻竞工,览者每为所眩。不曰此人有才,即曰此人任事。其实临政之始,地方利病,岂尽周知?属官贤否,岂能洞察?不过采听于众口耳。读其词藻,虽若烂然,究其指归,茫未有效。比其久也,或并其自言者而忘之矣。即如昨年,皇上以虏贼内犯,特敕廷臣集议防虏之策,当其时众言盈庭,群策毕举。今又将一年矣,其所言者果尽举行否乎?其所行者果有实效否乎?又如蓟镇之事,初建议者曰吾欲云云,当事者亦曰吾欲云云,曾无几何,而将不相能,士哗于伍,异论烦兴,讹言踵至,于是议罢练兵者又纷纷矣。臣切以为事无全利,亦无全害;人有所长,亦有所短。要在权利害之多寡,酌长短之所宜,委任责成,庶克有济。今始则计虑未详,既以人言而行,终则执守靡定,又以人言而止,加之爱恶交攻,意见横出,谗言微中,飞语流传,寻之莫究其端,听者不胜其眩。是以人怀疑二,动见诪张,虚旷岁时,成功难睹。语曰‘多指乱视,多言乱听。’此最当今大患也。伏望皇上自今以后,励精治理,主宰化机,扫无用之虚词,求躬行之实效。欲为一事,须审之于初,务求至当。及计虑已深,即断而行之。如唐宪宗之讨淮蔡,虽百方沮之,而终不为之摇。欲用一人,须慎之于始,务求相应,既得其人,则信而任之。如魏文侯之用乐羊,虽谤书盈箧,而终不为之动。再乞天语叮宁部院等衙门,今后各宜体朝廷省事尚实之意,一切章奏,务从简切。是非可否,须明白直陈,毋得彼此推诿,徒托空言。其大小臣工,亦宜各秉公持正,以诚心直道相与,勉修职业,反薄归厚,尚质省文。庶治理可兴,而风俗可变矣。”
居正疏中又一段云:“臣见近年以来,纪纲不肃,法度不行,上下务为姑息,百事悉从委徇。以模棱两可谓之调停,以委曲迁就谓之善处。法之所加,唯在于微贱,而强梗者虽坏法干纪,而莫之谁何;礼之所制,反在于朝廷,而为下者或越理犯分,而恬不知畏。陵替之风渐成,指臂之势难使,贾谊所谓盐戾者,深可虑也。然人情习玩已久,骤一振之,必将曰此拂人之情者也,又将曰此务为操切者也。臣请有以解之,夫徇情之与顺情,名虽同而实则异,振作之与操切,事若近而用则殊。盖顺情者因人情之所同欲者而施之,《大学》所谓‘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是也。若徇情,则不顾理之是非,事之可否,惟人情之是便而已。振作者,谓整齐严肃悬法以示民,而使之不敢犯,孔子所谓‘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是也。若操切,则为严刑峻法,虐使其民而已。故情可顺而不可徇,法宜严而不宜猛。伏望皇上奋乾纲之断,普离照之,明张法纪,以肃群工,揽权纲而贞百度,刑赏予夺,一归之公道,而不必曲徇乎私情。政杀号令,必断于宸衷,而母致纷更于浮议。法所当加,虽贵近不宥;事有所枉,虽疏贱必申。庶纪纲振而下有法守矣。”
居正疏中又一段言:“天子之号令,譬之风霆,若风不能动,霆不能击,则造化之机滞,而乾坤之用息矣。臣见近日以来,朝廷诏旨,多废格不行,抄到各部,概从停阁。或已题奉,钦依一切,视为故纸,禁之不止令之不从。至于应勘应报奉旨行下者,各地方官尤属违慢,有查勘一事而十数年不完者,文卷委积,多致沉埋,干证之人,半在鬼录。年月既远,事多失真,遂使漏网终逃,国有不伸之法;覆盆自苦,人怀不白之冤。是非何由而明,赏罚何由而当?伏望敕下部院等衙门,凡大小事务,既奉明旨,须数日之内,即便题覆。若事理了然明白易见者,即宜据理剖断,毋但诿之抚按议处,以致耽延。其有合行议勘问奏者,亦要酌量事之缓急,道之远近,严立限期,辄令奏报。该部置立号薄,登记注销,如有违限不行奏报者,从实查参,坐以违制之罪。吏部即以此考其勤惰,以为贤否,然后人思尽职,而事无壅滞也。”
