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我歌唱带电的肉体
沃尔特·惠特曼
一
我歌唱带电的身体，
我所喜爱的人们围绕着我，我也围绕着他们，
他们不让我离开，直到我与他们同去，响应了他们，
不止他们腐朽，并把他们满满地装上了灵魂。
那些败坏了自己肉体的人就要隐匿自己，难道有人怀疑过么？
渎污了活人的人，不是如同渎污了死者一样地坏么？
肉体所做的事不是和灵魂所做的完全一样多么？
假使肉体不是灵魂，那么灵魂是什么呢？
二
爱上了男人或女人的肉体这件事是难以说清楚的，肉
体本身就难以说清楚，
男性的肉体是完美的，女性的肉体是完美的。
面部表情是难以说清楚的，
但是一个体格健美的男子的表情不只显现在脸上，
也在他的四肢和关节上，也奇妙地在他臀部和手腕的
关节上，
在于他走路的体态，他颈脖的姿势，他的腰和膝盖是如
何弯曲的．衣服遮不住他，
他那健壮甘甜的实质会透过棉花和毛葛显露出来，
看见他走过时给人们的印象，和一首最美的诗一样丰
富，可能还不止于此，
你久久看不厌他的背影，他的颈脖和肩膀的背影。
婴儿伸开着四肢又长得十分丰满，妇女们的胸部和头
部，她们衣服的皱褶，我们在街上走过时她们的风
度，她们的体形自上至下的线条，
游泳池中的赤身游泳者，看着他游过那透明的碧绿晶
体，或仰卧着随同溅起的水花默默地来回翻滚，
划船的在划艇里前仰后合地弯着身子，马鞍上的骑士，
少女们，母亲们，管家们，在作着她们的各项工作，
一群工人在正午时坐下来打开他们装饭的锅子，妻子
们在一旁守候着，
那女性在哄着一个娃娃，庄稼汉的女儿在花园或牛栏
旁，
小伙子在锄玉米，赶雪车的在赶着那六匹马穿过人群，
角力者在角力，两个学徒，都已长成，体格健壮，性情和
蔼，本地人，日落时歇工后来到空地上，
外衣和帽子都脱了扔在地上，投入了爱和拒绝的拥
抱，
抱着上身又抱着下身，头发散乱着挡住了眼睛；
救火员穿着他们自己的服装在前进，透过他们齐整的
裤子和腰带可以看见男性的肌肉在活动，
慢慢从火场回来，在钟声突然又敲响时又站住脚，机警
地听着，
那自然而完美的各种姿势。低着的头，弯着的颈脖，又
在计着数，
我爱这些人——我自己松弛下来，自在地向前走去，和
那小娃娃一起靠在母亲的胸口，
和游泳者一起游泳，和角力者一起角力，和救火员一起
排队走路，站住了脚，听着，计着数。
三
我认识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农民，五个儿子的父
亲，
这些儿子也是父亲，有儿子，而这些儿子也是父亲，也有儿子。
这个人非常强壮，沉静，漂亮，
他的头的形相，他的淡黄和雪白的头发和胡子。他的含着无限深意的黑
眼睛，他的落落大方的态度，
我常去访问他，借此观看这些，而且他也是智慧的，
他有六英尺高，他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的儿子们都高大，整洁，多须，
有着晒黑的脸色，健美。
这些儿子和他的女儿们都爱他，所有看见他的人都爱他，
他们并不只是因为尊敬他而爱他，他们是以个人的爱而爱他，
他只喝水，但在他颜面的褐色皮肤下面显出深红色的血液，
他常常打猎捕鱼，他自己驶着船，他有一只精美的船，是一个船匠送给
他的，他有鸟枪，是爱他的人们送给他的，
当他和他的五个儿子和孙子们出去渔猎的时候，你会立刻看出他是这一
群人里最美最有生气的一个，
你会希望长久和他在一起，你会希望坐在一只船上坐在他的旁边，以便
和他可以接触。
四
我感觉和我欢喜的人在一起就满足了，
在晚间和别人结伴在一起就满足了，
为美丽的，奇异的，有生气的，欢笑的肉体所包
围，就满足了，
在他们中间走过，或者接触到任何一个，或者让我的手臂有片刻的时
间轻轻地围绕在他或她
的脖子上，那么这是什么呢？
我再不要求更多的欢乐了，我在其中游泳，如同
在大海中一样。
和男人们或女人们亲切地在一起，注视着他们，
跟他们接触，闻着他们的气味，这是有意义
的，这使灵魂十分快乐，
