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我所知道抗日战争中的罗卓英将军續 罗卓英 薛岳

[轉載]我所知道抗日战争中的罗卓英将军(續)

(十一)罗卓英、史迪威再次亲赴南柏战地考察
  罗卓英同参谋长杨业孔对上述战况和蒋介石的指示,作通盘的研究后认为:虽然中路的敌情严重,而且西线英军已放弃马圭和仁安羌,其英1师和英17师又分别在仁安羌油田和东敦枝附近,遭到日军的围攻与堵击,正向我求援,情况实在紧急。但是,他们都深知杜聿明是一位久历征战,屡建殊勋的优秀将领,战术素养很好,实战经验丰富,指挥能力很强,对蒋委员长绝对忠诚,尽管他竭力主张放弃平满纳会战改行东枝会战,现有蒋委员长要他继续进行平满纳会战的指示,他一定会谨遵照办,妥善达成任务的,所以,罗卓英对中路战事是比较放心的。惟一叫他犯愁着急的仍然是第6军方面的战事。他同杜聿明、史迪威商量后决定:由杜聿明加紧筹划,期能于18日展开平满纳会战。他自己则同史迪威一道于明(16)日凌晨赶赴乐可,实地考察战况,就近对第6军的作战进行指导。当获史、杜同意。史迪威立即把我叫去,告知其事,嘱我参照4月12日乐可之行,连夜准备安当,明(16)日5时出发。我还是准备了三辆摩托车由钱济民带几名缅甸华侨(武装便衣,并在摩托车上安装了无线电话报机),先行出发,沿途侦察。我为史迪威及随行人员准备2辆小吉普,另有两辆中吉普乘载武装宪兵,随行护卫。再给罗卓英及其随行人员配通信车(安装了大功率无线电话报机并配置无线电报务,机务和译电人员)和小中吉普各1辆,共计7辆汽车,3辆摩托车。
  16日上午10时,罗卓英、史迪威一行,一路风尘仆仆,长驱300多公里,来到炮声隆隆的乐可,走进甘丽初的作战司令部,只见他正在手执电话筒大声讲话,右手同时握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看见史、罗二人及其随行人员已经来到室内,就起身相迎。史迪威赶忙以手示意,要他继续接电话,不用起身。甘军长的参谋长林森木少将见状便放下手上的工作,走来迎候并安顿史迪威、罗卓英在指挥所内就坐。他二人却迳直来到挂着的作战地图前,仔细观看地图上所标示的敌我态势。林森木见他们二人专注地察看作战地图,也立即凑上前去,就着地图进行战况介绍。甘军长电话一讲完也跟着走到史、罗二人身边,说他刚才正同前方的陈勉吾师长通电话,得知日军眼下正对土墙和南柏狂轰滥炸,猛烈进攻中,前线部队打得很顽强,虽不断出现伤亡,却仍然坚守阵地,反击日军,自凌晨以来,已打退了日军三次猛攻,现仍激战中。史迪威和罗卓英很想到前线去实地观察战况,甘军长尽力劝阻无效,最后只得亲自陪同史、罗二人前往第2团主力据守的、也是战斗正激烈进行中的南柏观战。南柏距乐可约60公里,为防日军钻隙部队的扰袭,甘军长特派1个特务连附重机、工兵各1排,分乘4辆汽车,随行护卫。史迪威则叫我仍按来时的编组,由我为他开车随甘军长座车前进。车队经过良巴勒(乐可南方15公里处)时陈勉吾师长正在路边等候,随即坐上他自己的车在前引导。车队到达南柏北方的山地瓦力苦(Waliku)(其主峯靠近南庞江畔的青尔瓦,海拔1515米)时,甘军长再次请史迪威和罗卓英登上山峰用望远镜观察南柏方面的战况,不要再去南柏。史迪威首先对甘军长陈师长对他二人的安全如此关切,表示感谢。他还说:“东线的战况如何,关系着缅战全局,我和罗卓英将军的心思与视线,现在都集中到了你们这条战线上,今天我们远远地赶来,就是要到最前线看看敌我双方的战斗实况,眼下日军正在向南柏第2团阵地猛攻,正是我想去观察的良机,请你不用再劝阻我们吧!”史迪威说罢就登上我开的车,叫我开车走在前头向南柏前进,罗卓英的座车也跟着前往。甘丽初见状,就叫他的司机把他的车开到史迪威座车之前,在最前面领路。陈勉吾见甘军长的车跑在最前头,他叫司机立马加速,超过甘军长的车跑在车队的最最前头。汽车一开始下山,南柏方面密集的枪炮声和爆炸声更是清晰可闻,几乎达到了震耳欲聋的境地。车队就很快来到刚刚激烈战斗过的战场:在山麓南面公路上,两小时前,我第3团第3营于此处同日军迂回部队(148联队3大队附工兵队、装甲车队称上田支队)相遇时发生激烈战斗后,战场的痕迹尽在眼前,被我击毁的日军3辆装甲车,以及我第5军派来支援的3辆装甲车因故障在战斗中被敌炸坏,其残骸均丢在路边,还有被我击毙的日军尸体20多具也横七竖八地抛在山坡上,敌人已被打跑,惨烈苦斗的情景却依稀可见。史迪威过此战场时曾同罗卓英下车观看,并让梅里尔把现场情景拍照下来,他用手抚摸着第5军被损的3辆装甲车,深有感触地对罗卓英说:“你们中国的圣杜工部在《蜀相》一的末尾两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岂不是对我们这3辆被敌炸坏装甲车的写照吗?请命令部队设法把这3辆损坏了的装甲车赶紧拖回去,把它修复还可再用。”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陈师长和甘军长忽然发现史迪威和罗卓英的汽车没有了,心里不禁一惊,马上叫司机调转车头向回开,不一会见史迪威、罗卓英二人正站在被打坏的装甲车旁谈话,这才心定下来,便下车走到史、罗二人身边探询究竟,方知他二人是在观看第3团第3营同日军发生遭遇战的现场,又听见史迪威居然高声念出了杜甫的著名句,便凑趣儿说道:“史迪威将军呀!您真了不起。您不但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熟识中文并写得一手好汉字,而且对唐也很熟悉。刚才您念的这两句《蜀相》,用它来比喻这3辆损坏的装甲车,真是寓意深邃,发人深省啊!”史迪威听后笑笑,并说:你二位也来了。我想请你们尽快把这3辆装甲车拖到后方修理。日军的那3辆损坏太利害,恐难修复,就让它躺在这里展览,也可鼓舞我军士气。接着,他们又上车前往,这时不但前方激烈交火的枪炮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使人难以听到另外的声响,而且坐在车里举目远眺时,就能看见在田野里,有一波接着一波似的隐隐约约的日军身影在向前奔跑。车队很快就行抵南柏北面村边,陈师长正在指挥车辆开进一座隐蔽良好的树林里。史迪威、罗卓英下车后,陈师长和甘军长便领着他二人,来到南柏东首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山上,登上山腰,在两名哨兵身旁有一个交通壕的入口,这条交通壕深约2米,宽约1.5米,顶上有厚达1.5米以上的掩盖层,壕内用园木支撑,看来足以抗拒日军迫击炮、山野炮炮弹的侵袭。甘、陈二人领着史迪威和罗卓英及我们几个随行人员,经过约数十米长昏暗无光的坑道,(笔者注:相隔10多米留有1个透气孔或射击孔,它可以向坑道内送来微弱的光线)来到第2团团长刘素行上校建筑在面敌方向山腰上的指挥所。这指挥所其实是一座有厚厚掩盖层的重机枪阵地,分别向正面和两侧各开一个射孔,在坑道里还有一个很大的掩蔽部,专为储存弹药和供人员休息,可容10余人休息,且设有通风口和对外射击孔,光线较暗。从这射孔向外展望,我军阵地状况和日军的活动都一目了然。我军阵前都设置铁丝网、鹿砦和防坦克的陷阱与地雷,在约千米前方的田野里,正有成群日军手持武器,身披伪装物,既象人更象野兽,成散兵队形,跟随在日军6辆轻型坦克和9辆装甲车的后面,利用灌木丛等植被的遮蔽,正向我阵地前如潮水般地涌来。此时我第2团的10门8.2cm迫击炮便突然集中向敌群开火,炮弹象雨点一样在敌群爆炸,日军非死即伤,敌人30多门大炮和坦克、装甲车上的平射炮与机关枪,顿时对我猛烈还击。我迫击炮马上转移阵地,以躲避敌炮的猛烈还击。但日军大炮却是采取“面积射”“齐射”方式向我阵地发炮,以致这座指挥所也挨了好多发炮弹,虽未直接命中,却在左近爆炸,猛烈的气浪和烟尘,使掩体里的人都沾满了一身的灰尘,气浪和烟雾把人们呛得直咳嗽,而且眼泪鼻涕直淌,感觉十分难受。在我军前沿阵地上的情景尤其壮烈,日军仗着火炮多的优势,每次都是30多门各种火炮一齐发射,而且是面积射,几十发炮弹便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到我阵地上,在横宽大约300至400米,纵深约100米的地区爆炸,对我工事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使我前线守军伤亡骤增,日军步兵和装甲车,坦克就趁着日军炮兵的齐射所造成火海的掩护,向我阵地猛扑。由于日军炮兵这种集中的面积射,每次射击持续10多分钟里,我前沿阵地上就受到日军300多发炮弹的轰击,还有日军飞机的轰炸和坦克的炮击,装甲车与步兵机枪的猛烈射击,霎时间我第2团前线阵地上便是爆炸声震耳欲聋,烟雾弥漫,给予敌军步兵向我扑来以极好的掩护。但是,战斗经验丰富的陈勉吾师长和刘素行团长(笔者注:1937年“8.13淞沪会战”开始时,陈勉吾任独立20旅少将旅长率所部三个团参加作战,表现颇佳,受张治中器重),战前曾要求官兵注重构筑防御工事和伪装,当敌飞机轰炸和炮击时,除留置机枪手和监视哨在阵地上警戒外,其余官兵退到掩蔽部里隐蔽,俟敌机轰炸和炮击结束,其步兵接近我阵地200米以内准备冲锋时,便迅速进入阵地,利用火器,突然急袭日军。因此,当日军步兵在我阵200米以内发起冲锋,向我阵地奔跑而来,其坦克、装甲车在前面开路,其炮兵已延伸射程之际,这时第2团的官兵们就按照陈勉吾师长一向要求他们“在200米以内消灭敌人”的原则,同时用步枪、轻、重机枪,猛然一齐向敌开火,隐匿中的10门迫击炮也跟着向敌群倾泻下几十颗炮弹,打得日军纷纷中弹倒地,有些日军则狠奔豕突,四散奔跑,寻找避弹处所,或倒地求生,日军锐不可当的攻势,再一次被我第2团打下去了,第2团据守的南柏阵地,虽然工事多处被毁,官兵伤亡200余人,却依然是巍然屹立。与此同时,日军有2辆坦克3辆装甲车,则被我炮52团第5连的战防炮击中起火或触雷被毁,正被熊熊烈火燃烧中,其余敌坦克和装甲车便其在大炮猛烈射击下,掩护着日军步兵纷纷后退。
  这是第2团在16日第4次打退日军的进攻,事后据前线部队从日军后退时丢下的尸体上发现,这股日军是56师团113联队第1大队,而在此前来攻的日军为113联队第3大队。史迪威、罗卓英亲自目赌了日军这次进攻的全过程,对第2团官兵的勇敢和战斗技巧,当予表扬。同时提醒甘军长、陈师长和刘团长要严防敌人钻隙迂回,切断我后方连络线。并指出:第3团第3营在瓦力苦南方与敌迂回部队的遭遇战,说明日军是惯用钻隙迂回战术的。尤其当日军正面进攻受挫后,更会使用迂迴战法,对此应有预防措施。罗卓英还特别指示甘丽初:①对瓦力苦以东的山地和暂55师在良巴勒的师指挥所应有严防部署。②已调49师的146团应严令其火速赶来乐可。279团必须在明(17)日赶到和榜布防。③再向49师、93师各调一个团速到和榜、东枝布防,并须在东枝设置指挥所,派一位得力的副师长驻在东枝,统筹东枝、和榜的防务。④军的工兵营、迫击炮营和人力输送团(应即配发武器作为战列部队使用,所需武器装备已电请腊戍后勤部尅日车运乐可)应调到乐可备战。
  史迪威则颇为风趣地说:“我今天在这里算是入缅以来首次经历的战火洗礼!日军打到这里的几十发炮弹,竟然对我们毫发无损,这真要感谢上帝的保佑,尤其要感谢第2团的孩子们挖了这么坚固的防御工事”。说完他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最后还请甘军长、陈师长、刘团长代他和罗长官向第2团英雄的战士们致谢!并表彰他们今天的战绩。然后同刘团长握别,便随陈师长走出坑道,来到树林里上车,驱车往回赶。此时是4月16日下午4时正。又经过5个多小时的车中颠簸,于当晚9点刚过回到了漂背。

(十二)亚历山大亲自上门求救 力促史、罗放弃平满纳会战
  史迪威一跨进漂背史总部大门,来到客厅,蓦地看见亚历山大上将在马丁少将和侯腾少将陪同下,已在客厅里等他,便满脸显出很不高兴的神色。旋即走上前去同亚历山大相见,并冷笑地说:“阿历克斯(笔者注:阿历克斯是人们对亚历山大的昵称),您深夜来访,一定是您听说我们马上就要发动‘平满纳攻势’,给我送坦克和炮兵部队来支援战斗的吧!我们真要十分地感谢您了!”亚历山大并没有领悟史迪威说这番话其实是在嘲讽他的含义,马上正色答道:“乔(笔者注:这是人们对史迪威的爱称)非常抱歉!我现在拿不出坦克和炮兵部队来支援你们即将发动的‘平满纳攻势’。相反,我还要请求你派新38师赶快去解救被日军围困在仁安羌的英缅1师。那里有七千多英军官兵正在翘首渴望你们派兵去救他们脱险啊!伦敦和新德里都向你们呼救啊!请赶快行动吧!救兵如救火呢!”史迪威虽然生性刚直,且很暴躁,对英军在缅甸的表现十分不满,心怀怨愤,但他毕竟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传统军人,是一位真正的军人。尽管他疾恶如仇,语言尖刻,曾被二战中美国陆军部长亨利.L.史汀生(HenryL.stimson)戏称为“尖酸刻薄的丘八”,可是他很赞成蒋委员长的指示:“对英军应适时适切地给予救助,以免唇亡齿寒之痛”,他心里想的是缅甸战役的前途,是中英联军在缅甸共同打败日军的战略目标,当亚历山大向他诉说英缅一师在仁安羌被日军围困,可能崩溃的险情后,他心里也很着急,随即叫我去把罗卓英将军请来,共同商议救英军脱险的方法。罗卓英来后即向亚历山大叩询英军最近的态势和日军的动态以及英缅一师在仁安羌油田内被围的情况。当他得知英缅一师于15日傍晚由马圭方面退进仁安羌油田内,在公路交汇区被日军先期赶到油田救火的214联队和由伊洛瓦底江乘船前来的215联队的夹击,苦战不得脱身,大有被日军围歼和自行溃散之危险后。罗卓英当即表示:英军的安危就是本军的安危,自当尽力给予救助,使其免遭损失。并说:“蒋委员长早就明确指示我们:对于英军要适时适切地给予救助,以免唇亡齿寒之痛。现在英缅一师已在仁安羌陷入日军重围之中,危在旦夕,本军义不容辞应立即派孙立人师长率部兼程赴援”。罗卓英又说:“本军应立即发动已准备就绪的平满纳攻势作战。可由孙师长亲率112和113两团去救援在仁安羌被围的英军,该师114团李鸿部应速调来塔泽担任平满纳会战的总预备队。同时以今(16)日到达腊戍的新28师刘伯龙师长率师部及83师团刻日到曼德勒接替新38师防务。请杨参谋长即将我意分别电告腊戍参谋团林团长和曼德勒的孙立人师长,以及杜副长官”。史迪威则把我和美军少校梅里尔叫去,把他写给孙立人的信及长官部给予孙立人的书面命令,交给我和梅里尔,命令我二人连夜送交孙立人,并监督其实施。我则用电话探明孙立人的行踪,约定在皎勃东与之会面。时已午夜,我和梅里尔领着两名武装宪兵随车护卫,由我驾驶一辆安装了无线电话报机的中型吉普车从漂背出发,经塔泽,敏铁拉,东沙向皎勃东急驰,于17日拂晓起赶到皎勃东。
  16日深夜,在漂背史迪威指挥部,罗卓英慨然应允了亚历山大的请求,立即由杨业孔参谋长用保密电话,向在曼德勒的新38师孙立人师长下达命令,要他即率112和113团赴仁安羌救援英军。并说:“笔记命令和具体要求由王楚英上尉和梅里尔少校面告”。亚历山大要求派新38师去仁安羌救英缅一师的问题,至此已园满解决,按理亚历山大应该满怀欢欣,申谢告辞了。可是,他竟然得寸进尺地向史、罗二人建议:“放弃平满纳会战,将第5军撤退到塔泽、敏铁拉、东沙一带,会合英军举行曼德勒会战。此举其胜算可期,望你们勿失良机,尽快抉择,火速行动”。亚历山大的这项建议,同他在4月6日向蒋委员长提出的意见和后来他向林蔚的陈说,以及4月13日斯利姆在马圭向杜聿明抛出的“曼德勒攻势”(笔者注:通称“曼德勒会战”或“斯利姆攻势”)如出一辙,其目的无非是要第5军跟着英军的行动一步一步趋,以便对英军构成保护伞,使英军免遭损失,至于缅甸前途,亚历山大并不关切。史迪威和罗卓英虽然尚未窥察出亚山大已有弃缅保印的企图,却对于举行曼德勒会战毫无兴趣。在他二人的心中想的是:如何立即遵照蒋介石的意图发动平满纳攻势,给予中路之敌以摧毁性的打击,俾能迅速腾出手来去收拾敌56师团,从根本上清除对我军最严重的威胁。当然,此刻他二人还有一种想法,这就是能在一周内将66军的新28和新29两师都调来缅甸,先增强第6军方面的防御能力,确实把敌56师团阻止在乐可至东枝地区,能坚持7至10天以上。因此,他二人对于亚历山大想把第5军撤到塔泽、敏铁拉的建议,自然不能接受,当予拒绝。

