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联语粹编》卷七（外编）
余素有虚名，自光绪季入都，同乡介绍求书者日众，应酬既多，不得不广为搜辑，手自抄录。久之，积成卷轴，乃汇为一编，以备应用云。
余在都时，在北池子张兰浦宅佣书，述有数联，云“坐因佳客常虚左，帘为春风半卷东。”又“众中论事归多悔，醉后题诗醒已忘。”又“诗墨淋漓多负酒，云山浓淡自开屏。”后见《楹联丛话》“集句”栏内，亦载有一联，上联与此相似，出联“多”字作“不”字，下联作“江山雄丽洵宜人”，似不如此联之精当。
余幼从先君子读书河郡，见王晋笙前辈所书联语，有云，“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看花。”又“避俗花犹堪作史，著书茶亦可名经。”后在津于范又博处，见晋笙先生书有一联云，“其文有经术者贵，于山见泰岱之高。”似不如竟用《颍滨上韩太尉书》“于山见华岳之高”原句较妥。后余在京见牛芳九表叔书此联，上联一样，下联作“所居在廉让之间”。余亦尝书此联，终以为两联不甚对，乃竟以晋笙原联，易“泰岱”为“华岳”二字，下联用陶靖节语为一联云“其人是羲皇以上，所居在廉让之间”，方觉匀称。
余向在保阳莲池书院，见搨有郑板桥一联云“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亦有别致。
余在津，见李学曾书有数副，云“六欲却除明妙道，一经授受是家风。”又“深潭细篆观澄水，叠石层峦拥画屏。”又“露冷白于初剖玉，柳残黄似半回春。”
《联语粹编》摘抄（二）
余在津西开，充私立中学教习，见校长范又博处有一联云，“有万夫不当之勇。无一事自足于怀。”此一联似格言。余亦为一联云：“一日当知行所事，此生常愧不如人。”语尤纯粹。余又于学生书橱内见数联，亦颇新颖。联云：“早稻结胎香嫩绿，新菱卷角冷红鲜。”又，“雪水烹茶天上味，桂花煮酒月中天。”又，“须将酒钥开愁锁，莫把心机织鬓丝。”字句鲜妍，真仙品也。
余在都，闻王云卿述一联云：“不除庭草留生意，爱养池鱼见化机。”具见儒者位育气象。
牛芳九表叔又尝书数联，云“人影在地见明月，天香满袖来清风。”又“清兴高于初上月，豪情浓似欲开尊。”又“敲诗静夜翻书叶，仿帖凌晨汲井华。”首一联见《集字圣教序》栏内，惟出语作“忽见月”，对语作“知有风”，只差三字，先生所改易。后二联未详所出，或系先生所制，亦未可知。
南村郑伯琴先生梓，拔贡举人，善书法，尝为余书联云：“书城博极金楼子，诗社温于玉局仙。”书法苍劲，的是名家。
蠡县齐晓山先生振林，前清孝廉，充陆军部军学司司长。余在清河预校日，尝求其代书二联。七言云：“修身岂为名传世，做事唯思利及人。”六言云，“竖起脊梁立行，放开眼孔观书。”书法学黄山谷，老气无敌，余以为首联是集《争座位帖》字，次联是永嘉陈观楼先生所制也。
清河预校同事武绍亭孝廉丕承，书法学张濂卿，尝为余书一联云，“诗吟岛佛何妨瘦，书到坡仙不碍肥。”
余在本县高等日，尝见王铁梅校长为人书联云“红黄霜树珊瑚海，黑白云华玳瑁天。”又“五风十雨梅黄节，二水三山李白诗。”二联皆有韵致。
淮镇王干臣世叔，王云卿之父也。虽像回教人，而喜交文士，又好为善举。张文达公之万尝书一“学吃亏”三字匾额、赠之。余在京日，亦书一联为赠云：“不因果报方行善，岂为功名始读书。”虽是成语，却是格言，先生得之，甚喜。
余在高等日，尝见陈鉴湖先生为人书联云：“苦心未必天终负，辣手须防人不堪。”余谓此汪龙庄旧联也。又“肯受苦方为志士，能吃亏岂是痴人。”余谓此梁山舟学士句也，又，“欲知世味须尝胆，不识人情只看花。”余以为梁茝邻伯父资政公之联也。三联皆系格言，允宜为座右铭。
《联语粹编》摘抄（三）
