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读写并重”原则的提出及内涵 我国的传统语文教育，尤其是先秦时代，倒是重视口语教学的。例如，孔子设四科，其一就是“言语科”。他说：“不学诗，无以言”，“不言，谁知其志”。孟子也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当然，孔子说过“刚毅木讷近仁”“巧言令色鲜矣仁”，但“这两句话是指人的品质而言，并没有反对语言的学习”。只是自隋唐以后，实行科举取士，一些求学的人，便全力去学作科场所需要的各种文章，从此听和说的训练就几乎完全被读写的训练所替代。至清末明初，科举虽然废除了，但是忽视听说的情况没有改变。所以，叶圣陶早在“五四”时期就和语文学界同仁提出语文能力要全面训练。1924年他针对当时“教师只是教书讲书，学生只是背书听书，无发言之余地”之流弊，发表了《说话训练》一文，强调指出：“训练儿童说话实在是一个总枢纽”(13·23，即叶圣陶集13卷23页，下同)，“儿童时期如不经说话训练真是遗弃了一个最可贵的锁钥”，而且提出了一整套说话训练的方法（13·21）。 1949年8月在他撰拟的《中学语文科课程标准（草稿）》中，首次将“听话、说话、阅读、写作四项”作为中学语文教学目标并提出来，而且规定初中、高中两个阶段各应达到的具体要求（16·114）。但是，解放以后，由于种种原因，这一原则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落实。1976年7月又发表专文《说话训练决不该忽视》，特别强调“语文教学不仅是传授知识，尤其重要的，在于培养学生听说读写的能力”，“听、说、读、写四个字中间不偏废任何一个字”(13·189-190）。1964年2月又指出“听说读写宜并重”(25·34）。进入80年代，叶圣陶虽步入晚年，但仍不遗余力地呼吁，1980年发表《听说读写都重要》的专文，剀切地指出：“接受和发表，表现在口头是听（听人说）和说（自已说），表现在书面是读和写。在接受方面、听和读同样重要，在发表方面，说和写同样重要。所以，听、说、读、写四项缺一不可。”(13·249)1983年在《全国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上发言》中，再一次强调“现在的语文教学，听说读写非连起来不可”(13·254）。 二、“听说读写并重”原则的依据 首先，这一原则是语文学科性质宗旨所决定的。他在首次解释“语文”的含义时就指出：“口头为‘语’，书面为‘文’，文本于语，不可偏指，故合言之，亦见此科‘听’‘说’‘读’‘写’宜并重。”(25.33）这是从语文作为表达和交流思想的工具的角度，说明四项都需要，故必须并重，此其一。其二，从语文能力构成的关系来看，他认为，谁忽视听说，“谁就有重新把听、说、读、写四个字的关系郑重考虑一下的必要。先说说和写，这两件事同出一源，而说先于写，必须能说，然后能写；决不会能写而不能说。说的能力如果发展到高度，写的事就只剩把话记下来罢了。这样看来，说跟写怎么能拆开？再说听和读，听是用耳朵听人家的话，读是用眼睛和嘴‘听’人家写下来的话，取径虽然不同，其为听人家的话则一。而听得仔细不仔细，辨得明白不明白，跟听的人的说话习惯大有关系。就是说，听的人具有自觉地说话的好习惯、对人家的话就听得仔细，辨得明白，否则只是草草听过而已，虽说听了，都说不上真正听了。这样看来，说跟听和读又怎么能拆开？”其三，从语文能力训练的效果来说，他认为，听说读写语文能力的训练其效果是相辅相成的，“诵习课文，练习作文，固为读写之事，而苟忽于听说，不注意训练，则读写之成效亦将减损”(25·23)，“因此，培养的时候宜乎双方兼顾，听、说、读、写四字中间不偏废任何一个字，才能收相互促进、不断提高的成效”(13·190)，从而达到语文教学的目的。 其次，这一原则有着深刻的方法论与心理学依据。叶圣陶认为，听读和说写这两类能力，前者是接受，后者是表达，二者又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听和读的能力加强了，吸收人家的东西多了，有助于说和写的能力的提高。反之亦然。如果孤立地单项独进，往往事倍功半。例如，历来语文教学为了应试需要，忽视听说训练这一条语文教学的重要途径，不了解“听说读写”四个字中“说最为基本，说的功夫差不多，听、读、写三项就容易办”(13·191）的道理，因而只抓读写，甚至只抓读或只抓写，这种割裂的偏废的教学方法，不能不说是使语文教学效率“少慢差费”的重要原因之一。在叶圣陶看来，这四项并重是有其深刻的心理学依据的，他认为语文能力的培养，重在让学生真正理解，从实践中悟得真谛，触类旁通，养成习惯。听说读写全面训练，把学生的眼耳口手等多种感官通道都利用起来，能充分发挥感知的积极功能，体现听说读写四种能力的相互迁移、同步发展与优势互补的规律。具体来说，听读是语言的感知，必然会迁移为说写，大量接收，必然会转化为表达能力，听说是口头语言，也会迁移为读写，形成书面语文能力。反之亦然。这是从互相迁移来说的，此其一。其二，从四种能力同步发展来说，语言的感知、摄取、内化是以理解为决定条件的，而语言的输出、表达、外化也同样是由理解作为决定条件的。而理解是沟通口头语言、书面语言和语言内化外化的枢纽，因而，在语文能力训练中，通过用脑、用眼、用口、用耳，促进理解能力的提高，有利于听说读写能力的同步发展。