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有医生相随,程信之寸步不离,静琬一直在昏迷之中。程信之只觉得她脸色苍白,像是个纸做的娃娃,她的一只手垂在床侧,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细小的血管,脆弱得像是一根小指就能捅碎。他正要吩咐那看护替她将手放回被子去,忽然听见她模模糊糊呻吟了一声,眉头微蹙,几乎微不可闻:“沛林……”眼角似沁出微湿的泪:“我疼……”
信之只觉得心里痛了一下,想起与眼前这位女子初次相识,就有一种莫名好感,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自己这样帮她,毕竟她是妹妹的情敌,但是没有理由,只是情不自禁。
回想起之前的一次见面,静琬以祈求的口吻,请求自己的帮助,那是静琬见到六少之前,“程先生,求求你帮我。”不容人拒绝。“慕容沣不会放过我的,他要这个孩子。但是我不能如此卑微的活着,求求你帮我骗他,以你们程家的地位,绝对可以说服一个医生配合,只要慕容沣相信这个孩子没了,他就会放手,你也希望你妹妹幸福吧。”那一个想得更多的不是谨之,而是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这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子。于是他答应了。
于是,他去找了慕容家的医生,晓以利害,医生碍于程家的地位,答应演一出戏。
回过神来,静琬依旧没醒,信之暗暗告诉自己,“静琬,我会保护你。”
医生来过几次,发现静琬一直在发烧,信之东奔西走终于找到一些冰块为静琬降温。
几天之后,静琬终于退了烧,胎儿也稳定下来。但是却一言不发。
信之守在静琬的床边,喂一些白粥,静琬突然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
信之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喊医生来看,医生简单检查一遍,将信之请出船舱,“夫人可能是选择性失忆,我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病人受到很大的伤害,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一些人或事。”
“那怎么治疗?静琬什么时候才会康复?”信之急急的问。
“程先生,关于夫人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对之前的事都记得,根据她的描述时间我怀疑她选择忘掉了和六少的那段感情,可见那对她是很大的伤害,作为你的朋友,我看得出你很在意她,那如果你不想她伤心,最好还是忘记吧,那也许是最好的。”医生道。
“但是…”
“况且,病人不想记起,也只能给她时间。”
“嗯,我去看看她。”
静琬靠在床上,眼睛望着窗外,一脸平静,好像世间所有的事与她无关。
“静琬”信之柔声叫道。
“你是?”静琬转过头来,望着信之,一脸疑惑。
信之摸摸静琬的头,轻声说道:“静琬,你生病了,所以才会忘记我。你好好休息,过后再向你解释。”他细心地为静琬掖掖被子,看着一脸平静的静琬。彷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深夜,船上的人都休息了,信之一个人站在甲板,海风吹过来,让人足够清醒。他缓缓地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抽,不一会,一地烟蒂。好像过了很久,他转身进入船舱。望着静琬睡熟的脸,他轻轻地整理了一下她有点被风吹乱的头发,静静地说:“静琬,我要你幸福。”
第二天,信之很早就来看静琬,静琬好奇地问:“我们要去哪?”
信之温柔的望着静琬,紧紧握着她的手:“静琬,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害你受伤。”
“受伤?”
“你受了伤,失去了一些记忆,现在我带你去美国看病。”
“失忆?”
“那你是?”