许宁郭叔谔先生，王君铁梅之师也。书法长于八分。尝为余书一联，云“胸中我自有泾渭，笔下君已倾昆仑。”不知是成语抑系先生自撰。
余友张允升先生尝述一联，云“拳石画临黄子久，胆瓶花插紫丁香。”纯用活对，语极峭丽。
余最爱刘石庵先生所书“水能淡性为吾友，竹解虚心是我师”一联，余每为人书之。
天津日界利亚书局，书画之渊海也。余在津赋闲间，每乐睹之，因得辑有多副，联云“竹里坐消无事福，花间补读未完书。”又“窗虚暗觉云生壁，夜静时闻雨滴阶。”又“好书悟后三更月，良友来时四座春。”又“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又“竹外飞花随晚吹，树头幽鸟试春声。”又“三径菊松陶靖节，一船书画米襄阳。”又“笔健乍临新搨帖，手生且理旧传琴。”又“松墨半浓评砚谱，竹汤初沸补茶经。”又“曲引急流归远港，微删密叶显新花。”又“种鱼有术寻渔父，饮酒无心学醉翁。”又“云在岫无争出意，石当流有不平鸣。”又“立脚怕随流俗转，留心学到古人难。”以上十数联，皆可喜者，故录之。
陈鉴湖先生最喜书格言。尝述一联云“居室务存三曰苟，齐家先戒五之其。”书味盎然，真治家之格言也。语亦喜为人书之。《联语粹编》摘抄（四）
牛芳九表叔又尝书一联云“石自米颠袖里岀，诗从摩诘画中来。”余亦尝仿书之。
余记郭叔谔先生有书一联云：“除却诗书何有癖，独于山水不能廉。”余族弟瑞西最喜此联语，尝嘱余书作门联云。
余在津郝起元厅长处，见壁上悬一联，最为秀雅。句云：“桃花流水春开瓮，细雨斜风客到门。”
瑞西弟亦尝述一联云：“老髦师丹浑忘事，壮年烛武不如人。”盖自伤其处境不佳也。余因赠一联云，“笑我师丹常忘事，羡君张籍不盲心。”以瑞西病青盲而又喜谈文也。
阜城史仲占主政纪昌，余同学友也。尝为人书一联云，“春极和时兰长足，气无曲者竹生初。”语极浑成。
余在城内荣（？）甡药庄见一联云，“一帘花雨诗中画，半榻茶烟醉后禅”，较古人“一帘风雨王维画，四壁云山杜甫诗”一联，尤为超脱也。
余每为人书一联云：“世间唯有读书好，天下无如吃饭难。”此闵鹤初先生所述也。后阅《随园诗话》，见薛皆三进士有句云“人生只有修行好，天下无如吃饭难”，出语略有参差。惟闵云不知作者为谁，想亦未见薛联耳。
余幼时在锡九叔家见一联云：“闲寻古史翻新意，细检残编得旧诗。”后阅《随园诗话》，陈梅岑有句云：“怕锄野草伤新笋，偶检残编得旧诗。”二联意义，不分瑜亮。
锡九叔家，又有贺寿慈所书一联，云：“纵横联句长侵晓，次第看花直到秋。”余甚喜，为人书之。今叔家世业零落，不知此二联尚存否也。
余在东张岗镇李宅亦见有贺寿慈所书一联，云：“深院钞书桐叶雨，曲栏联句藕花风。”《楹联类纂》载此联，“联句”作“寻句”，似“寻”字较为佳耳。
族兄培垣家，出门即见云台山，房西即积水坑，余尝为题门联云：“槛外远山排闼至，楼前积水当湖看。”此李雨村所题看云楼联语也，用之此处，尤为切当。余又尝为人书联云：“四面有山皆入画，一年无日不看花。”此祝枝山题凝翠轩联语也，与前联意境相似。
余终年为人佣书，乃自制联云，“写就千缣消积债，留将一息理残书。”亦颇可喜。
《联语粹编》摘抄（五）
又尝制联云：“园多草木春无数，世有风波志不移。”既而阅《楹联集句》，有联云：“园中草木春无数，湖上山林画不如。”上联东坡句，下联和靖句。则余之上联袭古，下联乃自道所得也。
余尝师陈白崖先生联意为联云：“事到无求方足乐，人非有品不能闲。”后阅《楹联类纂》，有联云“事到可传皆是癖，人非有品不能贫”，两联较为匀称。余谓“人非有品不能贫”即“小人穷斯滥”之意，若“人非有品不能闲”则人之求富贵利达者，终身胶胶扰扰，永无休时，正所谓“非有品不能闲”也。故余之此联亦不可废也。
