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 印第安人是中国人吗

做了印第安人的邻居,才算是懂得了一点印第安人,知道印第安人的勇敢强悍的特性,并非天生而来。

印第安人的种种舞蹈,包括“太阳舞,”原来是勇士们用血肉对自己毅力的一种磨练的机会。有雄心,要在战场立战绩的,自愿让人割股挖肉,那些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在皮肉上切割的人,尚能做到沉静自如,毫不流露痛苦的表情,便是英雄了,而那些忍不住叫出了声,或是耐不住痛而逃跑的人,则从此只能穿女人的衣服,做女人干的烧饭,打扫的杂活,永远失去了男人的骄傲。

“苏”部落的头人“坐着的牛”在1876年那场有名的“大小羊角”战役前,便是跳了太阳舞的。跳舞之前,他的双手染成红色,肩膀则涂上蓝色以表示天空。他结拜的弟兄用一把刀和一把铁勺在他的左,右臂从手腕到肩膀一边各割下五十小片皮。这割肉的典礼前后大约有三十分钟,每割下一片皮肉,这位长得跟他的名字一样的头人便唱一句歌,据说是为了颂神。在他身旁的其他人,不是跑掉便是痛晕了过去,唯独坐着的牛对自己肩膀和胸脯淌下的血毫不在意,仍然坐着纹丝不动。等一百片皮肉割罢,他将脸沐浴在阳光里,开始他的太阳舞,跳了两日两夜,直到第三天的早晨昏倒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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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名叫“雨”的勇士曾两次自愿接受这种残忍的折磨。头一次,部落里的人用粗线穿起他的皮,将他的身体吊起来,然后任由穿縫起来的那一处皮肤支撑不住他的体重,将他摔下来。第二次则由人在他的腰部的上方割开一条条沟,然后用生牛皮筋的皮带捆在割开的伤口里扎紧,再将他扔回广场跳下一轮舞。这一轮舞,也是连续两天的时间。多年之后,给雨作传的布兰第说,雨后背的腰部深陷进去的沟“大得可以放进一个捏紧的拳头。”

有一个叫凯特林的白人参加曼旦部落的典礼,捆在广场柱子上的几位勇士向他招手,并指指他们自己。凯特林后来回忆说,“仪式自始至终我都在观察他们,当我听到刀子割肉的声音时,我仿佛自身感受到他们的疼痛,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而那些勇士看着我,脸上却带着愉快的微笑。”

也许正是这种残忍的典礼锻炼了印第安人顽强的生命力。许多故事记载了印第安人重伤复元的奇迹。有一名叫安子的印第安人自愿军,被一粒子弹射穿内脏,但他吃了少许吗啡,再喝了些威士忌之后,居然还能骑一天马,走一天颠簸的山路,回到他在二百英里之外的家。第二年人们见到他时,他仍活着。耳闻目染,印第安人的小孩也有那种顽强的毅力及体格。在美军卡斯特将军带领士兵袭击黑水壶部落时,几名儿童被子弹射中。战后美军医师给他们检查和清洗伤口,虽然疼痛已使他们的脸部变形,却没有人哼一声。一个小姑娘身体左部被子弹穿过,仍像健康的儿童一样端直地坐着。

幸好那些血淋淋的典礼仪式和战争都是在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住在这僻静的农庄,每到六七月份,晚上时常听到河对岸印第安人在农田后的丛林里传来“呜啊”的吼叫,歌声及击鼓声。北方夏夜的风温暖和煦,使人感到欣慰的,是这些邻居仅仅是在跳舞欢乐而已。但也常常不由地记起他们过去的典礼,使他们豪犷的歌声带上几分神秘。曾经有几回想要开车沿着河往上游开,到有桥的地方过桥到对岸看个究竟,但至今一直未能成行。

我读印第安人的故事,觉得最有趣的,是印第安人的名字。

印第安人的名字,自由随意得几乎令人吃惊。印第安人查起家谱来一定很困难,因为他们的名字都不带姓。对不少印第安人来说,婴儿时的名字也是临时的,十六七岁的青年,换一个名字,也算是长大成人的标志。印第安人的名字有趣,在于它们具体而形象,或者隽美,或者纯朴原始,还有一些则近于怪诞甚至于滑稽。

美国德克达州希尼部落的一名勇士名叫“木腿”,令人猜想他准是断了双腿,接了两条木制的代用品。这个名字原本属于勇士的叔父,这位叔父因为双腿有耐力可以跑远路而得此名。勇士在小时十分敬佩这位叔父,叔父走到哪儿便跟随到哪儿,并一再要求父亲将自己的名字也改为“木腿”。勇士17岁那年杀死了一名乌鸦部落的偷马贼,他父亲因此摆下宴席为儿子庆功,并将这个在印第安部落令人羡慕,而在外人听来像个绰号似的名字正式赠给了自己的儿子。