(十三)亚历山大再次建议放弃平满纳会战 史迪威被他说动
  亚历山大满怀对史、罗二人慷慨允诺救助英军的感激深情,同时又为中国军队面临危险处境而忧心忡忡,在马丁等人陪同下,于17日凌晨1时过后返回梅苗。他一进门,参谋长胡敦就呈上一份刚刚收到韦维尔给他的“绝密急电”,令他“把缅英军全部完整地迅速撤到印度,让中国军队继续同日军周旋”。他是英军高级将领中较为开明且有远见的人,他深知中国军队在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中的极其重要作用,很不赞成韦维尔对中国军队的态度和作法,却又不能公然违抗韦维尔的意图,他只想提醒史、罗二人设法使中国军队避开眼前的危险。他一到梅苗,竟顾不上休息,立马又用电话把史迪威从熟睡中吵醒,不厌其烦地再次向史迪威陈述“放弃平满纳会战,将第5军撤到塔泽、敏铁拉会合英军举行曼德勒攻势作战”的利害关系。他坦诚地向史迪威透露了韦维尔要他把缅甸的英军完整地尽快撤入印度的意图。他进一步向史迪威指出:不论“C、C、S”是否同意(笔者注:“C、C、S”是“美英联合参谋长委员会”的英文CombinedChiefs ofStaff的缩写),新德里将会把缅甸战场的全部战事责任撂给中国军队的。现在中国军队最精锐的第5军仍然打算在平满纳与日军最精锐的第18、第55两个强力师团对阵,而在平满纳西面的日军第33师团,已攻占了仁安羌和东敦枝,进到了平满纳右侧背,对第5军有极大的直接威胁,一旦日军把第5军的后路切断,那就不仅第5军本身要坠入日军钳形攻势所形成的包围圈内,而难逃全军覆灭的厄运;而且会使英军再次陷入日军的重围之中难以脱身。亚历山大极其恳切地吁请史迪威,从第5军和英军的安全以及战场的主动权着想,尽快将第5军移到塔泽、敏铁拉一带,整顿态势,以利再战,否则就要丧失战场的主动权,并陷第5军于极不利的险境。亚历山大还剀切地提醒史迪威,还应当密切注意东线第6军方面战局的发展,防止日军袭取东枝和雷列姆(Lailem)。史迪威原本一心要发动平满纳攻势,先破敌军一路,期能扭转缅甸战场上中英联军的被动局面,使缅战获得转机。现经亚历山大这样坦诚恳切地对他说了实话,而且对缅甸战局又有比较客观的分析,他经过冷静地反复思考后,觉得亚历山大的话很有道理,认为他的提醒和建议也很中肯,使他意识到:让第5军继续在平满纳与敌决战,的确是一步险棋,从而萌发了接受亚历山大建议的念头。这时已是17日的子时,我和梅里尔正准备开车出发,史迪威立即把我叫去垂询战况和第5军,第6军的实力。我据实作答后,他又找来相关参谋人员,作进一步的研究。

(十四)我亲身经历的仁安羌大捷
  史迪威听完我的汇报后,示意我和梅里尔速去会晤孙立人。我便开车上路向皎勃东急驰,于拂晓赶到该地,适第113团团长刘放吾上校率该团已到皎勃东,正在埋锅烧饭,官兵按建制分散在各处休息。一会儿,英缅第1军军长斯利姆中将在韦尔斯上校和罗伯逊上尉及一排英军护卫下,由归约(gwegyo)驱车来到皎勃东,他找到刘放吾团长后,便对其诉说英缅1师于15日晚在仁安羌油田被日军重重包围后的险恶处境,要求刘团长立即率领所部,乘坐英军汽车向宾河(Pin-R·)北岸肯耶(Kyenyin)进攻,肃清宾河北岸的日军,乘势攻取仁安羌,救援被日军围困中的斯考特将军及其所部官兵脱险。斯利姆并说明他已令英13旅旅长柯第斯将军在肯耶等候113团,将以坦克和炮兵支援113团作战。刘放吾上校听完斯利姆这番话之后,很礼貌地对他婉言说道:“斯利姆将军,我很理解您此刻的心情,更是深深地为英缅1师目前的危难处境而焦急,也很想马上去解救他们。但是,没有本师师长孙立人将军的命令,我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因为孙师长明确命令本团来此待命。孙师长此刻正在来此途中,一切问题还是等孙师长到来后再议吧!”我见斯利姆心情很急,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已是急不可待的样子,对刘团长的婉言拒绝更感失望。我便走上前去对斯利姆说,史迪威和罗卓英将军已经决定派孙立人将军亲率所部反攻仁安羌,救出被围的英缅1师,我和梅里尔少校奉命来此向孙师长送达命令,并监督其执行。现孙将军正在来此途中,请将军不妨在此等候孙立人,与他当面商议作战方案。刘团长他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尚望见谅。今天,我与梅里尔同斯利姆是二次相会。早在斯利姆就任英缅第1军军长后,我二人于3月16日已同他在阿兰谬(Allanmyo)见过面,那天我们与他曾相谈两次各达1个多小时,今天我们再次相见就像熟人一样谈得很投契,他便接受了我的建议,留下来等候孙立人。此间,他向我询问了中国军队在平满纳和乐可方面的作战情况,并说:“看来你们第5军还想在平满纳同日军决战。恐怕已经没有这种可能了。我曾向杜聿明将军建议,将第5军和英军都转移到敏铁拉、东沙地区同日军决战,却未被他接受。现在英缅1师被围在仁安羌,英17师已从东敦枝撤出,正在克耶冈(Kyagon)、纳貌布防。显然,日军已包抄了第5军的后方,该军如不及早向北撤退,必将陷入日军重围之中,请向史迪威、罗卓英和杜聿明将军,代达愚意”。我们同斯利姆正在侃侃而谈,适刘团长来告,说孙立人师长亲率第112团已抵皎勃东,正在部署部队就地休息。我们便陪着斯利姆随刘团长来孙立人师长处与之相见。并介绍斯利姆同他相会。同时面交罗卓英给孙师长的书面作战命令,梅里尔则向孙立人师长递交史迪威写给他的亲笔信。孙立人仔细阅读我们交给他的命令信件后,便问斯利姆对他有何指示。
  斯利姆见问,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请孙师长即率全师,乘坐英军汽车驰赴宾河北岸,对占据仁安羌的日军展开进攻,他将派英13旅旅长柯第斯准将率步兵营和坦克、炮兵各1队支援孙师作战。斯利姆又说:“英缅1师7683名官兵自15日晚进入仁安羌后,当即遭到日军两个联队的围攻,屡次冲击日阵,屡次受挫,无法突围,至今已断水缺粮两日,士气极低,实难久撑,务请孙师长体念英军危难的困境,立伸救援之手,至为感谢!”斯利姆虽是有名的战将,向以沉着机智勇敢见称,此时他却心情非常激动,话越说越激动。孙师长见此情景,便神色沉静、语气平和地对斯利姆说:“据将军所告,现在仁安羌油田里包围着英缅1师的日军不过是33师团的两个联队,而英缅1师却有两个步兵旅和1个战车营、1个炮兵团共七千余人,有坦克58辆,大炮约百门,同日军的实力不相上下;而且日军眼下正以全力忙于扑灭油田大火,抢救油田设施,他们目前是无暇去围攻英军的。请转告斯考特将军务必督促所部严防死守,坚持抵抗,万勿投降。一俟本师集结完毕,一定火速前去救援他们”。斯利姆是英军中与蒙哥马利、亚历山大同样享有很高声誉的名将,深受伦敦英国参谋部和印度英军总司令韦维尔的信赖,曾在任印度第10旅旅长时于东非战役中配合友军,以奇巧的战术打跨了意大利奥斯塔公爵军团,生俘意军23万余人,创造了二战史中著名的“东非大捷”,因战功卓绝,拔升为印度第5师师长。他对孙立人的上述分析和斩钉截铁式的承诺,极为信服,便二话不说留下韦尔斯上校和罗伯逊上尉与通信兵给孙立人师长作联络参谋,他自己遂告别孙师长和刘团长,临上车前他握着孙师长的手说:“我静候您的佳音”。然后驱车返回归约英1军军部。
  孙立人见斯利姆已走,便召集干部宣布他所受命令要旨以及斯利姆的请求,并简述了缅甸战场当前的敌我形势和仁安羌方面的情况。他叫大家就如何达成任务各抒己见。112团团长陈鸣人首先发言,他主张全师从宾河上游坎纳特附近渡过宾河,从日军背后奇袭仁安羌;同时由英13旅猛攻宾河北岸之日军,进行牵制。113团团长刘放吾紧接着指出:陈团长的方案虽然能出敌不意,可奏奇袭之效,但英军新败,战力不逮,以英军13旅攻击宾河北岸之敌恐难奏效;若敌从宾河大桥出击断我后方,则我师将会陷入重围,无法达成救援英军的任务。因此,他建议:以112团从坎纳特方面奇袭仁安羌日军之侧背,另以113团及英13旅从宾河大桥正面进攻,先肃清宾河北岸之敌,再乘胜攻入仁安羌,夺取501及510两个制高点,则日军不攻自破,英缅1师之围当能迎刃而解。盖日军在仁安羌虽有两团之众,但他们认为英军已是囊中之物,故围而不攻,坐待其溃,而集中其全力扑灭油田大火,抢救油田设施,不遑顾及本师之出现;兼之仁安羌位于平满纳之西北即第5军右侧背百余公里,已对在平满纳之第5军构成了最直接、最严重的威胁,日军必定认为第5军已自顾不暇,无力来救援英缅1师的,故不急于解决英缅1师,而对其采取“围而困之,逼其投降”的策略,这就给予我师以自由行动的良机,不可坐失。
  孙立人对陈、刘两位团长的意见都很欣赏。他经过反复思考后,最后决定采纳刘放吾的建议。遂命副师长齐学启率112团乘英军汽车,由皎勃东迳趋宾河上游要地坎纳特,必须同在纳貌附近的英17师师长高文少将密切联系,尤其要对仁安羌的日军采取积极的侧击作战,借以牵制、扰乱该敌,使113团在宾河北岸作战容易。令刘放吾派副团长曾琦率第3营张琦部附师部工兵、战炮、搜索三个连和便衣侦察队,乘英军汽车先行出发,在肯耶南方占领阵地,侦察敌情,掩护主力集结,并须相机夺取宾河大桥。113团在刘放吾团长指挥下依次相继出发后,孙立人便在我们中、美、英三方联络参谋及其随行人员陪同下,随师部及113团团部与直属部队一同乘车向宾河北岸前进,于午后2时行抵肯耶北方,忽闻前方枪炮声大作,刘团长立即令部队在道路东侧和西侧小山上占领阵地,准备应战,令通信连向前方架设有线电话,并开设无线电台。他两人随即带着我们四个联络参谋和相关人员爬上山顶,用望远镜观察前方情况,此时枪炮声更加密集,且伴有重型车辆行驶的嗡嗡声,心知敌军必有装甲车甚至坦克助战,孙、刘二人正在商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适曾琪报告说:“占领宾河大桥至老渡口一带3000多米正面的日军,至少有四、五个步兵连,还有山炮、速射炮、步兵炮至少在12门以上,另有装甲车10辆以上。我蒋元连和搜索连已分别在宾河大桥和老渡口附近与敌接触;现日军用炮火掩护,出动了约两个步兵连伴随10辆装甲车,向蒋元连猛扑;我已将工兵和战防炮连及第3营主力在公路东侧展开,设置伏击阵地,令蒋元连沿公路后退,诱敌来追,俟其进入我伏击圈内即用急袭火力将敌消灭。”刘放吾得报便向孙立人表示:他想以团的主力由公路东侧抄袭敌后,乘势夺取大桥肃清宾河北岸之敌,然后渡过宾河向仁安羌之敌发起进攻,以解英缅1师之围。正在这时,斯利姆也爬上山来,听见刘放吾如此一说,非常高兴,当即向孙师长说,他十分赞赏刘放吾团长的意见,请求孙师长予以采纳。他接着又向孙师长诉说,英缅1师被围数日,伤亡骤增,缺水断粮、官兵极度疲惫,实难久撑。他吁请孙师长立即行动,去拯救那七千多名英军生命于倒悬之中。孙师长仍然平心静气、神情肃穆地对斯利姆说:“本人和全体官兵要救英缅1师脱险的心情都很急迫,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关切着英缅1师官兵们的困苦和危难,刚才刘团长的话就足以说明一切,他的心意正是本人和全师官兵的心意。但因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加之我们仍然对敌情和地形知之甚少,故必须先摸清敌情地形,然后方能采取适当的步骤和战术,力求能出奇制胜。当前的要务是肃清宾河北岸之敌,然后再取仁安羌”。孙师长殷切希望斯利姆鼓励英缅1师官兵务必坚守到底,切切不可动摇,千万不能中日军的奸计去投降。斯利姆见孙师长和刘团长都斗志昂扬,胸有成竹,而且战术巧妙,计划妥切,使他感到放心,便坦然对孙、刘二人说:“我已对贵军能战胜当面的日军、救出英缅1师,充满了信心,我将在归约军部等候你们的捷报”。在4月17日的早晨和午后,斯利姆已经两次亲临战地,请求孙立人发兵去救英缅1师,可见他的心情是何等的焦急啊!他随即叫来英军第13旅旅长柯第斯准将向孙立人人师长报到,接受指令。
  孙师长见斯利姆已走,便告诉刘团长不要向前线增兵,由曾琪去对付来犯之敌,要他计划并组织好于今(17)晚或明(18)日拂晓的进攻事宜。然后问柯第斯能出动多少兵力参战。柯第斯答,可派步兵1个营、炮兵和坦克各1个连来此作战,并有运输车辆和后勤部队参加战斗。孙师长即嘱柯第斯同刘团长面商作战任务、行动要求和联络方法等事。然后带着他的随行人员和我们4个联络参谋,于当日15:30来到肯耶南方两公里处,在公路东侧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山头上曾琪和张琦的指挥所。我举目向前方公路东侧仔细察看,发现第3营和战防炮连都沿着公路东侧的小高地,在灌木丛里成射击姿势隐蔽着,因为官宾们都用树枝等物把全身巧妙地伪装了起来,如果不是他们时常在活动,否则根本无法发现他们。所以日军也就没有察觉他们正埋伏在路边,日军每前进一步就是迈向死亡。其时,工兵连早已在公路上埋好了地雷和集束手榴弹,战防炮连的4门德式3.7cm苏罗通平射炮也隐蔽在路边,作好了射击日军装甲车的战斗准备。我再用望远镜向右前方望去,清晰地看见几百名日军跟在10辆装甲车后面,手持武器,借着炮火掩护,大摇大摆地向边打边退的蒋元连紧跟着追踪前来,这伙日军正以“胜利者”的自得,丝毫没有觉察到在其周围和前方正隐蔽着中国军队,使他们就要遭到灭顶之灾。
  时针指向15:56时,曾琪看见日军已全部进入我伏击阵内,蒋元连也退到了安全地区,他便对着话筒高喊:“打”。顿时地雷和集束手榴弹相继爆炸,日军装甲车着火燃烧,响声震地,烈火熊熊,枪炮齐鸣,杀声四起,打得日军非死即伤,绝少幸免,少数幸存的日军虽举枪反击,不及旋踵也被打倒。倒是在宾河南岸的日军炮兵反应特快,马上便向我伏击阵地发炮猛轰,弹如雨下,我军也有伤亡,残敌便乘机兔脱。16:40战斗结束,清扫战场发现日军尸体112具,内有214联队8中队队长吉柳仲次大尉的尸身,还缴获他的日记和军旗(旗上有很多人的签名),另卤获一批武器装具。宾河北岸的日军第214联队第3大队(大队长高延隆雄中佐)遭此重创后,其在仁安羌的214联队作间乔宜大佐闻讯甚怒,即令高延中佐以一部留在宾河北岸据守大桥和老渡口,率其主力连夜返回宾河南岸的白塔山布防。
  孙师长同刘团长商议后,决定于18日拂晓开始进攻,肃清宾河北岸之敌。刘放吾遂令副团长曾琪指挥第2营鲁廷甲部从公路西侧进攻,夺取宾河大桥;令第1营营长杨振汉部从公路东侧进攻,夺取老渡口;以第3营张琦部为预备队位于肯耶南方公路交叉口附近;令搜索连附工兵排和谍报队从老渡口以东在缅甸向导引导下,偷渡宾河,秘密潜入501高地和白塔山隐蔽,并侦察敌情地形具报;英军坦克队归曾琪指挥支援第2营作战,英军炮兵队(山炮3门)及师战炮连在公路交叉口北侧占领阵地归刘团长直接指挥;英军古尔卡团第7步兵营随张琦部行动。刘放吾部署完毕,各部队立即行动,连夜进行准备,刘放吾则陪同孙立人深入前线逐一检查。
  18日晨5时,刘放吾声一令下,各营同时出动、迫击炮、战防炮、英军的坦克炮和山炮、轻重机枪同时向敌猛射,步兵便乘势冲入敌阵,日军仓皇应战,伤亡累累,相率泅水逃往宾河南岸。至10时许,113团已完肃清宾河北岸之敌,控制了宾河大桥和老渡口。日军则多次反扑,均予击退,其在宾河南岸的炮火和轻重机枪火力更加猛烈地向我113团阵地倾泻,以致我前线部队伤亡大增,数次渡河进攻,均无功而返。孙师长见状,立即果断决定停止进攻。他请刘团长下令前线部队除留置监视哨和狙击手在前沿监视敌人外,官兵均退回后方隐蔽,以减少无谓的伤亡,并须积极地准备夜袭;同时由前线部队选派侦察员潜渡到南岸,详细侦察敌情地形,以便组织夜袭。这时,斯利姆再次乘装甲车来到肯耶,他听说孙师长、刘团长正在前沿阵地指挥作战,便壮着胆子跟随向导利用遮蔽,潜行向前,终于在桥头堡东侧一个小高地上的密林中,第1连连长指挥所里找到了孙师长、刘团长和杨营长,一见面斯利姆就十分惊讶地说:“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的师、团、营级指挥官,竟然是这样的身先士卒、亲冒矢石,都跑到了最前线的连长指挥所来指挥战斗的,我非常敬佩你们的英勇”。他接着又说:“今(18)晨你们大举进攻时,我也曾命令英缅1师发动反攻,向北突围,同你们的攻势相呼应,期能对仁安羌的日军造成内外夹击之势,将日军的包围圈撕开一个大缺口,乘机冲出重围来同你们会师,结果却又遭到顿挫,使我大失所望。现英缅1师处境更加艰难,他们已经断水粮数日了,官兵极度疲惫,真可说是奄奄一息了,军心已散,实难再事坚持,斯考特的将军已多次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向我求救,作为军人,我在电话中听见他那种如泣如诉的话语时,简直就心碎了,所以我就怱怱赶来请你们挥师过河,去解救他们,我会与你们一同战斗的”。斯利姆的话还没讲完,他的无线电话报机里忽然响起了斯考特的声音。看来斯考特的确是情急无奈,竟然不顾保密规定,直接用无线电话向斯利姆再次呼救,其声已嘶,其情凄切,孙师长见状,立即接过斯利姆手中的电话听筒,用英语对斯考特说:“中国军队包括本人在内,纵使战到最后一人,也要使你们在明天脱险归来。务必请你们继续坚守下去”。话筒里传来了斯考特声音嘶哑,心存疑虑的问话:“有把握吗”?孙师长斩钉截铁地答道:“请你等着吧!明天此时我们定能会面的”。在孙师长身旁的斯利姆听见他如此信心百倍、不容置疑的回答,想到113团这两天战斗频频得手,打得日军弃尸丢甲而逃的情景,他满腔的焦急心情,顿时涣然冰释,面露笑容同孙师长,刘团长握别,并说:“我静候捷报!”当他经过肯耶,看见113团昨(17)日下午击毁的日军装甲车中,竟有两辆原是英军的,连车的英军标志和车号都原样未动,历历在目,这使他感到十分尴尬,不忍足视,便悻悻离去。
  经过仔细侦察和窃听日军电话以及俘供等渠道,至18日夜;孙师长和刘团长综合得知日军情况如次:(1)日军214联队控制仁安羌油田公路交叉口以北地区,现占领501高地、白塔山瞰制着宾河,成为113团进攻时的最初敌手,也是该团进攻仁安羌时首先必须予以摧毁的障碍;(2)日军山炮第33联队主力和214联队的联队炮全在501高地西麓(白塔山西南地区)占领阵地,必然以火力封锁宾河,是113团发动攻击直捣仁安羌的“拦路虎”(3)日军215联队控制着伊洛瓦底江码头及仁安羌油田公路交叉口以南与西方地区,是解救英缅1师的第2道阻障;(4)日军213联队(由少将步兵团长荒木正二指挥213联队、山炮33联队第1大队、工兵33联队第2大队、速射炮5中队编成荒木支队)正在仁安羌东南地区追逐英17师和装甲第7旅,控制着仁安羌通往马圭、纳貌、坎纳特各处道路,遮断了英缅1师向东突围的一切通道,当113团进攻仁安羌战斗打响后,该敌将可能向仁安羌油田转用,以堵击113团,成为打击113团新生力量。孙、刘二人对上述敌情和仁安羌油田的地形进行通盘研究后作出决定:由刘放吾团长亲率第1、第2营、师工兵连和英军坦克连为右翼队,于午夜后自宾河大桥两侧偷渡到南岸,秘密逼近敌炮阵地,以一部潜入白塔山日军步兵阵地后方,待命发起突击;第3营并指挥已潜入501高地的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为左翼队,由老渡口偷渡到南岸,潜入501高地,秘密逼近敌阵,待命发起突击;曾琪指挥英军古尔卡团第7步兵营和炮兵队、迫炮连、战炮连在桥头堡两侧占领阵地,对各处目标完成射击准备,应向左、右翼队分别派出观测员随前线部队行动,以便及时以火力支援其战斗;第7营应保持机动能随时投入战斗,坦克连先隐蔽于大桥附近并向右翼队派出携带无线电话的联络军官,以便能适时过桥参加战斗;参谋长何钧衡总揽后勤事宜,立请英军准备充足的饮水、食物和医疗救护队及运输车辆在肯耶隐蔽,待命出发;以第一次炮击为号,全线开始突击,坦克连同时出动,伴随右翼队冲击敌炮阵地。
  19日凌晨4时半,孙师长在指挥所相继接到各部队报告:“准备完毕,敌未察觉”后,立即下令:“打!”顿时炮声轰隆,枪声四起,坦克呼啸向前,爆炸声像连珠炮那样在敌阵内响个不停,震撼着大地,火光照亮了黎明前的天幕,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在501高地和白塔山及其南方地区的日军阵地里,则是炮火连天,杀声震地,火光四起,好一幅激战的景象。杨振汉带着第1营官兵,趁着一阵手榴弹连续爆炸和轻重机枪的猛烈扫射,在日军狼奔豕突的混乱中,奋勇地冲入敌炮阵,紧接着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急袭射击和手榴弹的连续爆炸,把敌人30多门火炮炸坏了一半,打死的敌尸横七竖八地乱躺在大炮旁边。幸存的日军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开着汽车怱怱忙忙把没炸坏的大炮通通拖跑,这些日军大炮就这样还没有来得及开炮便全都哑吧了。这些用汽车拖着大炮向南逃的日军,当其经过炮阵地南方两公里处的岔路口时,又突然遭到了已经迂迴到达该地的113团第2营鲁廷甲部的堵击,因该营来不及设置路障和地雷,以致该敌得以仗着汽车速度快,硬是冲过去,那些坐在车中的日军则开枪猛烈还击,他们当中也有些人被我用急袭火力打死或受伤,损失颇重。原来据守在白塔山上企图阻我渡河并护卫其炮阵地的214联队第3大队,当杨振汉营向敌炮阵突击时,第2营鲁廷甲部已潜到该敌背后,突然从敌背后向其冲锋,经过连续的手榴弹爆炸和各种火器的猛射,使敌军伤亡枕籍,接着该敌又在护卫其炮兵南逃途中,再次遭到我第2营的伏击又死伤过半,其大队长高延隆雄中佐也被击毙,连尸体都没有运走,其溃败之惨由此可窥全豹矣。日军214联队长作间乔宜大佐惊悉其炮兵和高延隆雄部的败绩后,立即派第1大队长德重房夫少佐,率所部和装甲车18辆、速射炮4门乘汽车赶来救援,行抵仁安羌北方约5公里处一个小村落时,突然遭到刘放吾亲率1、2两营和英军坦克连追击逃敌到达该处预设的埋伏迎头痛击,当击毁其装甲车5辆、汽车7辆,敌不支便掉头南逃。刘放吾立命各营备力追击该敌。
[轉載]我所知道抗日战争中的罗卓英将军(續) 罗卓英 薛岳
  是日11时许,113团第1营攻占了仁安羌,在伊洛瓦底江边截获日军215联队主力和独立工兵26联队逃跑时未及开走的轮船3艘、汽车30多辆,该团第2营于击溃敌215联队第3大队后,相继占领了油田区内最高的制高点510高地,以及农拉、萨旦等处村落。由于敌214联队第3大队已在今晨进攻中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大队长高延中佐被我击毙),其第1大队也在遭到我第2营的伏击中损失重大,只有该联队第2大队尚在501高地,正遭到我113团第3营的痛击,战斗就要结束。214联队的残部已随215联队第3大队的向马圭方面溃退。至此,英缅1师的重围遂顿时破解。
  4月19日凌晨4:30,孙师长下令“打!”时,已从老渡口渡过宾河,秘密攀上501高地,埋伏在日军214联队第2大队阵地直前的新38师113团第3营,在搜索连、工兵排、谍报队引导下,猝然向敌猛攻,一举突入敌阵,展开着极其壮烈的肉博战。敌伤亡众多,已显不支,便分向山顶和山麓退却。张琦营长当令胡德华副营长率第9连、搜索连、工兵排和谍报队,跟踪退向山麓之敌,奋力追击,务须捕捉歼灭之。他自己亲率第7、第8连和机枪连,继续向盘据山顶之敌进攻,遭到敌人极其顽强抵抗和猛烈反击,张琦则身先士兵,一面指挥机枪和迫击炮压制敌火,同时令第8连派一排向敌侧背迂迴,他自率主力从正面强攻,正在向上攀登,突然遭敌机枪狙击,他身中数弹,血流如注,惟神志尚请,仍拼挤出最后的力气高呼:“兄弟们!冲啊!消灭鬼子!”终因流血过多,几度昏厥。蒋元连长见状大恸,他不顾个人安危(此时敌人就在面前,敌机枪正向这里猛射),振臂高喊:“消灭鬼子!为营长报仇!”他一跃而起,周围的士兵便蜂踊向前,几乎在同时百十颗手榴弹都投向敌人,在爆炸的瞬间,蒋元带着七、八两连战士冲进敌阵,经过一场惨烈的博斗,盘据在山头上的三百多名日军悉数被歼,501高地被我完全占领。此时,胡德华所部也肃清了退到山麓的日军,遂与第2营鲁廷甲部在萨旦村落胜利会师,攻克仁安羌解救英缅1师的战斗,至此已获全胜,日军第214、215两个步兵联队和山炮33联队,工兵33联队、独立工兵26联队均被我新38师113团刘放吾部打败,残敌已分别由水路和陆路向马圭方面退去,只留下第213联队在因河沿岸,监视仁安羌和纳貌。濒临绝境的英缅1师终于绝处逢生,完全得救了,孙立人昨(18)日对斯利姆和斯考特的庄严承诺,已完全兑现。孙立人和刘放吾在缅甸战场上,创建了盟军自太平洋战争以来首次大捷,举世为之欢呼。清扫战场发现,日军丢下的尸体达1200具,还有大批武器装具。连在此之前被日军俘虏的英、美两方的军人和文职人员572人也全部被我113团救出,获得解放。
  正当刘放吾指挥其1、2两营,攻克了仁安羌、农拉、萨旦和510高地,挥师追击逃敌时,孙立人师长也带着我们4个联络参谋及其指挥所人员来到仁安羌东侧刘放吾指挥所,忽然得报:张琦重伤,生命垂危。他二人闻及此讯均极悲痛,我们在他二人身边目睹其景,也不禁为之动容。孙立人继续指挥部队进行追击和扫荡战场,刘放吾则亲自爬上501高地看望张琦,此时张琦虽未停止呼吸,但已不省人事,刘放吾一到便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张琦满身是血的躯体,热泪如涌,泣不成声地说:“好兄弟呀!我们攻克了仁安羌,英军得救了,而你却要离我们而去,苍天何其不仁!”不一会,孙立人也来到张琦身边。说也奇怪,原来张琦那紧闭的双眼这时忽然慢慢地睁开,嘴角还微微动了一下,在场的人都以为张琦起死回生了,大家悲痛饮泪的脸色也随之开朗了一些,军医用手摸他的心脏并用听筒细听后,却是热泪盈眶地频频摇头,轻声凄切地说:“张营长走了!”孙立人和刘放吾带领大家向张琦的遗体敬礼后,亲手将一面国旗覆盖在张琦身上,安排人将其遗体运往后方。刘放吾便转身令胡德华指挥第3营据守501高地及其南方的510高地与农拉、萨旦、公路交叉点。令第1营控制因河与日军隔河对峙,对马圭、东敦枝方面搜索警戒。孙师长对刘团长的上述处置表示同意。随即电召在坎纳特的112团和在曼德勒114团火速前来仁安羌,决定于明(20)日对因河南岸之敌发动进攻,同时电报罗卓英
  正当孙师长和刘团长在501高地积极筹划明(20)天的作战时,我们4个中美英联络参谋,已从宾河北岸带来了接运英缅1师的庞大车队,还有运来给英缅1师的饮水、食物和医疗队。当我们把饮水车和满载食物的车辆开到了英缅1师的阵地上时,这些忍饥挨渴已经多日,身心极度虚弱的英军官兵,竟然没有1个人去取水解渴,更无人去取食物充饥,他们却拖着虚弱的身躯步履蹒跚地去同来接他们的中国官兵们热烈地拥抱、亲吻,有的人就像孩子一样高兴得泪流满面、狂喊乱跳,把衣帽抛向天空;有些英军竟然抱起中国兵向上抛,他们真是死里逢生后欢喜得全然忘形失态了,其欢快之情已达到极点,无法自制,使我们旁观者为之感动,连带着动容了。这种动人的情景,使人深深感到,当一个人在死亡已经降临却忽然意外地得救时,其心态和神情是多么奇妙而不可思议啊!我不知这些奄奄一息的英军官兵怎么会忽然间有如此高昂的激情和气力?他们这种新的生命力是从那里滋生的呢!
  这时,英缅1师师长斯考特少将和旅长法威尔、凯波两位准将,在人丛中艰难地找到了我们,不但同我热烈握手,而且紧紧拥抱,当要我和梅里尔带他们去见孙师长和刘团长。我则请他赶快安排官兵取水就食,然后登车北撤到归约去休整。他们竟然全不理会我的意见,仍然一个劲地要我们带他去见孙立人,而叫来接他的柯第斯准将去安排英缅1师官兵饮水就食然后上车。我们被他缠得无奈,便陪着他三人爬上510高地(笔者注:孙立人、刘放吾处理了张琦的后事,并派我们4个联络参谋去带领英军车队来接运英缅1师,并给他们供应饮水和食物,同时带去医疗队治疗伤患。他二人为准备明(20)日的作战,便亲自登上510高地进行侦察)。斯考特三人一见到孙立人和刘放吾就肃立致敬,紧接着就走上前去将孙立人紧紧地抱着,泣不成声地诉说感激之情。孙、刘二人的上衣都被他们三人的泪水染湿了一大片,其情景着实非常感人。斯考特同孙立人便侃侃而谈,但孙立人则催促他赶去收容整理部队,按斯利姆的要求尽快撤到归约去整顿。孙立人还表示:他正计划于明(20)对当面的日军发动进攻,还有许多事急待处理。并说:“我与将军后会有期,还要并肩作战的”。这时,斯考特才依依不舍地同孙立人、刘放吾道别。我与梅里尔便回漂背复命。
  4月19日深夜,孙立人彻夜未曾合眼。刘放吾则跑遍各营连阵地,检查并指导其备战,也是一夜奔波,不曾入睡。20日凌晨他们从无线电报中得知:112团快到仁安羌,114团正在来此途中,因此决定推迟20日的拂晓进攻,等112团和114团到来后再择期发动进攻。不料,史迪威和罗卓英已于18日决定放弃平满纳会战,命令第5军于19日拂晓前撤出平满纳,向敏铁拉附近转移。这样一来新38师就深深地孤军陷在敌后了。罗卓英于我和梅里尔回到漂背听取汇报后,即叫我急电孙立人,令他于20日拂晓前撤出仁安羌到皎勃东布防。但长官部电台一直没有同新38师电台联系上,我无奈改向英1军斯利姆发报,请其转告孙立人速向皎勃东转移。但斯利姆迟至20日傍晚才将此电送交孙立人。孙立人于20日傍晚收到斯利姆转给他的这项密电后,甚为震怒。他不但责怪长官部:“要本师救英军时频电相告,还派人监督。现全军北撤竟置本师于不顾。实在可恼!”而且也骂斯利姆“过河拆桥。英缅1师得救了,他们竟扬长而去、一走了之。英军太没信义!”孙立人气归气,面对严峻的形势,大敌在前,他必须妥为筹划,采取了巧妙战法,将新38师完整地从日军的眼鼻下安全地转移出去。他和刘放吾深思熟虑后决定:先以112团在仁安羌油田内及宾河两岸设伏,掩护113团和师部于夜暗中开始撤退,赶赴皎勃东设防;令即将到来的114团占领坎纳特,尽力阻击日军,以便112团于午夜后开始撤退;114团须待112团撤退到达皎东后,方可依逐次抵抗方法,逐步向皎勃东转移。这样新38师便安全地撤到了皎勃东。