“我是你的丈夫信之啊,我们一年前结婚了。”
“信之?结婚?我为什么都记不起来?”静琬有些情绪波动,用手拍着头。
静琬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面熟,但是这就是我的丈夫吗?她想,头开始有点痛,她越是拼命地想头越是痛。
“对不起,你让我平静一下。”
信之走出船舱,慢慢抽出一根烟,准备打火,却怎么也着不了,不知是因为有风,还是因为手在抖。
静琬在船舱里,努力搜寻关于信之的记忆,但是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突然大喊一声。
信之急忙冲进去,一把搂住静琬,眼角竟有一些泪痕:“静琬,我不希望你折磨自己,你不要勉强自己去想那些事,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在美国重新开始。”
“孩子?我们的孩子?”静琬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好想能感觉到一丝生命迹象似的。
“对不起,我忘了你。”静琬将双手搭在信之的肩膀。
“我们到美国了,我们到了”船舱外有人在欢呼。
“静琬,我们到了,我们新的开始,我会在这里为你和孩子建立一个新的天堂。我会让你们幸福的。”信之深情的说。
旁边的拾翠也说:“夫人,你都不知道,少爷在你生病这段时间,憔悴了好多。”(ps:大家都觉得静琬应该忘记,所以和信之站在一条战线了。)
静琬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千思万绪,陌生?熟悉?总之一时没了主意。她微微的点了头:“我会努力想起你的,信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在美国的日子里,信之将静琬捧在手心,带她四处寻医,但是静琬失忆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日子一天一天过,小孩也快出世了。
一天,信之兴冲冲的跑进屋里,对静琬说:“静,我听说詹姆斯医生回国了,他是脑科的权威专家,可能对你的失忆有帮助。我已经约好了,今天下午我们去看病。”
静琬摸着自己的肚子,淡淡地说:“访了这么多的名医,依然不见起色,就不去了,何况我们现在很幸福,那段记忆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为什么我们非得找回来呢?”
“静,你真的很幸福吗?”信之问
“当然了,等到我们的孩子出世之后,我们会更幸福的。”静琬将头放在信之的肩膀。
信之突然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害怕静琬回想起什么,真的怕她会不幸福,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八年后
信之与静琬在美国生活了八年,信之看到静琬有的时候总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
“亲爱的,你怎么了?”信之有点疑惑的问。
“信之,我们离开中国已经八年了,现在父母年事已高,我想去看看他们。”静琬看着信之。
信之将静琬揽在怀中,温柔地说:“静,你想家、想父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待我安排一些事情,我们一家三口就起程回国。”
静琬仰起头,像个调皮的小孩,轻轻在信之脸上亲了一下,:“信之,你真好。”
信之看着如此快乐的静琬,突然有一种淡淡地忧伤,彷佛将来会有很多事发生,但是已经失去自己的控制,他紧紧搂住静琬,忧伤的说:“静,你相信我,我爱你。我永远都爱你和兜兜。”说着竟有一行泪。
“信之,你弄疼我了,你怎么了?”静琬有些疑惑。
这时兜兜跑过来,说:“爸爸抱,爸爸抱。”
静琬和信之将兜兜放在他们中间,:“我们一家人就要回国了,去看外公外婆。”
“太好了”兜兜欢呼着。
一家人很温馨,信之将自己刚才莫名的忧伤抛开,望着自己的幸福,静琬和兜兜是自己最大的幸福,开心的笑了。也许真的不应该想太多,回国看看静琬的父母,看看自己的哥哥,就马上回美国。一切都不会改变。
尹家
八年之前,信之已经将静琬失忆事宜都向尹家二老做了交代,毕竟是家中独女,尹家二老一早就原谅了静琬,并约定再也不提与慕容沣有关的任何事。
信之、静琬和兜兜风尘仆仆的赶到尹家,尹家上下自是准备了好久。
尹家二老八年未见静琬,自是十分想念,见面之时难免有些激动。静琬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年的离家去国之事,不一会全家相处颇为融洽。尹家二老,初次见到兜兜,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惹得他们不是发笑。
静琬收拾好房间,想到自己多年没有回家,就将兜兜和信之留下来陪父母闲聊,自己随处走走。
来到厨房的时候,隐隐听到厨娘在闲聊:“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现在姑爷对小姐多好,不像慕容司令那个负心汉。”
静琬一下子怔住,轻声喃喃道:“慕容?”心中竟有一些淡淡地痛。
突然出现在厨娘面前,问:“你们在说什么?”