苏部落的头人疯马在18岁时参加了一场与邻近部落的打仗,在岩石的山坡上他数番冲杀到对方的勇士群中,不仅杀死了两名敌人,还将他们的头皮割了下来。回家之后,为了表彰他的勇敢,部落里举行了庆典仪式。他父亲是部落里的长老,他将自己的名字“疯马”授予了儿子,从此称自己“蚯蚓”。

疯马是19世纪最有名的印第安头人之一,只可惜他不喜欢照相画像,没有照片流传下来。在与美军交战的小大羊角战役之后,兄弟部落或是北上逃亡加拿大,以躲避美军的报复,或是投奔印第安保留区以求温饱,只有疯马拒绝离开自己的家。当有的印第安人商讨卖黑山时,疯马无比鄙视地说,“土地是给人走的,怎么可以出售!”

最怪诞的是另一位19世纪苏部落头人的名字:坐着的牛。不是“卧牛”,而是“坐着的牛”。从来没想过笨重憨厚的牛会抬起前蹄坐起来,所以初读到这个名字,便觉得滑稽可笑得很。后来,看到坐着的牛的照片,宽脸阔肩,皮肤是泥土的棕红色,厚厚的嘴唇往下稍稍弯着,脸往上扬,嘴角眉宇间,露出几分带嘲讽的笑意。他魁梧的身体像是充满一股野性,十足像一头草原上凶猛不羁的野牛。坐着的牛没有疯马那一种固执与孤傲,打完小大羊角一仗,便率领部落的男女逃亡加拿大。过关时,他手里展示着乔治第三赠给苏部落酋长的勋章,告诉边防检查官及警卫说,“我们是英国属民印第安人。我们的祖父是在英国人的土地上长大的。”坐着的牛后来被饥饿逼迫,不得已返回美国,四处到各大城市向好奇的美国人兜售他的自传。不过坐着的牛对土地的热爱和疯马是一样的,那些经不起诱惑而要卖印第安属地的同胞使他极为反感。在一次部落的头人长老的会上,他提议若要卖地,须将泥土称过一磅一磅来卖。

有一名给美军当志愿军的印第安勇士叫血刀,他的妻子叫女猫头鹰。

疯马的好友,一个魁梧的印第安人,名字叫小大人。

我的邻居易日魁人,从名字看出他们比他们在草原上的亲戚少一些幽默,多几分严肃。易日魁六个部落联邦里的英霍克部落的将军,小时候的名字叫“两根棍子捆在一起更结实”,但人们更熟悉的是他后来起的英文名字布兰特。1776年布兰特率领易日魁联邦部落的勇士帮助英军与宣布独立的美国军队作战,战败后易日魁人在纽约州的土地被美军没收,布兰特为此亲自到英国,向英皇要求一块安身立命的地方。英王将加拿大安大略省南部格朗河的南北岸六英里之内所有土地都赠给这支忠诚的印第安联邦部落,于是他们北迁移居加拿大,从此放弃狩猎的生活方式而从事农耕,一直至今。

易日魁联邦部落里最流行的宗教,创始人原是一位酋长兼巫士,名叫秀湖,或“英俊的湖”。在易日魁人改变找食粮的方式和来源之后,许多人因为不习惯而借酒解闷,由此发生部落内部的暴力问题,一向平和的印第安家庭关系也受到威胁。秀湖也染上了贪杯的恶习,在1799年5月,他终于卧床不起。到了六月,他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在昏迷中,他看见造物主的使者让他传播福音,并让人们戒威士忌酒,不要相信巫术。在以后的几个月里,秀湖又昏迷过几次,在昏迷中目睹了在炼狱里对罪恶的惩罚,以及在天堂人们的和平与幸福。当秀湖的身体神奇地痊愈之后,他开始到各个村落传达造物主的忠告,鼓励人们戒酒,热爱家庭,男人参加农耕。

西部草原的印第安人名字幽默,滑稽,东部丛林里的印第安人名字正经,严肃。滑稽也罢,严肃也罢,大多数印第安人的名字都是特点鲜明,且容易记忆,更不必考古家来指出名字的原意。不像有些欧美人的名字,纯粹是一长串拼音的组合,一般人是不知道名字的意义的,叫起来卷着舌头练习好几次才能说得清楚,譬如比阿特丽斯克。亚历山德拉。普雷沃斯基。

大凡以印第安人为邻的当地的美国和加拿大人,对印第安人都抱有几分敬畏,而住得远一些的东海岸居民,则常常将印第安人涂上一层神秘浪漫的色彩,到了20世纪末的海外新移民,更是只知道印第安人诚实善良,是欧洲冒险家到新大陆强掳土地的受害者,而不知道印第安人的性格,也有令人乍舌的一面。