(十五)史迪威同杜聿明在缅甸的一段纠葛
  史迪威自1942年3月11日深夜来到梅苗建立指挥部以后,积极地进行情况搜集,他向我深入了解第5、第6两军的编制、装备和部队训练程度,纪律和士气,指挥官的素质和能力。他特别着重向我垂询杜聿明、戴安澜、廖耀湘、余韶和罗又伦的等人的情况。他对杜聿明在古北口作战和昆仑关战役中的卓越建树,甚为称赞,因而对杜聿明的最初印象甚佳。他认为杜聿明训练部队、带兵打仗有他独特的作风,很有见地,很有进取精神,是一位优秀将领。因此,当杜聿明于3月14日深夜驱车赶到梅苗“红楼”来拜访史迪威时,史迪威竟然一反他素来轻视中国高级将领而不假辞色的常态,一听说杜聿明到了,他便亲自来到杜聿明的座车门边恭候,好像是迎接久别的老友那样:笑容满脸,激情满腔、热烈握手,有说有笑,相偕来到“红楼”楼下作战室(由原来的大客厅布置而成),史迪威的参谋长格鲁伯便安排杜聿明及随行的参谋处长李汉萍少将在室内沙发上就坐。可是,杜聿明在史迪威陪同下一走进作战室,看见墙上挂着巨幅缅甸军用地形图,地上放置一个庞大的沙盘,都用兵棋展示出敌我态势,使他眼睛为之一亮,便没有到沙发上落座,迳直来到作战地图和兵棋沙盘前,注目细看。当他看见墙上悬挂的这张50万分之一的缅甸地形图和另一张100万之一缅甸全图,都很详细新颖,是英军于1941年航测印制的新图,他马上召来李汉萍处长,问他为什么长官部没有这种新版地图,李说:那是去年12月15日在昆明受命出发援缅时,向昆明行营领取的缅甸旧图,而且是300万分之一,后来参谋团经由丹尼斯从缅甸英军总部替我们要来一些30年代出版的缅甸地形图,是100万分一,所以不甚详细,甚至与现地有出入,很不合用。杜聿明听罢就转身对史迪威说:“史将军!您知道地图对于我们指挥官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啊!可是,我们司令部现在使用的缅甸地形图,却是30年代中期英军测制的百万分之一老图,很不详细,且不精确,现地的地名图上找不着,图上的地物现地却没有,这种过时的军用地形图早就应当销毁了,岂能发给作战部队使用呢?”杜聿明的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现在看到了您这作战室内悬挂的地图,心里既高兴又羡慕,希望您能替我们也弄到这样精确而且详细的新图”。史迪威马上把我喊去,问我这种地图是从何处弄来的,是否还有办法也替杜副长官和各部队长再弄一些这种新版缅甸地形图,供其使用?我告诉史迪威,史总部和腊戍参谋团现在用的这种缅甸地形图,是他来缅甸前几天,我从梅苗英军总部情报部领来的,听说英军总部近日又从印度用飞机运来了一批新版缅甸地形图,可以同英军总部联系,向其申请我们所需的地图。
  杜聿明一听就对我说:“楚英老弟:就请你陪同李汉萍处长连夜到英军总部走一趟,请他们给长官部和各级部队各发一些新版缅甸地形图”。史迪威也叫我立即去办此事。我便请杜聿明用电话向侯腾说明情况,请侯即时同英军联络给中国远征军各级部队长发给新版缅甸地形图。我同时请史迪威给亚历山大写信,请其督饬英军情报部办理此事。我带了两辆汽车和4名宪兵,陪李汉萍处长驱车来到梅苗北郊燕雀湖畔、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时代一座高大富丽的建筑——弗拉格斯塔夫大厦(FlagstaffMansion),这是当时英国缅甸总督府和缅甸英军总司令部所在地。这天(1942年3月14日夜)刚好是星期六,是西方人的周末,这时虽然在缅甸已是战火纷飞的战时,而且总督府和英军总部也是3月6日才从仰光撤退至此的,但是,梅苗这个著名的避暑胜地,声满全球的缅甸夏都还没有挨过日本鬼子的轰炸,也听不见前方的枪炮声。所以这座大楼底层的军官俱乐部里,依然灯火通明,乐声大作,人们正在这里轻歌曼舞,觥筹交错,如痴如醉地在尽情欢度周末,偌大的楼房里除值班人员外,已是空无一人。我在作战值班室找到柯克上校,向他说明来意,并出示史迪威给亚历山大的亲笔信。柯克立即派人将此信送呈亚历山大,同时用电话向其说明我和李汉萍少将的来意。亚历山大即指示其情报部长侯勃生上校:“对中国军队急需的缅甸新地图,应尽其所有,供给他们”。并把侯勃生和情报部主管地图资料的薛穆尔中校从俱乐部找来,给我们发了50万分之1新缅甸地形图22份,10万分之1新缅甸地形图44份,5万分之1新缅甸地形图220份,由中英两军士兵从仓库搬出装上汽车。我便连夜返回红楼复命。李汉萍少将向杜聿明详细报告了交涉经过和领取新图数量。杜听后异常兴奋,竟笑容满面地走来用手拍拍我的肩头说:“楚英老弟!辛劳你了。你为中国远征军又作了一件很好的实事,谢谢!”他随即吩咐李处长:给师、团、营、连分别发50万10万和5万之1的新缅甸地图,师、部团部可多发几份,营、连各1份。第6军也要如数发给。
  此时,杜聿明正向史迪威介绍第5、第6两军的历史沿革、编制装备、现有实力、训练程度、体能状况和士气等。他说:第5军现有官兵54468人(包括配属的炮10团1营和炮18团1营);骡马1240匹;装炮战车59辆,装枪战车55辆,运输汽车512辆,工程、牵引汽车412辆,摩托车456辆,其他车辆50辆;步枪10978支,轻机枪694挺,重机枪180挺,高射机枪18挺;3.7㎝迫击炮63门,8.2㎝迫击炮116门,山野炮(7.5㎝)16门,平射炮(3、7㎝)25门,战防炮(4、5㎝)53门,15.㎝野炮12门,15.㎝榴弹炮6门。第6军现有官兵29222人,步枪8817支,轻机枪549挺,重机枪187挺,8.2㎝迫击炮102门,3.7㎝平射炮8门,10.5㎝榴弹炮6门。两军共计83.690人。
  杜聿明接着对史迪威讲述了他对缅甸地理形势和英军与日军的状况,并对之作出分析判断,随即指出:“综合亚洲太平洋地区当前的作战态势判断,我估计日军在两周左右极有可能从新加坡、马来亚方面抽出兵力,增援其进攻缅甸的作战,以图在缅甸腹地同中英联军决战,进而夺取全部缅甸,掠夺缅甸的丰富战争资源,威逼印度;切断我国的国际通道,逼我屈服;以遂行其与希特勒会师中东、瓜分世界的迷梦。显而易见,一、两周后缅甸战场敌我力量对比,将发生质的变化,使中英联军处于不利的地位,缅甸战场的空前鏖战局面,即将到来。时不假我,中英指挥官对此应有清醒认识,及早图之。”
  杜聿明又说:“中英联军必须紧紧抓住目前日军在缅仅有两个师团且被分散配置,其后续兵团尚未到来,日军抢修的泰缅公路仍未通车,其重装备尚在泰境的良机,用最迅速的方法、在极短时间内、集中中英两军主力,选择适当地区,诱敌第55师团孤军深入,先将其包围歼灭,然后再围歼其第33师团,乘势收复仰光;再整顿态势,迎击日军的后续增援兵团。故攻势作战、各个击破、包围歼敌的战术,应成为中英联军在缅甸战场打败日军的首选方针。而选定同古地区对日军发动进攻,则必然可期必胜之结果”。
  史迪威听见了杜聿明说到最后这几句话,情不自禁地喜形于色,竟高兴得鼓掌称赞。正在一旁凝神谛听的格鲁伯准将、斯利尼和费里斯上校、多恩中校、罗伯茨中校、梅里尔少校和担任杜聿明翻译的曾锡珪上校与我,也都受到感染而热烈地鼓掌。史迪威立马从沙发上倏地起身,走到站在沙盘和作战地图旁边的杜聿明身边,用双手紧紧握着杜聿明的手,高声笑着说:“杜将军!今夜我二人虽然是初次会面,你我却是一见如故啊!刚才你所讲的缅战方针竟然同我完全想到一起了,真是不谋而合呀!”他问杜聿明:你打算如何进行同古攻势以及缅甸战役?这时杜聿明正用手接到史迪威侍从副官狄克杨送来的茶,轻轻呷了一口,便继续发言,他说:“我设想由200师附必要的特种兵部队,在皮尤至同古城垣及其周边要地,分别设置阵地,逐次阻击日军,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挫伤其士气,诱敌至同古主阵地前,利用急袭火力予敌以决定性打击,乘其攻势顿挫,指挥失灵,立即以第5军主力加上第6军一部从同古两翼出击,将敌人包围在锡当河东岸、喀巴温河南岸歼灭之;然后,会同英军包围敌第33师团于奥坎、勃固之间,夹击歼灭之;乘胜收复仰光。”史迪威听着杜聿明的讲话,很合他的意图,便情不自禁地连声说:“很好!很好!”杜聿明则进一步指出:“诱使敌人第55师团孤军前进到同古我主阵地前,将其包围歼灭,这一仗的胜算,可以说我们已经稳操在握。但是,我们正面临着同敌军抢时间和争速度的关键问题。这是个极其严峻的现实问题。现在第200师刚刚到达皮尤、同古地区,正在夜以继日地赶筑防御工事,积极备战中,再有四、五天时间,他们就能全部完成作战准备。该师加上配属部队约有1100人,而日军第55师团估计有24000人左右,我200师完全有能力独自抗击敌55师团守住同古达一周以上时间。”杜聿明话锋一转,紧接着说:“可是,第5军直属部队到现在才有一部份到达漂背,炮兵和战车还在腊戍以远的来此途中;第22师刚到芒市、龙陵地区;第96师还在保山;第6军的暂55师正由腊戍南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能在一周左右将第5军主力和第6军一部都调到同古至平满纳(Pyinmana也译为:彬文那)地区集中,完成战备。这就要求英军保证有500辆汽车日夜不停地在滇缅公路上接运部队来缅,并在腊戍到平满纳以及到同古的铁路线上保持火车畅通无阻,而且能及时提供必须的火车车辆。这是决定同古攻势能否进行和成败的关键所在”。杜聿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随即端起狄克杨送来的茶,又轻轻地呷了两口,接着又说:“我今晚专程来拜访您史迪威将军,就是希望能得到您的鼎力帮助,以促成同古攻势能顺利进行。事实很明显,同古之战是缅甸战局发展的转捩点。从对日作战的全局来看,我们必须在缅甸战场打败日军,以扭转局势,激励民心士气”。
  史迪威接着杜聿明的话茬儿高声答道:“杜将军啊!你的话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你我的想法很一致,真如我刚才所说是‘不谋而合’,使我深切感到:‘在缅甸战场上你的确是我的知音’。史迪威又说:“今天上午我再次就缅战问题同亚历山大将军恳切地谈过,他慷慨承诺满足我的各项要求,保证提供500辆汽车赴滇西接运第5军来缅。他并郑重表示:‘英军决与华军并肩战斗到底,每一寸土地都要使日军付出惨重的血的代价’。我觉得亚历山大是可以信赖的。”杜聿明见史迪威对亚历山大颇为信任,并表示他将全力支持杜聿明的工作。杜便起身告辞。
  史迪威送走杜聿明后,颇为自信地对我们几个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杜聿明不错呀!他很有头脑,很有见地,战术很灵活,企图很积极,有进攻精神。我们的目标完全一致。他是我值行信赖的伙伴,对打赢缅甸这一仗,他不但信心百倍,而且很有办法。看得出来,以杜聿明为代表的中国军人的战斗意志很坚强,进攻精神也很旺盛,他们是铁了心要在缅甸打败日本鬼子的,而且战术很巧妙,指挥也很适当。现在就看英国佬的实际行动了。但愿亚历山大能言行一致、不失名将本色啊!”
  3月14日夜,史迪威同杜聿明生平首次会晤,谈得很投缘,使史迪威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所以他称这次同杜聿明相会是“一见如故”,说杜聿明的意见同他是“不谋而合”。这是两人关系最最融洽的时刻。
  遗憾的是,史迪威同杜聿明的私人关系竟然是好事多多磨、好景不常。到了3月21日深夜,史迪威刚从重庆回到腊戍,由参谋团以他的名义发布了第1号作战命令。杜聿明原指望史迪威从重庆回到缅甸后会立即发动同古攻势作战。却没有想到史迪威21日晚在腊戍下达的作战命令,竟将新22师置于东敦枝作为英军的预备队,另将96师置于曼德勒作为总预备队,这两个师均由史迪威直接指挥,而由杜聿明仅仅指挥第200师、暂55师和第5军直属部队担任守卫同古作战。这使杜聿明大感不快。因为根据这道作战命令的部署,是以第200师和第5军直属部队为主体守备同古,另以英军和新22师为主体守备卑谬(Prome也译为普罗美)阿兰谬地区,以第6军守备挥邦高原,这是一种消极防御的布阵,完全没有发动同古攻势的点滴迹象,遂使杜聿明怀疑史迪威是受到亚历山大的操纵,故而处处迁就英军,从而衍生出对史迪威的猜疑和不满。
  3月28日,史迪威下命令:由200师死守同古,拖住日军;同时由新22师附第5军直属的补充第1第2两团和装甲兵团、炮兵团各部,对包围200师的日军发动猛烈进攻。激战终日,新22师的攻势却进展不大。反之,日军对同古200师的围攻却更为猛烈,城内有惨烈的巷战,师部遭到了日军增援的56师团先遗队的袭击,后路被敌截断,伤兵无法后运,弹药粮食均告短缺,形势十分危急。杜聿明见状,经报告蒋介石获准将200师从同古撤出,另在平满纳组织会战。遂于29日午夜令200师由同古突围而出。此举却遭到史迪成强烈反对,便演成了史、杜之间首次的公开冲突。从而导致史迪威对杜聿明的观感产生质的变化,加之史迪威身边几个亲信的老部属多恩中校和罗伯茨中校,也乘机向史迪威讲了一些蓄意诋毁杜聿明的话,进一步加深了史迪威对杜聿明的误解。我看到史迪威同杜聿明由“一见如故”、“不谋而合”的亲密友好关系,一下子变为互不信任、相互猜疑的尴尬局面,心里十分焦急,很希望有人能化解史、杜二人之间的误解和芥蒂,促使他二人能恢复到3月14日夜初次见面时那种和谐互信的亲密关系。因为缅甸战场的大战很快就会来到,中美两国高级指挥官间的亲密合作、戮力同心,对于夺取战争的胜利,至关重要。我知道军委会外事局派在史迪威总部的主任联络官兼译员组长曾锡珪上校,同史迪威的私人关系很好,史迪威很信任他,时常向他征求意见,同他商量事情,我便向曾锡挂上校谈及这事。我同曾锡珪是3月11日他随史迪威来缅才认识的,他是美国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的,与我有湖北同乡之谊,故平时接触较多,他秉性耿直,宽厚待人,学识渊博且乐于助人,他还利用公余时间教过我的英语和古文,我和他并没有因年龄和学识、地位而感到差异,反之却很投契,结成了忘年交。当我向他说出史、杜二人在3月29日晚于叶达西前线因200师是撤是守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恶言相向,公开冲突的情况,和我对他二人不和而产生的忧虑,向他求教应对之法。曾锡珪说他同史迪威过去虽然有两次接触,却是泛泛之交,对于史迪威同杜聿明间的误会他不愿主动地去做化解工作,因为史迪威个性强且多疑,他表示不便搀和,却叫我直接同史迪威谈谈杜聿明将200师撤出同古的客观原因和他对平满纳会战的构想。曾锡珪说:“我发觉史迪威对你的印象很好,所以他每次外出除了梅里尔和狄克杨总要把你带在身边,一同行动,这是他信任你的表现。他说当初为什么不要商震的儿子而要你,是因为你没有人事背景,同任何人都没有利害关系,比较单纯,没有倾向性,而且很忠实,又勇敢机智。关于他同杜聿明的事你直接对他讲,他可能会听你的,不妨试试”。
  原来在3月29日晚,史迪威同杜聿明于叶达西廖耀湘的指挥所闹翻后,廖耀湘居中圆场,让杜聿明陪史迪威回漂背,史迪威就指派多恩,梅里尔和我在廖耀湘指挥所督战。30日中午,格鲁伯参谋长来电话,叫我和梅里尔立即回梅苗,只留多恩在新22师督战。我回到梅苗后得知史迪威仍对杜聿明很恼火,决定去重庆向蒋介石撂挑子,并想要蒋介石惩罚杜聿明、廖耀湘。我对此十分焦虑不安,深恐史、杜二人不和将会危及缅甸作战,我只得找同乡长辈曾锡珪倾诉衷肠,因而出现了上述那段情节。这天傍晚史迪威把我叫去,垂询新22师的作战情况和200师的撤退经过及该师现时的实际状况。我在汇报上述问题时,见史迪威的心情还好,而且对200师的情况特别关心,问得仔细详尽,表明他对200师和戴安澜有很深厚的情谊,我便乘机向他说明3月29日200师在同古所处的极其危险的困境,和杜聿明不得不撤出200师、放弃同古攻势另组平满纳会战的苦衷。我说:“24日日军攻占开道机场和南陽车站后,200师已处于日军三面围攻的困境中,伤员无法后运,粮弹送不上来,补给中断,完全孤立,戴安澜便写下遗书,誓与同古共存亡。27日新22师大举反攻,仅克南阳车站,却未能破200师之围。28日敌增派56师团加强对200师的围攻,使戴安澜部的处境更加险恶,若不及时撤出同古,必遭覆灭。迫使杜聿明只得忍痛放弃同古攻势,立即撤出200师,另在平满纳与敌决战。平心而论,杜聿明此举不但及时,而且很得当,深得孙子所说‘全军为上’和‘强而避之’的兵法之妙。我衷心地赞成它”。我紧跟着又说:“杜聿明对于您在21日深夜下达的那道第1号作战命令也曾产生过误会。经我向他说明那是蒋委员长的意旨,有违您的初衷。杜聿明听后方释然于怀。3月29日深夜,您同杜聿明因对200师是死守同古,还是放弃同古,意见分歧,导致激烈争吵。其实这是您对杜聿明的误解。这使我们至感忧虑!现在我正想向您讲一个中国古代‘将相和、打胜仗’的故事,好吗?”这时,史迪威一直板着的脸色忽然绽出了一丝微笑。他马上答道:“我的孩子呀!你真是用心良苦啊!你是想对我讲你们战国时代赵国宰相蔺相如同大将廉颇成为知己的故事吧!哈哈!我相信你说的是真情,我会在意的,放心吧!”
  4月5日,史迪威随蒋介石夫妇同罗卓英、回到缅甸。7日蒋介石再次宣告授予史迪威指挥中国远征军的统帅全权,批准了由杜聿明策定,经他和林蔚、罗卓英认可的《平满纳会战计划》。在4月13日彻夜讨论的“漂背作战会议”上,杜聿明的主张再次同史迪威“想到一起了”,从而使史迪威同杜聿明的私人关系重新融洽起来,和好如初。
  不料,4月18日,史迪威同罗卓英、杜聿明驱车来到平满纳,向戴安澜、廖耀湘、余韶和黄翔四人下令放弃平满纳会战,由96师仍据守平满纳现阵地,继续阻击日军,掩护军主力向敏铁拉东西之线转移。并规定200师向敏铁拉开进,新22师和游击支队(司令黄翔少将)先央米丁(yanmetnin)后向塔泽、葛鲁开进,军部移驻塔泽,以东枝为后方,于19日拂晓前开始行动。但是,杜聿明仍坚持他在4月13日深夜“漂背作战会议”上提出的构想(即:对缅战的上、中、下三策),主张将第5军主力调赴东枝,会合第6军举行“东枝会战”,先击歼敌56师团,再移师邀击中路进攻的日军。所以他反对把第5军调到塔泽、敏铁拉成一线布阵,造成兵力分散,既不能攻又不能守的极端被动局面。却因史迪威和罗卓英都受到了亚历山大和斯利姆一心要举行“曼德勒会战”的鼓惑,竟然改变了他二人在4月13日深夜于“漂背作战会议”上全力支持杜聿明意见的态度,不接受杜聿明关于将第5军调赴东枝的建议,使杜聿明对缅战前景十分焦心,因而对史、罗二人不满。复因史、罗二人听信亚历山大完全失实的敌情通报和别有用心的求援,在19日新38师113团已取得攻克仁安羌、救出了英缅1师的胜利时刻,英军竟谎报:“皎勃东发现日军3000余人”。以致亚历山大和斯利姆相继请求史迪威和罗卓英火速派兵前往皎勃东布防堵击该敌。史、罗对此深信不疑,仓皇处置,将甫抵敏铁拉的200师一个团派赴皎勃东。19日午后5时,杜聿明赶到漂背长官部,打算同史迪威、罗卓英研究第5军下一步作战问题,岂知史迪威却告诉杜聿明说:“适才接到亚历山大和斯利姆相继紧急来电,他们都说皎勃东发现日军数千人,请求我们派兵前去堵击。因情况紧急,我请罗卓英直接命令戴师长亲率刚到敏铁拉(Meiktita也译作“梅克提拉)的200师部直属部队和599团,用汽车运送到皎勃东布防迎敌。请你再令200师主力速向皎勃东开进”。杜聿明气愤地答道:“情况完全不对呀!我刚听长官部杨业孔参谋长说,据派在新38师的联络参谋王楚英上尉和美军少校梅里尔报告:新38师113团已于今(19)日正午刚刚收复仁安羌,救出英缅一师七千多人,现在仁安羌清扫战场并准备进攻中,该师112团现在纳貌(Natmauk也译为“那特卯克”)。并说英17师正由该地北移。这充分表明所谓皎勃东发现日军显系误报或英方有意谎报敌情。今长官部不察真伪,竟将应火速调赴东枝的200师改调到并无敌情的皎勃东,实属处置失当,应请即行纠正,火速调第5军主力和有可能抽出的其它部队赶赴东枝方面布防,倘再迟疑必误戎机”。史迪威见杜聿明怒容满面,语言之间含有指摘情绪,使他也很生气,竟然口不择言地高声喊着:“难道中国军队只吃饭不打仗吗?又说:“枪声就是命令。既然英军发现日军到了皎勃东,来向我求救,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派200师前往堵击。我有权这样处置,是无可指责的。你能不听命令吗?”杜聿明一听更气,便反驳道:“中国是一个主权国家,是《联合国家宣言》26个签字加盟国中四个领衔盟国之一,是美英两国的忠实盟友。中国军队是美英两军的坚强盟军,而不是它们的雇佣军。中国军队吃的是中国饭,而不是外国饭。这是举世公认的事实,不容抹煞”。杜聿明气呼呼地又说:“本军是受罗斯福总统和丘吉尔首相邀请来到缅甸,肩负着援助英军,打败日军,保卫缅甸的国际使命,曾多次把英军从危险中救出来:2月23日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在锡当河东岸,救出了英17师师长斯迈思少将以下官3328人;3月18日前后我200师在皮尤河以南掩护英缅1师安全撤退;今(19)天,我新38师113团攻克仁安羌,救出了陷于绝境的英缅1师七千多人,还有被日军俘虏的英美人员五百余人同时生还。现在东线乐可情况危急,陈师联络中断,本军必须火速前往东枝布防,以保梅苗和腊戍安全。而英军却不顾缅战全局和本军安危,谎报敌情,将200师骗到皎勃东替他们作掩护,是可忍孰不可忍?”史、杜二人便再次公开冲突,大闹了一场。杜聿明当着史迪威打电话给戴安澜:“没有本人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动200师一兵一卒”。他严令戴安澜确实掌握部队,待命行动。杜聿明这话分明是故意说给史迪威听的。罗卓英已有些心动,打算接受杜聿明的意见,但碍于史迪威的尊严,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叫杜聿明先回去,等他请示重庆后再作决定。
  20日罗卓英赶往梅苗同林蔚商议缅战问题,林蔚认为杜聿明驰援东枝意见可取,应予支持,否则让敌56师团攻占了东枝,则腊戍危矣。随即以他二人名义将此项调第5军守东枝的处置,电报重庆。罗卓英立即驱车返回皎克西(长官部和史总部于20日晨由漂背移到皎克西,该地在曼德勒南部50公里处)。适杜聿明正由漂背向梅苗赶,想向林蔚诉说他自己的想法,于20日午夜车抵梅苗近郊时,与由梅苗返回皎克西的罗卓英相遇。罗卓英问明杜聿明此行的目后,即叫杜与之同车返回皎克西长官部。并说,他已同林蔚议定:照杜聿明的意见行事,将第5军主力调往东枝,先打掉敌56师团再说。
  21日晨,罗、杜回到皎克西长官部后,继续研究作战部署,决定立即调200师及新22师一部先行出发,赶往东枝布防,其余部队随后前往。杜聿明遂于21日中午赶回敏铁拉军部(原在叶新,已于20日移到敏铁拉)。当令戴安澜亲率该师主力附军骑兵团向东枝前进,由骑兵团先行担任侦察。然而由于亚历山大一再向史迪威说项,要求其举第5军主力先击破西路日军,遂诱使史迪威改变决心,从而迫使罗卓英令新22师附战车及战防炮增援第6军,200师仍在敏铁拉集中。林蔚闻讯大惊,令侯腾赶到皎克西向史、罗二人建言:必须速调新22师和200师增援东线,否则腊戍、梅苗必危。侯腾还建议:以新28师主力往西保(Hsipaw也译为“细胞”)。连同66军相继到来之部队统由张轸军长率领车运雷列姆,与第5军会攻北犯之敌56师团,新28师可留1个团守曼德勒。史迪威此时最担心的并不是因乐可失守而带来的对梅苗和腊戍的威胁,而是非常担心西线英军会独自放弃作战,迳向印度撤退。因史迪威已知英军将向印度转移,他自己也定下了在印度设立基地训练10万中国军队,然后收复缅甸和大陆失地,进攻日本本土的战略构想,所以他惟恐英军先跑,以致入印通道被日军堵死,故处处迁就亚氏,因而只同意由杜聿明率200师去救援东线第6军,将新22师,96师和新38师牢牢掌握在手,以便应付西线和中路的情况变化。从此,罗卓英对史迪威过于专断,且处处迁就亚历山大,罔顾中国军队安危的作法,也开始不满,却不愿公开化。

