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中国农村调查报告(一)
━━河南、山西、甘肃、河北、内蒙、北京
我们选择是带普遍性的,以种植养殖为主的农业地区(第六次人口普查,全国人口13.39亿,农村居民6.74亿‘乡村人口占50.32%’;18.3亿亩耕地,农人均算2.7亩为基数)以大田作物、经济作物、种养植为主,极少有机会得到非农资源和非农土地使用的增值收益。其的目是以现有政策、立足三农发展的办法。
1、农村是中国发展之根
自周秦以来,以“男耕女织”为代表的农业与家庭手工业结合,形成了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即“上农除末”“重农抑商”的政策,让农民、农村、农业承担了养活庞大人口和中央集权政府的使命。
1927年国民党建立南京政权后,抛弃了大革命时期“打倒土豪劣绅”的口号,转而依靠地主士绅建立保甲制度。结果“是革命政策拿出来,转了两个弯便没有了。”新中国成立,“耕者有其田”的理想得到了实现。但相当长的时期,以牺牲农业和农村来发展工业和城市,第二第三产业创造的财富很少向农村转移。
2006年全国农村彻底取消农业税,具有2600年历史的农业税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对农村“多给少取”、反哺农业,成了历史拐点。
2、现在政策好,就是富不了
河南省郸城县李楼乡,包括郝楼、张巩庄、小李庄三个自然村。310户家庭,1715人。土地2200多亩,除去宅基地,可耕地1780亩,人均一亩。主要种植小麦、玉米、油菜、辣椒等。每年每亩能赚500-600元。
1979年按人头分地后,后来出生的人口就没了地,只能种祖辈、父辈的地。原村主任大儿子从山东学习种蘑菇,娶了山东媳妇,盖大棚种蘑菇,投资三十万元,一场大雨,投资打了水漂。村书记贷款搞砖场、买汽车,盼出资修路无望,卖掉汽车,把砖场挖成鱼塘,欠下几万元的债务慢慢还。小学校长女儿,建鸡场,禽流感,血本无归。
村干部深陷债务,以至于农民群众也缩手缩脚,至今村里没有致富的带头人。人均不到1亩地,三村容纳不了多少种田的人,地里干活的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农忙时壮劳力也会回家帮忙,通常一年两次。外出打工者占到村里劳动力80%以上。男劳力通常到北方做建筑工,家里就剩下老人、妇女、孩子和狗。
村支书说“现在政策好,就是富不了”。近几十年,没有上面领导来村里。三村重点贫困户有九户,生活困难、无法摆脱困境的家庭有17户。村民(包括较为“富裕”的)都热切希望得到帮助。
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县新站镇“李香铺村”,距离淮阳县城25公里,农作物种植单一,以小麦和玉米为主。全村清一色姓李,汉族,只有两个倒插门。共有288户,1300人,人均约一亩地。一茬地年收入700-800元,不算工钱。算工钱就是亏本。
村里没有企业,村中40-50%为劳动力,一半劳动力外出打工。打工者收入比留在村里,还是好了很多。每人年收入一万至两万元或更多。其打工积蓄被用来盖房,据说要占到总收入的80%。全村贫困家庭有20多个,大都一贫如洗。村里的路也不好,下雨的时候是烂路。
[对河南三村、李香铺村的扶助计划与具体落实]
白若冰工作室认为,该村适合发展养驴。驴吃树叶、草根、秸秆就能生长得很好。三村有130亩林地和大量废弃秸秆可利用。每头驴的利润在4000元左右。每家一头驴,就等于增加了两亩地。现第一批20头三粉驴(二公十八母)已经送至三村,乡亲们非常高兴,目前,驴的生长状况很好。
3、80后没有人愿意回乡务农
山西翼城县南梁镇“北常村”,501户,2105人,劳动人口830人。人均一亩。粮地1000亩,苹果1000亩。北常村是个模范村。苹果收益比粮食高。全村农户养羊600只,猪有200头。外出打工615人,年收入3-5万元。进城不再种地的农民,一般倾向于将承包地流转给兄弟姐妹、邻里朋友,租金很低,流转土地只有35亩,用于种粮。
在这个较为富裕的村庄,贫富差距也较大,中等标准8000元,306户;贫困标准3000元,123户;特贫标准1000元,47户。全村一年,村行政收入3万元,其中订报纸要1万元,干部工资1.2万,0.8万公共电费,没了。
