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费尔巴哈(1804~1872),德国古典哲学的最后一位大师,他率先突破了黑格尔哲学体系的桎梏,引导了包括青年马克思在内的一大批哲学家走出了困境。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引起了哲学界的广泛争论,时至今日哲学界对于费尔巴哈的评价仍旧毁誉参半。那么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状况呢?人们批评他,那么他到底错在那里了呢?下面我来简单地谈谈费尔巴哈的错误。
第一、费尔巴哈的唯心主义
不真正了解费尔巴哈的人,肯定以为费尔巴哈是一位唯物主义者,但是事实并非完全如此。费尔巴哈说“在我看来,唯物主义是人的本质和人类大厦的基础;但是,我认为它不是生理学家、狭义的自然科学家如摩莱肖特所认为的而且从他们的观点和专业出发所必然认为的那种东西,即大厦本身。向后退时,我同唯物主义者完全一致;但是往前进时就不一致了。”[1]诚然费尔巴哈在自然哲学领域是唯物主义者,认为自然界是不依赖于人类存在的,他“直截了当地使唯物主义重新登上王座”[2],但是费尔巴哈到这里就停止不前了。在历史哲学领域,费尔巴哈成了典型的唯心主义者,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往前进时就不一致了”。虽然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中为费尔巴哈的唯心主义历史观形成列举了一些理由,但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费尔巴哈为了自己的宗教哲学和伦理学思想抛弃了唯物主义,在这里我认为费尔巴哈思想的形成有一个先后顺序,即先有了自己的宗教观和伦理观,然后又在自然哲学领域形成了唯物主义思想,最后不得不为自己的某些思想而在历史社会领域抛弃唯物主义,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最后一条所说“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3]费尔巴哈就是典型的这样一位哲学家,他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方式解释世界,为此不惜让唯物主义向唯心主义让步。我们从费尔巴哈的著作《基督教的本质》中不难发现费尔巴哈的宗教哲学和伦理学是唯心主义的,所以无论费尔巴哈如何地讴歌爱,他都是错误的,因为他的基础就已经错了。
第二、费尔巴哈的宗教哲学
宗教和哲学的关系是相当复杂的,在历史上,二者从来没有被割裂过。在中世纪宗教借助哲学来为自己辩护,在中世纪以后,哲学通过研究宗教来完成自己的使命。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会去研究宗教,费尔巴哈也不例外。
我们不得不先承认一点,在对基督教神学的批判上,费尔巴哈是与我们站在一起的。在《基督教的本质》一书中,费尔巴哈竭尽所能地揭示宗教地本质。他认为宗教是因为人地意识而产生的,“宗教根源于人跟动物的本质区别”[4]、“究竟什么是人跟动物的本质区别呢?对这个问题的最简单、最一般、最通俗的回答是:意识”[5];他并不认为有神或上帝的存在,“宗教是人跟自己的分裂:他放一个上帝在自己的对面,当作与自己相对立的存在者”[6];同时他认为宗教的产生是人本质的异化,“人在宗教中将他自己的神秘的本质对象化。这样就必然证明,上帝跟人的这种对立、分裂――这是宗教的起点――,乃是人跟他自己的本质的分裂”[7],在他看来,人将自己所不知道的本质分裂出去,虚构了一个神的存在,并对他顶礼膜拜、受他奴役。在基督教神学的认识和批判上费尔巴哈是正确的、成功的,但他在这里还是“习惯性”地停住了。尽管他认识到了宗教的本质,但他内心深处并不想废除宗教。“按照费尔巴哈的看法,宗教是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关系、心灵的关系,过去这种关系是在现实的虚幻映象中(借助于一个神或许多神,即人类特性的虚幻映象)寻找自己的真理,现在却直接地而不是间接地在我和你之间的爱中寻找自己的真理了。归根到底,在费尔巴哈那里,性爱即使不是他的新宗教借以实现的最高形式,也是最高形式之一。”[8]恩格斯的这段话深刻地揭露出了费尔巴哈宗教哲学的本质,虽然费尔巴哈批判神学,但他却将宗教泛化了,赋予宗教人与人之间广泛的爱,用这种爱来代替神学继续地在人与世界地关系中构造中介,用这种宗教的新形式继续束缚人类。费尔巴哈这种虎头蛇尾的学术思想再次在他的宗教观中展现给了我们。
费尔巴哈在他整个的宗教学说中始终在不停地强调爱,“理性、爱、意志力,这就是完善性,这就是最高的力,这就是作为人的绝对本质,就是人生存的目的”[9]、“意识是自我确证、自我肯定、自爱”[10]。费尔巴哈将人类之爱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高于了一切,我们不禁要问爱真的有费尔巴哈所说的那么重要吗?爱真的能取代一切吗?这种泛化的人的泛化的爱在现实中有实际意义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种泛化的爱最终不免将流于形式,同时它也是极度脆弱的,对于现实没有约束力,没有任何意义,尤其在19世纪阶级对立和阶级统治为基础的社会。费尔巴哈过分强调爱的同时,却不知自己的理论是多么的苍白和无力。
第三、费尔巴哈的伦理学