(十六)史迪威、罗卓英忍痛放弃平满纳会会战之后
  4月16日深夜11时许,史迪威、罗卓英在漂背总部送走亚历山大上将一行后,他二人仍然不顾一天来长途奔波和爬山涉水、亲冒矢石的辛劳,继续对定于18日拂晓发动平满纳攻势作战的有关细节,逐一重新审查一遍,看看在众多复杂的环节上,有无疏漏之处,经查确实无误后,他二人才肯就寝。而史迪威在就寝前,忽然想起今(16)日凌晨派他的参谋长格鲁伯准将赴重庆、向蒋委员长面呈他制定的“在印度建立基地用美援装备训练并组建10万中国军队的计划”一事,随即叫我为他拨通重庆美军司令部参谋长贺恩将军的电话,经他同贺恩通话得知:“格鲁伯业已平安抵渝,正准备为其晋见蒋介石进行联络中。”这时,史迪威才放心地倒在行军床上,不一会便呼呼入睡了,而且鼾声大作,睡得很沉。我和梅里尔、狄克杨看见他这种情景,我们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非常舍不得他和更加崇敬他的深深情意。当时我才19岁,狄克杨和梅里尔分别是20多岁和30多岁,正是年富体强的时段,可是我们三人经过这一天来的劳累都甚感疲乏。而罗卓英已年届46岁,史迪威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他二人专心致志地筹划指挥作战,一心谋求打败日军,因而废寝忘食、不知疲乏地坚持工作,他二人这种为了战争的胜利而忘我的奋斗精神,的确难能可贵,使我们肃然起敬,感佩莫名。我见他睡得很香,便叫他的卫士把电话机移置室外,掩门让他沉睡。
  我和梅里尔必须于17日拂晓赶到皎勃东会合孙立人,因此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便忙着检查汽车和机械状况,并给汽车加油添水。这时忽然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使我不禁为之一怔,同时也把史迪威从熟睡中吵醒。他真不愧被人们尊称“不老的勇士”,一听到电话铃声,便麻利地从床上倏地起身,伸手接过卫士递来的电话听筒,话筒里传来了亚历山大的声音,他亲切地说道:“乔,很抱歉!在这夜幕深垂、大地寂静之时,我把您从睡梦中吵醒,实在是我心里有话不能不马上向您倾诉……”紧接着就出现笔者在本文(十三)“亚历山大再次建议放弃平满纳会战史迪威被他说动”这节文字所述情景(见94页)
  史迪威同亚历山大通话完毕后,曾独自一人在室内来回走动,陷入沉思之中。随后把梅里尔和我叫去,详细询问中国军队和英军的最新战况,我二人据实汇报后,他便打发我二人赶往皎勃东会晤孙立人,向其送达史、罗二人给他的命令,并临督其实施。我们出发后,史迪威又请来罗卓英,向他说明亚历山大于今(17)日凌晨来电话,再次建议放弃“平满纳会战”,将第5军移到塔泽、敏铁拉之线布防,会同英军在该线与日军决战。同时向罗卓英透露,说亚历山大已得到伦敦和新德里的秘密指令,要他把英军尽快完整地撤往印度。史迪威表示:他原本坚持要发动“平满纳攻势”,在此处打败日军,然后按杜聿明、甘丽初的意见,把第5军迅速调往东枝,举行“东枝会战”,消灭日军第56师团。现亚历山大再次提出希望我们放弃“平满纳会战”的建议,情意恳切,使他不禁心动,很想听罗卓英的意见。罗卓英认为既然蒋委员长已明确指示“平满纳会战应立即展开,先破中路之敌。”而且已命令第5军于18日拂晓前发动反攻,各部队正在积极地进行战前准备,静候命令向敌进攻。箭已在弦,不得不发,我看还是照原计划进行为好,没有必要中途放弃我们较有胜算的平满纳会战。史迪威听罢便说:“罗将军,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也同意您的决断,而且这正是我期望甚殷并全力促其取得预期战果的缅甸战场关键战役,我岂忍心中途放弃它。但因兹事体大,关系缅战全局,必须慎之又慎。请您再听听林蔚将军的意见好吗?”罗卓英随即呼叫腊戍参谋团的电话,因线路故障,一直叫不通,便用无线电以“绝密急电”向林蔚通报了亚历山大的再次建议,请其表示意见。此电发出后,罗卓英便偕史迪威并邀同杜聿明,于17日午后再次亲赴平满纳,逐一视察96师在平满纳的阻击设施和战斗准备,又到列威、亚印格视察新22师主力的出击准备,还到平满纳东翼威特口、间当两地视察第200师反攻准备,最后视察了战车和炮兵部队。看见官兵们斗志昂扬,求战心切,而且作战准备已臻完善,对各自的战斗任务,攻击目标、行动路线和要领,都已了然熟知,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等待着进攻出击的号角。他们三人亲眼看见了这种令人振奋的情况,并得知:敌18和55两个师团已被新22师留置的阻击部队和黄翔的游击队,分别阻止在埃拉、沙瓦地、托力乐、叶尼仓各附近,正同敌缠斗中。他们都对明(18)日凌晨对敌展开的全面反击作战怀有必胜信心。杜聿明决定留在平满纳坐镇指挥。史迪威、罗卓英二人便告别杜聿明和余韶、戴安澜、廖耀湘等,连夜返回漂背,于当晚8时许走进长官部时,恰遇侯腾正由梅苗赶到。侯腾当即向史、罗二人面陈参谋团对眼下缅甸战事的意见,内云:“西路之敌已夺取东敦枝和仁安羌,英1师被围在仁安羌内处境危殆,英17师和装甲旅正在纳貌一带与敌接战,已呈不支之势;东路战斗激烈,我暂55师已渐露难以支撑之态;中路之敌已逼近平满纳我96师阵地直前,恶战将起;我如退一步实行平满纳会战或者实行以敏铁拉为中心的各个击破敌军之方案,其时机均已过去,目前惟有:“①继续贯彻平满纳决战,努力击破敌之一路,以解除我之危局。②彻底脱出敌之包围,迅速脱离敌人,一举退过曼德勒之东北,另择战地,并增调兵力,重新部署作战。当否?供史将军和罗长官抉择参考”。侯腾陈述完毕后,接着补充说:“以上是参谋团的意见。但是,我个人认为中国远征军目前所面临的危险和威胁,主要在东路暂55师方面,而不是平满纳地区,更不是仁安羌方面。我建议史、罗二将军立即采取迅速而有效的措施,确保保拉克和乐可的安全,为第5军实行平满纳决战赢得所要的时间和东翼安全,否则平满纳决战就必须放弃。”侯腾又说:“现侦明敌在西路向我进攻的是由华中调来的日军第33师团。在该方面拒敌的英军有两个师和1个装甲旅,还有我新38师已到达仁安羌北面,西路的情况显然比东路要好,我认为新28和新29两师应迅速增调到东枝和榜地区,不宜闲置在曼德勒及其以东地区。”侯腾的话刚刚讲完,杨业孔参谋长和美军上校米乐(Col.Fomerill)双双由归约英军团部回来,当即向史、罗二人汇报说:“据斯利姆将军面告,英1师在仁安羌被围,处境极危,英17师及装甲旅已退到纳貌(Natmauk又称‘那特卯克’)均受到日军的猛攻,情况严重。”此时,长官部作战参谋王宴清给罗卓英送来我从宾河北岸前线发回的电报:“孙师刘团筱日16时40分伏击宾河北岸敌214联队3大队一部,打死吉柳大尉以下112人,其主力据险顽抗,刘团定今晚肃清该敌,再夺仁安羌;由陈团在坎纳特侧击仁安羌。英缅1师仍困在仁安羌。”此时,史迪威已下决心放弃平满纳会战,便果敢地对罗卓英说:“情况很明显:东面的暂55师可能守不住保拉克和乐可,西面的英17师也会放弃纳貌,孙立人能否攻克仁安羌,救出英军也无把握,我看应立即放弃平满纳决战,将第5军马上撤到塔泽、敏铁拉一带布阵待敌,你意如何?”罗卓英稍事寻思、只沉默片刻,便表示同意史迪威的决定,随即找来杨业孔参谋长,一同研究部队转移计划,然后向杨业孔参谋长口授命令要旨由其向各部队下达:“①放弃平满纳决战,退守塔泽、敏铁拉,准备配合英军举行曼德勒会战;②由66军新28师刘伯龙部固守曼德勒,应先派有力之一部确实占领东沙(Taungtha)、敏建(Myingyan又称敏扬),对西南警戒;③新38师孙立人部已在前线的112和113两团应节节阻击日军,然后会合于皎勃东,以东沙为后路,继续拒敌;④第5军先抽200师回占漂背、敏铁拉,掩护该军主力转进,其新22师应移于塔泽、葛劳地区集结,可由96师据守现阵地坚强地拒止当面之敌,该军以东枝为后方,在塔泽、敏铁拉一带侧击北犯之敌。”罗卓英还向林蔚发出急电,内称:“弟和史将军今(17)日午后遍莅平满纳各部巡视,晚回漂背,考察全般情况后,决定放弃平满纳会战,退守敏铁拉、敏建之线,会同英军举行曼德勒会战。已令第5军向塔泽、敏铁拉转移,以东枝为后方,侧击北犯之敌;令孙立人部节节转进,逐次击敌,会合于皎勃东,以东沙为后路,奋力拒敌北犯;由刘伯龙部固守曼德勒,应先派有力之一部确实占领东沙、敏建对西南方面严密警戒。特闻。时机急迫,请兄速向樵峰先生交涉(笔者注:樵峰是时任中缅运输局长俞飞鹏的字),请其即派汽车50辆赴东枝归甘军长区处,另以150辆到塔泽交弟区处。66军部和刘师部队到腊戍后仍乘原车赶往曼德勒布防备战。电话不通急煞人也,请严令王、聂二员务必限时修复电话线路”。
  杜聿明也同意放弃平满纳会战,却坚持应将第5军主力火速调赴东枝,会合第6军先击破敌56师团,故坚决反对将第5军和第66军主力分散配置于曼德勒、东沙、皎勃东、敏铁拉、塔泽、葛劳广大地域内,使其处于既不能守、又不能攻的极其不利状态之下。经罗卓英来电话疏导,杜仍坚持已见,史迪威便接过罗卓英手中的话筒,亲自对杜聿明解释,两人仍各执一词,越谈越僵,结果是不欢而罢。这是史迪威于3月11日来缅指挥作战,同杜聿明第二次的冲突。杜聿明见当时的时间已是4月18日凌晨,距离原定的出击时间只有二、三个小时,他便先向各部队下达了“停止出击、准备撤退”的命令,然后就同参谋长罗又伧,参谋处长李汉萍一同研究撤退部署,部署完毕(笔者注:杜令96师在现阵拒敌,须各以一部在平满纳北方的叶新和开当冈分别建立逐次抵抗阵地,节节阻敌,掩护主力转进;令200师向塔泽、新22师向葛劳集结,军部及直属部队向敏铁拉集结,令游击支队仍在敌后扰袭敌军,须与96师密切联系,相机掩护该师转进)后,杜聿明立即于18日凌晨4时赶往漂背,当面再向罗卓英陈述他对缅甸今后作战的意见,他明确指出:既然由于东西两路情况吃紧,迫使我们为求脱险而不得不忍痛放弃业已整备就绪、引弓待发的平满纳会战,那就必须倾全力去守住腊戍的大门——东枝和梅苗,不应再作既无准备、更无胜算的曼勒会战,当时罗卓英曾同意再与史迪威研究杜聿明的建议。杜立即返回叶新军部,坐镇指挥。
  18日午后,侯腾复由梅苗急急忙忙赶到漂背,向史迪威、罗卓英面致林蔚的亲笔信,内云:“筱电敬悉,弟意放弃平满纳后似宜采取以下举措:①迅速脱敌,一举退到曼勒东北地区,重新组织会战。②因乐可方面情况剧变,宜留一部在中路逐次阻击日军,竭力迟滞其行动;同时以第5军主力东调东枝、和榜地区,会合第6军主力先破东路之敌。”恰巧这时,史、罗二人得知暂55师于17日在南柏、保拉克被敌包围后即联络中断,以致乐可遭敌猛攻,情况危急。他二人遂对林蔚建议十分重视,决定采纳②项,付诸实施。无奈这时忽接亚历山大急电,声称:“皎勃东发现日军数千,英军和新38师的后路均遭截断,请火速派兵收复皎勃东,稳定后方。”史迪威立即令刚刚撤到漂背的200师1个团乘汽车飞驰,赶往皎勃东,接着又向随后赶到的200师师长戴安澜下令,要他即率该师前往皎勃东。杜聿明闻讯十分惊愕。他原计划200师到达塔泽后立即向东枝运送,现在却被史、罗二人直接派往并无敌情的皎勃东,心想这一定是史、罗二人中了亚历山大的圈套,因而非常恼怒。此前,他已经接到派往皎勃东方面侦察的摩托车骑兵报告说:“有大批散乱的零星英军,正从纳貌方向稀稀拉拉地退来皎勃东。我200师先头部队已到皎波东。此地绝无日军踪影。”杜聿明即用电话向长官部参谋长杨业孔询问西线战况,杨说,已接到派在新孙师督战参谋王楚英和美军少校梅里尔由仁安羌发来的电报内容称:“今(19)午13时,孙师刘团完全收复仁安羌,毙敌高延中佐以下1200人,救出英军7683人和先前被日军俘虏的英美军文人员572人,现孙立人急召112和114团来此,定20日反攻,以图收复马圭。”杜放下电话,便急忙驱车到漂背,找史、罗理论,遂同史迪威发生激烈争吵,恶言相向。此前,史、杜二人因共同支持平满纳会战刚刚和好如初的私人关系,至此则因放弃平满纳会战而再度闹僵,也就从此不欢而散了。
  在此之前,当我和梅里尔于19日深夜回到漂背,向史迪威、罗卓英汇报孙师刘团创建仁安羌大捷的经过时,史、罗二人均极高兴,史迪威讲出了一些盛誉中国军队的赞词,罗卓英则即兴写出了《贺捷》连同此前所作《赞200师同古之战》篇共三首如下:
  其一《赞200师同古之战》(一)“万马争驰黑水陬,撼山摇海识同仇。昆陽大敌终能破,刮目全军第一流。”(滇西怒江连接着缅甸的萨尔温江,其源出西藏即:《尚书·禹贡》篇中的黑水也,故黑水即为怒江与萨尔温江的代称。笔者注)
其二《贺新38师克仁安羌救英军脱险举世祝捷》(二)
“救人从井吾何惜,急难鸰原正此时。
四海一家须共喻,乾坤大道不为私。”
(笔者注:“鸰原”《·小雅·常隷》“脊令有原,兄弟急难。”脊令为鹡鸰。本为水鸟,今在高原,失其常处,比喻人逢急难。……后因以“鸰原为兄弟代称。见《辞海》2140页)
《贺新38师仁安羌救英军脱险举世祝捷》(三)
“草露不辞芒履湿,沙溪马渡水犹浑。须臾浊雾随风散,一战功成未足云。”