居正疏中又一段言:“器必试而后知其利钝,马必驾而后知其驽良。今用人则不然,称人之才,不必试之以事,任之以事,不必更考其成,及至偾事之时,又未必明正其罪。椎鲁少文者,以无用见讥;而大言无当者,以虚声窃誉;倜傥伉直者,以忤时难合;而脂违逢迎者,以巧宦易容。其才虽可用也,或以卑微而轻忽之;其才本无取也,或以名高而尊礼之;或以一事之善,而终身借之以为资;或以一动之差,而众口訾之以为病。加以官不久任,事不责成,更调大繁,迁转太骤,资格太拘,毁誉失实。且近来又有一种风尚,士大夫务为声称,舍其职业,而出位是思,建白条陈,连编累牍,至核其本等职业,反属茫然。主钱谷者不对出纳之数,司刑名者未谙律例之文,官守既失,事何由举?凡此皆所谓名与实爽者也。如此则真才实能之士何由而进?百官有司之职何由而举哉?故臣妄以为世不患无才,患无用之之道。如得其道,则举天下之士,唯上之所欲为,无不应者。臣愿皇上慎重名器,爱惜爵赏,用人必考其终,授人必求其当。有功于国家,即千金之赏、通侯之印,亦不宜吝;无功于国家,虽颦笑之微,敝裤之贱,亦勿轻予。毋徒眩于声名,毋尽拘于资格,毋摇之于毁誉,毋杂于以爱憎,毋以一事概其平生,毋以一眚掩其大节。在京各衙门佐贰官,须量其才器之所宜者授之,平居则使之讲究职业,替佐长官,如长官有缺,即以佐贰代之,不必另索其属官。有谙练政事尽心官守者,九年任满,亦照吏部升授京职,高者即转本衙门堂上官。小九卿堂官品级相同者,不必更相调补。各处巡抚官果于地方相宜,久者或就彼加秩,不必又迁他省。布按二司官,如参议久者即可升参政,佥事久者即可升副使,不必为小转之法,互迁数易,以滋劳扰。如此则人有专职,事可责成,而人才亦不患其缺乏矣。”
隆庆时,户部覆南京户部尚书刘体乾条陈四事,皆琐屑无甚关系。得旨:“今后各衙门琐屑诸务,可径行者,不必一一渎奏。”
隆庆时,户部覆给事中刘继文便商事宜,内一段言:“诸司书办诸役,需索无厌,宜令部臣科道查数厘革。其商人纳粮领银,自本部及监收两道之外,凡各衙门点卯挂号,一切停止。”从之。
隆庆时,蓟、辽总督谭纶陈言,内一款言:“今民贫吏慢,而蠲征之令太数。夫良民奉法,而供赋以为常;敝民梗化,而逋赋亦以为常。在上者概议蠲免,是朝廷旷荡之恩,不足以劝善,而反以惠奸也。请自今地方非有重灾,不得议免。其悖顽多逋者,有司严法绳之,不得宽贷。则良民不致独累,而敝民亦知畏法矣。”
纶疏内又一款言:“国家众建卫所。棋列中外,除锦衣等卫,其在外卫所,通计额军三百一十三万八千三百名,而武官之数不与焉。其始军无缺伍,粮有定额,而食常足;今中外马步官军大约止可八十四万五千有奇,而粮饷积欠,兵益少而饷益乏。乞敕户部,清查原设卫所官军粮饷登耗之数,及会算原额起运存留钱粮造册,与抚按官查理,则天下之额饷可清矣。”
隆庆时,礼部覆礼科奏诸臣疏中言语:“字画务求便于省览。”穆宗曰:“今后诸司章奏,务词语简明、字画楷大如嘉靖初年式。”