一切的东西都使灵魂快乐，但这些更使灵魂快乐。
五
这是女性的形体，
从它的头项到脚踵都发射着神圣的灵光，
它以强烈的不可抵抗的吸力，吸引着人，
我被它的气息牵引着，就好像我只是一种无力
的气体，除了它和我以外，一切都消失了，
书籍，艺术，宗教，时间，看得见的坚固的大地，
及希望在天堂里得到的一切，或惧怕在地狱
里遇见的一切，现在都消失了。
狂热的纤维，不可控制的电流从其中发散出来，
反应也是一样地不可控制，
头发，胸脯，臀部，大腿的弯曲，懒散低垂的两手全松开了，我自己的
两手也松开了，
爱的低潮被高潮刺激着，爱的高潮被低潮刺激着，爱的血肉膨胀着，微
妙地痛楚着，
亲爱的无限的澄澈的岩浆，微颤的爱胶，白色的狂热的液汁，
爱的新婚之夜，坚定而温柔地进入疲惫的曙晓，
波澜起伏直到了乐于顺从的白天，
消逝于依偎紧抱着的和肉体甘美的白天。
这样的结胎，——其后孩子从女人诞生出来，男人从女人诞生出来，
这是生之洗浴，这是大与小的混融，又再行出生。
妇女们都别害羞呀!你们的特权包括着其余的一切，是其余的一切的出
路，
你们是肉体的大门，你们也是灵魂的大门。
女性包含着一切的性质，并且调和了它们，
她在自己的地位上，异常平衡地移动着，
她恰是被遮蒙着的万物，它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
她要孕育女孩和男孩，男孩和女孩。
当我看见了我的灵魂在“自然”中反映，
当我通过了一层雾霭看见了“一个人”，有着难以形容的完善，明智和
美丽，
看见了低垂着的头和交叉在胸前的两手，我看见了“女性”!
六
男性也不多不少有着同样的灵魂，他也是在他的适当的地位上，
他也是一切的性质，他是行动和力量，
在他身上有着可知的宇宙的丰盈，
侮蔑对他是适宜的，嗜欲和反抗对他是适宜的，
最狂热巨大的激情，最高的祝福，最深的忧愁，对他是适宜的，骄傲是
为他而存在的，
男子的完全展开了的骄傲，可以使灵魂平静，对于灵魂是极好的，
他有知识，他一直爱好知识，他把一切的东西拿来自己试验，不管勘查
如何，
不管海水如何，航行如何，他最后只在这里测量水深，
(除了这里以外，他还会在什么地方测量水深呢？)
男子的肉体是圣洁的，女人的肉体也是圣洁的，
无论这个肉体是谁，它都是圣洁的，——它是奴隶当中的最卑下的一个
么
它是才上了码头的呆头呆脑的移民中的一个么
每一个人都正如有钱的人一样，正如你一样，属于此地或属于彼地。
每一个人在行列中都有着他或她的地位。
(一切都是一个行列，
宇宙便是用整齐完美的步伐前进的一个行列。)
你自己真是知识渊博，足以把那个最卑下的人说成愚昧无知么？
你以为你有权利饱眼福，而他或她便无权一看么？
你以为物质从散乱漂浮状态凝聚起来，泥土在地面上，水奔流着，植物
生长着——
都只是为了你，而不是为了他或她么?
七
一个男人的肉体在拍卖，
(因为在战前我常去奴隶市场观看这种买卖，)
我帮助那拍卖者，那懒鬼对这种生意连一半都不懂。
绅士们看着这种怪事，
不管出价的人出什么价钱，总还是不够高，
为了这件商品地球已在没有动植物的状况下准备了亿
万年，
为了它，那循环着的周期还确实在不停地转动。
在这个头颅里是那十分微妙的脑浆，
在它里面和下面是制造英雄的材料。
细细检查这些肢体，红的，黑的，或是白的，它们的肌肉
和神经都十分精巧，
且把它们剥光了让你们看个明白。
灵敏的感觉，充满生气的眼睛，勇敢，意志，
片片胸肌，柔韧的脊骨和颈脖，并不松弛的肌肉
粗壮的臀和腿，
而且那里面还有奇迹。
那里而还奔流着血液，
那同样并不陌生的血液！同样鲜红而奔流着的血液！
那里还有一颗心脏在隆起着、喷射着，那里还有全部激
情，欲念，企求，抱负，
(就因为它们没有在客厅和讲堂里发表过，你就认为它
们并不存在吗？)
这不仅是一个人，这是那些自己也要作父亲的人们的
父亲，
在他身上开拍了人口众多的国家和富有的共和国，
属于他的是数不清的不朽生命，有着数不清的各种具
体体现和欢乐。
你怎么知道几个世纪之后他的后代的后代中会出现些
什么样的人物?