  当时,罗卓英已前往梅苗,杜聿明见无人出来圆场。心知继续同史迪威争执,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耽搁时间会贻误戎机,他不再同史争论,独自驱车连夜向梅苗急驰,忽于梅苗西端8公里途遇罗卓英正乘东由梅苗返回。罗卓英一见杜聿明的车,便停车问杜何往?杜说:“与史争执不下,你又不在,特来找林蔚和你面商大计。”罗卓英便请杜聿明上他的车同回漂背长官部。行军途中罗对杜说:“我在梅苗同林蔚商定,仍照你的意见办,即调200师、新22师和5军直属部队赶往东枝、和榜布防,另令甘军长即调49师附279团增援和榜,统由你指挥。现陈师联络中断,情况不明,乐可弃守,贵部应加快行动,确保东路安全。”
  杜聿明信心十足地答道:“只要您能说服史将军,坚定地贯彻‘确保东路安全,先破敌一路’的方针,不再受英国人的鼓惑,不再落入他们的圈套,缅战仍有可为,我自会率领第5军官兵倾力以赴,誓死达成任务。”这时已是4月21日凌晨4时,他们的汽车在他二人的交谈中驶抵皎克西(Kyauksc又称:皎栖或皎施)。(笔者注:罗卓英于19日深夜听取我的“仁安羌大捷战报”后,即决定电令孙师节节阻敌,逐步退守皎勃东,因与孙师无线电久未联通,便由我将此电发给斯利姆请其代转孙立人。加之,第五军已经后撤,他即令将长官部和史总部于20日午后移往皎克西,与此同时,第五军军部也移到了敏铁拉)。罗卓英同杜聿明在车中侃侃而谈,车抵皎克西长官部时,罗卓英邀杜聿明先在长官部休息一会再回军部。杜聿明没有应邀,便坐上他自己的座车,向敏铁拉急弛而去,于午前回到军部,即派骑兵团先赴东枝侦察,同时派车将此前已被史迪威调到皎勃东的第200师各部,火速运回敏铁拉,再乘火车或汽车送到东枝布防。
  4月20日,抵占乐可后,甘丽初率残部(军工兵营,146团第1营,279团第3营炮52团第5连和炮55团第10连等部)退到和榜,即令参谋长林森木少将指挥上述各部在和榜布防,阻击日军,他自己带着军部退回雷列姆,筹划尔后作战。并将已由萨尔温江赶来的147团第3营派往和榜增援。
  敌56师团占领乐可后,即以机械化搜索联队为前导,全部乘汽车向和榜急驰,于21日10时攻占和榜,随即向雷列姆奔袭。敌113联队二大队则于23日17时35分轻易地袭占了东枝,并从英军仓库里缴获汽油700余桶,该敌一部西窜,在黑河与我200师先头部队和骑兵团相遭遇,敌被击退,我骑兵团乘胜追击占领瑞央(shweyaung,东距东枝9公里)后,戴安谰稍后即率200师赶到瑞央,了解情况,部署作战,当令600团第2营并指挥已在沈白的598团第5连,对东枝之敌积极地进行侦察并防敌出击。遂以600团居左,599团在右并派第3营秘密潜入东枝东方切断日军后路,对东枝之敌构成三面围攻态势,于24日拂晓全线进攻,激战至25日18时完全攻克东枝,击毙敌大队长入部少佐以下400余人,再创东枝捷报。
  24日,史迪威、罗卓英随杜聿明、戴安澜二人亲临瑞央观战。杜曾向史、罗要求将新22师调来东枝,史未同意。傍晚,杜、戴二人送走史迪威、罗卓英后,便一直同在瑞央前指挥作战,直到25日18时收复东枝时,杜聿明忽然接到罗卓英自皎克西再次发来急电,催他速回皎克西出席盟军首脑会议。这时,杜聿明怀着复杂而又依依不舍的心情,心事重重地紧握着戴安澜的手,站在瑞央西端公路边对戴说:“战局骤变,前途艰险,你师孤悬敌后,复受命东进,尾击北犯之敌,任重而道远,以兄之智勇,当能化险为夷,达成使命,全师以迎。尚望慎之又慎!弟与全军袍泽热切地期待着与我兄和200师官兵在缅北胜利会师。”杜聿明说罢,深情地、热切地拉拉戴安澜的手,然后上车向西驰去。戴安澜站在路边,借着西沉夕阳的余晖,目送杜的汽车早已消失,他却仍然凝神注视、目不转睛地望着杜聿明去的方向,默然无语,神情凝重,深深陷入沉思之中,直到周参谋长来催他回去下达明(26)日部队行动的命令时,他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这是两位攸戚相关、患难与共的亲密战友的惜别,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时的分手,竟成他俩人生征途上最痛心的最后诀别啊!能不令人神伤心碎!
  25日晚,杜聿明还在奔赴皎克西的途中,罗卓英已在皎克西长官部接到了200师攻克东枝、歼敌1个大队的捷报,他极为兴奋之下,一面通知史迪威,并表示:他决定由200师继续东进,尾击敌后。为增强其打击敌军的力度,期能获致就地围歼56师团之结果,以解决除我东路的心腹之患。决令甘军长迅速集结军力回师攻击雷列姆,另派新22师及5军特种兵前往增援200师,回会合甘军形成夹击之势。将该敌围歼在雷列姆。同时他又又兴突发,即兴写成了如下文、:
《贺二百师克复棠吉再次奏捷》
冬瓜战胜再扬威,破锐功逾出惰归。
三箭天山差可拟,是何神勇戴无为。
(笔者注:①冬瓜即东枝,②戴安澜是安徽无为人,故称戴无为。)

