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美人·花信
嘗於菊齋論壇見裂帛君二十四風系列散文,讀罷餘香滿口,久焉不散。己丑春風雨連綿,閉處蕭齋,遙想先民風光,感喟莫名。適值驚蟄節候,因擬花信小詞聊遣余衷云爾。至芒種前日立春花信詞成,二十四風始足篇也。今按花信順序存之,是為記。(圖片來自網絡)
小寒花信
梅花
雪涴香清,霜鐫骨俊。宜他第一書芳信。寒苞悄悄叩蓬門。可識雲間月下舊精魂。淺綴瓊芳,頓增幽韻。素衣柔若慈親吻。平生誰似謫仙人。繡得少年花影貯秾春。
註:兒時布衣每得母親手繡梅菊諸芳而增色也。
山茶
疊錦寒園,落花金谷。生生死死矜華服。漫饒冰雪卷珠簾。妝點紅嬌翠靚待春酣。亢爽當風,流連盡目。山眉水鬢看何足。韶華莫笑舊曾諳。爭忍人間一夢若優曇。
註:山茶花整朵凋落且花期自冬至春,亦花中奇品也。
水仙
淡水生香,碧衫凝露。開軒只恐淩波去。銀臺金盞醉冬深。遙共梅兄留取歲寒心。解佩誰傳,聞琴莫佇。空江無覓湘靈譜。倩君一笑濯塵襟。猶借一痕清氣助微吟。
大寒花信
瑞香
爇爾天香,助伊禪定。廬山夢絕紅塵影。酣然何意奪芳菲。只願春邊一睡到春歸。紫帔慵垂,清魂慢醒。人間無覓蓬萊境。尖風冷露莫相催。已是兩重心字盡成灰。
註:宋陶穀《清異錄·睡香》:“廬山瑞香花,始緣一比丘晝寢盤石上,夢中聞花香烈酷不可名,既覺,尋香求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謂乃花中祥瑞,遂以‘瑞’易‘睡’。”
蘭花
抱素何求,銜春自得。清溪淺映青青色。林棲已慣夢無痕。消受空山風漱月熏熏。漫度初心,空勞重墨。幽香誰許傾城國。幾曾擷怨問靈均。猶負千秋憂恨與招魂。
山礬
照野青深,沁風香殺。沖寒一樹先春發。休將身比玉玲瓏。應是濃霜釅雪正溶溶。弱質難欺,冰魂自烈。王孫莫漫輕攀折。娥眉奇絕古今同。試看縞衣素袂擊殘冬。
註:宋楊萬里《萬安出郭早行》詩:“玉花小朵是山礬,香殺行人只欲顛。”
立春花信
迎春
斂翠淩寒,散花縈帶。翩躚不向春風拜。荒茫誰與共高丘。彌望長天惟有斷雲浮。紅紫紛看,榮枯自在。此身本立繁華外。鑠金銷骨忍回頭。早是星星化雨沒輕漚。
櫻桃
傅粉凝酥,嫩枝纖萼。憑誰素筆描天陌。多君一掬水晶春。凈洗人間多少舊風塵。印月泠泠,含珠絡絡。何嘗草木輕然諾。亂鶯遊蝶莫逡巡。留得深林紅裊落花魂。
望春
姑射山荒,雪襟香馥。端然肯自傷幽獨。遊蹤久已絕江湖。那管流風得意遍青蕪。開謝何由,炎涼懶逐。素心如水塵難觸。空庭月影莫輕鋤。只合早春一望貯冰壺。
驚蟄花信
桃花
鬢挽緋輕,袖籠香嫩。挾雷馳報陽春信。人間誰重此番風。好送桃根桃葉過江東。豈必浮名,何妨一瞬。自開自落渾無吝。相逢莫問舊遊蹤。見說避秦路斷淺深叢。
棣棠
棠棣同榮,棣棠何似。施然來替夭桃姊。團金疊翠試嚴妝。借得春風笑靨璨春陽。笑我愚乎,逢君晚矣。漫從筆墨知行止。留連莫謂餞韶光。聞道芳華一徑接秋香。