隆庆时,穆宗问户部九边年例军饷太仓岁发及各省办纳之数。尚书刘体乾言:“国家边制,祖宗朝止辽东、大同、宣府、延绥四镇,继以宁夏、甘肃、蓟州为七,又继以固原、山西为九,今密云、昌平、永平、易州俱列戍矣。其防守士马,各镇原自有主兵,一镇之兵,足以守一镇之地。后主兵不可守,增以募兵募兵不已,增以客兵。调集多于往时,而坐食者愈众矣。其合用刍粮,各镇原自有屯田,一军之田,足以赡一军之用。后屯粮不足,加以民粮,民粮不足,加以盐粮,盐粮不足,加以京运。馈饷溢于常额,而横费者滋甚矣。府库空而国计日诎,田野耗而民力不支。今日缺乏之故,供边之费固其大者。因以元年至三年太仓及各省岁发兵饷与本镇屯粮之数备呈上览。”穆宗责以岁发银数甚多,臣下全不为国体恤。
隆庆时,湖广抚按上所属府州县官积谷不如数者,穆宗曰:“积谷备赈,屡有明旨。有司不以实举行,俱降调如例。今后抚按官宜严核分数参奏,勿徇私宽假。”
隆庆时,陕西总督都御史王崇古言:“迩者户部议边费,谓嘉靖初年止五十九万,后二十八加至二百十一万,又十年至二百四十余万,又五年至二百五十一万,而岁入不给。臣惟各边之增费,大都在蓟镇十七;在宣大、辽东、山西十二;而陕西四镇独延绥因选兵入卫,稍增十一。其甘、宁、固岁额京运,视嘉靖初非惟未增,抑尚多减。今甘肃五万一千有奇,宁夏四万五千,固原九万,延绥一十九万七千有奇。通计四镇岁额,止当蓟镇之半。陕西三边,东自延绥黄甫川,西抵甘肃嘉峪关,西南抵洮岷;远接四川松茂,延长数千里,各镇兵马总计兵二十余万,马十余万匹,以分守纡远之边,无所不寡。南番北虏,四时戒备。一岁刍粮数百万计除京运外,皆取足民屯盐粮,视他镇半请帑银者不同。今当于其费之多者查议节省,不宜复于少者而仍计减削以重苦之也。”
隆庆时礼部侍郎王希烈言:“三皇继天立极,功在万世。讵止一医,国家既祀于历代帝王庙,又祀于文华东室,乃又祀于景惠殿,杂以医师之流,亦渎且亵矣。况配以勾芒、祝融、风牧、力后,安取义乎?宜存其祠宇,栽其渎祀,于名义为得。”报罢。
隆庆时,御史刘翾言:臣顷见延绥下班军士,颠连憔悴,泣而诉曰:行粮月粮,朝廷所以养吾辈者非不厚也;年例新增,兵部所以请给发者非不时也;本色折色,督抚所以凭册报者非不足也。然而下情不通,胥至困毙者,一遏于仓攒之常例,而支放愆期;再渔于将领之使用,而扣克无度;三蚀于家丁之抑勒,而额外取嬴;四害于主兵之好逸,而分摆于极冲无暇之地;五迫于修边之太急,而督责以紧关难竣之工;六苦于撒放之太迟,而跋履于暑雨怨咨之日。枵腹以称戈,裂指以荷锸,故困踣至此“推之他镇,无不皆然。宜乘此撒防之日,亟为议处”。按此六弊,在今日尤甚。
隆庆时,大学士高拱请于兵部添设右侍郎二员,同额设侍郎,协理部事。平日则练习本部政务,或欲巡阅边务即以一人往,既便行事,又不烦于假借。或遇边方总督员缺,即以一人往,既可朝发夕至,又不费于那移。迨其出入中外,阅历既深,次第推调尚书员缺,如此而犹称乏用,必不然也。然兵乃专门之学,非人人皆可能,宜豫养以待用,而法当自兵部司属始。盖兵部司属,皆与闻军旅之事,而乃不择其人,泛然以用,又往往迁为他官,非惟无以备他日之用,而目下承行亦有不当者矣。今宜特高其选,而以有智谋才力者充之,使其专官于此,练习事务,不复他迁。而又议其升格,如边方兵备缺,即以兵部司属补;边方巡抚缺,即以边方兵备补;边方总督缺,即以边方巡抚补。而总督与在部侍郎,时出时入,以候尚书之缺。其他官中有特出文才能知兵事者,又闻取一二,以补不足。如此而称犹乏用,必不然也。