(如果你能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你自己的祖先又是
谁？)
八
一个女人的肉体在拍卖，
她也不仅仅是她自己，她是那将要繁殖许多后代的母
亲们的母亲，
她生下的人将长大成人并成为母亲们的配偶。
你爱过一个女人的肉体吗?
你爱过一个男人的肉体吗?
你难道不清楚这对于全世界所有国家和时代的所有人
都是完全一样的吗？
如果有什么东西是神圣的，那么人的肉体就是神圣的，
一个男子的光荣和甜蜜就是那未被污损的男性的标
志，
在一个男子或妇女身上，一个干净、健壮、结实的肉体
比最美丽的脸庞更加美丽。
你见过那个败坏他自己生气勃勃的肉体的蠢男人没
有？见过那个败坏她自己生气勃勃的肉体的蠢女人
没有？
因为他们藏不住自己，也不可能藏住自己。
九
啊，我的肉体！我不敢遗弃那些具备你这样肉体的其
他男人和女人，也不敢遗弃那些具备你这样肉体的
局部，
我相信像你这样的肉体将和类似的灵魂休戚相关，(它
们就是灵魂，)
我相信像你这样的肉体将和我的诗篇休戚相关，它们
就是我的诗篇，
那些男子的、妇女的，儿童的、青年的、妻子的、丈夫的、
母亲的、父亲的、青年男子的，青年妇女的诗篇，
头、颈、头发、耳朵、耳坠和耳鼓，
眼睛、睫毛、眼球的虹膜、眉毛、眼皮的启和合，
嘴、舌、唇、牙、上颚、上下颔和咬合处，
鼻子、鼻孔、鼻梁，
面颊、鬓角、前额、下巴、喉咙、颈的背部、颈椎，
健壮的肩膀、男性的胡子、肩胛、后肩、广阔的胸膛，
上臂、腋下、肘拐、下臂、臂的肌肉、臂骨，
手腕和腕关节、手、手掌、指节，大拇指、食指、
指甲，
宽阔的前胸、胸前的卷曲的毫毛、胸骨、上腰，
肋骨、肚子、脊骨、脊骨的关节，
臀部、尾椎、坐骨，朝里朝外的圆周、睾丸，阳物，
粗壮的大腿、胜任地支撑着上面的躯干，
腿的纤维、膝盖、膝盖骨、大腿、小腿，
脚踝、脚背、脚拇趾、脚趾、趾关节、脚踵，
一切姿势，一切美好的形态，属于我或你的肉体或任何
别人的肉体的一切，不论男性或女性，
肺的海绵体、胃囊、喷香而洁净的肚肠，
在颅骨里面褶皱着的脑子，
交感能力、心的瓣膜，味觉、性欲、母爱，
女性的气质和属干女性的一切，和那来自女人的男人，
子宫、乳房、奶头、乳汁、眼泪、欢笑、哭泣、爱的眼神、爱
的不安和兴奋，
声音、发音、语言、悄浯、大叫，
食物，饮料、脉搏、消化、汗水、睡眠、走路、游泳，
臀部保持平衡、跳跃、斜靠、拥抱、臂膀的弯曲和紧抱，
口型和眼睛周围的不断变化，
皮肤、晒黑了的肤色、雀斑、头发，
用手抚摸赤裸着的肉体时所感到的奇异共鸣，
呼吸像转着圆圈流动着的河水，吸进又呼出，
腰肢的美、由此而下的臀部的美、再下去到了膝盖，
在你里面或我里面是稀薄而鲜红的浆汁，骨头和骨髓，
健康的美妙体现，
啊，我是说这些不仅是肉体的各个部分和肉体的诗篇，
也是灵魂！
啊，我现在说这些就是灵魂！
1865、188l
一~六（缺二）摘自网络，校对过，翻译者不详其余部分为赵萝蕤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