  史迪威很赞赏罗卓英作,更为戴安澜力克东枝而神采飞扬,却不同意将新22师再派到东路去尾击敌56师团。他认为东路由200师乘克复东枝的胜利余威,会合第6军去截止敌56师团,从兵力和态势上看是可操胜算的。这时,敌18、55两个师团正在达光(Tatkon)、央米丁(yamethin)同我96师激战中,已打退敌三次进攻。该96师自4月18日至25日期间,于平满纳至开当冈、央米丁之间同敌18、55两个师团恶战8昼夜,先后打死敌少佐4人,大尉8人和其他官兵2800余人,毁敌战车3辆,装甲车5辆,汽车9辆,毙敌马58匹,生俘田中大尉以下21人。该师也阵亡军官87人,伤77人,士兵阵亡2570人,伤1346人,损失重大,惟官兵斗志仍极坚强。
  罗卓英随即分别电告甘丽初和戴安澜,令他二人各率所部从东、西两面夹攻雷列姆之敌,予以歼灭,恢复该地,粉碎该敌北犯腊戍之企图。另令第5军将在开当冈、央米丁与敌激战中的96师撤下来,以新22师占领漂背东西之线掩护96师转进,拒止来犯之敌。他刚刚处置完毕,亚历山大就来到了史总部,同史迪威商谈缅甸战争。但杜聿明和斯利姆等人却仍未到,史迪威便叫我开车前去接杜聿明,由梅里尔催请腊戍参谋团的与会人员。我开车赶到塔泽便多方打听杜聿明的行踪,终于从驻葛劳(kalaw又名卡老)的新22师65团邓军林团长处得知:杜聿明同戴安澜在瑞央路边分手后,一路急速向西奔驰,于60分钟前行驶到葛劳东方5公里处汽车抛锚,无法开动,后被邓军林团长发觉,派车去把杜聿明及其侍从参谋赵明上尉和卫士多人接到葛劳,招待晚餐,杜聿明急于要赶回敏铁拉军部,只喝了一口水便登上邓军林的座车继续前进。约莫在25日21时前后,我在塔泽等到了杜聿明。这时,第5军参谋长罗又伦已应召从敏铁拉赶来,向杜汇报了前方敌我战况及重庆、腊戍的来电,内有蒋介石给史迪威、罗卓英、林蔚和杜聿明4人的手启密电:“腊戍应有紧急处置。万一腊戍不守,则5军和66军应以密支那、八莫为后方,6军应以景东为后方。”还有长官部要96师从开当冈、央米丁一带撤退的命令,并说:已令新22师开展于漂背东西之线进行掩护,拒敌北犯。杜聿明同意罗又伦的区处。并面告罗又伦:一定要求新22师在漂背东西地区坚守两日,军部和96师应迅速撤到密塔(myittha北至皎克西约35公里),重装备和伤患速向腊戍方面转移。即令罗又伦给他配一部指挥车(安装有无线电话报机)。说完他就坐上我的车赶往皎克西。因事先我已通知史总部伙房为杜聿明一行准备了晚餐,我将车开到餐厅门前,就请杜聿明及其随从人员先用晚餐,然后领着杜聿明到会议室参加开会,壁上的时钟指针正对着11点。恰好斯利姆和林蔚、侯腾也赶到。林蔚一看见我就叫我随他进屋来到史迪威面前,他对史迪威坦诚地说:“一个月前您衔命来缅指挥作战,指名要王楚英到您身边工作,我二话没说把他派给您了。眼下腊戍危急,我想派王楚英带着宪兵到前线去督战,希望您能首肯。”史迪威听罢就哎呀一声说道:“事情怎么这样凑巧呢?我已决定派王楚英随杨业孔将军先到密支那去打前站,既然你那里更需要他,我只能割爱了。你就派他去腊戍。他的工作就由梅里尔少校接替好了。”林蔚向史致谢后,立即要我从长官部宪兵营里挑一个排,再从中缅运输局警卫大队里挑出一个连,亲自率领,连夜乘汽车赶往细胞(HsiPaw又名西保),执行督战和战地执法任务。我从3月3日中午首次同这位美国传奇人物史迪威中将相识,到3月11日被他指名要来做他的联络参谋还兼任史总部由62名中国官兵组成的警卫队长,到今(25)夜,在他身边一共呆了46个日日夜夜,时间虽短,他的人格魅力和他那十足的士兵化、平民化的行事风格,使我极为敬重,奉为师表。现战局恶化,前途莫测,我竟不能同将军患难与共、同历险途,心中实在不舍,情更怅然若失,我同史迪威握别时,禁不住眶已含泪。史迪威也神色怏怏,心事重重,情亦怅惋!

(十七)战局剧变、缅甸盟军首脑在皎克西举行最后一次会议
  英国传奇将军温格特(Gen.cherles.orde.wingnate)于缅甸战局急剧逆转的严峻时刻,被英国印度总司令韦维尔派其来到缅甸,组建“森林远程突击纵队(LongRang PentratingColumns0)”准备在盟军退出缅甸后,就由他率领这支部队,在日军背后展开破坏、奇袭作战,使日军不得安宁,削弱其战力,瘫痪其指挥通信、交通补给机制,以策应盟军在正面战场对日作战。他于4月18日飞抵梅苗会见亚历山大,向其江报“组建钦迪特开展日军后方远程突击战计划”,并索要干部、技术官兵和装备。亚历山大便将我在1941年12月中旬末组建的那支“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当时已交英军接管,由英军中校薛穆尔领导)拔给温格特,另从各部队挑选了一批官兵给他。温格特立即在梅苗北郊建立起“森林远程突击队”,自任指挥官,他为扩大号召,能获得缅甸各族民众的支持,特将他这支部队对外宣称为“钦迪特(Chindits)”。其实这“钦迪特”,是缅甸人民心中笃信的三栖神兽的名字。这种神兽狮面鹰身,既能翱翔于云天,搏击长空,主宰众禽;又能驰聘原野,纵横山林,威服群兽;还能潜行水中,遨游江海,驾驭水族;因其秉持正义,除恶锄奸,保护民众,被缅甸人民奉为保护神,有如中国民间的门神和土地菩萨,而将其神像镶嵌在各种建筑物和住房的门楣以及宝塔身上,以示崇敬。温格特就是想让缅甸民众把他的部队视为缅人的保护神,故采用三栖神兽的名字作他部队的代号。结果收效显著。当然这主要是由于他领导的“钦迪特”在深入缅北日军后方作战过程中,不但痛击日军,使其损兵拆将,吃了大亏,引起缅甸民众的关注和钦敬,始生善意;而且由于“钦迪特”已用实际话行动证明了这支部队是一心爱护和矢志解放缅甸人民的,因而渐渐得到当地人民的帮助,并有各族青年跃踊加入“钦迪特”。温格特为“钦迪特”规定的宗旨:“消灭日军侵略者,解救缅甸人民,对敌人要猝袭猛打,对民众要帮助保护,对缅奸要促其反正,纪律严明,上下一体。”这既是他自己的独创,同时他又借鉴并吸收了我创建“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的作风。所以,他于4月18日来到梅苗接管了“缅甸华侨志愿队”后即于20日赶到皎克西,面见史迪威和罗卓英,恳切提出请我返回“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担任指挥官,史、罗二人婉言拒绝后,便叫温格特同我面谈到深夜,我向他详细介绍了“缅甸华侨志愿队”的情况与战斗经历。他还向我征询缅甸情况以及在缅甸敌后对日军作战的各方面的问题,我一一作答。他则坦诚地叙述了他的经历以及他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看法与在缅甸日军后方开展远程突击战的想法。他同时还向我透露了他对亚历山大等人的看法。他说,亚历山大和斯利姆两人在英军高级将领中是较少受英军传统影响的人,思想开明,很有远见,他二人对中国的抗日战争和中国军队的英勇善战,都有独到的认识,尤其是中国远征军也包括“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在缅甸战场上那些不凡的表现和建树,都是赞不绝口的。所以他就专程来拜会史、罗二将军,并热烈欢迎我重回志愿队,助他一臂之力。虽因史、罗二人没有接受他的请求使他颇为遗憾。但是,他却诚恳而热切表示:期待着同我重逢,永远战斗在一起。并说他今天没能见杜聿明、戴安澜二位中国名将,他不禁有失落感。这是我生平首次同温格特将军促膝相谈,一直谈到午夜他方辞去。其实早在1941年12月20日缅甸英军总司令胡敦中将命令我“依照温格特突击队模式组建缅甸华侨抗日志愿队”时,已熟知其名,景仰其事,只是未见其人而已,故这次相见相谈,使我终身难忘。
  亚历山大接到伦敦和新德里发来要他把“英军全部完整的撤到印度”的密电后,曾于17日凌晨私下向史迪威透露了上述秘密,并再次建议史迪威放弃平满纳会战。随后便密切关注着缅甸战场各条战线上的敌我动态和战况演变,对此他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缅甸全局每一刻的状况,使他清醒地发现缅甸战局正在益见恶化,深知回天无力,只有迅速撤退,才能减少损失,保存军力,以利再战。他筹思再三,决定于4月25日深夜邀请盟军高级将领在皎克西开会,研究盟军从缅甸作战略转移有关事宜。这次缅甸盟军首脑的皎克西会议,是缅甸开战以来盟军首脑的第二次会议,也是最后一次会议。出席人员是:亚历山大及其参谋长胡敦中将,联络部长马丁少将,中国驻缅参谋团长林蔚中将,中国驻印缅军事代表候腾少将,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上将,副长官兼第5军军长杜聿明中将,长官部参谋长杨业孔中将,第5军参谋处长李汉萍少将,英缅第一军军长斯利姆中将,史迪威及参谋长格鲁伯准将,共十二位中外将领。会议由史迪威主持,他穿美军夏服,没佩军衔和勋章绶标,神情显得十分疲惫,他看见与会人员均到齐,便请亚历山大首先发言,亚历山大则恳切地请罗卓英先讲,罗卓英见无法逊让,便朗声说道:缅甸战局聚变,东路情况更加危急,中西两路也在逆转。现在概述东路战况:今(25)日18时,200师攻克东枝,歼敌400余,其功可嘉。已令该师继续东进,会合甘军收复雷到姆(Lailem又称“南曲依”),竭力阻敌北窜。不料,占据雷列姆之敌,已派一部近千人窜到萨尔温江西岸,在昆欣(Kunhing)与我93师278团梁天荣部激战,敌被击退。其主力约万余人乘汽车450多辆,在轻战车、装甲车护卫下进抵莱卡(Lacha),与我甘军长所率军部及特务、搜索两营官兵,激战一个多小时甘部伤亡惨重,甘军长率残部数十人突围而出,退往孟垴(Mongkung)再往孟休(Mehslmansam)。已占莱卡之敌便兵分两路,一路直趋孟贡(Mongkung),因孟贡至旁克吐(Pankaytu),(笔者注:在1941年英军印制的1:50万和1:10万、1:5万缅甸军用地图上Pankaytu中译为“旁克吐”,但是30年代末英军使用的1:50万和1:100万、1:300万缅甸地图上该处英文标明为Konghaiping中译为“孔海坪”。中英名称虽因地图出版年代不同而有差异,其实地点却只是同一处),曼里(MANLI)间两座桥梁,已被我66军工兵营在82团掩护下彻底破坏,敌人正在全力抢修中,其中各有步兵千余徒步分向曼里和开西满爽(Kehslmansam)急进,还有一股敌军正从孟堖也向开西满爽急进。腊戍已完全暴露在敌军直接威胁之下。本日接到蒋委员长自重庆发来手啟急电指出:“对腊戍应有紧急处置,万一腊戍不守,则第5军、第66军应分别以密支那、八莫为后方。第六军以景东为后方。”
  罗卓英接着又说:已令张轸军长率66军部直属部队和新28师主力(该师83团守曼德勒)由曼德勒急回腊戍布防,其82团先期赶到细胞,以一,三两营分别占领曼里和腊戍南方90多公里处的要地孟崖(Mongya),以84团主力占领南兰(Namlan),该团第三营守细胞,以82团主力、军特务、搜索、战炮各营及新38师团彭克立营由军参谋长张勋亭指挥担任腊戍防守,新29师正由保山来腊戍途中。在此同时,参谋团已令所有驻腊戍机构及医院均立即向国内撤退,遂使腊戍至畹町及其以东至保山之交通拥挤不堪,秩序大乱。第6军方面:该军参谋长林森木率领146团第一营、147团第三营自退出孟帮(MongPon)后,至今下落不明。146团主力已退回木迈(MawKmai又称“茂梅”或“卯克買”)归建,使49师彭师长已掌握到足有五个步兵营的实力,93师情况畧同,暂35师仍无消息。
  罗卓英还说:96师已放弃开当冈和央米丁阵地向塔泽以北转进,新22师刻在漂背东西之线与的敌18,55两个师团激战中,第5军除派游击支队进出到了文因(Banyin又称班因)昔胜(Hslhseng)附近活动,掩护200师东进外,军部及直属部队尚在敏铁拉,应即向曼德勒转移。新38师已退到皎勃东附近与敌激战中。据说:英军已抵敏建和蒲甘(Pagan),正准备渡江北撤。看来今晚这个会议主要是应当研究对于腊戍面临的严峻危急的形势,采取如何有效地挽救举措;其次是如何保存中英联军实力以利再战,和开始战略转移的相关问题。
  罗卓英最后说:“我的发言完毕,敬请各位将军发表高见。”
  亚历山大接着说:“守住缅甸,对中国和印度以及盟军在西南太平洋作战都十分重要。但是,缅甸战场目前的敌我状态和日趋恶化的战局发展,迫使我不得不忍痛地作出撤出缅甸的战略选择。大家对此都有共识:军队是战争的基础,是克敌制胜的根本条件;如果我们让现在缅甸的军队被日军消灭了,那我们就是极大的犯罪。所以,我决定:立即撤退。既然蒋委员长对中国军队的去向已有指示,就请罗卓英和史迪威二位将军依照实施。英军应分别沿提林(Tilin)、甘高(Gangaw)、吉灵庙(Kalemyo)、及敏建、望濑(Monywa)葛礼瓦(Kalewa)两条路线向印度英帕尔(Imphal)前进,请斯利姆将军妥为安排。英军装甲旅应由东沙开到密沙接受杜将军的指挥,支援22和96师作战。伊洛瓦江大桥由英军管制,必须等中国军队完全通过,待命施爆。
  杜聿明跟着说:缅甸战局弄到这种地步,不退不行,这是不必质疑的事实。但是蒋委员长明确指出,“对腊戍应有紧急处置。”随后才说道:“万一腊戍不守则……。”因此,我认为当前中国远征军不是研究如何退却,而要研究如何解除日军对腊戍的危害。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首要问题。同时,我们也应摸清自己的家底。现在防守腊戍的兵力是新28师的6个步兵营和新38师1个步兵营,加上66军的特务营、搜索营、工兵营、战防炮营及中缅运输局警卫大队,共计有12个可以打仗的营,约达万人。另外在昆欣至景东一带我93师还保有5、6个步兵营的实力,在木迈我49师也可以能拥有5个步兵营,这两个师加起来可达1.2万人。49师和93师虽已受命向雷列姆前进,会合200师夺回该地,但该两师离雷列姆尚远。还有正由东枝向雷列姆挺进的200师以及在其南翼活动的第5军游击支队,也有约1.2万人之多。这两股兵力加起来可到达两万余人,但目前200师、93师和49师尚在向雷列姆前进中,何时可以到达该地?何时可以攻克该地?都无法预料。而强大的日军机械化战斗群[由146联队编成坂口支队(机械化)参加爪哇作战后,已来缅甸归建,现56师团拥有113、146、148三个步兵联队,搜索、工兵、炮兵、辎重联队及归其指挥的重炮联队、14坦克联队共两万余人,汽车500余辆]已集结在雷列姆、莱卡、孟贡、孟垴地区,正在抢修被我军炸坏的桥梁,其前锋已抵孟栋和开西满爽,距腊戍和细胞只有一日行程了。腊戍已经危在旦夕了,时间太紧啊!第5军主力的22师96师以及新38师,眼下分别在漂背、塔泽、敏铁拉和皎勃东各地、距离腊戍都在400多公里以上,倘能立即集中500-1000辆汽车,可望于两日之内转移两个师到腊戍布防。然而,新22师正在漂背东西之线同敌18、55师团交战中,无法脱离敌人;而200师正在向雷列姆尾击敌军的征途上,一时无法召回;新38师现在皎勃东正同敌33师团缠斗之中,也无法抽调;唯一能机动的96师,一周以来在平满纳至开当冈、央米丁地区与敌激战中,虽已打死打伤日军数千余之多,该师却伤亡团长凌则民以下近四千人,战力大减,以此久战疲惫之师,千里奔驰去救腊戍,仍嫌力量不足;而新29师何时能到,令人憔心。处此之时,倘若英军能以大局为重,令英缅1师和英17师及装7旅接替新38师担起阻敌33师的重任,我则建议如下:
  1.立即集中所有车辆,将新38师和96师在日内运到腊戍布防。请史将军和罗长官亲率总部随该两师亲临腊戍,坐镇指挥。
  2.严令49、96两师及200师速向雷列姆日夜兼程急进,限两日内攻克雷列姆。我愿率必要警通部队前往指挥该方面的作战。
  3.新22师以8000之众阻击数万之敌任务万分艰险。但该师官兵已有“昆仑铁汉”之美誉,和军委会颁授“虎旗”之殊荣,更兼之廖耀湘师长沉着勇敢,善谋善战,官兵同心,指挥若定,已在司瓦之战建立殊勋,必能达成眼下这项至难至险之任务。惟请史迪威将军、罗长官对新22师倍加关怀,亲自指挥。
  史迪威一直凝神静听罗、亚、杜三人的发言,闲目沉思,等到听完杜聿明的上述建议后,他马上情绪颇为激动地说:杜聿明将军这种大无畏的勇气我非常敬佩。对他所提的处置,我认为太冒险,不敢苟同。因此,我完全赞同亚历山大将军的意见:英军向印度撤退。中国军队按照蒋委员长指示:“万一腊戍不守则”①.第6军和200师向景东撤退。②.66军的新28、新29师向滇西撤退。③.第5军(包括新38师)渡过伊洛瓦底江向密支那撤退。④.保卫腊戍由张轸军长负责,应速调新29师来腊戍作战,现在瓦城的83团速赴腊戍布防。斯利姆、胡敦、马丁、侯腾、杨业孔等都表示支持史迪威的决定。惟林蔚独自建议:“应速调新22师兼程赶往腊戍增援。”但史迪威认为新22师现在漂背一带同日军激战,96师刚刚撤到塔泽,尚未占领阵地。这时将新22师撤下来,敌必紧追不舍,96师未必能抵挡得住,万一被敌突破,第5军就会在行进中遭到日军的穷追猛堵,就难免灭顶之灾。他便没有采纳林蔚建议,当令各部仍照他的上述决定实行。
  4月25日彻夜进行的盟军首脑皎克西会议至此结束。