隆庆时,山西巡抚都御史靳学颜言:“今虏视边兵易与耳,然边兵则犹有战时,而以杀人为乐盗马斩级之事,接踵见焉。不独边兵,虽边民亦有奋死而一跃者,何者?彼固习见而数尝之。是以边兵则易腹兵,腹兵则易京兵,京兵则易南兵,谓其终世皆不尝寇,不足恃也。臣每见海内有寇,其将非阴医杂职,则职丞贰判簿;其兵非乡夫里保,则义勇快壮,而额设之兵,固不可用。往时流贼起霸州,无几竖子耳,几举中原之卫所而不能当,至不免于边军之调。嘉靖中年,倭寇发海上,五十余人耳,转掠十余府,至应天门外。而四十八卫者,无一人出撄其锋,卒见夷于淮扬民兵之手。此其明验也。然臣非谓尽去腹内之兵,谓既名以兵当责以实,欲责以实,当试以战,欲试以战,当限以轮番戍守之法。彼其或远而不可使,或弱而不愿戍,则优其身以自便,而移其食以解边。有事则按籍而征之,而馈饷一出于官;无事则任其自便,而耕商无异于民。要之,无事时多,有事时少也,而名籍屯政住居部署固在也。”
学颜疏中又言:“社仓即义仓也。唐时义仓之开,每岁自王公以下皆有入,是以其积独多。宋则准各民正税之数,于二十分而取其一,以为社。盖富者必田多,田多则税多,税多则社入多,亦唐意也。要之其出也,则中歉赈极贫;大歉赈中户;又大歉焉,乃沾及于富室。所谓恩泽之加,自无告始也。今之言官仓者,今年曰库无银焉;明年曰库无银焉。如是除八分纸赎乏外,无几耳。言社仓者,此曰官户当优免我也;彼曰役占我、科扰我也;又田多者曰我不愿赈于后,亦不愿出于今也。如是不过贫民下户之输,无几耳。是二法终不可行,而中原之空虚如故也。臣请下之各省,以唐、宋敛谷之法为则,而就土俗,合人情,限明春以里,尽报各府已前见贮之数,以品其虚盈;于明年冬末通计一岁二仓新收之谷,以验其功能。著而为令,岁岁修之,在官仓者时其丰歉而歉散之,利归于官。若民有大饥,则以赈之。在民仓者,时其丰歉而歉散之,利归于民。虽官有大役,亦不许借,此藏富于民,即藏富于官也。”
隆庆时,大学士高拱言:京师商人之累,非朝廷亏商,乃商费太冗耳。如供辩百金即有六七十金之费,少亦四五十金,是私费与官价常相半也。乃官价不以时给,则又有称贷之费,有求托吏胥之费,比及领价,所得不能偿其所失。故派及一家,即倾一家,人心汹汹,恶得而宁居也。夫至尊所居根本之地,必使百姓富庶,人心乃安,而缓急亦可有赖。祖宗取天下富室填实京师,盖为此也。独奈何使凋敝至此乎!先朝供用钱粮,召商买办,国用不诎,而商人得利。今估价给商,比之先朝,非节缩加少也,而民不沾惠,反凋敝若此。乞今后凡商人办纳钱粮,必估给价值,即银两不敷,亦必那移处给,无得后时。更须痛厘宿弊,凡公私费用,悉为禁止。则庶乎商困少苏,而京邑之民,可有宁居之望也。
隆庆时,大学士高拱言:“近来章奏,日趋浮泛,铺缀连牍,徒烦圣览。且言多意晦,端绪难寻,翻可窜匿事情,支调假饰,人臣奏对之礼,不当如此,请严加禁约。令内外诸司,凡有章奏,务在直陈其事,意尽而止;不得仍前铺缀,违者听该部科官参治。庶存恭肃之体,且还简实之风。”穆宗曰:“近来章奏,信多繁词。且语涉肆慢,甚非人臣奏对之体。所司通行严禁,违者部院及科臣劾治之。”