余最爱古联“闲愁早释非关酒，旧学重温为课孙”。因仿其意为联以赠二家兄云：“闲来沽酒因留客，老去温书为课孙。”二兄得之甚喜，以为颇肖己之情事云。
书联多用行楷，鲜有用草书者。余在利亚书局，见有草书一联云：“就船买得鱼偏美，踏雪沽来酒更佳。”笔墨飞舞，意味深长。
余尝制一联，以示瑞西弟云：“胸中垒块浇须酒，笔底波澜只写诗。”瑞西读之，以为对语似不如出语之浑成。余在田家庄制一联云“天寒有酒春生座，地僻无人月到门”，乃觉字字沉着。
余最爱陈白崖先生手题之联云“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每为人书之，以当座右铭云。
余幼时从先君子读书河郡韩氏家，见其客堂悬一八言联云：“半日读书半日静坐，一客听琴一客荷樵。”以《诗品》对《朱子》，字字如生铁铸成，允推杰构。余因制联云：“有酒学仙无酒学佛，翻手成雨覆手成云”，亦以古诗对东坡，可谓不刊之作。
牛芳九先生尝在京，与余居停讷寿卿书一联云：“坐雨吟风卧云听月，敲诗说剑读画眠琴。”字字生砌，当是先生自撰。
余家书室有一旧联云“壮思风飞冲情云上，和光春霭夹气秋高。”余尝为人书作春联。后阅《楹联丛话》，“集句”有联云“壮思风飞逸情云上（谢眺七夕诗），朗姿玉畅惠风兰披（孙康团扇赋）。”重一“风”字，似不如此联之浑成。
袁子才先生《随园》中有一联云，“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现成得妙。
余云庵叔亦尝集句为联云“此地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何人能拔尔抑塞磊落之才”，亦自奇特。
余在津于李华峰处，见有篆书一联云：“芝草无根，醴泉无源，人贵自立；户枢不蠹，流水不腐，民生在勤。”集成句为联语，的是一篇格言。余谓此程梓庭中丞官斋中联语也，作格言也可，作官箴也亦可。
余幼时在河郡，见王晋笙先生为先君子书扇一联云，“潇湘雨，洞庭月，沧海日，赤城霞，广陵涛，彭蠡烟，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右军帖，薛涛笺，司马史，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合三十余字为一联，洋洋大观，浩渺无际，奇观也。余在津赋闲时，尝为聚兴合诸友书此联，笔飞墨舞，亦分外精彩。因附识于此。
《联语粹编》摘抄（六）
门联（书室附）
余尝自制桃符。民国九年，析居分有菜圃，余拟归老田园，因自号“半农居士”，大署于门曰：“带经而锄先世业，请学为圃古贤风。”“风”初拟作“心”字，王荫斋见之曰：不如风字佳耳。遂用之。
余素有短视疾。民国十一年，屡病目，倍益昏花。乃署于室门曰：“落拓一生惟纵酒，昏花两目尚临池。”云庵叔见之，极赞其浑成，
余之大门屡易联云：“经学渊源宗御史，天怀迂阔溯云林。”两联皆切姓为文也。“家承千乘箕裘远，春到三阳雨露新。”此一联切姓，一联切时令为文也。“不识三民新主意，无忘千乘旧家风。”此一联切时尚，一联切姓为文也。【按，作者姓倪。】余家居偪窄，无待客室，乃将西厢房隔出一间，陈设几榻以为休息及延宾之所。乃为联云：“室堆杂物裁容膝，坐对贤人亦畅怀。”
余之宅临街，乃为联云：“门多车迹有佳客，家近交衢无俗尘。”又，“一椽聊可避风雨，半世唯知爱酒诗。”
余性最迂，不能趋时。乃为联云：“性迂怕入文明界，年老惭无著作才。”余之所写十七帖，乃米南宫法书也。“笔老欲临米海岳，性迂直溯倪云林。”此联对仗颇工整。
《联语粹编》摘抄（七）
余素不喜围棋，故学之亦未能精，每与人弈辄输。前在黑龙江日，同事陶君岫樵，让余六子，然余仍输数十子。因为联云：“棋着不高欣对局，书名本劣喜临池。”