厨娘有些慌张,面楼难色说:“我们在说姑爷对小姐很好。”
这时外面信之在喊自己:“静。”
“我在厨房。”
信之带着兜兜进来,父女俩有说有笑,看到这一个温馨的画面,静琬虽然有点疑问,但是也不再追问,厨娘当下松了一口气,急忙出去了。
“静,兜兜第一次回中国,我们带她到处转转。”信之一脸笑意看着静琬。
“好啊。”静琬用手捏捏兜兜的脸蛋,一脸宠溺。
街头
一家三口,逛的累了,看到一家西式蛋糕店。
兜兜吵着饿了,于是三人进了蛋糕店。
点餐时,服务员推荐了几款蛋糕,静琬都不满意,漫无目的的翻阅着餐牌。突然映入眼中的是榛子浆蛋糕。好像有某种吸引力,对服务员说,“今天我们就尝尝榛子浆蛋糕吧。”
服务员说:“这是我们新的蛋糕,甜品师傅是刚从承州蔷薇木来的,这可是那边的招牌蛋糕,只是我们这边还没有开始推销,今天您是第一个顾客。”
“承州蔷薇木?”静琬重复着。
“有什么不妥吗?”信之问。
“哦,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耳熟,可能之前吃过忘了。”静琬答道,转身看兜兜:“兜兜,今天开心吗?”
“开心,有爸爸妈妈在当然开心。一会我还要去玩。”兜兜一脸笑意。
“等我们吃得饱饱的就再去。”信之永远都这么宠爱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为了他们什么都愿意付出。
过了一会,服务员将蛋糕送上来,静琬用叉子弄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入口即化,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过心间,甜蜜的,伤感的,难以名状的。不受控制的一滴泪落在蛋糕上,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兜兜伸出小手拭去眼泪。
信之这才发现静琬的失态,也有些慌张。
看着父女两个,静琬给了一个大笑脸,说:“我只是 觉得蛋糕很好吃。”
“你呀,真是有点傻傻的,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经常陪你吃,等到回美国之后,我可以学会做给你们吃。”信之握着静琬的手说。
“你呀,才是真的傻,对吧。兜兜”静琬朝兜兜使了个眼色。
“对啊,对啊。”兜兜仰着头,颇为严肃的说。
信之经常被她们联合起来欺负,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无比的幸福。他说:“你们又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去咯吱她们,一家肆无忌惮的笑起来,引得旁桌的客人侧目,毕竟是高级场所,一家发现之后稍稍有点收敛。
尹家
静琬在和母亲聊天。
“妈妈,我们可能过些时候就回美国了,信之好像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想快点回去。我舍不得你们。”静琬有点撒娇。
“都是妈妈了,还撒娇,你要记住,你现在为人妻为人母,应该以他们为重。”尹母说道,她知道信之在顾忌什么,她同样担心静琬在中国待得时间长了回想起一些不快乐的回忆,所以即使百般不舍,也不加挽留。
“嗯,信之想去乌池看看他的哥哥,就回美国了。我们走后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不你和爸爸一起到美国吧,最近几年国内局势比较紧张,国外还安全。”
“我们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了,还在意什么,只要你们一家说三口好好地就行了。”
“妈。。。。。”静琬有点哽咽。
“明天就要出发去乌池了,赶紧收拾吧。”尹母不忍分离,找了一个借口,退了出去。
“老爷,我真的不舍得静琬和兜兜,她们不会美国该多好啊。”
“你也知道,静琬之前受了多大的伤,在中国如果遇到一些熟人,我怕会令她想起一些不快乐的回忆,现在信之对她那么好,还是让他们离开吧。”
“哎,只能这样了。”
乌池稚园
信之带静琬和兜兜来见大哥,程允之见到尹静琬自是十分吃惊,信之将静琬和兜兜支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通解释,程允之甚是生气,但是打小就和信之关系最好,虽是生气,但是也不能怎样,又将苏樱之事告诉信之,断定慕容沣仍对尹静琬不能忘情。于是交代,信之在乌池待一段时间就赶紧回美国,最好就不要谨之知道,也不能让慕容沣知道消息省得惹出什么事端。
信之不曾想过慕容沣至今未能忘情,也有了些许担忧,只得承诺尽早离开。
兄弟二人正当沉默时,突听听差来报告:“大少爷,总司令来了。”程允之没来由地悚然一惊,问道:“怎么事先没有电话?平常不都是要先戒严的吗?”那听差说道:“据侍从室的人说,总司令认为虽然明天才是正寿,大张旗鼓地来上寿,似乎对寿星公不敬,所以特意提前一天过来。”
程允之问:“总司令人呢?”那听差恭敬地答:“已经去后面小书房了。”
程允之微松一口气,说:“那我马上过去。”又转过脸对程信之道:“我们回头再说,你先去陪静琬在房间里休息一下。”程信之微微一笑:“谢谢大哥。”程允之哼了一声,掉转头就往外走去了。
慕容沣在花园散步,突然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梭在花丛中,不禁驻足,被她吸引。小女孩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撞到慕容沣身上,跌倒在地,可能摔疼了,慕容沣俯下身,暖暖的对她笑:“不哭了,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
一班侍从官从未见过总司令这样和蔼,甚至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笑,有点奇怪。
突然,慕容沣像意识到什么似的,也有一些奇怪,心中不禁问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女孩,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呢?我是怎么了?”