隆庆时,户部尚书张守直言:“自嘉靖十八年被虏以来,边臣曰请增兵,本兵日请给饷。盖自五十九万而增至二百八十余万,士马岂尽皆实数,刍饷岂尽皆实用耶?臣不敢远举,第以近年一二镇言之:如宣府之主兵一也,在嘉靖四十二年发银二万,后三年止一万,乃今至十二万矣;大同之主兵一也,在嘉靖三十六年发银二十二万,次年二十三万,乃今至二十七万,又以加兵复费十一万矣。举主兵而客兵可知,举二镇而九边可知。天下焉得不困乎?今即不能如国初故额,亦宜考嘉靖十八年以前近规,而汰其浮甚者。且九边去虏有远近,兵事有缓急,岂必尽烦内帑然后足用?宜令廷臣酌议减省,不得过岁入常数之外。臣亦移文督府,俾以岁用实数报部。臣具籍以进。”按此事至今益为滥费,必不可不一查核者。
隆庆时,都给事中光懋言:“近来陈乞纷然,非述讲读,则叙军功,不明功伐,则辩心迹。虽屡经参寝,而来者不止。请自后陈乞不由抚按者,一切寝阁。如再三渎奏及背理违法者,量惩一二,以儆其余。”
隆庆时,御史汪文辉疏论治体,内一段言:“祖宗立法,至为精密,而卒有不行者,非法之弊也,患不得其人耳。今言官条陈,皆因噎废食,锐意更张,部臣重拂其情,迁就题覆。及其法立弊生,又议复旧,非惟民无画一之守,而该部题覆,且日亦不足矣。自今宜求任事之人,勿重于违言官轻于变祖法。一切琐碎迂阔之说,悉格不行,此纷更当戒也。”
文辉疏中又一段言:“古之大臣坐事退者,皆征其词以养廉耻而存国体。今或掇其已往,揣其未形,以疑似影响,争相诟病,如市井喧闹,为众虽笑,是人已两失之也。至于方面重臣,苟非大奸极恶,亦宜弃短取长,为人才惜。今或搜其小疵,指为大蠹,极言丑诋,使决于引去,以此求人,国家安得全才而用之?此苛刻当戒也。”
隆庆五年春,令巡视五城御史缉治四方游民潜住京师者。
隆庆时,大学士高拱以款贡事竣,请赐敕一道,戒谕边臣。此后每年特差才望大臣或风力科道官二三员,分投阅视,要见钱粮比上年积下若干,险隘比上年增修若干,兵马比上年添补若干,器械比上年备造若干,其他屯田盐法以及诸事,俱比上年拓广若干,明白开报。若果著有劳绩,当与擒斩同功;若果仍袭故常,当与失机同罪。
隆庆时,吏部因户部参罚征赋不及格官员当降调,乃疏言:“地方有素称难处,各官恐其为累,亦有愿离地方以别就功名者,于是政拙催科,心甘降调,则本以示惩,适遂私计。若乃前官积逋数多,后官所征,止作前数,而见年之额,又称逋负俱非事理所安。此后宜以见年为正征,当年即完,以前负为带征,升续补足。总计分数若干,议定降格。其当降者,止降一级,仍在地方视事,俟完足之日,始复原官。复官之日,始计俸考秩,行取升迁。至于地方凋敝殊甚,虽尽力催征而亦不能完者,当令抚按官核实定限,许其从容征补。如资俸已深,限期未蒲而额有半完者,亦得升迁行取。”
隆庆时,南京户部主事张振选违抗堂官,尚书曹邦辅以为言,史部覆言:“上下之分定,而后纲纪正,政令行。迩来属官不受堂官约束,以语言相构,少不快意,辄排陷之。于是堂官不敢行其约束,而属官益得恣其胸臆,以违拗堂官为得计,自称风裁,而安意承行者鲜矣。其在外巡按御史,往往以进士推官知县有科道之望,引为私人,阴授以廉访之柄,二司贤否,悉出唇吻,少有不悦,遂成萋菲。二司畏惧,奉承之不暇,而何暇问其政事之得失乎?体统既乖,法度尽废,害政莫甚于此。”于是革振选职,仍通行内外属官,敢有抗违上官者,如振选例。上司有自降礼体款曲属官、平日不能督率、有罪不行纠治者,以不职论。巡按有庇护属官引为私人者,听吏部都察院参治。
穆宗尝食驴肠而甘,左右请诏,光禄曰:“若然,则光禄当日杀一驴以备宣索,吾不忍也。”乃止。
