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 楼
二十年未见面的一位朋友,因公差而来,他办完公务便约我见面,握手拥抱之后,我便作东请他吃饭,我们走进一家生意颇为火爆的小馆子,白酒啤酒,过去今天,边谈边饮,不觉天已微暗,而且我们都有了几份醉意。
“光喝闷酒不行,咱们出去逛逛吧!”我说。
“举双手赞成!出门时就听人说起,这儿的小姐温柔可人,何不去潇洒一趟?”
我先吃一惊,怎么?他也染上玩小姐的习性了。可能是传染病吧!现在的男人哪个不玩呢?
“怎么?你还是老玩固,不粘女人?”
“拈花惹草,会得病的。”
一阵爽朗的笑。朋友说,“那就找个纯粹的乡土货吧,这叫绿色环保。”
说句实在话,毕业后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上班回家,两点一线,上班听领导的,拚命工作,回家听老婆的,维持生计,这种男欢女爱的场所,实实在在找不到去处。朋友与我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近些年来他工作上受压制,为人却始终豪放无羁。为了不让朋友笑话,马上在我的印象中搜索,好像有一处叫“风楼”的去处,也不知凤楼眼下做不做生意。
我带着朋友,经天府路,到汉家湾,在大市场对面的一排两层楼的房子前,找到了凤楼。凤楼的遮阳棚已经破烂,几块长垂的塑料布,半掩着暗红的灯火,凤楼招牌上的“凤”字已没有了霓虹。朋友看着这般景象,转身要寻别处,因为对别处我心里没底,便硬拉着朋友闯进了当年闻名的凤楼。
“老板。做生意。”
一会儿。从楼上走下一位懒洋洋的女子,披散的长发乌黑发亮,一双水灵的眼睛,充满了迷惘和忧伤,虽未梳妆打扮,却也有千种风骚万般性感,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风情。
“两位稀客,请坐呀!”
“老板,这儿有小姐服务么?”朋友十分老道地问。
“莫慌,坐下先喝杯清茶。”
我十分听话地坐下,朋友也很不情愿地坐下。她沏了三杯茶,紧挨着我坐在沙发上,白嫩的凝脂,丰满的胸脯,细小的嘴唇,一股清香逼着我难以呼吸。
“男人都说我是疯子,”她说,“今天我特正常,特高兴。今儿晚上来了两位稀客,所有服务都是老娘的,但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听我讲,讲完了,我就是你们的了”
不知是她的美貌和性感,还是她的奇特与直狂,反正朋友和我躺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她的诉说。
原来,这位凤楼老板姓游,八年前她十八岁在此开店立足,凭她年轻貌美,本地的一些官员、生意人便出入凤楼,几年来,凤楼车水马龙,生意十分红火。当地一位很有势力的小官,看中了游小姐,常来常往,便有了一番情意,当官的便劝游小姐脱离风尘,洗手不干这一行,小官决意将她娶回家,俩人白头到老。后来,当官的与游小姐的事让他的上级知道了,上级狠狠地批评他,要他为前程着想,切不可感情用事,最后,这位当官的不仅抛弃了她,而且卷走了她大部分积蓄。
游小姐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看着我们在认真地听,她便接着说:“这两年来,我人也老了,客人也逐渐稀断了,加上这次打击,我索性没做生意了,这凤楼就成了我的住所”。
说完,她突然痛哭起来。我的鼻子也跟着酸酸的,但是,我还是强忍下去了。转身瞧瞧朋友,他却是泪流满面了。我暗想,二十年前,在大学里他可是个野心勃勃,豪气万丈之徒,今天怎么肯为一个风尘女子掉泪呢?
“是不是酒喝多了,我们走吧!”我推了推朋友。
“不,游小姐,我出去炒几道菜,咱们一醉方休。”说着,朋友便出门叫菜去了。游小姐好像也来了精神,对我说,“上去一下,马上就来”。
一会儿,菜来了,酒来了,游小姐又从楼上下来了。只见她一番简单的梳妆,更增添了几份妩媚,她打开电视和音响,拿起话筒为我们唱了好几首邓丽君的歌。我们且歌且饮,时笑时哭,夜已深,酒已酣,三个人便胡乱地挤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晨醒来,朋友和游小姐已经不知去向。我无奈地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去,久久地,若有所失地回望着这凤楼,脸上便淌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