余自出高等后，不教书者数年，后以家贫，仍理旧业。乃为联云：“嗤我再为冯妇虎，笑人多好叶公龙。”又，“酒渴每倾新白堕，家贫仍理旧青毡。”
余好饮而不甚择酒。晚年求书者益众，然未自以为工也。乃为联云：“登徒好色为吾酒，无佛称尊是我书。”上联用《滦阳续录》，葛临溪饮不择酒，人因以“登徒好色”戏之。下联用梁山舟自嘲诗也。后因瑞西弟言“登徒”不对“无佛”，改为“有仙可学须逢酒，无佛称尊岂在书。”对则工矣，似不及原联之浑成。
陈眉公有联云：“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余因仿其意为联云：“老不退休为世笑，贫犹强健得天怜。”与余之情事亦甚相合也。
又方梁茝（chai）邻先生藤花吟馆联为句云：“有酒醑，无酒酤，酒未必佳供我醉；草书狂，楷书拘，书岂能工聊自娱。”附梁联云：“有客醉，无客睡，福简简，吁可愧；长歌粗，短歌疏，诗平平，聊自娱。”
余于甲戌岁在田家庄设帐，喜学生王毓梅送酒，云：“诸生竞送王宏酒，沽客时求米老书。”在校中求书者，多系买卖人，故下联云然。
余设帐饶邑东张岗李宅，与账房先生同桌食。账房先生例无酒，特为余设酒，故为联云：“书为知希常搁笔，酒因特设戒贪杯。”又，“东君特设穆生醴，西客希求米老书。”
余素不精医学，然为居停诊治，小有验，乃时有求者。故为联云：“酒味亲于希见客，医名噪似远来僧。”
余在县城内，为何文炳、董振山书扇，何字稀而大，董行密而小。余初无心也。文炳不悦，以为不成心与书夜。余乃吟曰：“不识字人难与书。”后来张岗，与账房齐继文同事，与之言农务商务，则侃侃而谈，煞有阅历；与之言文事，则茫然不知也。乃得对云：“无能文士休论古，不识字人难与书。”
余老矣，最不喜人问高寿。乃为联云：“老去每嫌人问寿，贫来常虑客追逋。”
余性情忠厚而淡于荣利。乃为联云：“胸无城府光明月，心淡功名寂寞春。”
向读《随园诗话》，见田总戎香泉有句云：“少有大言心许国，老无恒产宦为家。”余因师其意为联云：“少有虚名书是债，老无恒产馆为家。”以余年老，仍担教书旧业也。
《随园诗话补遗》，载蒋于野一联云：“但得读书原是福，也能沽酒不为贫。”余尝以此联勖诸生。因师其意为联云：“老尚佣书原是福，贫能沽酒亦称豪。”
余老而贫，因检《汉书》马援语为联云：“穷当益坚，老当益壮；食无求饱，居无求安。”以《论语》对《汉书》，不惟现成，亦恰合余之身份，诚佳构也。
《联语粹编》摘抄（八）
民国十八年，庆除旧历。余为培垣兄书门联云：“庆除旧历行新历，希冀今年胜去年。”质白得妙，亦恰合情事。培垣兄得之甚喜。
门联之切姓，由来已久。蔡鸿遵守惠州后，自署门联云：“家藏东汉传经字，世守西山讲学编。”又，“字体琴声，中郎事业；茶笺荔谱，学士家风。”
余幼从先君子，读书河郡韩宅，见其自署门联云“北斗文章宗吏部，西湖风度溯蕲王。”对仗工力悉敌，然未免言大而夸。彼韩氏一土财主耳，竟敢以“吏部”“蕲王”为比，此与狄武襄之不敢自比梁公者，识见相去天壤矣。
河间王晋笙先生植年，河郡写家也。所居在府署辕门西路南，每年自署门联云：“浩荡皇恩承紫陛，渊源家学重青箱。”此与王梦楼先生所署门联云“槐为王氏传家树，杏是唐人及第花”同一机杼。相传李侍郎文田，督学至河，试竣拜客，由右营赴府，正由先生门经过。侍郎命停肩舆，熟视门联良久，叹曰：“吾不意此地有一写家呢。”为低徊久之，亦可见先生书法之妙矣。附识。
李运兴者，西八里庄人，余之弥甥也。侨居吾村有年，买地建房，门户一新。余为署门联云：“庭栽卫国平安竹，院长唐家富贵花。”虽是春联俗语，却切李姓生意，令人不觉。
先君子家贫，以教读为业。即余兄弟，亦操此业，不令他移。尝曰：“吾之道，进有余，退亦无所谓不足。尝署大门联云：”托业只须依孔孟，兴家何在效陶朱。“今余兄弟易其言，余以求官而贫，二家兄亦以租大税而败。每回思庭训，为之黯然。