“兜兜。”好熟悉的声音。慕容沣的手僵住了,整个灵魂好像出离了自己,彷佛世间万物自此消失,他傻了一般,连转身的力气也没了。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才有勇气回头。
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午夜梦回曾为她哭醒的那个人。这样清晰的站在自己面前,如今竟然好像隔了好远。
静琬为女儿整理了衣服,这才发现身边站了很多不相干的人。于是低头问兜兜:“他们是谁啊?”
“妈咪,我不知道,不过刚才叔叔帮我了。”兜兜一脸稚气。
“那你有没有谢谢叔叔啊?”这才正式的看着慕容沣,恍如隔世,那张脸很熟悉,就是忘了他是谁,静琬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却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一名侍从官说:“这是我们总司令。”
静琬回过神来,“原来是总司令,你是谨之的丈夫。”
“谨之的丈夫?总司令?”慕容沣懵了。
这是信之来了,看到这种情形,有点懊悔为什么要来乌池,为什么上天让他们再次相遇。忙介绍他们。
“沛林,这是我的太太尹静琬。这是我们的女儿兜兜。”
一个晴天霹雳,慕容沣的心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信之的嘴在动,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听到太太、女儿。自己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静琬,你先带兜兜回去,我还有事要说。”信之想支开静琬。
“那我和兜兜,先走了。”说着抱着兜兜打算离开。
这是慕容沣一把拉住静琬,眼睛已经湿了:“静琬”无限忧伤。
静琬受惊不小,忙挣脱慕容沣。
信之挡在静琬面前,喝道:“沛林,你冷静点。”
慕容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隐约感到静琬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放走她们母女,等待信之的解释。
静琬走后,慕容沣支走侍从官,一拳打在信之脸上,“你对静琬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认识我了。”
“我对她做了什么?慕容沣你清醒一点,当年你伤静琬多深难道你不知道。为此她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她选择忘记你,忘记那段感情。到现在你还不放过她吗?你还想伤她吗?”信之吼道。
“不会的,她不会忘掉我。”慕容沣打了一个激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之后,我们在美国结婚了,我们很幸福,一家三口,希望你认清事实,接受事实。不要再打扰静琬。如果你真的爱她就给她自由。”信之说完之后愤然离开。
慕容沣回到大帅府,将自己关在房中,也不开灯。黑暗想要将他吞噬一样。静琬忘记了自己,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她决绝地将属于他们的记忆删去了。
这是谨之进来了,将灯打开。
突然地灯光,六少下意识地挡住自己的眼睛。
“听说,她回来了?”有点讽刺的意味。
六少不去理会,一起生活了八年,同床异梦,六少不让她走入自己的心。所以谨之这些年一直恨着静琬。
“但是她却选择忘记了你。”谨之冷笑道,有点挑衅的意味。
慕容沣突然转向谨之,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眼睛带着血丝,让人徒生恐惧。仿佛要将谨之吃掉一般。
谨之有点害怕,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慕容沣,尽管之前有些矛盾,但是六少一般都会置之不理。但是如今,这一头困兽被彻底惹怒了。
但是谨之不能认输,依旧仰着头死盯着慕容沣。
六少摇着谨之,大喊:“我不会让她忘记我的,她也不会忘记我的。”
说着将桌上所有的东西,一扫噼里啪啦全都掉在地上。
“她现在是四哥的太太,我们的四嫂,他们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他们现在很幸福。最重要的是她不记得你是谁了。”(PS:谨之编的兜兜的年龄)
六少拔出配枪,对准谨之。
谨之冷笑:“就算你杀了我,尹静琬也不会回来了。”
六少朝着旁边的镜子连开数枪,哗啦一声,惹得外面的侍卫跑进来。副官收起刘少的配枪,将两位一顿安抚,情绪总算平复了。
副官跟随六少多年,出生入死,六少甚是器重,外人看来是主仆,但是私下二人更多是生死兄弟。
等到谨之走出房间,副官问清来龙去脉,也对六少和静琬之前的事颇为熟悉,于是劝道:“六少一直希望尹静琬幸福,现在虽然说她忘记了你,但是却得到了最平凡的幸福,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我爱她,我这一辈子也许只能爱她一个人了。”六少有点落泪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但是泪还是不自觉的滑落。