(十八)盟军放弃缅甸 各自分道扬镳
  史迪威、亚历山大和罗卓英三人, 在4月25日 夜于皎克西举行“缅甸盟军首脑会议”上,作出了“盟军立即放弃缅甸,实行全面撤退”的战略决策,并决定:“英军即向印度转移。中国远征区应遵照蒋委员长手启密电的指示,分途转移。”同时拒绝接受林蔚提出的“急调新22师增援腊戍”合理而至当的建议。还拒绝了杜聿明“关于拯救腊戍的行动方案。”从而在实际上对蒋介石25日发来的手启密电的前提“腊戍应有紧急处置”竟不予理会,没有采取任何贯彻执行的有效举措,遂导致日军第56师团轻易地于4月28日21时30分占领了腊戍西侧重镇细胞,接着于29日正午完全占领了腊戍,从而引发盟军完全无序、仓促应付的大溃退,造成了震撼世界的惨重损失,成为二战中的奇耻大辱。此一教训何其令人沉痛不已啊!

1、亚历山大和史迪威因何拒绝派第五军救援腊戍
  4月25日深夜。盟军首脑会议正在皎克西进行时,英缅第1旅已从稍埠(chauk)登上轮船沿钦敦江(chindwin River又称更的宛河)溯江而上,于4月27日赶到葛礼瓦(Kalewa又称加里瓦或咯刺瓦),在该地对岸的要地雪金(shwegyin)构工据守。与此同时,英缅第2旅则渡过伊洛瓦底江,由帕奇科(pakokku)出发,经包(Pauk)、提林(Tilin又称“铁定”或“铁林”)、甘高(Gangaw)、奔向吉灵庙(Kalemyo)。英缅军部和英缅第1师师部与英13旅,均于25日晨由西米孔渡过伊洛瓦底江后,以13旅到梦内瓦(Monywa又称“蒙育瓦”或“望濑”)在钦敦江两岸设防据守,其军部和师部驻在梦内瓦北方约30公里处的布达林(Budalin又称布德林)。英17师(欠63旅)到达阿瓦,经伊洛瓦底江大桥过江后向耶鸟(yeu)急进;其63旅随后与装甲旅也经阿瓦大桥(即伊洛瓦底大桥)过江到达梦内瓦东南约20公里的强克(chaung-kar)、温敦(ohnraw又称翁多)一带。
  第5军军部及96师、新22师和新38师也在4月26日傍晚前后分别退到了曼德勒西部和南郊,而追击各该部的日军18师团遭我掩护部队堵击,均阻止在塔泽和敏铁拉一带,敌33师则于到达稍埠后即渡过伊洛瓦底江沿其西岸分别向梦内瓦和甘高追击前进,其中追击新38师和英17师的荒木支队(由荒木少将指挥步兵213联第二大队,步兵214联队欠第1大队、山炮联队缺3大队及第6中队,独立速射炮第五中队,工兵一个中队编成)仍被新38师的留置部队(114团一部)阻止在东沙附近。而日军司令饭田中将已到漂背,第55师团正在漂背休整。此时第5军各师同日军相距有140-180公里,约为两日行程。此时,英军总部已退到耶乌,史总部和长官部驻在瑞波。因此罗卓英见机,便决定留置新38师在曼德勒构工布防,竭力阻击日军;由杜聿明亲率第5军(欠200师)急赴腊戍,统一指挥已到腊戍的部队,击破来犯之敌。他万万没有想到,此议竟遭到来到瑞波的亚历山大和史迪威的一致拒绝。亚、史二人反而进一步要罗卓英命令第5军(附新38师)固守曼德勒,准备曼德勒会战。罗卓英在中国军队中素有“儒将”和“人将军”的美誉,性情温和,宽宏大度,很少发脾气,我从未看见他对别人有过声色俱历的情景。他总是保持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仪态。这次他听见亚历山大和史迪威都异口同声的说要他“命令第5军固守曼德勒,不用去增援腊戍”时,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很气愤地答道“请怒我碍难从命”。又说:“蒋委员长明确的指示我们:对腊戍应有紧争处置。现在第5军已安全完整地撤到了曼德勒,英军也已全部退过了伊洛瓦底江,而追击的日军仍远在百余公里之外,这正是调第5军直属部队及新22、96两师驰援腊戍的良机;可留置新38师并指挥83团守卫曼德勒。希望亚、史二将军以大局为重,支持我的意见”。
  无论是1942年4月27日的当时,还是以后,甚至在65年后的今天,人们都能明显地看出,罗卓英的意见的确是拯救腊戍免于陷落的有效处置,是应该被亚历山大、史迪威接受的。遗憾的是:亚历山大出于保全英军的私心他自然不允罗卓英令第5军前去救援腊戍,结果他就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罗卓英的意见。
  至于史迪威也拒绝罗卓英的正确建议,其根本原因也是私心和偏见在作崇。史迪威初到缅甸时对杜聿明的印象较好,他在3月14日夜于梅苗红楼与来访的杜聿明虽是初会,却相谈至契,声称:他同杜聿明的缅甸战略是不谋而合;两人相见是一见如故,且有相见恨晚之感。但是,自从经历了“放弃同古”和“放弃平满纳会战”这两事件之后,两人见解分歧,各执已见,争执中竟恶言相向,遂致决裂。从此,史迪威不但对蒋介石的偏见和误解日增,而且对杜聿明的误会和猜忌也益见加深。他眼见缅甸战局已无救药。他感到自己对缅战无力回天。他更抱怨罗斯福马歇尔没有给他派一支美国地面部队来中缅印战区归他使用。他自然更抱怨蒋介石虽然公开宣称:他史迪威是缅甸中国远征军的最高指挥官,规定罗卓英、林蔚、杜聿明都要绝对服从他史迪威的指挥,而实际上他却谁也指挥不动,他们都暗中直接听命于蒋介石,所以,当罗卓英一提出:“蒋委员长明确指示我们:对腊戍应有紧急处置”时,他心中就很反感,就很恼火,只是碍于情面,他没有把内心的不满和愤慨表现在脸面上和言语上,史迪威只是淡淡地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第5军安全地完整地迅速地撤到密支那去。如去腊戍就等于向日军的口袋里钻。我决不能同意你的主张。”其实,这时史迪威心里想做的就是要把第5军设法完整地撤到印度去,以便实现他梦寐以求“他亲手在印度创建训练一支能真正听命于他的中国部队”的愿景。所以,他不想把已经到手了的第5军放跑掉。而让第5军去救腊戍,就意味着第5军最后会退回中国,也就意味着第5军会脱离他。那样,一旦他退到印度去了,他又会成为“光杆司令”。他的“在印度建军10万的大计划”就有落空的危险。故而,这时(1942年4月26日深夜)他就必须牢牢地掌握着第5军。可见,他拒绝罗卓英调第5军去救腊戍,就不足为奇了。1944年10月23日深夜,史迪威把我从缅北前线召到密支那同他话别,在我二人两个多小时的无拘无束、推心置腹的畅谈中,他坦诚地向我透露了他在1942年4月26日深夜参加盟军首脑会议时的心思,以及他要牢牢掌握第5军,尽力把这支中国最优秀的军队完整地带到印度去的强烈愿望;并对蒋介石不能容他,一定要他回美国一事,深为恼怒且甚懊恨。他说:他是怀着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意,才不计较个得失,受命于危难之时,来到中国,支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他一心要帮助中国人民打败日寇,建设起强大国家,跻身世界大国之林,要使中国人民扬眉吐气,过上好日子,洗刷掉百多年来遭受列强欺压的耻辱。他非常抱怨蒋介石和他身边的谋臣宠将为什么竟然对他史迪威的这番善意和苦心,不但不理解,而且深深地误解,最后居然拒绝他史迪威,硬要把赶回去。他对此事越说越气愤,越讲越懊恼,极感失落。他言谈之间,还不经意地流露出他对罗斯福、马歇尔迁就蒋介石的作法,极为不满。但他仍然信心十足地表示他能再来中国,帮助中国人民打败日本,取得最后胜利的。他深信中国人民和有识之士以及开明的政治家对他史迪威爱中国、爱中国人民的真情实意,是会心中有数的,会欢迎他重返中国同他们一起战斗的。并嘱咐我说:“你们在中国大陆对日军还有很多大仗、恶仗要打,你的‘远程突击战’必定大有用武之地,你应多多研究在中国的地理、人文条件下如何开展‘敌后远程突击战’的问题。”我也极其诚恳地对史迪威说:“我和许许多多的中国官兵,对您为帮助中国人民打败日本,为了使中国强大起来使人民过上好日子,而作出的牺牲和不懈努力,都深为感动,对您的人格魅力和敬业精神更是无比的尊敬;对您的务实作风和孜孜求进、精益求精的严谨科学态度,尤其倍加推崇。但是,我认为您蔑视蒋介石权威的作法很不明智。您身边的人员也没有给您出过好主意。您想实现自己的计划,就必须取得蒋的信任,利用蒋的权威,否则就行不通。这已被事实证明。希望您再来中国时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史迪威听后虽然对我的话未置可否,但我从他的眼神和面部表情看出他在内心里是认可了我的说法。握别时他深情说:“我的孩子呀!离别会是暂时的。你就等待着我们再次聚首和并肩战斗的机会的来临吧!”

2.第5军在曼德勒踟躇不前导致全面溃退、损失惨重
  由于亚历山大和史迪威都拒绝罗卓英于4月26日深夜向他们提出:“调第5军火速救援腊戍,留孙立人部及83团杨砺初部守瓦城(笔者注:瓦城就是曼德勒)”的建议,让第5军白白地呆在曼德勒,徒然浪费了五天极其宝贵的时光,遂导致后来第5军在退出缅甸的过程中,经历了漫长而艰难的跋涉,造成了极其巨大却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损失,使数万中华热血男儿们长眠在异国他乡,他们的忠骨至今还仍然被暴弃在茫茫崇山林海中,魂不得归,无人祭奠,何其惨也!此种悲惨的恶果,实与1942年4月25日深夜在皎克西缅甸盟军首脑会议上,林蔚“急调新22师救援腊戍”的建议和杜聿明的“拯救腊戍行动方案”均遭亚历山大和史迪威拒绝,以及4月26日深夜罗卓英再建议“派杜聿明立率第5军赶往腊戍,统一指挥该地作战”又被他二人否决,有最直接的因果关系。就连最自信的“醋性子乔、尖酸刻薄的丘八”史迪威自己,经过了事实的教育和他自己的冷静反思,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了1942年4月25日和26日深夜,亚历山大和他本人不适当的决定所带来的惨痛悲剧。1944年10月23日深夜,他在缅甸密支那与我话别时,他在谈话中涉及这事时,也表露出同我有一样的认知和感受。
  事实也正是这样:第5军从4月26日夜到29日夜,在曼德勒整整五天都没有发现日军来攻,我新22师在文敦(wundwin)和密沙、宾希、皎克西各处的警戒部队也一直没有同日军交火。直到30日凌晨敌才开始进攻。西路日军也于29日晨由215联队组成的第33师团先遣队突袭英13旅据守的梦内瓦,亚历山大在耶乌得报后,立即派第16旅向葛礼瓦急进,并令后勤司令维克利少将在耶乌到葛礼瓦沿线设立5个供应站,为撤退的英军提供后勤补给。另派英17师师长高文少将亲率48、63两旅和装甲旅一部分别自耶乌、强克、翁多出发,前往增援,与敌激战到5月3日敌陷梦内瓦,英军退守布达林,然后向葛礼瓦转进。他处置完毕后即于29日午后赶到瑞波,会见史迪威和罗卓英,通报英军在梦内瓦与日军激战,已派英17师赴援的情况。罗卓英、史迪威则向亚历山大通报说“腊戍业已失守”,将令第5军从曼德勒北撤,渡过伊洛瓦底江后沿铁路线向密支那前进。罗卓英还说:“第5军按军部,96师新38师顺序通过伊洛瓦底江大桥。新22师暂在现地警戒于黄昏后经辛古(singu)渡到伊洛瓦底江西岸再向密支那前进。为确保第5军向密支那前进时的右侧安全,即派新38师的113团刘放吾部用汽车运输到英多(indaw),然后占领卡萨(katha又称杰沙)对腊戍搜索警戒。长官部即随96师向密支那前进。”罗卓英希望史迪威总部能与长官部同行。史迪威说:“腊戍已经失守,畹町、南坎、八莫、密支那,日军必然要奋力夺取,至于龙陵、腾冲恐怕也难免会遭日军的蹂躏,我预感到战争形势发展下去有可能迫使第5军必须向印度撤退。我已请阿诺德派飞机来把总部大多数人员接到印度去,我只带必要警通和参谋随第5军及长官部行动。你罗长官可带长官部随96师先到密支那作准备。”亚历山大表示完全同意罗长官的决定和史迪威的意图。但他要求新22师最迟于4月30日午夜前撤退过渡到伊江西岸,因他已下令英军于30日24时对大桥施爆。他还要求新38师过江后,在实皆(sagaing)布防,阻敌渡江北犯。遂使新38师又在实皆停留4天,到5月3日才离开实皆、瑞波北进。因英军此时正同日军在梦内瓦激战中,至5月3日英军才退出梦内瓦开始西进,向葛礼瓦急驰。亚历山大还向史迪威、罗卓英二人诚恳地说道:“中国军队向中国撤退的道路,看来将会被日军切断。因此,我建议已退到缅北的中国军队可改向印度转进。我即向伦敦和新德里报告此事。请二位将军对此预为筹划。”史迪威一听便高兴地对亚历山大说:“阿列克斯:我要代表中国远征军全体将士向您致谢。”罗卓英也因亚历山大主动提出要帮助中国军队脱险而感到高兴,从而消除了26日深夜亚历山大伙同史迪威拒绝他派杜聿明率第5军去救腊戍的决定而产生的愤懑情绪。便抓起电话向杜聿明下达“从曼德勒撤退,渡过伊洛瓦底江后沿铁路线向密支那前进”的命令。然后派人到瑞波火车站及邻近火车站四出搜寻,终于找到了十七节车厢和机车以及火车司机、信号员等。傍晚,罗卓英带着长官部官兵和警通部队登上这列刚刚拼凑起来的火车,希望能尽快赶到密支那,谁知此时缅奸和日本间谍活动更加猖獗,且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大搞破坏,拆铁轨、炸桥梁、剪电线、窃听电话,投毒放火是他们的惯用伎俩,给中英军队造成过不少祸害。正是缅奸的破坏,使长官部乘坐的这列火车,开出瑞波仅三、四公里便碰车,幸未伤及人员,抢修竟日,于次晨继续行驶抵达坎巴拉(kanbalu,又称“甘巴罗”或“甘勃卢”)又不开动了。因该处路轨破坏严重,火车无法行驶,便徒步前进,于5月3日赶到了温佐(wuntho)。此时,杜聿明率军部及新22师由瑞波沿线铁路向密支那前进。96师已越过坎巴拉向温佐前进。新38师师长孙立人亲率师部112、114两团由瑞波出发于5月7日黄昏赶到科林(kawlin又称高林位于温佐南方18公里处。)

3、第6军及200师在掸邦高原的战斗
  ①200师于4月29日到达洛伊文(Loiven),次日拂晓正准备进攻雷列姆,忽得林蔚的密电称:“腊戍弃守,200师向景东撤退,归甘丽初军长指挥。”紧跟着杜聿明也发来急电,要戴安澜“率师钻隙北上,到卡萨与主力会师。”戴安澜认为第5军是中国人民抗日的中坚力量,不容受损,便决定亲率全师官兵,走进深山老林,避开敌踪,渡过横在前进路线上的三条大河,越过铁道和公路,钻隙突破日军56、18、55三个师团所设置的重重堵击阵地,誓死赶到卡萨同第5军主力会师,一同行动。便奋不顾身地带着历经战斗考验、屡建殊勋、生死与共、患难一体的6200多名战士,于4月30日离开道路,隐入掸邦的高山密林之中,虽然避开了天上敌机和地上日军的袭击,却遭到毒蚊恶虫的侵害,使官兵大受其苦,健康受损。在这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里钻来钻去,终于钻到了河宽千余米、水流湍急的南渡河(NamtuRiver)边,面对波涛滚滚、水面辽阔有如我国扬子江的大河横在进路上,官兵们都不禁傻了眼。还是戴师长眼慧心灵,他来到河边举目四倾,马上就笑容满面地对郑庭笈和身边的官兵说:“这真是天佑我师呀!你们看树林深处那许多既高且粗的竹林岂不是上天为本师预备好的渡河竹筏吗?”他转身就对周参谋长、高副师长和郑庭笈步兵指挥官说:派搜索连和便衣侦察队先过河,详细摸清对岸的地形敌情,以到抹谷(Mogok),再到卡萨为目标,侦选本师进路。各部即选组渡河作业队,负责制造和操纵竹筏,运送部队过渡;并须在两岸配置掩护部队。200师顺利渡过南渡河后,便在迎面高耸入云的宾隆山(PinlongMountain)中,迤逦而行,于5月18日雨夜中行抵细胞、抹谷间一条公路旁准备越过此路,谁知敌人已在此布阵设伏,与先头600团发生激战,戴师长亲率599团向敌侧背进攻,时值大雨滂沱,原野漆黑,敌我莫辨,且交相混杂,形成乱战,戴师长奋勇当先,身中数创,顿失知觉,而600团刘杰副团长、599团柳树人团长则相继阵亡。经598团奋力反击,敌被击退,便用担架抬着重伤的戴师长继续冒雨北进,终因缺医少药,5月26日17时部队行至瑞丽江畔茅邦村时,戴师长溘然辞世,噩耗传出,举世悲痛,200师在高吉人副师长和郑庭笈指挥官率领下,突破重重险阻,于6月17日到达腾冲县境,18日渡过怒江,25日全师到漕涧集结,尚有官兵4600多人。
  第6军甘军长于5月1日同长官部恢复了无线电通信,当据报:“93师277团29日在红列(HawngLuk)击退泰军数百。暂55师陈勉吾部仍有2000多人29日在龙东(LongTong)歼敌百余,已经孟畔(MongPan)向景东转进。49师彭壁生部约有五个营,29日到达南邦河(NampanRiver)正向昆欣,塔科转进。93师吕国铨部仍有5个营兵力,已另派1个营来到孟休,等到向49师移交昆欣、塔科防务后,主力向景东转进。职现在孟休、明(2)日赴景东。林参谋长仍无音信。”〖笔者注:至5月26日,该军93师在打洛,暂55师在车里、军部在佛海,49师在南峤,该军参谋长林森木率147团279团各一营及军直属部队共千余人,自4月25日放弃孟旁(Mongpon)后,即向北转进,经滚弄(Kunlong)、班隆(Panlong)间退回国境,于5月25日到达施甸,与其同行者还有新22师两个残缺的营。〗