其三，从四种能力的优势互补来说，在训练实践中，全面训练既不是同时训练，也不是单项独进，而是合理配合、严密组织、交叉互补的，即前一种能力，或优势能力，可以来补救或弥补后一种能力或相对劣势的能力，如此相辅相成，有利于听说读写能力的全面提高、共同发展。 第三，这一原则也是为了适应社会的需要。现在社会是信息社会，要求社会成员，无论是在吸收方面，还是表达方面，不但不能有所偏废，而且必须既快又准。因此，叶圣陶反复指出：“吸收与表达，一个是进，由外到内；一个是出，从内到外。这两件事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是经常需要的。这两件事没有学好，不仅影响个人，还会影响社会。”(13·206）他特别强调现代社会说话的重要性：“咱们的社会主义社会，在工作中，在交际中，说话的切需超过过去时代何止十倍百倍，谁的说话能力差，不仅是他个人的吃亏，往往间接又间接会造成社会的损失。”(13·192一193）这里说得多么中肯。因而，他认为，“就说和写来说，我们一方面要让学生善于说，一方面要使他善于听。读和写呢？读就是用眼睛来听，写就是用笔来说；反过来，听就是读，用耳朵来读，说就是写，用嘴巴来写。所以现在的语文教学，要把听、说、读、写四个字连起来”(13·254)，“这是生活的需要、工作的需要，也是参加祖国四个代化建设的需要”(13·249）。 三、“听说读写并重”原则的实施方法 （一）切实明确“听说读写”的辩证关系。要真正在教学中落实这条原则，关键在教师的思想上真正重视，也就是真正理解这四者的辩证关系。对此，叶圣陶反反复复不知讲了多少次。他认为，从横向来说，听读是语言的理解和吸收，说写是语言表达与倾吐，吸收是进，由外到内；从别人说的话、写的文章中吸收营养，化为自己的血肉；倾吐是由内到外，是把自己的思想观点、感情认识表达出来，把内部语言转化为外部语言，让人听，让人看。可见理解和表达、吸收和倾吐各有自己的心理特点与心理过程，其作用也是各不相同的，它们是不能替代的。同时它们又是互相制约、互相依存的。一方面，理解是表达的基础，吸收是倾吐的前提，没有吸收哪来倾吐，“倾吐能否合于法度，显然与吸收有密切关系”(13·55）。听读给说写提供范例，提供方法，没有它，其他条件再好，也写不出东西来。另一方面，说与写又反过来促进听和读，因为学习借鉴别人的表现形式的过程也是对别人作品的内容与形式深入学习与理解的过程。文章写得好的人阅读能力也较强。从纵向来说，他认为“文本于语”，“若说听读写四项发展先后来说，当然是听说在先，读写在后”，即“说先于写”。又说，“读和写是听和说的发展，绝不是两码事。凡是语文教师，对这一点必须确信不疑，始终贯彻在教学工作之中”(11·307一308）。总之，诚如张志公先生所说：“听说读写各有其不同的特点、功能与规律，不能互相代替；四种能力又是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相互促进，不可割裂开来，有所偏废，顾此失彼。”四者是辩证地统一在一起的。 （二）坚持全面训练，做到“一把抓”。鉴于中小学语文教学长期以来“忽视口头语言，忽视听和说的训练，似乎是普遍的情况”，因而叶圣陶一再要求，“口头语言的说和听，书面语言的读和写，四种本领都要学好”同时对所有偏废的现象作了批评：“有人看语文课的成绩光看作文，这不免有点儿片面性；听、说、读、写四种本领同样重要，应该作全面的考查。有人把阅读看作练习作文的手段，也不很妥当；阅读固然有助于作文，但是练习阅读，还有它本身的目的和要求。”(13·248)1980年6月致《语文学习》编辑部的信中说：“你们讨论语文学习，只讲读写不顾听说，实为一病。不善于听未必善于读，不善于说未必善于写，故而应当一把抓。”(24·490)他要求把听说读写并重，尤其是把加强说话训练，当作提高语文教学水平的重要途径：“忽视说话训练，影响到学生的学业成绩，不能看做小事气“因为大家切盼把语文教学提高一步，而注意说话训练正是提高语文教学的重要途径之一”(13·192）。在当前，语文学科作为素质教育的主干学科，尤其必须将听说读写一把抓，以切实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和语文能力。 （三）坚持密切结合，合理安排。叶圣陶一再强调四项“都重要”、“宜并重”、“不可偏废”、“要连带起来”，却并不是说要平均使用力量，而是必须因人因时因文制宜，分清主次，突出主线，以主带副，把听说读写四者密切结合起来。而其关键在于抓“思维”，把“想”作为抓听说读写的结合点，要通过抓“思维”把说写听读融汇起来，提高起来。其次，听说读写的具体活动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要合理安排，互相配合，因势利导，又不牵强附会，不相互干扰。第三，要设计一合理的顺序，初中高中各班各级都要有听说读写的合理训练标准，使教师能循序渐进，这是制订大纲及教材编写的要求，也是语文教师必须树立的一个观念。无计划、无目的的训练，其效果与质量不会好。建立语文教学的科学程序，实质上就是落实听说读写的训练标准、要求与方法的程序。此外，在当前，由于电脑的普及，必须学会用现代化的教学手段，来使语文教学中听读写训练更加科学化、高效化，这也是叶圣陶生前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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