副官从未见过少帅这幅摸样,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件事对六少的冲击,“那六少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再遇到静琬,但是当我知道她忘了我时,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一样。”
“六少,你还想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尹静琬吗?”副官试探。
“我了解静琬,以她的决绝,如果我做出任何伤害她家人的事,她宁死也不会到我身边。”
“六少既然明白就应该放尹静琬自由。”
“哦,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下。”
第二天,信之陪他大哥出去应酬,静琬无事可做,就带兜兜去放风筝。
风和日丽,适合放风筝。
静琬和兜兜在郊外放风筝,六少一直都想找机会与静琬单独相处,此次他获悉,信之没有陪在静琬身边,于是决定趁这次机会去见静琬。
六少让司机将车停在离静琬和兜兜不远处,一个人下了车。
远远看到静琬和兜兜,那么开心,本来那是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八年前,他为了天下,放弃了。他曾承诺过要给她世人景仰的幸福,要将天下给她,如今天下唾手可得,但是她的幸福却不需要他插手了,他好恨自己。来到静琬身边,温柔地喊一声:“静琬。”恍如隔世,她离他那么近,但是却好像隔了天涯海角。
“总司令。兜兜快叫小姑夫。”
“小姑夫”兜兜甜甜的声音对她来说有些刺耳。
“上次见面,在你面前失礼了,特地来道歉。”六少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找些话茬。
“没关系,信之向我解释了,说是你认错人了。很多人都会出错。”静琬淡淡地说。
两个人意识窘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静琬,你现在幸福吗?”六少突然问。
“当然了,信之很爱我和兜兜,我们很幸福。”静琬一脸笑意,这样的笑,自己也曾见过,那个下午,自己承诺要背她一辈子,她也是这样笑的,但是现在呢?她的幸福好像与自己无关了。像做了一个决定似的,六少伤感地说:“静琬,你一定要幸福。”
静琬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有报以一笑。
还好兜兜这时打破僵局,“妈咪,小姑夫陪我放风筝。”
六少别过脸,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泪,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说,“好”
三个人好像认识很久似的,在草地上,跑。六少将兜兜放在自己肩上,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静琬看到他们玩得这么高兴,突然生出一丝伤感,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似曾相识。
就这样玩了一下午,兜兜都累得睡着了。六少抱着兜兜,静琬拿着收好的风筝,跟在他们身后,就像普通一家三口似的。
“我送你们回家。”六少决定放弃了,现在他心里很平静,也许静琬幸福就好。
“不用了,一会管家就来接我们了。”静琬本想婉拒。
“兜兜都睡着了,还是不要在外面等了。”六少很坚持。
“好吧”静琬低声说。
他们三个上了汽车,静琬才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了。也许是太累了,和六少闲话家常之后,也找不到话题,也有点昏昏欲睡。兜兜在六少怀中,静琬也睡着了。六少将静琬的头放在自己肩上,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八年前静琬也是这样靠着自己睡。但是好像很久了。当时自己就想一生一世,但是事与愿违。
如今此情再现,只是多了一个小女孩。
六少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来,他拨弄着静琬被风吹散的头发,“静琬,我会放开手,你一定要幸福。”
静琬醒过来,看到六少有点不对劲,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好熟悉,好像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但是又想不起来,突然静琬伸手摸着六少的脸,喃喃道:“沛林”
两人同时一怔。
静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不受控制。六少盯着静琬的眸子,顺势抓住静琬的手。此时,兜兜醒过来,叫道:“妈咪。”
两人同时松开手,静琬笑着对兜兜说:“宝贝,醒了。”略带炯色地对六少说:“谢谢送我们回来。兜兜,谢谢小姑夫。”
兜兜亲了六少一下:“小姑夫,我好喜欢你,你一定要再陪我玩啊。”