附录:
典故紀聞十八巻(浙江吳玉墀家藏本)
明余繼登撰繼登字世用號雲衢交河人萬厯丁丑進士官至禮部尙書諡文恪事蹟具明史本傳是編雜記前朝故事自洪武迄於隆慶然其帝曰云云之屬多屬空談大抵皆記注實錄潤色之詞亦頗及瑣屑雜事不盡關乎政要如太祖攻婺城時見五色雲無論其事眞僞總不在法戒之列又如成祖時靈邱民一産三男有司議給廪至八歲成祖命給至十歲亦細故不足毛舉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淡然軒集八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明余繼登撰繼登有典故紀聞巳著錄是集分奏疏二卷序記三卷誌銘及雜文二卷詩一卷繼登卒後其友人馮琦序而刻之繼登當神宗朝以災異屢見上疏極稱一切誅求開採之害民者又請神宗躬郊廟冊元子停礦稅撤中使時將討播州楊應龍因請罷四川礦稅以佐兵食復上言近者天地人皆不和怨毒凝結臣子不能感動君父故天以非常之變警悟陛下不可恬不爲意云云語皆切中時弊其疏具載此集中詩文則應酬之作未免失於刋削然大抵平正淳實無萬厯中佻薄之習亦尙不失典型明史馮琦傳稱時士大夫多崇釋氏敎士子作文每竊其緒言鄙棄傳註前尙書余繼登奏請禁約則所學之根柢可知也(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別集類)
余繼登字世用交河人萬厯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進右中允充日講官以講筵乆輟侍臣無所納忠與同官馮琦進通鑑講義傅以時政闕失厯禮部侍郎攝部事請罷一切誅求開採之害民者又請躬祀郊廟冊立元子停礦税中官皆不省繼登自署部事躬請元子冊立冠婚累上不得請末幾成疾連章乞休不許卒官謚文恪繼登樸直慎宻寡言矣當大事言議侃侃居家亷約病革時擁粗布衾羊毳覆足而已(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總志之屬?欽定大清一統志卷十六)
典故纪闻
十八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余继登撰。继登字世用,号雲衢,交河人,万历丁丑进士,官至礼部尚书,谥文恪,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杂记前明故事,自洪武迄於隆庆。然其帝曰云云之属,多属空谈。大抵皆记注实录润色之词。亦颇及琐杂事,不尽关乎政要。如太祖攻婺城时,见五色雲,无论其事真伪,总不在法戒之列。又如成祖时灵邱民一产三男,有司议给廪至八岁,成祖命给至十岁。亦细故,不足毛举也。
---出《四库总目提要》
卷一(卷一至卷五记洪武朝事)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卷六至卷七记永乐朝事)
卷七
卷八(记洪熙朝事)
卷九(卷九至卷十记宣德朝事)
卷十
卷十一(卷十一至卷十三记正统、景泰、天顺朝事)
卷十二
卷十三
卷十四(卷十四至十五记成化朝事)
卷十五
卷十六(记弘治、正德朝事)
卷十七(记嘉靖朝事)
卷十八(记隆度朝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