註:群芳中於此花最生疏,讀裂帛君文並搜查相關資料,說法不一,棣棠棠棣若同若異,予但認棣棠可乎:)
薔薇
挽夢成霞,吹香作酒。春風沈醉今宵否。葳蕤錦障護真真。閑踏綠蘿十里露凝新。曼睩回波,傾觴舞袖。為誰拚得濃情守。相逢相別任無因。猶落一簾紅雨祭流塵。
雨水花信
菜花
曠野流金,郁香棲蝶。東君舞步醺醺歇。繁疏濃淡各陶然。迤逗行人望眼到雲邊。子釀清油,苔抽碧葉。此花合與群芳別。誰攜高興向田園。拾得兒時夢繞好風圓。
杏花
靚粉凝煙,淡香宜雨。回眸誰是韶光主。郊原此季莫輕遊。斷送一生心事在枝頭。喚酒前村,尋芳舊侶。匆匆都沒斜陽去。未應零落盡成愁,記得笛聲吹影罥清流。
李花
抱雪盈襟,浣雲銷夜。幽姿淡映春山下。任他桃萼占頭名。自斂一天星雨照荒坪。甘苦誰知,風塵盡謝。流光深簇繁枝亞。落花無語亦多情。打疊濃陰密掩子青青。
春分花信
海棠
慵倚屏山,慢開嬌眼。繡簾一卷春無限。熏風莫更舞婆娑。撩亂青絲難掩醉顏酡。蜂蝶徐飛,胭脂細碾。昨宵香夢何從遣。生憎燕語曉來多。啄碎芳時寸寸逐流波。
梨花
夢枕雲纖,影澄溪碧。月痕織就綃衣白。猶搴疏雨洗鉛華。宜我天然風致野人家。半數秾春,千年過客。一般容易成秋色。幽香深貯渥青芽。不遣別離滋味漫天涯。
註:汪曾祺先生文雲“梨花的花瓣是月光做的”,愛極。
木蘭
紫焰烘春,好春勻夢。女兒心思和花種。前生誰記帶長刀。踏破關山萬里雪蕭蕭。木筆難書,幽懷自重。深香不用東風送。來生誰與渡江橈。漫聽淩波子唱采蓮謠。
清明花信
桐花
幺鳳來儀,嫩枝難荷。灼天一樹繁雲墮。粉柔紫艷各沈沈。收斂三生幽夢綴風襟。露漫清垂,香猶苦鎖。等閑消得春無那。去留痕跡倩誰尋。莫道千秋寂寞許瑤琴。
麥花
瞬息芳菲,婉孌心意。旋生旋滅成奇美。千重碧浪隱金芒。醞釀豐收顏色染雲黃。語細難聞,情濃易醉。春風都被輕花累。歸時衣帶野田香。猶挽人間滋味到天堂。
註:麥花只開 5~30 分鐘即謝。
柳花
著水為萍,舞風如雪。絮痕漫作花痕纈。鵝黃蕊蘸碧波開。亂引玲瓏紫燕啄春來。影餞清明,香縈契闊。短長亭外休輕折。浮生一例黯離懷。豈必垂楊曉月醒深哀。
註:《本草拾遺》云柳花即初發時黃蕊,子為飛絮,以絮為花,其誤甚矣。
谷雨花信
牡丹
雪袂流芳,綺霞垂幄。傾城來赴三春約。雲間誰寄洛陽書。報道催花令杳夢方蘇。濯露蕤蕤,臨風灼灼。幾曾富貴同開落。姚黃魏紫漫相呼。忘了人間久負此心初。
註:牡丹花色白者多香。
酴醾
滿架氤氳,一春惆悵。無端和作相思釀。流風幸勿覆深杯。只恐濃香輕雪帶愁飛。夢遠難追,緣慳易放。斷魂去去休回望。長亭飲散醉扶歸。恍惚驪歌縹緲曳殘暉。
楝花
素影迴風,紫煙凝玉。臨歧一顧何清淑。紅塵苦自別離知。況乃平生好景在春時。香已冥冥,心猶郁郁。餘愁漫就雲邊宿。聽殘谷雨說歸期。遙向碧天傾盡落花卮。
註:宋周煇《清波雜誌》雲:“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風信,梅花風最先,楝花風居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