慕容沣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小孩,但是对兜兜却又不一样的感觉,也许只是因为她是静琬的孩子。
“再见。”
六少看着她们消失在转角处,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们一定要幸福。忘记我给你的伤害吧。”
于是指示司机离开。
静琬从转角处退出来,看着车离开,只是觉得心里好痛,痛到无法呼吸。
六少回到帅府,竟然有些轻松了,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知道自己最爱的那个女人现在是幸福的,就足够了。
谨之不在,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回忆只属于他们的美好过往,他决定放开静琬,也放开自己。
“去会情人了。”醋味十足。
“你在胡说什么?”六少不知所云。
“那么刚才在程府门口那一幕算什么?”谨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你们太不把我们程家当回事了,居然这样对我们。尹静琬那个女人,现在还想怎么样?还想投怀送抱,别忘了,她现在是四哥的老婆。真是不知廉耻。”
“我不许你侮辱静琬。”
“静琬、静琬叫的多好听啊,可是她宁愿忘记你,你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就算你再爱她,他也只是和我四哥结婚生子了。”谨之边哭边说。
“你住口。”六少吼道。
“那个贱女人在失去你之后,转而投向四哥的怀抱,真不知道为什么四哥那么傻会接受一个残花败柳。”
啪一声,六少一巴掌搭在谨之的脸上,顿时五个手指清晰可见。
“慕容六,我会让你后悔的。”谨之捂着脸跑开了。
六少抄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的将酒杯摔在地上。
第二天,六少起床好久都没看到谨之,随口问了一下副官。副官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六少发现异常,掏出配枪,“你说还是不说”
“六少,夫人向特务部发了指示,今天中午之前要将尹静琬小姐杀死。”
“什么?”慕容沣一下子懵了。这时电话响了,副官接起电话,受到惊吓般的说“他们已经出动了。”
“你就是这样做我副官的?”六少一把揪起副官的领子,将他重重摔在椅子上。
“六少,您又不是不知道夫人的脾气,她根本不会容忍您爱的女人活在世上。”副官有点底气不足。
“快让他们终止任务。”六少恨恨地说。
“来不及了,你也知道特务部一旦出动,任务就收不回了。”副官从没有见过六少这样,心想这次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程谨之,你要是敢,我毙了你。要是静琬少一根汗毛,我毙了你。快说他们在哪动手。”
副官心想,也许六少还能阻止,那么自己就还有生的可能,于是说:“已经探听好,尹静琬小姐今天会去中华酒店吃饭,所以在那动手。”
六少不愿浪费时间,拿起配枪,独自开着车超中华酒店赶去。副官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叫上一些人跟了上去。
一路上,六少都在祷告:“只要静琬这次能活下来,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自己的天下,哪怕是自己的命。”
终于到了中华酒店,六少看到静琬在饭店门口等人似的,远处信之带着兜兜向她打招呼。六少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这时他看到,特务部的人拨出枪指着静琬,他想都没想,朝静琬奔过去,抱住静琬,微笑着看着静琬温柔地喊着:“静琬。”枪声响起,一阵混乱,不远处信之迅速跑过来。副官带着的一群人立刻将开枪之人制服。
六少在静琬面前倒下,依旧笑着说:“我伤你太深,这辈子再也还不起了,你能原谅我吗?”静琬看着六少,往事一幕一幕的回闪,“慕容沣尹静琬结为夫妻,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你要姓慕容了”“我要背你一辈子”“我要给你世人景仰的幸福。”
静琬的手上沾满鲜血,大声喊道:“沛林,沛林,我不恨你了,之所以恨你,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沛林,你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我只有你了。”
静琬大声哭,大声喊。彷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沛林。信之和兜兜也消失了一般。
“救他,救他。”她紧紧地抱着六少,彷佛稍微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一样。
副官对静琬说,“尹小姐,我们先去医院。”
六少被送往了医院,但是他的手一直牵着静琬的手不肯松开。
信之看到静琬如此伤感,他明白,她全记起来了,他要失去她了。他伤感地喊了一声:“静琬。”