4、腊戍陷落与滇缅路上大溃退
  4月25日午夜过后,皎克西的盟军首脑会议刚结束,林蔚立即乘车向腊戍急驰,令我带领张道平的宪兵排和韩信钦的中缅运输总局警卫第5队(实力相当一个步兵连,手枪较多,也有9挺轻机枪)共两百多人,乘汽车随行护卫着林蔚一行。于26日上午8时许赶到腊戍西南约70公里处的细胞。适遇新28师师长刘伯龙亲率第84团和师直属部队,先我们3小时到达该地,他来向林蔚报告说:“82团第3营在孟崖,其搜索部队于25日夜在开西满爽与日军平井部队相遭遇,敌众我寡,被迫后退,于今(26)晨6时在曼卡特掩护军工兵连对该地铁索吊桥实施爆炸,正好日军装甲车一辆已驶来桥上,便随着一声巨响,燃起大火,坠入峡谷,现敌正在抢修曼卡特大桥中,据该营报告:强大的日军机械化群和军用汽车运输的部队,正分别从孟迤和孔海坪向开西满爽集结中,腊戍当面的敌情严重,曼卡特至腊戍间却仍然空虚,腊戍安全堪虞。现该营主力仍在孟崖,其一部正在曼卡特与敌隔着南邦河对峙中。”
  刘伯龙又说:“张军长偕马崇六工兵指挥官半小时前,刚刚从南伦(Namlan又称“南兰”)视察回来,已返腊戍。现腊戍的防务由军参谋张勋亭指挥军部直属部队,82团梁少雄部(其一、三两营分别在孟柯、孟崖)中缅运输总局警卫大队,新38师114团彭克立营等部在新、老腊戍构工据守。张军长深感兵力不足,新29师马师长正率所部兼程前来,不知何时能到。”
  刘伯龙接着说:“今(27)晨5时职率部到此得知:82团第1营在曼里遭到敌机械化部队两千多人的围攻,该营不敌,退守南卡河北岸的潘旗(Pangchyi此处南至曼里约10公里,北至南伦约15公里,东北至孟柯约20公里,笔者注)敌机械化部队则跟踪而至,但因我工兵部队在南卡河大桥上预置了充分炸药,乘敌装甲车和汽车(运兵车)刚刚开到桥上(桥长150米)立即引爆,在轰天巨响声中,在烈火熊熊中,敌装甲车和运兵汽车均被炸毁而坠入湍急的河中,敌车群被阻于南岸,敌旋即以步兵部队强渡南卡河,将我甫抵潘旗占领阵地的82团第1营再次团团围住,经官兵们奋勇抵抗,拼命冲突,终于破围而出,已退向南伦东方15公里处的孟柯。幸好职今晨到达细胞时,即派84团团长薛健仁率该团主力(以第3营守细胞)乘汽车奔到南伦布防,并派师工兵连随其前往,以便在敌军进路上埋雷,对各处桥梁预置炸药待机施爆,敌遭南卡河大桥被炸损失后,正在抢修大桥,行动受阻,其主力目前尚在曼里以南,分别集结于孔海坪(又称旁克吐),开西满爽等地。”
  刘伯龙还说:他已将师部和直属部队及82团第2营,配置在南窑、雷诺、朗芒、施恩一带,正在抢修防御工事。惟防区过于辽阔,兵力不敷分配,已是处处空虚,在在薄弱呀!敬请火速调第5军来援,否则腊戍难保。林蔚听后唯唯,当即邀请刘伯龙陪其驱车赴南伦看看,令我率张道平的宪兵排随行,令韩信钦的警卫队速赴腊戍赶筑防御工事。
  细胞至南伦约60多公里,我们奔驰了一个半小时于当日上午10时到达南伦,此时敌步兵千余正向孟柯进攻,战况激烈,另敌数百在炮火支援下向南伦进攻,薛健仁指挥全团展开反击,将敌打跑,击毙松本大尉以下120人,俘获机枪4挺,步枪56支,70炮一门,重机一挺。同时派出一部侧击进攻孟柯敌军背后,使该处之敌攻势顿挫,我82团第1营便乘此机会,再次破围,向松开(又称桑凯)转移。林蔚在我的护卫下,亲临前线观战,他见敌军虽被打退,必增新援再扑,而我84团以两营之众殊难久持,且增援无望,形势十分严峻,便对刘师长和薛团长说:“敌众我寡,敌强我弱,84团和82团第1营应采取逐次抵抗战术,分段构设阻击阵地,在道路上和阵前预埋地雷,并不断地用伏击奇袭诸战法给予敌人以猝不及防的打击,竭力迟滞其行动,消耗其有生力量。不要构泥地在一地坚守,要采用机动灵活、能减少我军损失却可予敌沉重打击的战法。在孟崖的82团第3营,也必须为此。”林蔚又说:“现在你们不但兵力少,而且工兵和土工作业器材也很少,因而对道路无力大肆破坏,也没有时间去破坏,可将工兵分散配置,在敌人战车、汽车必经之桥梁、涵洞或隘口处预埋炸药,爆破敌之车辆。总之要用奇战对敌。”他说完即乘车返回腊戍,途经南窑时又下车检查了新28师师直属部队的防务,于午后2时回到腊戍参谋团。不一会敌机二十余架来袭,不断地投掷炸弹,一些民房中弹起火,浓烟滚滚,响声震耳欲聋,参谋团人员就进入防空洞躲避,我马上集合韩信钦警卫队的9挺机枪,爬上屋顶射击敌机,但这些机枪射手平时只作过平射训练和实弹射击,根本没有受过对空射击训练,他们看见敌机俯冲过来;都呆若木鸡,手足无措,气得韩信钦破口大骂机枪射手们。我用手拍拍韩信钦叫他不要发火。随即高声对大伙说:“你们看着我,照我的样式操作。”我从战士手中取来1挺轻机枪,放开脚架并伸长固定,装填弹匣,将脚架支撑在屋顶护墙上,然后蹲腿曲膝,一膝着地,手握枪把,枪托抵肩紧握扳机,根据敌机速率、子弹初速与敌机距离算出瞄准前置量,对敌机实行前置瞄准(把瞄准点对准敌机前一定位置)待机发射。就这样在敌机不断俯冲扫射和投弹之中,我教战士们照我的样式和要求操作了几次,当敌机再次俯冲过来时,我和韩信钦的两挺机枪,就对准俯冲过来的最前面两架敌机,一扣扳机,20发子弹一齐射向敌机,不想真打中了其中一架,只见那架冒着烈火浓烟的敌机,正摇晃着向南窑方向飞去,不一会便轰然爆炸,坠落在南马河浜。敌机似乎发现了我们这幢屋顶上的对空射击阵地,便有三架敌机发狂地向我们这屋顶上俯冲扫射,可能是我们初战告捷给战士们起到了示范和振奋作用,这次敌机过来,大家都能从容地按照我教的要求,对敌机发射,结果又打中了一架,敌机负创而逃,腊戍才安静下来,细胞却遭敌机狂轰滥炸,变成了火海。林蔚闻讯便从地下室爬上我们刚刚同敌机激战过的屋顶上他举着望远镜,对天空上四处寻找,发现腊戍上空已无敌机踪影,只是地面还有房屋在燃烧。他笑对屋顶上的警卫队官兵说:“你们真行,接连打掉了两架日机,真是可喜可贺,我即向军委会报告,为你们请赏,现在还有一些房屋仍在燃烧,由韩队长带着全队快去扑灭大火,救出受伤的民众,予以医治,行动要快。”这时,张轸军长也爬上了屋顶,向林蔚说:“由曼里经潘旗,孟柯退守松凯的82团第1营,被敌压迫,已退回雷诺。据守孟崖的82团第3营,已遭到优势日军猛攻,今(27)日午后2时开始撤退,正经曼帕(NamPaung)向腊戍东面的孟窑(Mongyao)转进。南伦的84团自今(27)午后2时起又遭敌围攻,薛团正拼死抵抗,恐难以久撑,已嘱其尽全力守住南伦,万一不济,也应坚守到明(28)日拂晓前撤退。张军长最后说,战况急剧恶化,据马维骥来电称,他先遗的85团明(28)日晚可抵腊戍,该师主力最快也要到29日午后才能赶到腊戍。看来我们既不能指望第5军来援,也不能靠200师和第6军的帮助,更不能指望国内会有援军飞来,现在只能靠新28师的两个团和军直属部队以及彭克立守在飞机场的那个营,总共还不到1万人,而当面向我们猛扑的敌军可是日军中著名的机械化兵团,战斗力很强,有两万多人,这个仗实在难打呀!张轸接着说:我们现在腊戍作战的目标究竟是固守待援?还是持久抵抗为其他各军(包括英军)争取必要时间呢?目标不明,任务不清,叫我如何对敌?请参谋团给我明确的指示。
  林蔚对张轸说,我知道你的任务既重大又艰险,你的确很难。24日蒋委员长来电指示我们:“腊戍应有紧急处置。”并说:“万一腊戍不守,则第5军、第66军应以八莫、密支那为后方,第6军应以景东为后方。”25日夜我和杜聿明在皎克西举行的“盟军首脑会议”上,都提出过紧急处置腊戍的方案。我建议“速调22师增援腊戍。”杜聿明副长官则提出了“拯救腊戍的行动方案”,他主张:由新22师在曼德勒阻击敌55和18两个师团;请史迪威将军和罗长官亲率新38师和96师赶赴腊戍坐镇指挥;杜自己亲率200师及49师和93师可以集结的部队由雷列姆攻击敌56师背后,夹击该敌歼灭之。但是,亚历山大和史迪威二人,均不采纳我和杜副长官的方案,竟然坚持由第5军附新38师在曼德勒先击破敌18和55两师团,由英军在梦内瓦迎击敌33师团,由200师及49师、93师从雷列姆向北尾击敌56师团与守在腊戍的新28师对敌构成南北夹击之势,将该敌围而歼之。亚、史二人的上述意图,貌似有理,其实是纸上谈兵,完全不切实际,现事实证明其谬误矣。目下,第200师正由东枝赶赴雷列姆途中,而雷列姆已被敌攻占,且敌之前锋已抵南伦、孟崖和松凯,随即相继弃守,我在细胞、雷诺、南窑和腊戍的阵地,数小时后就会遭敌真面目的攻击。新29师却要29日才能到来。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外援;要就现有兵力适当配置,机动使用,在曼德勒的83团可令其速来腊戍,从曼里和孟崖和松凯以及南伦撤回的部队应令其向腊戍集中,对指挥机构的官兵应发给武器弹药,实行机关自卫。张轸听完后,表示一定遵办,随即赶回军指挥所同刘伯龙师长商议调整部署,可惜为时已晚。敌松井部队(113联队)于27日21时30分,突破我84团第3营阵地,完全占领细胞,并继续分别向西面的乔脉(Kyaukme)和东面的纳朗(Namlang又称南窑)猛攻,据守该地的82团第2营不支向腊戍撤退,新28师师部被敌围住,张轸军长亲率特务营和84团赶往增援,将敌击退,救出刘伯龙师长及其师部官兵,便一同退守腊戍。
  28日,林蔚让参谋团全部人员由参谋处长肖毅肃率领,在韩信钦警卫队的护卫下,乘汽车撤往保山。叫我带着张道平的宪兵排和一部电台及译电员、警通人员、五部汽车跟着他仍留腊戍,陪同张轸、刘伯龙一直坚守到28日傍晚,敌已迫近,而85团刚下汽车,便在火车站与敌激战。林蔚便叫张轸率其军部直属部队和84团立即退到新维(Hsenwi)布防,由刘伯龙在腊戍继续拒敌。入夜,敌攻势更猛,老腊戍阵地被敌突破,林蔚遂令刘伯龙留一部据守新腊戍,要他率大部退守贵街(kutkai又称“吉凯”或“古开”),我便护卫着林蔚乘上汽车,他怅然若失地离开了他在此生活、战斗过60天的腊戍波特酒家。林蔚之所以倍觉伤感,主要是缅甸战役原本是可以取胜,也完全能够打胜,却因英方的不合作,且处处拖后腿,遂致败北,实在令人恼恨难已!战后,竟然有人说林蔚无能,策划失误,敌未至而先逃。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亲眼所见,敢证其谬,还林蔚以公道。腊戍于1942年4月29日正午被敌攻占,我守军纷纷夺路突围。5月1日敌占新维,5月2日敌占贵街。三日敌军直叩畹町、八莫,随即加以占据。5月4日参谋团到达保山。5月5日我护卫林蔚在惠通桥东岸指挥36师阻击日军,并下令炸毁惠通桥,我36师与敌在惠通桥激战至8日,敌被击退。同日,敌占密支那。5月2日,敌攻占畹町时,林蔚仍在遮放,亲自督饬张轸指挥其残部及93师补充团(有战斗装备和能力)及第5军一个战车连,在遮放南面的东山及西面的户那占领阵地,阻击来追之敌,张轸在阵地上听说敌战车群沿公路向我冲来,他竟命令第五军装甲兵团鲍薰南营长将我12辆战车予以破坏,阻塞道路。我正在他身旁,立即表示反对,鲍营长和李卓连长都同意我的主张:“将我12辆战车梯次埋伏于旁道密林中,由工兵在路上埋设地雷。”我便亲自同李卓连长同乘一辆中型装炮战车,他握机枪,我作炮手,另有正付驾驶二人,同乘一辆战车,埋伏在最前面的路边,令宪兵排展开于路之两侧,以作掩护。部署刚刚停当,敌以装甲车为前导,战车紧其后(一共9辆),其步兵都攀附车上,载运日军的汽车则跟行在战车之后,漫不经心地沿公路向遮放冲来,工兵连按约定引爆地雷,敌之装甲车、战车半数被炸伤炸毁,完好的敌战车便开枪开炮乱射,我们埋伏在林中的战车立即向敌战车开炮将其全部击毁,随即掉转炮口和机枪对载运敌兵的汽车队猛击,共毁敌战车6辆、装甲车3辆,、汽车13辆、打死打伤敌军数百人,成为大溃败中仅有的一次胜仗。林蔚闻迅,立命张轸马上撤退,速到龙陵、芒市布防。从此,又开始了最混乱的大溃退。事后,张轸在其回忆文章《入缅抗日二十天》一文中,写有下述一段文字:“5月3日,我带卫士30多人、战防炮二门,占领龙陵以西高地(笔者注:这实际是龙山镇西侧的滚象坡)布防,速令刘伯龙师长带领其残部来此接防。午后4时,刘伯龙带护路一中队,未及到达,即仓促遇敌,陷入敌境。5月4日,因连日狼狈退却,汽车千余辆阻塞于途,行进缓慢,敌兵尾追猛射,退却更为混乱。直至5日晨始达惠通桥。我36师在惠通桥布防,将桥炸毁,凭怒江之险阻敌越渡。”这正是对当时我军在滇缅路上大溃退惨状的真实写照。

5、第5军经历千难万险、损兵折将、退出缅北
①5月7日杜聿明在温佐会仪上的决定
  5月1日,第5军各部相继到达伊洛瓦底江北岸瑞波,全宇、孜公和实皆各处集结后,96师在前,乘火车兼步行率先向密支那前进,新22师随后跟进于5月7日分别到达英多(Indaw)、温佐(Wuntno又称“文多”或“温藻”),新38师到达科林(kawlin又称“高林”)杜聿明即在温佐召集余韶、廖耀湘、孙立人等人开会,杜聿明说:“林蔚团长转来委座虞机手令,令我军全部向密支那、片马转进,勿再滞缠。今日史将军、罗长官从纳巴(NaBa)派人送来亲笔信,他说:‘八莫已失、密支那亦将不保,我军回国无路,理应入印,保存实力,以利再战’。我认为本军决不能入印。因战败入印必遭不齿,不如冒死辟路返国,用达上命。”遂命96师于8日由现地出发,乘汽车赶往密支那布防,如敌先至,则应将敌击破,确实占领该地。同时将炮兵团,战炮营配属该师。但是廖耀湘却不赞成杜聿明的决定。廖耀湘说:“从敌人的广播中方知敌人已到达怒江西岸,因惠通桥已被我炸掉,敌人才没有过江东犯。看来怒江以西广大地域,尖高山以东、高黎贡山以西的盈江、梁河、腾冲、泸水等地,势必会受敌军蹂躏,我军如西进回国,就难免要通过数百公里的敌占区,攀越高耸入云的两道高山,才能到达怒江,至少也需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走完如此漫长而艰险的征途。这期间军需补给如何筹措,伤患官兵如何医治和运送,在在都是大难题呀!反之,如果我们听从史将军和罗长官的意见,改道入印,由此前往亲敦江(又称“更的宛河”或“清得温江”)仅百余公里,最多只需两、三天可达,且目下此前进路上尚无敌情,方便我军行动。”廖耀湘接着又说:“从亚洲太平洋地区对日作战的战略需要来看,我们放弃缅甸,就是为了明天收复缅甸。而用美援物资来装备中国军队,以提高我军对日作战的效能,达成打败日本的目标,这正是中美两国的既定方针,我军入印不但有安全便捷之利,而且可以有效地保持战力,便于在印度接受美国装备就地完成训练,从印度反攻缅甸,恢复我国的国际通道。我们一个军直接到印度去接收装备就可以省出很多空运吨位供应国内的急需。这是很合算的。”杜聿明却不以为然,仍坚持回国,当派军参谋长罗又伦前往纳巴去追赶罗卓英和史迪威,要求他二人也随同第5军一道回国,结果没有追着,罗只得无功而返。杜同时令廖、孙二人率所部随96师之后紧紧跟进,不得稽延。散会后,廖、孙二人相偕而行,边走边谈。廖说:“仲能兄:看得出你是有话没说,我是说了无益。杜仍然听不进,我是没法了。你好自为之吧!”孙说:“你我是带兵打仗的人,岂能不珍惜官兵的生命和部队装备……也望你为自为之!”两位战友,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在依依握别的瞬间,能不动容,能不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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