“费尔巴哈在每一页都宣扬感性……一谈到人们之间纯粹的性关系以外的每种关系,就变成完全抽象的了”[11]、“他在这种关系中仅仅看到一个方面――道德”[12],“费尔巴哈反对宗教超自然主义和康德、黑格尔等人的理性主义道德理论,强调现实生活的幸福和对人的爱。他认为人的本质就是感性欲望,而人的基本欲望就是追求幸福,意志只有在追求幸福的意义上才是自由的,它服从追求幸福的必然性。”[13]这里费尔巴哈没有完全摆脱康德的“绝对命令”,仍然强调人内在的善、恶评判标准,只不过将“绝对命令”再次赋予了新的含义和解释。他用追求幸福、追求爱取代了人的所有道德,普遍化了人的善恶评判标准。可是如果我们追求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那我们到底符不符合道德伦理呢?费尔巴哈指出“在社会的交往中,本人的利己主义的满足也就是别人的利己主义的满足,正如性爱的幸福是相互的一样,生产者与消费者、买者与卖者之间的幸福也是相互的,正义同样是相互联系著的双方共同的幸福”[14]。“因此,对己以合理的自我节制,对人以爱,就是费尔巴哈的道德的基本准则”[15]。可是费尔巴哈给出的答案在现实生活中实现得了吗?我们在追求自己幸福的同时真的能保证他人的幸福吗?费尔巴哈空洞的思想没有任何可行性,与其所是思想,不如说是理想,而且这种理想自古以来就存在,费尔巴哈不过是用哲学的语言将它说出而已,我们还能真的指望用它来解决现实问题吗?
在费尔巴哈的伦理学中,他将一切人抽象化,将一切爱抽象化,并竭尽全力地鼓吹、讴歌这种爱,“费尔巴哈所说的人并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而是停留在抽象上的人,除了理想化了的爱与友情以外,他不知道人与人之间还有其他什麼人的关系”[16]。在费尔巴哈眼中,现实世界一如他终年居住的孤僻小村一样,简单美好,人与人之间没有多大的差别,而爱“真的,在费尔巴哈那里,爱随时随地都是一个创造奇迹地神,可以帮助克服实际生活中地一切困难――而且这是在一个分裂为利益直接对立的阶级的社会里”[17]。费尔巴哈讴歌爱本身并没有错,但他错在把爱抬的太高,高过了一切,甚至提出了要废除哲学。恩格斯给予了这一点辛辣的讽刺,“留下的只是一个老调子:彼此相爱吧!不分性别、不分等级地互相拥抱吧!――大家都陶醉在和解中了!”[18]
最后我用恩格斯的一段话来给费尔巴哈的伦理学说作个小节,“简单扼要地说,费尔巴哈的道德论是和它的一切前驱者一样的。它是为一切时代、一切民族、一切情况而设计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它在任何时候和任何地方都是不适用的,而在现实世界面前,是和康德的绝对命令一样软弱无力的”。[19]
最后我们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一下费尔巴哈,其实费尔巴哈在这些领域都前进了,但是都没有再进一步,他在学术上退缩不前正如他在生活中逃避到一个孤僻的小山村一样。我们说他引领马克思等人走出黑格尔哲学的桎梏,但正是他自己走到一半停止不前,他没有勇气迈出关键的一步,于是只能构造一些贫乏和空洞的理论来套用于这个世界:在费尔巴哈的宗教哲学和伦理学中都自始至终的在讴歌爱,爱成了费尔巴哈的武器。看见他这种态度,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费尔巴哈在哲学史上会扮演如此尴尬的一个角色。德国古典哲学在费尔巴哈这里不光彩的得到终结。
[1]这段文字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19页。这段文字并非恩格斯所说,他引自斯达克《路德维希·费尔巴哈》(详情见恩格斯这一著作第62页)
[2]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13页
[3]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可见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一书的附录。
[4]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6页
[5]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6页
[6]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60页
[7]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60页
[8]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25页
[9]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28页
[10]引自《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31页
[11]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28页
[12]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28页
[13]引自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6061941.html
[14]引自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6061941.html
[15]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30页
[16]引自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6061941.html
[17]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32页
[18]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32页
[19]引自恩格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人民出版社,97年第三版,第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