[对北常村的扶助计划与具体落实]
落实“万羊农场”,现已有企业表示有兴趣;如万羊农场计划短期难以实施,可启动中草药林下种植计划。
4、贫困县中的贫困村
甘肃省礼县传统农业县,全国苹果生产重点县、牛羊产业大县和梯田建设大县,但至今仍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该縣西山村,有耕地面积1650亩,人均耕地面积3.5亩,但全村陡坡地占65%以上,收成差的家庭粮食基本够自己家全年口粮,一般用来自给自足。肥料基本是粪便,家里一般准备少量化肥。村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基础设施落后。沟通基本靠啦吧吼叫。外出打工是该村群众主要收入来源。年收入低的每户有2000-3000/元,高的每户每年打工能带回1万多。
西山村有林地1.3万亩,草场1.7万亩。现有退耕还林408亩的基础上,除保留口粮田和部分饲料田外,再实施退耕还林670亩,村民可以享受生态补偿。然而,国家没有退耕还林指标下达。
村里百姓希望可以得国家15万贷款,养20头牛,5年还清贷款。
“冉坝村”位于礼县白关乡东南部,辖5个村民小组104户443人,其中贫困户80户315人。全村有劳动力280人,耕地面积1648亩,人均耕地面积3.7亩。人均纯收入2200元。陡坡地占80%以上,水土流失非常严重,从村里到乡里单程要走三个小时。壮劳力基本都外出打工。主要从事建筑行业,年人均创收也是6000元左右。由于生活条件太恶劣,很少有女人愿意嫁过来。
[对西山村、冉坝村的扶助计划与具体落实]
支援每户五只羊,羊款已发放至互助组。拨专款支持该村养“虫”。现土元、蝎等市场前景看好。
5、沦陷的农业区
河北省怀来县新保安镇“东园子村”有1000户,2450人。共有可耕地2200亩。1000户中,纯农业户200户,实际居住800多人。东园子村青壮年劳动力,选择在怀来县(沙城)或北京打工。并选择贷款在县城买房定居。因留守村民劳动力有限。
村民副业都是单干,支书养4000只肉鸡,村长有80亩树苗林。因离北京近(只有120公里),打工一年收入达2万元,宁可出外打工,不回来种地。这里,农村不再构成农民生活的归宿,农业不再能代表农民生活的意义。
[对东园子村扶助计划]
东园子村是很典型的农业沦陷区。依据他们现有土地少,离北京近,交通方便的条件,现有土地很适合搞专项高效产业,走土地、劳动、资本平等合作的路子。回到北京后,工作室要提出一些有针对性的高效产业方案,供东园子村选择。
6、想种地,没有水
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四子王旗乌兰花镇土城子村“讨思号自然村”。土城子村360户,1200人,劳动力400人。全村近2000亩缺水土地,己经流转出去,种植土豆。一亩流转费200元/年。全村一半以上是贫困户,人均收入3000元以下。
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古城镇“西黑沙图村”。古城镇是种养殖大镇。西黑沙图行政村距县城约60公里,平原地形。全村280户,970人,五个自然村。行政村总土地25平方公里(约3.7万亩),耕地1.3万亩,林地4千亩,荒地2万亩。土地全部是旱地,没有水。种地是十年九旱,收入很少,有的年头连成本都收不回来。全村劳力700人,村里青年人都外出打工了,留村200人。
村长也说:致富有两条路,水和羊。整个行政村大约有5000只羊,比较分散,几乎每家都有。“想种地,没有水”。从大青山上流下来的宝贝河经过村庄,现在已经无水。引黄河水的灌溉主渠经过村子附近,西黑沙图村民自己挖了一条支渠,电力部门把电线也接过来了,但没有钱把土沟用水泥“衬”起来成为支干水渠。
[对讨思号村、西黑沙图村的扶助计划与具体落实】
决定支援贫困户(每户)3只羊;当地缺水,且盐碱化严重。工作室决定支持该村进行“羊草”种植。羊草抗寒、抗旱、耐盐碱、耐土壤瘠薄,且一次种植多年收益。力争五年内建或万亩牧草基地,让该村彻底脱贫致富。