也许人太多,声音太吵杂,静琬没听到,也许现在静琬不能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她随着六少进了汽车,撇下信之和兜兜。
兜兜哭着问爸爸:“妈妈怎么了?” “兜兜别怕,妈妈没事,爸爸先送你回家。” 医院中 六少在手术室手术,静琬坐在屋外一言不发,她都记起来了,原来这八年她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程信之为她编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但是这八年他给了她最平凡的幸福,该恨他吗?她很矛盾。她爱六少,这是毫无疑问的。在想起六少那一刹那,她就原谅了他。 谨之接到消息之后,也赶了过来。她突然好害怕,她只是想让尹静琬消失,她爱慕容沣,她不要他死。但是慕容沣为了尹静琬宁愿牺牲自己,难道自己真得做错了。她来回在走廊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信之将兜兜送回家之后,也赶来了。他不敢去陪静琬,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资格,他骗了她八年之久,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出来了。“怎么样?总司令怎么样?”谨之冲上去。“还好,没有打到要害,没有生命危险,经过休养应该没事。” “我想进去看看他。” “夫人,现在总司令需要休息,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多人进去,刚才总司令在手术的时候一直在叫静琬的名字,也许他希望自己醒的时候第一眼见到静琬吧。” “怎么可以?她凭什么进去?”谨之不能接受。 信之拉住谨之,对静琬说:“静,你进去吧。” 静琬以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看着信之,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八年的男人,这样陌生。但是他对自己和兜兜那么好,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在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向站在背后的信之说了一声:“谢谢” 六少躺在床上,静琬细细地观察他,他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更成熟了。 “沛林,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爱你,我和兜兜等着你。”静琬握住六少的手,不舍得松开。 “沛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好恨自己,我为什么要忘记你。”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静琬对着昏迷的六少说了好多话,流了好多泪,累了,她伏在床边睡着了,但是手仍不舍的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六少醒了。他看到静琬在自己身边,一时忘了疼,他抚摸着她的发,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啊! 静琬醒了。六少有点歉意:“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静琬吻着六少的手说“沛林,你再也不要吓我了,我好害怕失去你。我真的好害怕。” 六少温柔地拭去静琬腮边的泪:“我好开心,这一枪可以让你记起所有的事,以前是我伤你太深,你可以原谅我吗?” “嗯”静琬点着头。 六少将静琬搂在怀中,“那么即使让我死,也值了。” “我不许你胡说。”静琬将食指放在六少的嘴上。 六少拨开静琬的手,盯着静琬,缓缓地靠近,嘴唇贴上来,静琬没有拒绝,依然那么熟悉。淡淡的烟草味道,就是自己在梦中回味的感觉。 程府 程允之和程信之在书房商议这件事。 允之问信之:“你打算怎么办?” “当初是我骗了她,现在我尊重她的选择,我只希望她不会恨我。” “你不爱她了,你舍得她离开?”允之问。 “舍不得又怎么样?大哥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静琬回到程府,只是见到允之,允之将她叫进书房,将三封信给她。“这理由三封信,是信之托我交给你、沛林和谨之的,他决定回美国了,现在去了火车站,准备先去上海再乘船。信之都是因为太爱你,才会骗你。希望你不要恨他。” “谢谢”静琬拿着给自己的那封信回到了卧房,兜兜正在睡觉,她坐在梳妆台旁,拆开信。一张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张信纸。 静琬: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对不起,请原谅我,骗了你八年。我爱你,所以在你失忆的时候,选择骗你。这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担心,害怕你突然记起往事。