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找不见了。互联网全家翻了个底儿掉,就找到这个封面。
这本书是我偷的。当年我爸的原单位解散,趁乱遗失了不少公物,但只有那个阅览室完好无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跟着后来成了我姐夫的那个男人,手握利器,潜入阅览室。不敢开灯,我俩全凭以前踩点的模糊记忆,奔自己喜欢的架子而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屋子里,学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专业的大姐夫首先把一整套精装版的《列宁全集》装进了旅行袋,我掏的则是散文架子上的东西。那年我刚上高中,没啥专业精神,偷,也没偷出点技术含量来。
锁是不能复原了,就这么敞着门我俩就跑了。现在想想,都不怕留下指纹?不过留下了也没用,那个阅览室大门洞开了好几天了也没人报案。后来才发现剩下的书都当废纸卖了,我们偷出来的这些,论斤称还买不了现在的一个西瓜。
回到家,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兴奋了一晚上。胡乱掏来的东西里,就有这本《失去的金铃子》。
我老在想,事情过去都快三十年了,我为啥对这本书一直念念不忘呢?现在明白了,是因为书里的那个小姑娘正是我当年偷书的年纪。这是个多么干净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姑娘,因为逃避战乱,来到了一个叫“三斗坪”的地方。这个地方我终生难忘,当年修三峡大坝的时候选址就在“三斗坪”。我一直以为书里的这个地名是虚构的,所以在新闻里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如雷轰顶。我看到三峡大坝日益雄伟起来,才明白啥叫真正的埋葬青春。
发生在三斗坪的故事是那么的简单,简单得伤感。一个刚刚开始进入青春期的小丫头,跟着她漂亮、潇洒,却又有点颓废的远房小舅舅,在兵荒马乱的光景里及时行乐。小舅舅带她吃油炸臭豆腐,看打麻将,这点享乐就让小姑娘迷失了,同时她也迷失在了人到中年的小舅舅的世界里,直到她无意间撞见小舅舅与一个寡妇的地下恋情,玻璃般的初恋才宣告结束。战乱只是个布景,但这个玻璃般的初恋故事放在那样的布景前面,一切的迷乱与暧昧都被放大了,那是一个小姑娘和成人世界的一场生死之战,谁都没输,谁也没赢。
那小姑娘要是活到今天,也快九十了吧。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轻看那些已经弯腰驼背的老妪。当年的爱情,不比现今逊,雷着呢。
后来在《中篇小说选刊》上又读到了聂华苓的另一个代表作《千山外,水长流》。写的依然是一个青春期的故事,多了一点点骚动。现在想来,我的青春期自我教育,就是在这两本书的指导下完成的。这话,现在的小丫头们是听不明白的。这些故事是白开水。现在的孩子,都爱喝碳酸饮料。
顺便说一句,《失去的金铃子》我记得最后是借给茶包看了,她再也没还给我。她一辈子都不承认这件事情。就因为我一见她就跟她要书,她才携家眷逃到美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