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宝宝穿着一袭淡粉色的衬衣,静静的躺在贵妃榻上,一个从十里外请来的一个父母子女俱全的上了年纪的妇人满含笑意,拿着五色的丝线慢慢逼近自己。宝宝觉得自己好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却毫无反抗的气力。妇人说着吉祥话,开始动手为自己开面,毕竟拿着高出普通人家数倍的酬金又为一个漂亮的新娘子开面确是一件悦目又受惠的事情。五色的丝线在自己的脸颊眉梢滚动着,卷走的毛发带来一阵阵揪心的疼痛。宝宝同样被揪着的心忽然找到了宣泄的借口,滚圆滚圆的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惊得妇人换乱了手脚。宝宝摇摇头示意妇人继续,妇人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不敢多口说些什么,只是放缓了手脚,尽量温和轻柔。
宝宝心里明白这哪里是身体发肤的痛,那是她心头的痛。她痛着今天她要下嫁的人却不是自己曾经心动想嫁的男人,即使新郎官能够为自己摘来天上的明月,找到海底的明珠,不介意自己曾经和他人相好的过去,宝宝仍然不能为之心动。只是这肚中的孩子啊,让她百般纠结。她看着师姐和小婉清处处不容于世的前车之鉴,不愿自己和这个孩子在这个时代毫无立脚之地,不愿从此不得已要在穷乡僻壤惨淡隐居,为一个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的男人相思难耐。所有的不愿意最终促使她答应了钟万仇的婚约,看着马王神开心的在原地乱蹦乱跳,甘宝宝的心跌倒了谷底。
穿戴着鲜艳簇新的凤披霞冠,宝宝被头盖遮住了视线,只能跟着媒婆的牵引兜兜转转来到堂前,钟万仇担心段正淳知道自己的下落也没有盛邀各路亲朋,倒是一些家中眷属和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姐秦红棉带着小婉清。虽然宝宝看不到新郎的脸,却依稀透过头盖的下沿看到钟万仇手脚不知道放哪的窘态,想到这一双像蒲扇般粗糙的手竟要承载自己生命的一切,宝宝心头一酸,泪水滚落。她分明看到那一滴一滴恰恰在三跪九叩间稳稳的落在自己跪拜的鲜红的蒲团上。可是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她的泪,她的苦和她的怨恨。
她是怨恨的。她坐在冰冷的床沿上,看着徐徐燃烧的红烛滚落一颗颗的蜡珠,流淌着。但是宝宝已经不哭了,她并不像别人看她的那样柔弱可人,她远比外表强大许多。早已经掀落在一旁的头盖泄露了她的嗔意,她想到了他负心离去,不闻不问,渺无音讯;她想到了他和师姐的情意绵绵和其他女子的深情款款;她也想到了他和她在那一夜的相遇,面对她的刁蛮任性和初涉江湖的懵懂,百般包容,甚至舍命相救。她明明带着这么多恨他的理由,却总总沉沦在他宠溺的眼神中,难以自拔。宝宝决定不选择痴傻的等待,而要让他一生后悔的错过,让他知道,没有他,甘宝宝仍然是炙手可热,绝非无人问津。只是这场赌博中,真的会有赢家吗?宝宝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推开窗门,看到一轮清冷的皓月,夜的凉意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独有的青草气。而宝宝要散一散烂醉如泥的钟万仇满身的酒气,也要散一散自己迷乱的心神。甘宝宝慢慢的把属于他和她的记忆收拢在一个时间宝盒中尘封起来,从今之后就要安心做人妻为人母。这个让她曾经目眩神迷的宝盒让她深深的痛苦却又深深的诱惑。宝宝但愿终其一生不要在触碰到它,但愿,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