莫霍克部落是易日魁联邦部落中最强盛与闻名的一支,而印第安语的“莫霍克”是“人吃人的部落”的意思。照莫霍克的传统,每次打完仗,要把俘虏带回部落,在庆祝胜利的典礼中,先将这些俘虏交给部落里的妇女逐个看过,由她们挑出不该早亡的勇士。那些免于一死的俘虏或是被分派给那些在战场上失去了丈夫或父亲的家庭以填补空缺,或是留在部落里补充莫霍克的军队。然后,由妇女决定该在庆功仪式上处决哪些俘虏。莫霍克的死刑是一种极残忍的折磨。俘虏被捆绑在一条木桩上,莫霍克人则从他身上割下鲜肉,当着他的面在火上烤了吃。这种酷刑可延续两三天之久,有时为了让受刑的人多受一些折磨,迟一些归天,还给他喂水喂饭,同时在他身上割肉,直到这个俘虏奄奄一息,最后将他的心脏挖出来众人共餐。这种典礼,妇女和儿童也参加的。莫霍克虽然以部落勇士的骁勇善战闻名,但仍是母系氏族。部落的酋长虽然有男人组成,其中成员却全由妇女来指定。妇女是主事的权威,固然所有的典礼都要出席。而儿童也被鼓励加入这种非同一般的庆宴,则是让他们见世面的一种传统教育。

印第安人的另一世袭传统是割敌人的头皮。和古代欧亚军队不同,仗打赢了的印第安人不是将敌方的将军枭首示众,而是把敌方军队战死的将领和士兵的头皮通通割下来。头皮是印第安人的战利品,也是勇敢光荣的象征,初次上战场的勇士若要割下一两块头皮,大都拿回家交给母亲,让母亲为自己骄傲。在打仗结束后的庆功典礼上,人们用棍子擎起各种头皮跳舞狂欢。庆典仪式结束后,有的头皮被随手扔在荒郊野岭,有的则被保留起来,加以制作,或是收藏为纪念品,或是用来装饰鹿皮帐篷。

19 世纪中期,美军的卡斯特将军长年驻防美国西部,写过一部名叫《我在草原的生活》的书,其中对印第安人制作头皮做了特别的描述。头皮制作关键的两点是风干和装饰。卡特斯将军写道,头皮风干之后,“根据加工头皮的勇士的趣味和爱好,带肉的部分被涂上不同的鲜艳的颜色,有时还缀上五颜六色的彩珠来增强效果。头发往往是用染料染成金黄色或深红。”

有点印第安人割头皮是在对方仍活着的时候生割。苏部落的黑麋在1876年的小大羊角也美军打仗时就生剥了一名美军士兵的头皮。因为那名士兵使劲地磨牙齿,黑麋的刀又钝,黑麋最后用一粒子弹结束了那名士兵的生命。据记载,还有被剥了头皮居然还活下来的人。1867年8月6日,一个名叫汤姆逊的工程师同另五个人到草原修电线,碰上一群与美军对立的印第安人。汤姆逊的同伴被打死,他则左臂受伤,一名希尼部落的骑士卡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倒,然后在他脑袋的发根部位用刀割锯,将他的头皮掀了下来。汤姆逊后来幸而遇救,得以活着告诉人们他丢失天庭盖外衣的经验。

有的部落不但割头皮,还将敌人尸首分肢。卡斯特将军近两百人的军队全军覆没,小大羊角的山坡草丛尸横遍野,但却没有一具完尸,不用说当时的战场惨不忍睹,便是百年后读那一段历史,也令人掩卷神伤。美军的士兵有的四肢被分开,有的生殖器被割掉,有的在大腿上被刀划一道深沟。据当时参战的印第安人后来回忆,在男人们还未完全结束战事时,已有两名肥胖的印第安女人在检查他们的工作是否彻底,拿着长刀给美军士兵的尸体脱衣,砍去四肢及生殖器。当剥到一名装死的士兵的衣服时,他屏住了气没有动静,可是到两名胖女人在他赤裸的身体上用刀割他男性的器官时,他忍不住惨叫着跳了起来。当时部落的男人们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这名士兵最后也遭到和他的战友们同样的命运。

苏部落和希尼部落不只是对美军才这样处置,对邻近的印第安人也一样惩罚。1876年底,在希尼部落的钝刀子村的一个帐篷内,美军士兵发现一串用棕色皮肤的手指做的项链,一条印第安女人的胳膊,以及一个鹿皮做的口袋,里面装着十二只印第安婴儿的右手。

从来听到的,都是印第安人受伤害的故事,人们说起历史,总是印第安人纯朴驯良,白人贪婪冷酷。殊不知人与人都是一样的,各有友爱和残忍的一面。17世纪一位名叫罗伯特。卡维利尔的人在新大陆的一个要塞的废墟附近,发现一块木板,上面有一名法国逃兵写的一行字:

NousSommes Tous Sauvages

“我们全是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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