7、“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北京市房山区霞云岭乡“堂上村”处深山区,离十渡镇35公里,总积14.7平方公里,606户,1203人(997人持农民户口),可耕地只有300亩。1943年,19岁的曹火星在堂上村中堂庙,针对蒋介石“没有国民党就没有了中国”借助当地民歌霸王鞭旋律,写成《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这首表达人民相信共产党的歌曲,传唱全中国。現由政策扶持,每年每户有八罐50元的煤气,报销部分40%医疗的费用,集中搬迁村建楼房住,人均25平米。政府出一千元,集体出一千元,个人出3-5百元。但现住在内迁房,个人应交的房钱4万元多数还欠着。
堂上村靠山吃山,由煤矿支撑村内的主要经济。原有小煤窑40个,2007年开始,为保护环境全部禁采。2010年最后一个小煤窑关闭,村里经济面临真正“转型”。因小煤窑关闭,留下151个程度不等的硅肺病人。堂上村劳动人口600人,外出打工300人
[对堂上村的扶助计划与具体落实]
组成护林队,把14平方公里的山林很好地管理起来。林间地种植蓝莓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另外,建立“红色旅游”点
8、组织农民,依靠农民
只要真心实意地帮助农民,中国农民有丰富的经验,足够的智慧走出贫困。报纸讲的最多的,就是“新农村”加“城镇化建设”。其实宣传与基础的、底线的、传统的农民生产条件改善与经济生活改善没有太大关系。农民的生存现状还是“自生自灭”。靠种粮维持温饱,靠外出打工增加收入。不能外出打工,立马陷入贫困;生病,上大学,出意外事故等,立马陷入贫困。
三十年改革,中国城市和城市人是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我们调查的农村,依旧贫穷,依旧无助对小农来说,种养还不是最难的问题,走向市场更加困难。小生产需要组织大市场,只有大市场才能救小农,这是需要政党、政府、行业、商会共同研究全力解决的,不能靠小农自己单打独斗去闯市场。眼下可行的办法,就是走农民互助组、互助会的路子。所有互助,我们使用同一个《互助公约》:一、互相帮助,是我们的精神。二、科学技术,是我们的财富。三、民主议事,是我们的权利。四、共同进步,是我们的出路。
9、三农问题的继续
从2004年起,中央一号文件连续11年锁定三农主题。2005年,广东颁布农村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将与国有建设用地一样,按“同地、同价、同权”的原则,通过招、拍、挂等方式进行土地交易。但是,严格的土地管理文件与地方政府、开发商的实际利益相比,显得苍白无力。导致“产粮大县,经济弱县,财政穷县”的产生。农地、粮地必然持续减少,已成定局!
今天三农是──农业恶化,农村老化,农民分化。
一、农业恶化。2008年我们从粮食净出口变净进口国。2011年玉米全面进口。2012年三大主粮玉米、小麦、稻米进口比2011年增长197%、195%、305%。现实是“房地产占山下,耕地搬山上”。18亿亩耕地,只是一个虚数,并不代表可耕用。耕地总面积20%农地污染严重。水土流失六千万亩25度以上陡坡耕地。超采地下水形成“漏斗”地区的土地…外资玉米种、蔬菜种不断扩大。外资农药占三成,水稻、小麦草害防治,已是外资农药主导。
二、农村老化。农民种几亩地不可能富裕,靠非农收益来补农业收益。农村年轻人都进城务工经商,农业由留守在村老年人和妇女承担。比例近乎90%以上。打工的目的,就是要离农村越来越远。最终,农村不仅老化,而且空心化。
三、农民分化。首先来自农用土地分化。同样一块地,种粮食或盖厂房,其价值天壤之别。在家种地一年收入三、五千元,进城打工一年收入可二万元。农民的选择是明摆着的。
怎么做才能安生立命?70后已鲜有务农能力,而且无地可种。城市呆不下,回乡养不了自己,活路在哪里?
中国基础的、底线的绝大多数农民,不是任由市场起决定作用的领域,而是由路线、方针、政策起决定作用的领域。三农问题所在,是国家没把解决三农当作“战略”对待,任其由市场摆布、自生自灭。
问信教农户,为什么信主?他们说:信“主”是被逼的,没法子了。(2014年6月22日白若冰工作組)(2014/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