门联之佳者无如武强北大村贺氏，句云：“养子只要中材，好教训嘉禾晚秀；读书不求显达，小科名细水长流。“先君子甚喜称之，以为善颂善祷，每令余兄弟书作大门联云。
《联语粹编》摘抄（九）
余在黑龙江军士教导队住闲，有梁诘梅（河间人）述清季某翰林赠江省石氏门联云：“效张公九世同居，看森立兰阶，尽夸才并庞坚，名高羯末；比王烈一乡称善，入馨香芝室，叨许尊陪北海，诗赋南宫。”“庞坚”出《左传》，“羯末”，谢道韫语。
余于民国己巳，由黑龙江回，见党部气焰甚张。余性直率，不能附合。有人劝以入党者，余不为动也。因大署于门曰：“姜桂之性老愈辣，松柏有心寒不凋。”此联不惟现成，笔意亦极老健。乃魏君津桥见之，不甚许可。盖词旨拗折，非浅见者所能识也。
余晚年无子，尝署室门联云：“隐如和靖鹤为子，狂到元章石是兄。”词旨亦极风雅。
清季某名流，宦游归里，筑一安乐窝，为娱老计。尝自书一联于门，云：“顽过乐过，酸甜苦辣吃过，到于今为圃为农，只落得半亩荒居，余生罢了；情来兴来，亲戚朋友都来，在此处谈天谈地，再沽上一壶好酒，小饮何如？”此联虽出于游戏文章，颇得消闲风味。人能修得如此结果，则不羡王侯矣。（“为圃”“为”字，应当作“学”。）
吾乡沙窝村张南宫先生榜，少赤贫，倜傥不羁，后以举人大挑选授教谕。相传未第时，自为门联云：“一声爆竹，轰出穷鬼，打几拳踢几脚，好王八蛋，这些年制的我溲裆尿裤；三柱心香，请进福神，作个揖磕个头，阿弥陀佛，赶何日才得能大马金刀。”上联极粗野，下联极文雅。文人狡狯之笔，往往如此。
门联之怪诞者，《楹联丛话》载归有恭一联云：“两口居山水之间，妻忒聪明夫忒怪；四面皆阴磷所聚，人何寥落鬼何多。”
相传闽省曹石仓先生辞官归里时，见一陋屋，门上署桃符云：“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厅事有云：“金欲两千酬漂母，鞭须六百挞平王。”先生为之悚然。徘徊间主人已回，即屠者徐五，因与订交。甲申之变，先生就义，五与有力焉。相传五更有一联云：“鼠因绝粮潜踪去，犬为家贫放胆眠。”殊有感慨。
书室之联，以督勉学生用功为宗旨，余最爱门下士王君式峤书书房之联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航。”最为得体，又，彭文勤公书房中题一联云：“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此联久熟在人口，不知其为文勤所制也。
余幼在锡九叔书房，见有一联云：“观心有得参诸子，临事无疑谢六壬。”真得古人“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之意。“子”“壬”干支作对，工整尤其余事。
先君子在阜城后雄河倪氏教读，尝为书房大门联云：“二三子助我无穷，敢同马帐；六七人起予有益，共对鸡窗。”
余家南院成女学，余为门联云：“女界广培桃李荫，学童齐唱木兰辞。”首列“女学”二字颇自然。又，“赋茗清才求实学，拈花妙悟解新书。”
后来请一女教习，奉教时大姑。余又为联云：“此地宛开谈道所，闲时每闻诵经声。”按，县城内有教友谈道所，确是教友教习之女学。移易他处不得。
余在张岗李宅教读，既无朋友，又无可以串门处，惟终日编集联语，以作消遣。余为书房联云：“足限门庭，破屋三间由坐卧；手编楹帖，名流一代任搜罗。”又，“往来无友非孤僻，坐卧由予得自然。”又，“座无佳客言皆少，日对古人德不孤。”
余又戏为一联云：“书屋三楹，坐由我卧由我；学生两个，来任他去任他。”亦自别有风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