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时节,听温柔的古代文学史老师讲柳三变的词。一曲《八声甘州》,一句“苒苒物化休”,道尽多少无奈悲欢。
柳三变是狂傲的,进士落榜,愤而写下“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后来再考,仁宗却言“且去填词”,就这样再次划去他的名字,断送了他的三十功名。
柳三变是可爱的,之后每每填词,总要写上一句“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要么流连歌台舞馆,“彩线慵拈伴伊坐”;要么天涯羁旅,“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柳三变是真实的,虽然受了仁宗那样的委屈,却依然让自己活得逍遥自在,丝毫不掩对名利的盼望,甚至改了名字。五十一岁终于中了进士,了却平生心事。
柳三变是可怜的,晚年贫困潦倒,去世时没有钱收棺,是昔日里那些歌楼舞女,一起葬了他。此后每年清明时分,舞女们齐聚“吊柳会”,祭奠她们心中的柳七。
可是,谁能不说,柳三变是富有的。他有那么多传世千年的佳作,直到现在我们依然念念不绝“杨柳岸晓风残月”。杨柳岸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
谁能不说,柳三变是幸福的。他有那么多铭记他一生的歌女,又有哪个词人能被人以这样的方式铭记。喜欢一个人很简单,可是一世那么久,是怎样的感怀,才能让歌女们每年不变的齐聚祭奠柳七?
看多了唐诗宋词,总觉古时男子不懂尊重女子。戏文里,多少人功成名就后忘却曾经相伴的伊人。多少人忘了,还有人独倚高楼,过尽千帆皆不是,就这样把秋水望穿。
可是柳三变却是多么重情重义的人,越是风花雪月,越显得情深意长。他对歌女们的爱,光风霁月,真心实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句后来被王国维先生作为三境界之一的名句,若回归它的本意,难道不是柳三变那颗明朗的心。
一直很喜欢苏东坡,总觉东坡多才亦多难,乌台诗案的艰苦给东坡带去挥之不去的伤痕,可是他依然坚强的唱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东坡又是念情的,那一曲“十年生死两茫茫”,感动了多少人,让多少人难掩伤怀。
可是在这个明媚的午后,我突然开始喜欢柳三变,这个狂傲可爱又真实可怜的柳三变。愿作与他执手相看泪眼的别者,愿做系与一生心被负千行泪的佳人,只因他是那个白衣卿相的才子词人,是那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