然后怨恨我,但是我欲罢不能,我只能骗我自己,你是爱我的,你是幸福的。 但是这八年来,你经常做梦,这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你经常喊着沛林的名字,在梦里哭。我知道,你只爱他。 在沛林中枪那一刻,你哭着喊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你都记起来了,我知道我们结束了。请原谅我是个懦夫,不敢当面请求你的原谅。 我爱你和兜兜,但是兜兜是沛林的孩子。对不起。 信之 静琬回想起这八年,信之将自己和兜兜捧在手心,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静琬跑到允之书房,问:“信之几点的火车?” “三点,现在还有时间。” “我想去见他” 火车站 静琬赶到火车站,已经是两点半,她四处寻着信之,但是却不能看到他。 这是信之突然出现在静琬面前,“你在火车站出现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 静琬看着信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说:“谢谢” “你不恨我?”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我和兜兜可能早就不在了。” “对不起”信之哭着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兜兜不在你身边。” “静,你一定要幸福!” 静琬郑重地点着头。 大帅府 谨之正在看信之留给她的那封信,只有几行字而已。 谨之,我们霸占了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几年,够了。你那么聪明要学会适时放弃。 谨之一边喝酒,一边读着这封信。这八年来,够了。自己爱慕容沣爱到失去自我。 但是在他的心中自己一点地位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他的心里只有她,即使她嫁做人妇,即使她死了,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了。 医院 六少在读信之留给他的那封信。 沛林: 请原谅我,霸占了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你的幸福那么久,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因为我们都是最爱她们的人。 信之 六少,一切都明白了,原来那个女孩是自己的女儿,原来是父女天性,自己才会那么喜欢她。 幸福得来那么不易,自己再也不要放手了。 房间外,有小孩和一个熟悉女人的声音。 房间外,是自己的幸福。 “沛林,我和兜兜来看你。”静琬平静地看着六少。 六少,望着她们两个觉得好像稀世珍宝似的,他将她们叫道床边,吻了兜兜,又吻了静琬,将她们紧紧揽在怀中。 静琬觉得自己好像被幸福包围了一样,在六少的耳边说:“兜兜只是她的小名,在我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就想好她的名字,慕容爱林。” “静琬。”他更加紧紧地抱住她们。 这时门开了,谨之走进来。 六少松开母女两人,下意识地护住她们好像害怕谨之会伤害她们。谨之略带忧伤的说:“沛林,对不起。我不该冲动的下命令,害你差点送命。尹静琬对不起。”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六少,“这是离婚协议书。希望你同意。四哥说得对,我们霸占了你们生命中最美好的几年,我们偷了你们的幸福,现在是时候还了。” 说完,打算离开。 “谨之,谢谢你。”六少很少这样温柔地对谨之说话。 “沛林,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谨之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走出走廊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了自己,整个人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病房内 “静琬,信之离开了?” “嗯。” “我们结婚吧。”六少像一个少年一样羞涩。 静琬背对着他,六少看不到她的表情,有点着急。 “你觉得呢?”六少急着追问。 静琬满脸笑容,微微点头。六少开心的像个孩子,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一把拥住静琬。 一旁的兜兜,开心的拍着手:“妈妈答应爸爸的求婚了。”(PS:之前信之和静琬都有向兜兜说起,但是这是兜兜第一次喊六少爸爸。) “兜兜,你叫我什么?” “爸爸。你是爸爸。程信之是爹地,爹地说你们都同样爱我。” 六少,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搂在怀里,这是他以后的幸福。无论用什么他都不会交换。(完) |